19世纪60年代,长工陈挺洪夫妇从山西逃荒到河南下雁门村,巧遇陈家族长,便在村里的土窑安顿下来。1918年,陈家子孙陈怀臻立志发奋读书,成才报国,步行千里进京赶考。陈怀臻从北京大学毕业后,成为著名教授,后不得已弃文从商。抗战爆发后,他投身救国,成了掩护北平地下党和太行山游击队的大红儒商。小说通过对大儒商陈怀臻近半个世纪追寻“中国梦”的描写刻画,意在表现“家族命运是和国家的命运连在一起的”“有国才有家”这一历史真理。小说刻画了大批典型人物,如清宫大太监、绿林好汉、古玩商人、京剧名角等,再现了一段沉钩往事和恢宏历史。 作者简介: 陈嵩生1939年出生于北京,祖籍河南省济源市。毕业于北京外国语学院(现北京外国语大学)英语系。美籍华人企业家,作家,社会活动家,中国问题演说家。历时七年创作完成并出版的《,红圈》(《RedCircle》)获得了美国2010年度四项新书文学大奖。2011年,在美国出版了英文历史小说《红缘》(《RedDestiny》)。致力于开发祖国和世界各地间的经济合作和文化交流,先后谈判、开发成功了五百多项重大中外合作、贸易、文化往来项目。冷飕飕的寒风,昏暗暗的路灯,黑魆魆的鼓楼,空荡荡的地安门大街。虽然快到新年了,可没有一点儿过年的气氛。天刚擦黑,后门大街的许多店铺 就上了板,黑了灯。年关贱价牺牲、大甩卖的招牌,孤单单地摆在几家还盼着最后几个顾客光临的商店门口。快散了架的有轨电车,响着有气没力、 刺耳的“铛铛”声,慢腾腾地开过。车上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就连地安门门洞里的乞丐也都不见了。寒冬腊月,昏天黑地,一街萧条,一片凄凉。 大街路西的一家古玩店还亮着灯。门脸儿不大,黑地金字的牌匾十分考究,上有陈怀臻教授署名题写的三个大字:“品古斋”。自从陈怀臻买下“品 古斋”后,为了继承原来店铺的古风古韵,店里装潢陈设都没动,只是把门前的旧牌匾摘下来,换上了现在这块新牌匾。有陈家带来的新运气,足够 了。 屋里昏暗的灯光下,围着一张硬木圆桌坐着几位学者风度的客人。 “陈教授,宝贝是件真宝贝。可是,本主儿的管家死活不让价。还说,要是带到国外,可就发大财了。”头发花白的齐先生说。 “您找专家问过?”陈怀臻有些不放心。 “问过好几位。其中有您认识的几位故宫博物院的专家,可都不大清楚,更从没见过。这我才请常三爷亲自出马。这不,今天我把常三爷和刘五爷都 请来了。” 常三爷先开了腔:“本主儿姓金,爱新觉罗宗室近亲之后。他爷爷是‘载’字辈的,比末代皇帝宣统还长一辈。我向多位老资格的朋友请教过,这位 金先生的身世绝无问题。” “您见过这件宝物?” “齐先生和他的管家说起你在慈慧殿重修了贝勒府,这位金先生才答应我们看看这件宝物。我又专门请了故宫博物院的单先生一起去的。” “难得请单先生给把把眼,让您费心了。” “此事非同小可,不敢不仔细。” “本主儿让我们事先告知都有谁去,最多三位。由本主儿确定日期。”齐先生说。 “前天,齐先生陪着我和单先生按时去金宅。金先生没露面,管家接待了我们。” 刘五爷急着问:“结果如何?” “真品,绝对是真品,我算是开了眼。单先生跟我说,这宗宝贝,连故宫博物院都没有,的的确确是件无价之宝。” 微弱的灯光下,一片寂静。齐先生提起暖壶,给茶壶续上水,给每位斟上茶。 刘五爷一个劲儿嘬牙花子:“平时置产,乱世藏金。就算是件无价之宝,三十条金子,那可是不少钱哪。” 常三爷频频点头,“谁说不是。四百八十两金子!就算是现在物价飞涨的局面,少说也能买一千万斤大米!乱世年头,花这么多钱,实在让人心疼。 ” 齐先生压低声音:“可有人不心疼。我们答应了金先生管家一定对此事严格保密。昨天他急着忙着来这儿问我,是不是走漏了消息。” “怎么?”陈怀臻问。 “他突然接到一位先生的电话,声称对金先生的家藏宝物有兴趣,肯出高价。” “这么快?”陈怀臻皱起眉头。 “管家说,此事要是传开了,可就闹大了。一再叮嘱,要是咱们确实有意,回音要快。金先生已然决定提前离开北平,取道天津南下了。” 刘五爷咳嗽了一声,“怀臻,可否容我说说不同想法?” “五哥,您说。” “三十条金子不是小数,也有其他用法。”刘五爷有些犹豫。 “五哥,您尽管说。” “比如,可以在香港买房子置地,当下正是好时候,价位已经到了谷底。当然,我只是随便说说。” “多谢您的提醒。说实话,现在我已是万念俱灰。这俩糟钱儿能留住国宝,也算是对得起祖宗。” 大家默默点头。 常三爷发话:“怀臻,不管怎么说,总得会会这位金先生,亲眼见识见识这件宝贝,再做商议。” “三爷言之有理。”刘五爷频频点头。 “齐先生,那就麻烦您再跑一趟。要是能见,今天晚上咱们就去见金先生。我们在家里等您的电话。”怀臻果断决定。 “好,各位坐着,我马上去。”齐先生穿上大衣,疾步走出门外。 怀臻转过身来,“五爷,三爷,您二位要是没要紧事,先到舍下吃顿便饭,等候齐先生的消息。如何?” “这就是要紧事。五爷,咱们走。”常三爷搀着五爷一起走出“品古斋”。 小吴一直警惕地坐在道济轿车里。他不仅是司机,还是陈怀臻和家人的贴身护卫。见陈怀臻等人走出“品古斋”,他打着火,拉开车门,请各位上车 ,又返回店铺门口,查实门锁已然锁好,这才慢慢地启动轿车,顺着后门大街,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慈慧殿三号大门前。小吴扶着常三爷、刘五爷、陈 怀臻下了车,走进大门。几位顺着青砖甬道,绕过影壁,穿过垂花门,走过两边是海棠树的过厅,再进一道门,绕道雕梁画栋的回廊,这才来到了陈 家豪宅正院的北屋大客厅。 “欢迎,欢迎!二位可是稀客,”佑君早已等候在客厅门前,“请进,快请进。” “陈太太,不是不愿意常来,就是来您府上忒费劲。”刘五爷拄着手杖走在最后面。 “怎么?” “从大门口到您的客厅,少说得一里多地。”刘五爷半开着玩笑。 “看您说的,我来搀您。”佑君赶忙迎上前去。 刘五爷和常三爷先在法元老人画像前鞠了三个躬,宾主在西客厅落座。十件套的真皮沙发周围摆着五个大小洋式玻璃茶几,旁边还有一个镀金的轮车 。轮车上是一套纯银的咖啡壶碗。现代设计的大花盆里,郁郁葱葱的石榴树、桂花树、橡皮树,给大客厅送来活活生气,阵阵清香。 陈家老三陈恩豫走过来,给各位敬茶。 看着这个浓眉大眼的英俊年轻人,常三爷笑着招呼:“这不是恩豫吗?好久没见了。” “常伯父、刘伯父,好久没去看望你们了。我刚从上海回来。” 佑君解释:“他考上了交通大学,过完寒假还得回上海。” “名牌大学,什么系?”刘五爷问。 “航空系。” “好!造飞机,打日本。” 说着话,佑君站起身来,“各位都饿了吧?咱们到餐厅吃点儿便饭。闺女们和小崧苼都在那儿等着哪。” 大家走进东餐厅,思惟、悟荃和小崧苼紧忙站起来,招呼客人们入座。老朋友聚会,又热闹,又随意,闺女们也都不回避。每次见到已经长成漂亮大 闺女的思惟和悟荃,常三爷和刘五爷总得夸上半天。两位姑娘秀眼长眉,都是女中学生打扮,短发,棉旗袍,又秀气,又文雅。大家团团围坐在大圆 桌周围,一边品尝着热气腾腾的炉肉火锅,一边喝着花雕黄酒,一边聊着各家的近况。炉肉火锅是北平地道的特产。用新鲜的五花肉,加上特制的调 料,用松木加火熏到八成熟,再稍经烹炸,“炉”好了待用。再用新鲜猪肉馅儿,加上特制的调料,用松木加火熏到八成熟,再稍经烹炸,做成炉肉 丸子待用。用炭火烧开铜火锅,把事先准备好的虾米、豆腐、白菜、粉丝一层层地垫在锅底,再铺上一层炉肉丸子,上面再铺上一层炉肉,盖上火锅 盖。待开了锅,掀开锅盖,炉肉火锅就算大功告成了。只可惜,现如今炉肉火锅已经失传了。 恩豫举起酒杯,“我敬常伯父、刘伯父一杯。” “我也敬常伯父、刘伯父一杯,”坐在母亲旁边的小崧苼虽不满九岁,可又高又胖,像个小大人。 “小孩子家不许喝酒。”佑君拿过崧苼的酒杯。 “妈,不是黄酒,这是茶。”小崧苼又把酒杯夺了过去。 “这孩子,什么都少不了你。”佑君笑道。 “躲在家里,和老朋友、孩子们一起吃顿饭,喝上几杯,咱们也就剩下这个乐儿了。”常三爷无限感慨。 “今朝有酒今朝醉吧。”刘五爷又干了一杯。 “这就算是万幸,知足吧。”佑君说。 “盼着吧,世道要变了。”恩豫说。 “有什么新闻?”常三爷问。 “华北‘剿匪’总司令傅作义不但剿不了匪,反倒失去了自己的十余万部队。天津、塘沽海上通道被切断,北平已成瓮中之鳖。起义和谈是唯一出路 。” “你都是听谁说的?”佑君问。 “济生大哥说的,还有错?” 正说着,电话铃声响起。 “齐先生的电话,”佑君放下话筒,“请各位马上就去金先生那里。” “我也去。”小崧苼嚷嚷着。 “小孩子家,你凑什么热闹。”佑君对小崧苼板起了脸。 “让他去见识见识也好。”怀臻管教子女虽很严,可总愿意他们能多见见世面。去“品古斋”,会老朋友,怀臻就经常带着小崧苼。不坐车,爷儿俩 骑自行车。怀臻在前面骑他那辆德国蓝牌,小崧苼在后面骑他的小自行车。崧苼特别爱听大人们说古论今,尤其爱听老北平的人情世故。听到父亲要 带他去,小崧苼高兴得一溜烟跑了出去。怀臻和常三爷、刘五爷也跟着走出餐厅。 道济轿车出了慈慧殿,过了景山东街,一辆车也没有,一个行人也看不到。灯火管制,路灯全灭了。小吴连大灯也不敢开,很快就到了北池子大街。 只见齐先生站在北池子三条胡同口翘首以待。道济车车身太宽,只好停在胡同口。齐先生引路,路北的两扇大红门前,已有人等候在那里。 一位年过花甲,瘦小身材,戴着皮帽,身穿皮袍的老者,把一行人迎进了正房客厅。古色古香的客厅里只剩下些简单的桌椅,空空荡荡。那位老者招 呼大家就坐。下人给大家倒上香喷喷的茉莉花茶。 “这位就是陈先生吧。”老者朝着富态的刘五爷致意。 “不敢,不敢。鄙人姓刘。真正的财主是这位,”刘五爷急忙引荐,“陈怀臻教授。” “恕我眼拙,恕我眼拙。”老者朝着貌不惊人、身着布面棉袍和棉鞋的陈怀臻表示歉意。 齐先生忙介绍:“真人不露相。金先生,这就是我多次跟您提起过的陈怀臻教授。陈先生用了近两年时间把您叔爷的贝勒府翻盖一新。美国人想以美 元现金高价买这座豪宅,陈先生不卖。多少人开出了天价,陈先生还是不卖。这不,听说您和贝勒府的王爷有亲戚关系,特地登门拜访。” 金先生深怀敬意向怀臻鞠了一躬,“陈先生,真得谢谢您。八旗子弟不争气,要不是您,我叔爷的这座贝勒府可就糟蹋了。” “金先生,您太客气了。”怀臻抱拳回谢,“这也就是前几年。要是现在,我还真没这个胆量了。” 金先生打量着小崧苼,“这位小少爷是……” 齐先生忙介绍:“这是陈教授的小公子,叫崧苼。” “金爷爷好。”小崧苼一点儿不怯场。 “好,好。真是将门虎子,一表人才。”金先生很是喜欢小崧苼。 常三爷插话:“金先生,把您那件宝贝请出来,快让大家一饱眼福吧。” “是,是。已然准备好了。” 身穿长袍马褂的下人们给每位客人送上一副干净的白手套,点起檀香,在客厅中间铺着黄缎子桌布的红木圆桌上,又垫上一个绣花圆垫。一位管事模 样的人,戴着白手套,捧着个镶着祖母绿的紫檀盒,缓步走到桌前。把紫檀盒子轻轻地放在圆桌的绣花垫上,退到一旁。 金先生站起身双手抱拳,“这件宝贝有祖先乾隆爷的御印。按照家里的规矩,我得先施大礼,才能打开这个紫檀盒。”。 金先生低头走到桌前,恭敬地深深一揖,跪在桌前的绣花垫上,抱拳举至额头,磕头。抱拳举至额头,再磕头。抱拳举至额头,再磕头。三叩首后他 站起身来,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抽去紫檀盒顶盖,抽出木销,放倒四面护板,露出了里面的一方砚台盒。长方形的砚台盒不大,木质呈深黄色。 金先生轻轻拿起砚台盒盖,这才露出了一块砚台。看得出来,这块砚台饱经沧桑,年代很久了。 “各位,这就是唐代褚遂良的砚台,距今已有一千三百多年。”金先生指着四块护板,“这件宝贝之所以称得上是难得的顶级国宝,不只在于这块砚 台,更在于紫檀盒的四方护板。从唐代到祖上乾隆爷,这四方护板上共有唐、宋、明、清四位皇帝的御印和御题。四代王朝、四位皇帝的御印和御笔 齐聚在一件古物上,据我所知仅此一件,世上绝无仅有。来人,把放大镜拿来。给小少爷搬个脚凳,好看得更清楚。” 下人们搬来脚凳,拿来个考究的放大镜,递给陈怀臻。大家戴着白手套,围在圆桌四周,轮流拿着放大镜,仔细瞻仰。 金先生走近小崧苼,“手套太大了,小少爷就用我这块白手绢吧。”小崧苼有礼貌地鞠躬致谢,站在脚凳上,垫着手绢拿着放大镜,也像回事儿似的 细看了一遍。 金先生接着解释:“当年的能工巧匠在砚台盒外面加制了一个极其考究的紫檀外盒。紫檀外盒四周还镶上了四块珍贵的翡翠。打开销子,外盒四壁平 铺开来,在内衬的四块黄罗丝缎上,先有的是唐宪宗的御印。接下来的三块御印是宋神宗赵顼、明成祖朱棣,还有就是祖上乾隆皇帝爷的。每方御印 之下都题有年号和季节。这四块难得凑在一起的御印和御笔,让这方褚遂良砚台金碧生辉,价值连城,成了世上罕见的珍宝。” 一时间,屋里肃静得连喘气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大家又轮流拿着放大镜仔细端详这四方御印和御题,瞻仰那方宝砚和同样珍贵的翡翠玉石,惊叹之 情溢于言表。 陈怀臻抬起头来,不无惋惜地对金先生说:“真是开眼了。冒昧地问您,您真舍得割爱?” “实不相瞒,这比剜我的心还疼。这次逃难,什么都能丢下,唯独想带着这件宝贝上路。可是,逃难的路不好走啊。这件宝贝要是有个闪失,我怎么 对得起祖上?怎么对得起先人?想来想去,只有把这件宝贝托付给一位有识之士,才是万全之策。” “恕我多言,”刘五爷插话,“这件宝物一直都在您身边?没有经过外人的手?” “没有。”金先生语气很肯定,“自从我祖上得到这件宝物之后,就成了我们家世代相传的镇宅之宝。不要说没经过外人之手,就连我们爱新觉罗门 里知道的也不多。” “金先生,和您一样,陈教授也是万分爱惜这件宝物。一是不愿这件国宝飘落到海外;二是不愿有什么闪失。这样的宝物,开什么价都不多。可是眼 下这战乱时局,您看这价钱是不是还有商量?”齐先生想再还还价。 陈怀臻客气地摆了摆手,“齐先生,依金先生的价,就依金先生的价。金先生,您能把这件宝物托付给我,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所有人为之一震。 金先生一下动了容,“您别说了,陈教授。遇见您这样仗义之人,是我的福分。照我的管事给齐先生开的价,我只要一半。” “那可不成,绝对不成。”陈怀臻紧忙拦住。 “这件宝贝跟了您,又进了您的贝勒府,依旧沾着我们爱新觉罗家族的灵气。我放心了,知足了。陈教授,您就别客气了。”金先生坚持。 一直没说话的常三爷出来打圆场:“要不然取个折中,您二位意下如何?” 刘五爷双手一拍,“好主意。” 怀臻又摆了摆手,“不成。还是依金先生的原价。三十条金子,一两也不能少。不然,我于心不安。” 所有人又为之一震。 金先生抬起泪眼,感激地看着陈怀臻,慢慢站起身来,吩咐身边的管事:“把那件象牙白菜翡翠蝈蝈拿来。” 管事从后厅取来一个花梨木盒,交给金先生。 金先生走到陈怀臻面前,“今天和您结识,实乃三生有幸。我从来没有见过您这样的买家。我依了您,就按原价。可是您也得依我一件事。” “您说,无不从命。”怀臻赶忙站起来。 “您必须收下我这件赠品,”说着,金先生打开那个精致的黄花梨木盒,里面是用整根象牙精雕细刻的一棵白菜,白菜帮子上面还趴着一个用祖母绿 精雕细刻的绿蝈蝈。活灵活现的翡翠蝈蝈头上,伸着两根同样用翡翠玉石磨成的长长、细细的须子。大家都看呆了,又是一件无价之宝啊! 怀臻大吃一惊:“这怎么行!早就听说有一件象牙白菜翡翠蝈蝈,那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宝贝,我怎么敢收您这么贵重的厚礼。” “宝物有价心无价。您的好心比任何宝物都贵重多了。”金先生动情地说,“您要是不接受我这番情谊,就是看不起我。” 齐先生赶紧打圆场:“陈先生,您就收下吧,这可是金先生的一片心意啊。” 怀臻真的很为难,“金先生,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您的这番情谊,我永生难忘。” “就这么办,”金先生知会下人,“你们务必把这两件宝物仔细包好。” “金先生,还有一事相求,”齐先生说道,“这件事,还望您保密,别和任何人说。” “明白,明白。”金先生一口承诺,“一定做到。请陈先生放心。” 陈怀臻等人起身告辞:“金先生,三十条金子明天送到。您放心,我一定把这两件宝物收藏好。改日请移驾寒舍,给您饯行。” “一定登门拜望,我还真想再去看看翻新的贝勒府。幸会,幸会。走好,走好。”金先生把客人们一直送到门外。 怀臻等人上了轿车,小崧苼突然发现了什么。 “爸,那是咱们家。”小崧苼高叫了一声,指着对面的北池子八十三号。 “不是了,现在不是了。” 没有人解释,不过小崧苼似乎听懂了。道济轿车静悄悄地向北开去,车上的人没话,都在默默地回味着刚刚发生的一幕。 “小吴,先送刘五爷和常三爷。” “是。” 道济轿车出了北池子北口,左转弯路过故宫东北角楼前的筒子河。曾几何时,红墙后面就是金先生先辈养尊处优、耀武扬威的地方。如今,竟连祖上 传下来的镇宅之宝也保不住了。怀臻凝视角楼,沉思良久。 “齐先生,三十条金子之外,我想再多给金先生十条金子,也算是对那件象牙白菜翡翠蝈蝈的补偿。” 常三爷摇头:“用不着吧?” 刘五爷也说:“不必,大可不必。” 齐先生说:“三爷、五爷说得是。这太伤金先生的面子,金先生绝不会要。” 汽车静悄悄地驶进景山东街,把故宫角楼和筒子河抛在了后面。 “爸,您说那白菜蝈蝈值多少钱?”小崧苼打破寂静,好奇地问。 “还真不好说,”齐先生代替怀臻回答,“太珍贵了。” 得了两件无价之宝,本应是高兴的事,可是车上的人都沉着脸,乐不起来。陈怀臻心里既有一丝安慰,又有了新的压力。买下这件国宝明明白白意味 着自己要和国宝一起留在北平。不言自明,陈家逃离北平出走的路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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