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作品以大明万历四十年为历史背景,以绍兴山阴县读书人家少年张原立志通过参加科举考试曲线救国为主线,描写了其在备考及考试过程中的种种经历。主人公张原的父亲在开封周王府为小吏,张原平日与母亲相依为命。家奴张大春与当地讼棍姚秀才勾结欲图谋张家的田产,十五岁的张原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挫败了这一图谋。为科举中第,张原拜会稽王思任为师勤学八股文。后在一次秋日游园时邂逅了美丽的官宦小姐商澹然,一见钟情,与其定亲。 本册书以悬念迭起又不失诙谐的情节向读者展现了晚明江南风物之美和少年张原求学的历程。晚明时期的饱学之士,如王思任、袁宏道、张岱等逐一登场,与故事情节形成浑然一体之势。 作者简介: 贼道三痴:本名郑晖,江西鹰潭人。醉心于中国传统文化,致力于在文学作品中展现古代文化之美。新生代网络历史小说作家代表人物,作品《上品寒士》一经发布即席卷阅读榜单,作者即被书迷正式封神,成就他在网络历史小说奠基人的地位,新一代网络历史小说开河大神之一,与三戒大师并称网络历史小说双雄。以其独树一帜细腻笔触及作品中的古典韵味博得大批读者青睐。 目录: 第一卷当时年少春衫薄 第一章良辰美景奈何天 第二章清江一曲盲落子 第三章名门美眷 第四章纸上得来终觉浅 第五章宿慧 第六章一树梨花压海棠 第七章白头蹉跎老神童 第八章蜀道难 第九章伊亭慧心 第十章将游园 第十一章思无邪 第十二章伊人咫尺 第十三章耕肥田告瘦状第一卷当时年少春衫薄 第一章良辰美景奈何天 第二章清江一曲盲落子 第三章名门美眷 第四章纸上得来终觉浅 第五章宿慧 第六章一树梨花压海棠 第七章白头蹉跎老神童 第八章蜀道难 第九章伊亭慧心 第十章将游园 第十一章思无邪 第十二章伊人咫尺 第十三章耕肥田告瘦状 第十四章不动心 第十五章烟锁池塘柳 第十六章静夜思 第十七章学堂训师 第十八章草绳少女 第十九章金刚怒目 第二十章双镜记 第二十一章二顾茅庐 第二十二章蓬门美玉 第二十三章秋葵之美 第二十四章华袍上的虱子 第二十五章我意独怜才 第二十六章敢出豪言惊上座 第二十七章真真认主 第二十八章我意独行 第二十九章忧心错占凤凰俦 第三十章月下盘龙 第三十一章粉雕玉琢 第三十二章美人如花隔云端 第一章良辰美景奈何天 “少爷,能不能只念大字,小字不念?” 盛夏酷暑,书房门窗紧闭,闷热如蒸笼,柳叶格的方窗还遮着帘幕,生怕窗外的亮光漏进来,所以外边青天白日,书房里却像是暗夜。一盏白瓷高脚灯摆在红木大书桌上,只点一根灯芯,灯焰如豆,灯火晕黄,刚好照得见小奚奴武陵手里那卷《春秋经传集解》。 “不行,先念一句大字,再念大字下边的小字,不要含含糊糊,要念得清楚一点儿。” 红木大书桌上摆着一架漆彩屏风,把书桌隔成两半,小奚奴武陵和白瓷灯在这边,而屏风那边的少爷更是待在幽暗里。 小奚奴武陵十三四岁的样子,模样勉强算得清秀,这时愁眉苦脸地看着手中的书卷,叫苦道:“小字好多啊!少爷,我喉咙在冒烟,怕是要哑了。” “不是早就泡好桑菊杏仁茶了吗?润喉好得很。念吧,不要偷懒,今天把这卷念完,我赏你一分银子。以后每天一卷,《春秋经传集解》一共三十卷,全念完了赏你三钱银子。”屏风后幽暗中的少爷诱之以利。 小奚奴武陵推托不得,只好喝了两口桑菊杏仁茶,用袖子拭了拭汗,就着昏黄的油灯开始念书。念了四五页,就觉得口干舌燥,额头的汗水滴在书页上,好几滴一起洇晕开,书页湿了一大块,手心也是汗津津的。这天太热了,门窗又是紧闭的,因为油灯就在边上,武陵又不好扇扇子,屏风后的少爷倒是很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摇着折扇。 “少爷,我不行了,这天太热了,我,我,我头晕眼花,恶心想吐,怕是中暑了,呃—呃—”小奚奴武陵决定学张彩来这一招,不然的话,少爷听起书来是没完没了的,谁吃得消啊!今天的那一份赏银不要也罢。 “张彩说嗓子哑了,你又说中暑,那我怎么办?岂不是要闷死!” “少爷也歇歇吧,整天听书,耳朵也会累的是不是?要不,我陪少爷到后门石拱桥下纳凉,那里特别凉快,还能听到西张那边大宅子里的戏班唱曲。怎么样,少爷?” “外边阳光太晒,怕对眼睛不好。” “不是有眼罩吗?我给少爷找来。” 小奚奴武陵生怕少爷反悔,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青布眼罩,走到书桌后。 少爷端坐着,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闭上眼睛道:“好,帮我系上。” 武陵站在少爷身后帮少爷系眼罩,一边打量着少爷的后脑勺和背影,少爷今年十五岁,只比他大一岁,但少爷的个子却比他高很多,现在坐着也不比他矮多少—好像书童就应该矮一些似的。山阴县城的那些少爷都比他们的书童高半个头以上,偶尔有个子高的书童,背却是驼的,没办法,哪能比自家少爷高呢! 小奚奴武陵这样想着,一边麻利地为少爷系好青布眼罩,少爷便站起身,一手搭在他肩头说声“走吧”。 小奚奴武陵承受着那只手,缓步走过去开门,门一开,大片阳光“轰”地涌入,霎时将昏暗的书房填得亮堂堂的,少爷说道:“这日头好晒!” 武陵也觉得太阳很晒,可总比闷在书房里好,而且不用没完没了地念书,说道:“少爷跟我来,后门石拱桥下绝对凉快。少爷小心脚下。” 小奚奴武陵如牵盲人一般引导着少爷向后门走去,心情舒畅。不用念书就是解脱啊!这一个多月来,他和张彩两个人已经轮流把四书五经全念了一个遍,倒不是他和张彩刻苦好学,而是因为少爷要听他们念书,少爷眼睛有病,绍兴名医鲁云谷说了,少爷这眼疾得养,要待在不见光的暗室里,至少待满一百天,眼力才能慢慢恢复,所以少爷无聊啊,就抓着他和张彩两个整天念书给他听。 “小武,东篱下的那些茉莉都开花了吧?”扶着他肩膀慢慢走路的少爷突然开口道。 武陵转头一看,果然,后院靠东头那一溜篱笆墙边的茉莉都开花了,花瓣雪白,绿叶衬托,还有几朵是紫茉莉,非常醒目。 “少爷,你怎么就知道茉莉开花了,好像昨天还没开呢。” “听,蜜蜂嗡嗡叫;嗅,茉莉花很香。” 小奚奴武陵歪着脑袋看了少爷一眼,少爷的青布眼罩并没有摘下,武陵心道:少爷现在耳朵灵得很,一点点细微声响少爷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不过这似乎不大妙,都说瞎子耳朵格外灵—少爷的眼疾能好吗? 武陵有点儿担心,若少爷眼睛好不了,那可就难侍候了,不说别的,单这每天要听书就够他和张彩两个受的。真是怪哉,少爷以前眼睛好好的时候不爱看书,现在眼睛有病却想起读书来了,这不是折腾人吗?若眼睛好不了,那读再多的书又有什么用,难道还能参加科考! 武陵还觉得少爷自眼睛有病后脾气也变了很多,起先是大哭大闹非常狂躁,这也难怪,好好的眼睛突然看不到东西谁不急啊!后来少爷就沉默寡言了,再后来就让他和张彩两个轮流念书给他听,而且说话口气也和以前很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呢?就好像少爷突然长大成人了,让小奚奴武陵生出陌生和敬畏的感觉。 投醪河西通府河,南连庙河,在流经绍兴府学宫后折了一个大湾,嘉靖二十一年张氏族人出资将河道拉直,这个大湾就成了张氏宅前的内河。张氏族人聚居在河湾两岸,由一座三拱石桥连接,河东的称东张,西岸的称西张,西张富贵,东张贫弱,除了冬至祭祖和一些宗族议事之外,东张和西张来往不多,毕竟血缘关系已在三代之外,亲情逐渐淡薄,而且因为贫富差距和地位悬殊,东张难免卑怯,西张难免骄气,相处很难融洽,所以也就不怎么来往。 现在是夏季枯水期,投醪河这个河湾只有浅浅两丈多宽,三拱石桥左右二拱下面都没有水,成了盛夏纳凉的好去处。 张原坐在拱桥下的一块大青石上,听着流水的声音,嗅着水汽和野花的味道,感受着习习凉风,眼睛上蒙着的青布罩散发着清凉药味。这个眼罩是绍兴名医鲁云谷为他特制的,眼罩里夹有清火明目的药物。 “少爷,我去拿钓竿来,一边乘凉一边钓鱼。” 张原听着小奚奴武陵的脚步声跑去又跑来,觉得心里非常静,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静。自从两个月前莫名其妙成了绍兴府山阴县张氏子弟,而且眼睛还有病,张原的惊恐、焦躁、痛苦、茫然可想而知。 一觉醒来回到了四百年前,谁能淡定? 身体也不是他原来的身体,变成了少年人,名字倒是一样,姓张名原,现在的他还有表字,张原,字介子,生于万历二十六年,今年虚岁十五。两个张原的灵魂融合,就是现在的他,当然,后世的灵魂是主宰。 两个多月过去了,在幽暗中张原想了很多,烦嚣落定,狂躁归静,回首前尘虽觉无奈,可既然到了这里,那就好好活着。 前世的张原喜欢读书,读过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樊树志的《晚明史》,对万历、天启、崇祯三朝的历史有点儿了解;黄仁宇先生的《万历十五年》也读过,知道万历十五年就是公元1587年,现在的他出生于万历二十六年,今年虚岁十五,也就是说现在是公元1612年,离明朝灭亡还有三十二年…… 晚明、江南、绍兴张氏……还有什么? 一只小蛙从河滩的杂草乱石丛中跃出,蹦跳近前,把戴着眼罩端坐不动的张原当作泥塑木雕,放肆地跳到张原的鸠头履上,鸠头履轻轻一动,小蛙甚是敏捷,感觉危险,迅即跃起,不料一把大如半边天的扇子猛地扑下,小蛙遭当头一击,被打回地面,一只大脚已举起,就要踩下。 “饶你去吧。”大脚凝在半空,回过神来的小蛙赶紧跃窜逃命。 在河边钓鱼的小奚奴武陵回头问:“少爷什么事,饶什么?” “没事。”张原轻轻放下脚,缓缓摇头,唇边微露笑意,心里的话也不知是对谁说的:这样的世道,我又能怎么样?我才十五岁,眼睛都不知道能不能治好。晚明的江南,末世繁华,名士风流,我且先慢慢领略,再考虑其他。 风从西岸吹过来,带来缥缈的歌声,仿佛出污泥的莲花,在烈日炙烤下蒸发出腐朽的甜香。 小奚奴武陵兴奋地道:“少爷,听,西张大宅子里的‘可餐班’又开始唱曲了!” 张原侧耳细听,箫笛悠扬伴奏,声调柔缓婉转,字字清晰入耳: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恁般景致,我老爷和奶奶再不提起。)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张原心道:这是汤显祖的南曲《牡丹亭还魂记》,临川四梦压卷之作,这个时候就已经到处流传搬演了吗? 不知怎么回事,对岸高墙里的丝竹歌喉很快就沉寂了,往日可是要吹拉弹唱好一阵子的。小奚奴武陵觉得有些无趣,担心少爷没曲子听就要回去继续听他读书,回头看,少爷坐在那用折扇轻轻敲着膝盖,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少爷现在似乎挺能想事,一副好学深思的样子。 武陵冲少爷做了个鬼脸,继续钓鱼。他性子急,鱼刚咬饵就提钓竿,所以总钓不到鱼,气愤愤地在那儿嘀里嘟噜骂鱼,脚不停地踢,不断有小石子被踢落水中,鱼都被吓跑了。 张原慢慢走过去,说道:“小武,让我来钓。” 武陵赶紧起身,扶少爷坐在大圆石上,重新钩好鱼饵,将钓竿递到少爷手里,然后站在一边看,心想:少爷的性子比我还急,我钓不到少爷就能钓到?况且少爷看不见水面鱼漂,怎么能知道鱼上没上钩?要不等下我提醒少爷—正这么想,就听少爷说道:“小武,你不要出声。” 武陵答应一声,吐了吐舌头,心道:少爷成神仙了,连我心里想什么他都知道!当即抿着嘴蹲在一边看少爷蒙眼钓鱼。只见少爷执着钓竿,手腕时不时轻轻一抖,水里的鱼饵也跟着动,过了一会儿,浮在水面那鹅毛管制成的鱼漂一沉一沉的—鱼咬钩了!武陵很想提醒少爷一声,却又记得少爷不许他开口,只好紧紧抿着嘴,看着那鱼漂不停地动,心里那个急啊。少爷倒是不急,手稳稳的,是根本就不知道鱼儿已经上钩了吧。可就在这时,少爷执竿的右手一抬,“嗖”的一声轻响,一条灰黑色的小扁鱼应声而出,在空中荡荡悠悠,鱼尾不停地甩动。 “哇,是条鲥鱼,这鲥鱼个头不小,有四寸多长!”武陵大喜,追着摘鱼,一边赞道,“少爷好厉害,蒙着眼睛都能钓到鱼!”鲥鱼在竹篓子里活蹦乱跳,武陵瞧得欢喜,赶紧又掐一截曲蟮挂在鱼钩上,让少爷继续垂钓。 却听少爷说道:“西张那边有人过来了,看看是谁?” 武陵走出桥拱向对岸略一张望,就飞快地跑回来向张原报告说:“是西张的戏班声伎,有十几个人,是朝这边来的。呃,张三公子也在,不会是也来这里乘凉的吧,西张亭子阁子那么多。” 张原眉头微皱,这个张三公子大名张萼,字燕客,今年十六岁,在堂兄弟中排行第三(张原是东张子弟,不参与西张的排行),这是西张小一辈的排行。东张贫弱,但毕竟也是大族,贫弱只是相对西张而言的,张原一家有仆有婢,衣食不愁,但与张萼的家境相比,那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西张富贵,张萼一家之豪富更是冠于西张。 少年张原对西张的那些族伯(叔)祖、族伯(叔)、族兄弟了解得并不多,只知道他的曾祖与张萼的曾祖是同胞兄弟,张萼的曾祖张元汴是隆庆五年辛未科殿试状元,而他的曾祖到老都只是个生员,西张、东张就是从那一辈开始拉开距离的。 至于张萼的父亲张葆生,张原知道的是,张葆生是万历二十四年举人,工书画、精赏鉴,交游遍天下,董其昌、陈眉公都是他的好友,他是绍兴府首屈一指的大收藏家,秦铜汉玉、周鼎商彝、哥窑倭漆、厂盒宣炉、法书名画、晋帖唐琴,没有不收集的。但其独生子张萼却是个十足的败家子,人非常聪明,就是贪玩,张萼的贪玩可不是一般少年人的那种顽皮。 年初在杭州,张萼在北关街市看到有户人家养金鱼,五条小金鱼色彩斑斓,十分可爱,他就要买,人家不卖,他硬是出到三十两银子买下,万历年间三十两银子若按米价来算相当于四百年后的人民币两万五。在乘船回绍兴途中,五条小金鱼陆续死了,死一条便丢一条,张萼丝毫不觉得可惜。 张葆生花五十两银子买下的宣德铜炉,张萼拿出来把玩,嫌铜色古旧不甚光亮,要放在炭火中烧炼,不料就烧化了,也只翻个白眼,若无其事。 烧坏宣德炉是少年张原亲眼所见,以前的张原整天跟在这个比他大半岁的族兄屁股后面转,对张萼出手的豪阔极是羡慕,恨不能生于西张富贵之家。 张原的母亲吕氏虽然宠爱张原,但家境如此,不能像张萼的母亲王夫人比—张萼要多少银子给多少银子。张原的母亲每月只给张原六钱银子零花。按说六钱银子可供三口之家半月温饱,也不算少了,但张原跟着张萼这个纨绔子弟厮混,自然觉得半两多银子实在是太寒酸了。 “少爷,我们先回去吧。”小奚奴武陵过来扶张原,武陵有点儿怕那个张三公子,那家伙喜怒无常,以前常捉弄张原。还有一次莫名其妙打了武陵一个耳光,却又丢给武陵半两碎银,说是“赈灾银”,然后大笑而去。武陵虽是家奴,又得了半两银子,可还是感到屈辱。 张原“嗯”了一声,手搭着武陵肩膀刚走出石拱,就听到桥上一个鸭公嗓子叫道:“原来是介子,听说你眼睛有病,我却一直没空来看望你,莫怪莫怪,现在眼睛好点儿了没有?”这人一边说话,一边快步转到桥下来,身后跟着一片杂沓的脚步声,笑声哧哧,香气袭人,是“可餐班”的那一群声伎,都是十四五岁的俊美少年。 鸭公嗓子就是张萼,十六岁的张萼早已进入变声期,说话声音低沉嘶哑,不大好听。 张原站定了,答道:“好多了,多谢三兄关心。” 张萼摇着竹骨折扇,眼睛眯缝着上下打量张原,对张原戴着的青布眼罩很感兴趣,问:“介子,鲁云谷说你这眼睛会不会瞎掉?” 张原答道:“不会。” 张萼道:“那不好玩。” 可餐班那群没心没肺的少年声伎笑声不绝。 好玩?在一边扶着张原的小奚奴武陵撇撇嘴,心道:那你怎么不把自己眼睛弄瞎! 张萼道:“瞎了其实也没什么,可餐班不就有个瞽师吗,弹的三弦那可是一绝。”见张原没吭声,戴了个眼罩就好像有点儿莫测高深了,便靠近道:“介子,让我看看你的眼睛,能不能好我一看就知道。”伸手就要摘张原的眼罩。 张原退后一步。 武陵忙道:“三公子,我家少爷眼睛不能见光,鲁名医吩咐过的。” 张萼倒不是那种粗蛮之辈,而且大家都是同宗兄弟,若硬扯张原的眼罩起了冲突也不大好。手中折扇收拢又“刷”的一声打开,对张原道:“介子,摘下眼罩让我看看,我就把这折扇送给你,这可是你很想要的折扇,苏州沈少楼所制。” 张萼喜欢利诱,喜欢用银子砸人,而且屡试不爽,他不介意让别人占实质上的好处,他要的是别人在他的利诱下改变初衷,屈从他。 张原略一回想就记起来了,去年有一回张原跟着张萼去西城大观堂游玩,在一家扇铺看到苏州制扇名家沈少楼制作的折扇,张萼当即买了一把。张原也很想拥有这样一把名家折扇,捏在手里摇摇摆摆可有多神气,无奈囊中羞涩,只能眼巴巴看着,买不起,沈少楼制作的折扇要卖到二两八钱银子,太奢侈了。 “怎么样,介子?”张萼催促道。 张原知道张萼的性子,不达目的不罢休,若是以前的张原,看就看吧,反正摘掉眼罩时他就闭上眼睛也不怕见光,还白得一把好扇子,但现在的张原已经不是原来的张原,貌似神非,不会任人摆布了。 “不如这样吧,三兄,我与你下一局象棋,你赢了,我把眼罩送给你;我赢了,你每日找两个人读书给我听,如何?” 张彩和武陵两个识字不多,要他们两个读书实在是难为他们,错字连篇的,张原自己也听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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