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建功,祖上为镶蓝旗人。本书《晚清侍卫追忆录》分上下两篇。上篇主人公富察·阿巴力翰便是作者的太姥爷,下篇主人公富察·多尔济为作者大姥爷(外祖父)。溥仪《我的前半生》中提及的一个旗人多济,便是富察·多尔济。《晚清侍卫追忆录》中,作者以亲历的视角,用特色地道朴实的旗人北京话,向我们展示了晚清侍卫从一个下三旗的普通“孩珠子”一步步成长到宫廷侍卫的旗人生活,以及这样一个特殊身份近距离视角下的那段黑暗动荡迷茫的晚清历史。 目录: 序上篇富察·阿巴力翰忆述录第一话因公入紫禁第二话旗人皆行武第三话男儿死于兵第四话难敌法英夷第五话勇士识恭王第六话驿站拿首辅第七话一夜风云换第八话入宫做侍卫第九话刑场斩肃顺第十话内廷遵百规第十一话太监莫小看第十二话两王一太后下篇富察·多尔济忆述录第一话薪火总相承第二话亲历小宫变第三话大清战万国第四话联军进北京第五话拼死逃活命第六话回京为鹰犬第七话逆夷众生相第八话恩海赛金花第九话大丧连亡国第十话旗人徒失意尾声编后记 辈辈旗人最难预料的是,到年纪的小子,若出门打仗,保不准便会升天、入土,回来回不来,且都是没谱的事情。长者大都盼望着晚辈早生子,生下几个孩珠子,也好留根苗,“有苗不愁长”,“多子即是多福”,什么都能绝,唯独这香火延续是万万绝不得的。进善扑营时,额娘说“进门你就是阿玛”,当时不明所指。后来明白,这就是说,人得善扑营,好比娶了带孩儿进门的寡妇一样,做了省事现成的爹妈。额娘当然是指,我从此有了现成的徒弟。其实,什么徒弟晚辈的,在我看来,不过是同龄“败将”渐多罢了。若早得子,才是对老家儿的最大孝顺与安慰。我何尝不懂得,“人来一次,留子为继,无孝有三,无后为大”。若断了香火,我旗人的生存便会艰难万端。在咱旗人想法里,谁家若没个男爷们儿,实属不成个家。额娘常对我孩儿娘说,“不怕他睡觉与喝茶,马熊来了你甭怕”。不知我镶蓝旗到底曾有多少家,因男人战殁,家道便从此败落不振。哪怕牛录申报后,户部再增拨一份柴米油盐或抚恤银,都为时已晚,正所谓“客走茶凉,人殁灯灭”。同治初年,阿玛的前兄后弟哥们儿仨,随旗主僧帅(僧格林沁)到豫地“征捻”时,不幸中计被围,乱枪箭镞里虽没与僧帅一同归天成佛,但胳膊却只剩下一条。当时沙场是过于凶恶,他们没吃没喝地打了三天死仗,完全打昏了脑袋,实在饿得不成时,连自家人的肉也要去啃食。而从来都是笑着杀敌的僧帅,最终被乱箭射伤。落马后本能保生,但也是该着,一个捻军小子,竟贪图他身上玉璧、朝珠和宝石烟坠儿,毫不客气地一刀取了他性命,还带走了王的脑袋。阿玛命大。为追僧王被砍下的脑袋,虽也遭埋伏,但只丢掉一只胳膊,而僧王差点成了无头之王。就冲这没殁的残废人,晃荡着一只空马袖,哼哼唧唧被抬进家门时,我额娘一头扎在地上昏了过去。我其时年纪不大,但尚能看出来,家中过得是十分艰难……额嫫又得了一种难治愈的病,家里是倾其所有去医。这便是生我姐时坐下的月子病。遇天冷时,她总会周身骨痛不已,要由额娘晚上抱寤着,才可勉强入睡。我进内宫几年后,老玛法也暴殁西去。他因和家中汉族武师抢羊拔份叫阵比武,又加之喝了一肚子白干烈酒后,于比试中即被掌毙。结果,我家剩下的女流更多,老太太、小脚老姨太太及额娘、三个小脚额嫫,我大房二房及姐妹儿,还有没长大的三个阿弟。那时候,凡家境宽裕的旗人,因崇尚汉民族博大的武术传承,皆用真金白银,去聘请武术高人到合中做武师,既护家保院又教晚辈练功,也是为叫后代早为国效力。但大多被请的,皆是对我满洲有几辈宿怨而改头换面的武师。他们总将仇恨深深埋藏心底,往往借护院传武的幌子,总不断在寻机杀殁年迈的满洲武将。满洲旗下后来发生的许多无头血案,都与这看家护院武师有极大的关联。曾在场的老人告诉我,那武师,还未等玛法准备妥当,便当胸重重地猛击一掌,玛法当即毙殁,断气时连句话也没留下。而在当时,相互比武皆须经旗下佐领点头允许,必签生死文书,只写明,“双方哪一方死伤均不得经官报案,归自然死亡”。故此,我家老太太也只能是吃哑巴亏,无处去诉,满洲人是说话算话,不会讹人的,只有听天认命。当时,玛法中招倒地,那汉族武师便借口说要去取药,先请别人帮忙照顾一下,然后急忙去了他歇息的后院。等翼医、中保人等前来查验时,才觉出有些不大对劲儿。何时比武伤人,总先要施救性命,怎能够躲了不露面呢?这还了得?再说,玛法是行伍出身,虽身经百战,九死一生,却不曾殁在沙场,尚属旗下成名武官,为何死得如此蹊跷?谁知众人到后院一看,却只见一架松木云梯倒在高墙根下,那武师因心怀鬼胎,出事后便仓惶越墙逃得了无踪影了。他若非急于奔逃,也许并不会有人怀疑,该武师有故意伤命之嫌。但事过之后,人都回想起来,在比武之前,该人好像曾到处寻找并询问玛法履历。本旗老人认为,一定是为伺机报仇而来此处。于是便上报镶蓝旗都统,并转报刑部缉拿人犯。九门步军巡捕房随即到处张榜缉拿。无些时日,巡捕营便在南山一座废庵里,找到该武师尸首,经查验,才知其人果然是为寻仇而来,其自尽前,已写好绝命文书,声称原籍本住山西大同城关,掌毙玛法皆因是“杀害庶民罪有应得”。而细推算起来,我玛法当年曾随大军去大同平“兴明教”余党,但由于孽党猖獗,都躲藏于百姓当中,军队怕误伤无辜,只上报说:先围着再说。玛法当时年轻好勇,竟独自爬上足有两丈高的旗杆上,冒着箭雨,双腿夹住光溜溜的旗杆,双手环抱旗杆搭弦放矢,只一镞便射死首领,致使叛军败溃请降。若论此箭劲道颇为骇人,一枝鹅羽箭镞从嘴里进去,穿透后只剩下翎毛,而箭尖却已完全露在后风门穴稍偏的后脊梁。大军大胜凯旋,未曾折一兵一卒,余党全部俯首就擒。我玛法便得了一个旗人最好的誉称——镶蓝巴图鲁。但他最先想的是,只除祸首即可,不要杀那些余党及无辜百姓。谁想到,大同提督衙门两蓝旗都统为向朝廷邀功请赏,并未在乎我玛法的“嘱咐”,旋即在大同城外,将几百人,不分老幼妇孺,一律正法砍头。这就给玛法留下了一堆数不清的冤家对头。苦主寻仇多年,最后掌毙玛法的,即是被戮亡民之子。他凭着高超的地趟拳、通臂拳等武功,开始做过几年的汉军教官,本可以有一番大好前途的。但皆因这善扑营的名气大噪武林,歪打正着,终于打探到玛法在西便门旗营就近居住。经过十分的忍耐,最终寻机得手。自己做贼心虚,被四处查缉已无路可去,只有明明白白地自尽,以求魂魄升天而不入地狱。P3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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