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地中海南北两面属于同一个文明圈,是罗马人创造的罗马世界。直到7世纪以后才开始分离。罗马世界灭亡于地中海不再是内海之时,消失于地中海不再是连接人与人之间的通途,而变成隔离人与人的界海之时。以后的地中海变成了这样一片海洋,海边崖顶必定建有通知人们撒拉森海盗来袭,让人们逃难的的撒拉森塔,海面上还航行着满载着十字军士兵东去的船只。公元1000年逝去的时候,比萨,热那亚和威尼斯这些意大利海洋城市国家与东方伊斯兰世界的交易日益兴旺,地中海渐渐变成了贸易船只往返的航行之海。再后来,地中海又成为高举古代复兴与人权复兴大旗的文艺复兴时代之海。 公元476年,西罗马帝国灭亡后,地中海进入群雄割据的时代。“右手握着宝剑,左手拿着古兰经”,擅长掠夺和绑架的撒拉森海盗,在地中海肆虐。地中海秩序被打破,他们的野蛮行径让地中海人民饱受掠夺之苦。随后奥斯曼帝国利用北非的海盗作为自己进入地中海的踏板对基督教世界步步紧逼。与之相对,基督教世界兼任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卡洛斯率领的西班牙,弗朗索瓦一世率领的法兰西以及威尼斯共和国等,不同的国家及领导者的想法、利益交织在一起,大国之间相互抗争。为了对抗伊斯兰的海盗,基督教世界的军事力量集合到一起…… 作者简介: 盐野七生,1937年出生于日本,26岁游学意大利两年,深感日本是个没有英雄的国度,回日后不久毅然出走,再赴意大利,定居罗马,一住至今。几十年间,她以罗马为中心,纵横东西,笔耕不辍。盐野七生曾出版大量以罗马为题材的作品,斩获意大利国家勋章及日本国内的各项大奖。自1992年开始,盐野七生以古罗马帝国为题材,以每年一册的速度,历时十五年,出版完成《罗马人的故事》系列图书,引起日本、韩国商界、政、学界巨大震荡,盐野七生因此频频受到日韩企业界及媒体邀请讲学,日本企业界领袖及政府高层都曾与她有过多次高端对谈。随后,中信出版社相继引进出版《罗马灭亡后的地中海世界》,《十字军的故事》,再次在中国大陆地区引发震荡。 1970年每日出版文化赏 1981年三多利学艺赏 1982年菊池宽赏 1988年女流文学赏 1993年新潮学艺赏《罗马人的故事1》 1999年司马辽太郎赏盐野七生,1937年出生于日本,26岁游学意大利两年,深感日本是个没有英雄的国度,回日后不久毅然出走,再赴意大利,定居罗马,一住至今。几十年间,她以罗马为中心,纵横东西,笔耕不辍。盐野七生曾出版大量以罗马为题材的作品,斩获意大利国家勋章及日本国内的各项大奖。自1992年开始,盐野七生以古罗马帝国为题材,以每年一册的速度,历时十五年,出版完成《罗马人的故事》系列图书,引起日本、韩国商界、政、学界巨大震荡,盐野七生因此频频受到日韩企业界及媒体邀请讲学,日本企业界领袖及政府高层都曾与她有过多次高端对谈。随后,中信出版社相继引进出版《罗马灭亡后的地中海世界》,《十字军的故事》,再次在中国大陆地区引发震荡。 1970年每日出版文化赏 1981年三多利学艺赏 1982年菊池宽赏 1988年女流文学赏 1993年新潮学艺赏《罗马人的故事1》 1999年司马辽太郎赏 2002年意大利政府颁授国家功劳勋章 2005年日本政府颁赠紫绶褒章 2006年书店新风赏,《罗马人的故事》历时15年完结 2007年文部科学省评选为文化功劳者 2008-2009年《罗马灭亡后的地中海世界》(上下册)出版 2011年《十字军的故事》(全四册)出版 目录: 卷首语海盗 序 第一章内海向界海的演变 间奏曲某种共存 第二章两种圣战的时代 第三章两个无国界团体 第四章群雄并立的大国时代 第五章强权游戏的世纪 第六章反击的时代 第七章从地中海到大西洋 图版说明 参考书目日本只有历史研究和历史小说。但盐野七生却走了两者中间的一条路。 ——司马辽太郎 我认为读历史应该时刻牢记和自己现在的时代所区分。因此,我不想写“历史小说”。另外我对自己的想象力也没什么信心。我更喜欢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去进行思考。完全排除自己的主观意见,就像一张白纸一样,去感觉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会有怎样的心情。我在经历了长时间的尝试之后才终于领悟到这一点的。 ——盐野七生 这次作品是以罗马帝国灭亡后的地中海为舞台,主人公变成了信奉伊斯兰教的撒拉森海盗,关于这部分内容的资料非常少。虽然欧洲方面有关于“巴巴里海盗”的资料和文学作品,但伊斯兰方面对于海盗的历史却鲜有官方文件和资料。不过盐野老师的作品,内容都非常丰富。实在很难得。 ——日本学者日本只有历史研究和历史小说。但盐野七生却走了两者中间的一条路。 ——司马辽太郎 我认为读历史应该时刻牢记和自己现在的时代所区分。因此,我不想写“历史小说”。另外我对自己的想象力也没什么信心。我更喜欢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去进行思考。完全排除自己的主观意见,就像一张白纸一样,去感觉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会有怎样的心情。我在经历了长时间的尝试之后才终于领悟到这一点的。 ——盐野七生 这次作品是以罗马帝国灭亡后的地中海为舞台,主人公变成了信奉伊斯兰教的撒拉森海盗,关于这部分内容的资料非常少。虽然欧洲方面有关于“巴巴里海盗”的资料和文学作品,但伊斯兰方面对于海盗的历史却鲜有官方文件和资料。不过盐野老师的作品,内容都非常丰富。实在很难得。 ——日本学者 盐野之前的作品舞台都是以地中海周边为主。这次朝着地中海的中心更近了一步。现在盐野老师的视角就分成了三个。只站在意大利沿岸或者只站在北非沿岸都是无法完全描写地中海的。有时候必须站在地中海的中心这样一个危险的位置同时看向两岸。在资料稀缺的情况下很难进行创作,敢于接受这样的挑战实在非常了不起。因为这段历史实在是太难研究,连我都没敢尝试。但在读了您的作品之后感觉内容真是十分有趣,坦白说这让我很受刺激。 ——日本东京大学教授池内惠 关于中世纪有很多切入口,但我主要关注两个方面。这次创作的是其中之一。与其说“想了解”不如说是想稍微填补一下空白。这次选择了“海盗”这个切入口。实在是让人耳目一新,刷新了我对中世纪的看法,提供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视角去认识欧洲和两种文明,实在太好看了。 ——普通读者卷首语:海盗 在日语中,只有一个词语可以表示结伙横行海上、袭击其他船只和沿岸居民、进行抢劫和绑架的海上盗贼,那就是“海盗”。但在日本之外,自古以来就有两种海盗。以英语为例,有pirate和corsair。英语pirate一词的词源是古希腊语pirates,进入罗马时代后演变为拉丁语的pirata。在拉丁语的长子——意大利语中,pirata一词至今未改其貌。在意大利语和英语以外的其他语言中,海盗一词的词源都是古代拉丁语。这表明这种海盗古已有之。然而,corsair一词则不同。英语中的corsair源于拉丁语的cursarius,但这个拉丁语词既非源于古希腊语,也非源于古罗马人所操的拉丁语,而是进入中世纪以后才形成的。这个中世纪拉丁语词派生出了后世西欧诸国表示此义的词语:意大利语corsaro法语corsaire英语corsair德语Korsar由于意大利人与中世纪地中海主人公之一的海盗有着长期而深刻的关系,这两个表示海盗的词在意大利语中有着不同的含义,也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Pirata是不为官方公开认可的海盗,而corsaro则被官方公开认可。前者是以获取自身利益为目的从事海盗行为的人。后者则指虽然从事同样的海盗行为,但其背后,无论官方是公开认可还是默认,这些人都受到国家和宗教的控制。所谓corsaro被认为是会带来公益的海盗。近世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时代的弗朗西斯·德雷克就是著名的例子。在“罗马治下的和平”时代的罗马帝国,只有pirata一种海盗,他们是单纯的罪犯,可予以惩罚。也许在只承认法治国家的罗马人看来,即使是为了国家利益,绑架无辜之人,抢夺他们财产的行为也是不能容忍的。拉丁语用cursarius一词表示这种意义上的海盗。这一词语不是古罗马人的拉丁语,而是罗马帝国灭亡后的中世纪拉丁语。语言上的这个情况似乎证明了上述史实。在日语中只有海盗一词,意思上没有pirata和corsaro的区别。我想个中原因,大概是日本人绝对不是可以与罗马人比肩的法治民族,日本也没有苦于corsaro式海盗的历史。对日本人而言,只有pirata一种海盗。也许因为这一点,在外国语译成日语的辞书中,pirata和corsaro这两个词都被译为“海贼”海盗,日文汉字写作“海贼”。——译者注。日语辞书编纂者的心情也并非不能理解,无法明确区分这两种海盗的情况太多了。先是作为corsaro参加海战,归途中摇身一变成为pirata,袭击回程时经过的沿海村镇,返航时整船装满了掠夺而来的财物和俘虏,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这也是人类世界秩序崩溃时代的特点之一。把单纯的犯罪和有大义名分的犯罪区别考虑,而人们对此并不质疑,这本身就意味着法的权威的堕落。在本书中,不论是pirata还是corsaro,我都只能用“海盗”一词来表示,使用日语写作也只能如此。最后补充一句。海盗船的桅杆上高挂着黑底白色骷髅旗,这样的海盗,可能是加勒比海的海盗。即使是所谓加勒比海盗,也不过是小说和电影里的臆测和虚构。 序 罗马市的火车终点站附近,有一座被称为“玛西摩宫”(PalazzoMassimo)的美术馆。在罗马市,国立的、市立的美术馆比比皆是,通常都以被辟为美术馆之前的建筑物名称来称呼。例如,主要展示希腊美术的阿特姆彼斯宫(PalazzoAltemps),陈列着较多文艺复兴时代展品的巴贝里尼宫(PalazzoBarberini),而朱利亚庄园(VillaGiulia)则多有伊特鲁里亚的美术藏品。玛西摩宫内充满了古代罗马人的嗜好之物。走进玛西摩宫大门,登上级数不多的台阶,透过玻璃朝院里望去,便能看见罗马帝国第一代皇帝奥古斯都的立像。主导宗教祭祀是罗马皇帝的重要任务,奥古斯都的这尊塑像是以洁白托加袍的一端裹着头的形象,表现出浓郁的罗马情调。最近,这座全身立像背后的墙上,出现了下面一段文字:每个人想向神祈求的一切,神想赐予人类的一切,奥古斯都都准备了,并保证这样的神赐经久不绝。那就是坚信劳动必得报偿,就是对神助人们努力的信心,就是对财产不会被任何人剥夺的安心,就是每个人对人身安全的放心。奥古斯都这段文字摘自维莱伊乌斯·帕特尔库鲁斯所写的《历史》一书。在活到77岁的长寿皇帝奥古斯都眼中,他属于儿辈或孙辈。他虽然留下了名为“历史”的一本书,但却连元老院议员都不是,也不是以教育或写作为业的知识分子阶级中的一员。他的大半生都在奥古斯都之后的第二代皇帝提贝里乌斯·尼禄手下为将,最终似乎官至大队长。用现代的话说,他大约是罗马帝国的中层管理人员。维莱伊乌斯·帕特尔库鲁斯既不属于统治阶级,也不属于对统治阶级多有批评的知识分子阶级。但他跟随提贝里乌斯·尼禄走遍了帝国各地,这些经历使他精于人情世故。他一辈子对政治的看法至为单纯,只有善政与恶政之别,而与政体是共和或是帝制这种意识形态的思维方式无缘。奥古斯都死后,帕特尔库鲁斯写下了这段文字。这是一位生活在罗马帝国初期一生完满的人给予皇帝奥古斯都的评价。没有别的什么评语能够如此直率、如此简洁地评价奥古斯都建立的“罗马治下的和平”了。或许因为他是活在现实中的一介武夫,才能做出如此评价。可是,荣枯盛衰既为历史之道,罗马帝国也概莫能外。作为罗马人建立的国际秩序,“罗马治下的和平”也已经成为过去。不过,人类不会因为时代变迁而停止祈祷。如果不能指望统治者实现人类的根本愿望,剩下的就只有依靠神了。这个神不是可以与其他神祇同在的多神教的诸神,而是断然拒绝与其他神祇同在的一神教之神。罗马帝国灭亡后,基督教和伊斯兰教这两种一神教在地中海的两岸隔海相对。 内文第一章 内海向界海的演变 伊斯兰抬头 东罗马帝国的皇帝查士丁尼在统治长达37年之后于公元565年去世。他在历史上被称为“大帝”,不是因为他让人编撰了古罗马时代制订的众多法律之集大成——《民法大全》,而是因为他成功地从476年灭亡的西罗马帝国的新统治者北方蛮族手中夺回了意大利半岛和北非。因为这一点,历史上称他为“再征服者”。然而,蛮族盘踞在西班牙、高卢和不列颠这些曾经的罗马领土的状况并未改变,说他再次征服有过誉之嫌。不过,意大利半岛是罗马帝国的本土,北非又是罗马的粮仓,可以说,他收复了西罗马帝国灭亡后留下的主要地方。但是,这位查士丁尼大帝去世后仅3年,伦巴底人便南下意大利。东罗马帝国在长达20年与哥特人进行的意大利半岛争夺战中已经耗尽了气力,还要在东线应付没完没了的针对波斯的战争,再要驱逐新来的北方蛮族伦巴底人已经力不从心。伦巴底人也无力完全称霸意大利半岛。结果,被称为拜占庭帝国的东罗马帝国希腊人统治的地盘与属于日耳曼民族的伦巴底人统治的地盘便逐渐在意大利半岛犬牙交错,共生共存了。这种状态在被统治一方看来,只意味着不安定。换句话说,这是一个难以生存的时代。570年,查士丁尼大帝死后不过5年,穆罕默德诞生于阿拉伯半岛的麦加。他于613年开始传教,632年逝世,在不到20年的时间里就使半个阿拉伯半岛伊斯兰化了。先知穆罕默德似乎还有武者之才。先知死后便是其继承者哈里发(khalifah,伊斯兰教领袖)统率的时代。“右手执着宝剑,左手擎着《古兰经》”,其成功相当惊人。两年后,他便完全称霸阿拉伯半岛,遂将目标北移,先是巴勒斯坦,进而叙利亚。他于635年征服了拜占庭帝国的重要城市大马士革,并迁都至此。翌年又战胜前来迎战的拜占庭帝国正规军。在700年里一直是罗马帝国东部要冲的叙利亚被伊斯兰化。此后他马不停蹄,东向美索不达米亚地区,西向小亚细亚纵深进攻,南向埃及,连续闪电进击,所向披靡。伊斯兰势力于公元642年攻陷亚历山大,使埃及伊斯兰化。仅仅两年之后,又征服了的黎波里,将现在的利比亚地方伊斯兰化。其后伊斯兰势力没有停下称霸北非的步伐,公元698年后征服了迦太基。这时,北非全境已处于伊斯兰教的统治之下了。公元670年,伊斯兰势力在现今突尼斯境内突尼斯以南150公里的地方开始建设北非最早的阿拉伯人城市,取名凯鲁万(Kairouan)。他们无疑打算把这里作为扩大伊斯兰势力的前沿阵地。果不其然,刚刚进入公元710年,在攻陷迦太基,完全称霸北非之后,伊斯兰势力就渡过直布罗陀海峡,转而开始了征服伊比利亚半岛的征程。但是,在他们越过比利牛斯山脉,企图把伊斯兰化的巨浪推向整个高卢时,法兰克国王前来迎战,发起了历史上著名的“普瓦捷之战”,遏止了这一浪潮。在后世看来,这一“遏止”具有决定性的意义,它使欧洲免于伊斯兰化。在当时急剧扩张的伊斯兰势力面前束手无策的人们大概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尽管是暂时的,也总算是让他们停顿了一下。好似在巨幅白纸上泼墨一般的伊斯兰化浪潮,在中东更加彻底。先是罗马帝国,接着是拜占庭帝国的宿敌波斯。萨珊王朝虽已衰落,但也实在是“其亡也忽焉”。就连美索不达米亚,这个被注入波斯湾的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包夹、中东强国经常作为根据地的地方,这个一直是东方文明母体的地方,也被伊斯兰化了。不知是阿拉伯人没有心情把波斯的首都当作自己的首都呢,还是他们认为应当新建伊斯兰的首都,公元762年,他们舍弃了以往所有帝国都在此建都的泰西封,在距此仅有40公里的地方建设新首都,取名巴格达。首都随即从靠近地中海的大马士革迁到了在美索不达米亚的底格里斯河西岸新建的巴格达。其间还两次进攻了拜占庭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伊斯兰势力不但灭掉了长久统治东方的波斯帝国,并已强大到可以扼制正式名称还叫作罗马帝国的拜占庭帝国咽喉的程度。这一切仅仅发生在短短的百年之内。伊斯兰势力迅速扩大的原因,根据某位历史学家的说法是尽在一事之中:“这是新兴宗教常有的突破力量与阿拉伯民族的征服欲合为一体的结果。”换成口号式的说法就是“右手执着宝剑,左手擎着《古兰经》”。这是基督教方面的看法,伊斯兰方面有着不同的看法。他们认为,即使处在1300年后的现代,真正的伊斯兰教义仍然感动着每个人,这才是原因。时至今日的21世纪,越来越多的人在说:真正的伊斯兰教厌恶暴力。这一说法似乎也是伊斯兰世界和基督教世界双方可以相互接近的起点。然而,在直到最近的漫长岁月中,现实却不是这样。“当抵抗……不奉真教的人,即曾受天经的人(指犹太人、基督教徒),你们要与他们战斗。”(《古兰经》第九章“忏悔”第29~30节)“遇到不信道者的时候,你们应当斩杀他们,你们既战胜他们,就应当俘虏他们。”(《古兰经》第四十七章“穆罕默德”第4节)基督教世界将“圣战”正当化是接近中世纪中期以后的事,但在罗马帝国后期盛行的帝国基督教化过程中,也有很多方面的“强制”。无关人性是好是坏,在正视人性现实的思想复活的文艺复兴时代,政治思想家马基雅维利说过这样一句话,这句话并未直接指向基督教或是伊斯兰教。“没有武装的先知都灭亡了。”意思是宗教不论说教多么正确,如果不具有强迫他人的力量,就不会成功。在宗教夺取现有世俗国家的权力方面,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相类似,但基督教成为罗马帝国承认的宗教费时300年。与此相比,伊斯兰教得天独厚。基督教当初的对手是强大而尚能充分发挥功能的元首政体时代的罗马帝国,而伊斯兰教面对的是步入衰落期的波斯帝国和拜占庭帝国。波斯帝国因东北蛮族的侵略和与拜占庭之间无休无止的战争而疲惫不堪,拜占庭帝国也与此类似,加之东方基督教独特的教理论战,教会内部也处于分裂状态,相互憎恶不已。论战起于耶稣基督是神还是具备神性之人。因为论战,拜占庭帝国的两大城市君士坦丁堡和亚历山大的主教甚至公然敌对。拜占庭帝国是基督教国家,主教相争对一般民众而言,既然领袖之间是敌对关系,民众相互之间也成为仇敌。听闻亚历山大被伊斯兰势力占领的消息,君士坦丁堡的基督教徒居然走上街头欢呼庆祝。除了帝国内部分裂,拜占庭帝国还存在贪污和重税,这是它的特质之一。恶政如此深重,不满自然在人们中间蔓延。伊斯兰教的渗透也就无须像基督教那样需要300年的时间。绝望的人会去寻找值得依靠的对象。深远的教义也许会净化内心,赐予死后的安心,但却不能给活在现世的人以足够的力量采取行动。而具体现实的好处,往往会使人迈出决定性的一步。拜占庭帝国的基督教徒苦于苛捐杂税,他们一定会想,做一个伊斯兰教徒会把自己的烦恼一扫而光,这具有相当的吸引力。因为只要成为伊斯兰教徒,就可以不用再向拜占庭帝国缴税了。 撒拉森人 无论在利比亚、突尼斯,还是在阿尔及利亚,地中海阳光灿烂、风平浪静,展现在眼前的这片景象自古未变,直到21世纪的现代。事实上,地中海已成为谋求生路的“路径”,难民不惜铤而走险把命运交给橡皮艇和破船,渡海前往欧洲各国。眼下热门的是前去意大利、法国和西班牙。在距今1300年前的8世纪,撒拉森人镇压了北非之后,并没有把展现在眼前的地中海视为挡住去路的“壁障”,而是看作自己面前的一条“大路”,这也是相当自然的事情。所谓撒拉森人,来源于古希腊语“Sarakenoi”,罗马人称其为“Saraceni”,自古为人所知。这个称呼并非泛指所有阿拉伯人,似乎单指住在沙漠中的贝都因人,他们只是阿拉伯民族的一部分。古代撒拉森人袭击乘坐沙漠之舟——骆驼往来的商队,抢劫货物,或是以保护为名收取过路费,也有人在罗马帝国后期的军队中充当雇佣兵参战。根据被认为是罗马帝国最后的历史学家阿米阿努斯·马尔切利努斯的说法,公元378年,在著名的哈德良堡之战中,罗马军队在与北方蛮族的战斗中惨遭大败,连皇帝都战死在沙场之上。战场上,罗马方面英勇善战的就数撒拉森士兵。当时,撒拉森人是站在基督教徒一边战斗的。打那以后,撒拉森人这一名称在历史上消失了,直到200年后才因先知穆罕默德而再次现身历史。此后,伊斯兰化的大潮所到之处,无处不有撒拉森人尖兵。地中海对岸基督教世界的居民,尤其把镇压北非的阿拉伯人伊斯兰教徒称为“撒拉森人”,他们也许回忆起了古时的称呼。这样一来,经过中世纪1000年的漫长岁月,这个称呼固定下来,它不仅指阿拉伯人,也用于称呼居住在北非的全体伊斯兰教徒,包括被阿拉伯人征服而成为伊斯兰教徒的柏柏尔人和摩尔人。如果想出海获取生活食粮,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做商人,要么当海盗。在食物保存只有干燥或盐渍这两种方法的时代,从事渔业并不是个好出路。生活在中世纪的人不知道古罗马盛行的牡蛎养殖和大规模鱼池养鱼的方法。这不是因为技术被人遗忘。农业是典型的需要实实在在沉下心来投入其中的产业,和平和安全保障是最重要的条件。在中世纪,这些条件无法得到保障。如果不出海即能生存,就不会有人去风浪中玩儿命。古代的北非被称为罗马帝国的粮仓,是葱郁富饶的农耕地带,今天已无从想象。可是这久已成为过去。北非失去了和平与安全,帝国灭亡后,占居民大半的民族已不同于帝国时代。他们是阿拉伯人和柏柏尔人,这些流浪民族和沙漠民族历史悠久。还有摩尔人。尽管长期以来他们一直是罗马帝国子民,但绝称不上是农耕民族。这些民族在传统和历史上都不是天天下地劳作,以期收获的农耕民族。地中海时常风平浪静,阳光充足。这些人成了地中海南岸广袤地区的“主人”,能迅速获利的海盗业对他们自然更有魅力。而且,他们新奉的宗教已把加害异教徒的行为视为正当行为。对伊斯兰教徒来说,国家、民族、人种都不是问题,真正重要的是信不信仰伊斯兰教。以前的基督教是一种宗教,但今后要转变为伊斯兰教。按照他们的想法,世界只有“伊斯兰之家”和“战争之家”这两个家。“伊斯兰之家”成员的职责是去“战争之家”战斗并取得胜利,从而扩大“伊斯兰之家”。基督教并非不重视,而是最重视推广耶稣的教义。这一点是基督教与其母体犹太教的重大差异。不过,推广教义的“传教”是主教、祭司等教会专业人士的职责,而不是每位信徒的职责。与此相反,在伊斯兰教中,这也是一般教徒的职责。于是,对伊斯兰教徒而言,即使是对异教徒的敌对行为也会与“圣战”(jihad)联系起来。既然相信《古兰经》是唯一圣书,这样不也是自然而然的吗?不过,“海盗”的意思却由此发生了变化。 海盗 一般认为,伊斯兰教徒的海盗第一次袭击基督教世界是在公元652年。伊斯兰船从埃及的亚历山大出发,袭击了西西里岛最大的城市叙拉古,大肆破坏、掠夺,绑架了800名男子和妇女,在亚历山大的奴隶市场上出售。这就是此后戕害地中海千年的撒拉森海盗之始。不过,我想这不过是一次偶发事件。地中海再大也是内海,风向易变,老练的水手也经常会有行船失控,卷进涡流的危险。专程从地中海东边的亚历山大远道来到西边的叙拉古,只是为了海盗的勾当,这种理由不能让人信服。况且,回程时船上满载掠夺来的财物和人口,却不停靠北非的任何地方,直接回到亚历山大。夏天,地中海大多是西风劲吹的日子,尽管人、货可以一起上船,伊斯兰船的船舱里可以塞满绑架来的基督教徒,但这时期沿途的北非却不是可以放心停靠之地。要知道,虽然伊斯兰打下了的黎波里,已经控制了利比亚,但突尼斯还在伊斯兰化的过程中。北非要港迦太基是在公元698年才投降伊斯兰的。虽然突尼斯在整个中世纪中与阿尔及利亚一直是海盗的重要基地,但突尼斯在7世纪末才彻底完成伊斯兰化。我认为,这就是7世纪中叶袭击叙拉古事件以后长达50年间,伊斯兰海盗没有再来袭击基督教领土的原因。沿贸易路线有相应的基地是海上贸易不可或缺的条件。海盗也需要在一定距离内有方便停靠的基地,其原因我会在后面详述。不论怎样被宗教上的热情所驱使,往返于埃及与西西里之间而中途不停靠港口,其距离都嫌太远。意大利南部、叙利亚及北非不过,这个偶发事件显示,沙漠之民的阿拉伯人,只要能玩转东方的海洋民族希腊人,就可以往来于地中海之间。公元700年,兰佩杜萨和潘泰莱里亚两个岛接连遭到撒拉森海盗的袭击。这两个小岛,现代都属于意大利领土,但当时却和西西里一样,属于拜占庭帝国。两年前迦太基投降时逃亡的人们移居于此。这些基督教徒全被杀害,其空间由刚刚伊斯兰化的北非移民所填充。现在这两个小岛已经成为旅游胜地,当时却无甚产业,征服这里大概只是出于确保海上交通线停靠港的目的。这个时期北非的“首都”尽管在突尼斯境内,但却不是沿海的迦太基和突尼斯,而是阿拉伯人出于和在中东建设巴格达同样的考虑新建的凯鲁万。这座城市由从东方前来赴任的地方长官(Amir)原文为Amir,译者根据情况在此译为“地方长官”。Amir通译“埃米尔”,也可根据不同情况译为国王、大公、总督、酋长、头人等。——译者注治理。这座城市建在突尼斯以南150公里,距最近的海岸线也有50公里的内陆地区,这显示出当时的阿拉伯人并不充分了解地中海。从凯鲁万出海,最先碰到的是兰佩杜萨岛,紧靠其北面的是潘泰莱里亚岛。从突尼斯、迦太基等沿海城市出海,挡在面前的不是兰佩杜萨和潘泰莱里亚,而是地中海最大的岛屿西西里。这就是阿拉伯人要率先攻占这两座小岛的原因。撒拉森海盗自此开始了针对基督教世界的袭击。无论是从凯鲁万出发,还是从突尼斯出港,地中海最大的岛屿西西里都是其首要的目标。在伊斯兰势力跨过直布罗陀海峡进攻西班牙之前,尽管阿尔及利亚和摩洛哥等地的伊斯兰化尚未完成,这个目标很早前就已决定。伊斯兰势力在仅仅百年的短时间内便迅速扩大,其中的原因之一是“速攻”。我甚至在考虑,伊斯兰势力即使推迟确立对攻占之地的统治权,也会优先考虑不断进攻的。公元704年,伊斯兰战士大举渡过直布罗陀海峡的6年之前,凯鲁万的地方长官穆萨宣布进行“圣战”。当年夏天,地方长官亲率1000名伊斯兰士兵在西西里岛南岸登陆,杀戮掠夺之后乘船凯旋,回到凯鲁万。据说如果把掠来的物品卖掉,将收入全部分配给参加行动的人,人均会得到100枚第纳尔金币。他们懂得了一件事,基督教世界不仅是能予以杀戮的异教徒聚居之地,还是可以迅速致富之地。此后,居住在北非的伊斯兰教徒即撒拉森人开始称呼居住在基督教势力范围内的人们为“鲁米”(Rumi),意即“罗马人”。当时的罗马人全是基督教徒,在伊斯兰教徒看来,“鲁米”即基督教徒,即不信真主之徒。公元705年,也许是前一年的成功令海盗们心情大好,他们再次从凯鲁万出发,突然袭击了叙拉古。自阿基米德时代以来,叙拉古一直都是重要城市。西西里成为拜占庭帝国领土之后,叙拉古也一直是其首府,其原因之一就是它防守坚固。只动用1000人的兵力袭击叙拉古表明,此战并无征服的意图,目的只在骚扰。事实上,海盗并不攻击防卫坚固的城市,破坏的只是城墙之外广阔的郊区。可见中世纪的海盗也很善于骚扰敌后。烧抢之后再掳走居民,自然使得人人恐惧。周边地区连续受害以后,农耕生产率下降,物产向城市的流通不畅,大城市的脖子就这样一点点地却是扎扎实实地被扼住了。不过,705年这次袭击叙拉古以后,撒拉森人发动的对西西里岛的进攻像风暴戛然而止一般,在长达15年的时间里,再也没有发生。阿拉伯编年史的作者坚信,这一时代伊斯兰势力在安拉的庇护下,不断发动着进攻。他们以生动的笔法逐一记录了这些进攻,流传后世,唯独这15年里一次进攻的记录也没有。我想这是北非伊斯兰势力于710年开始了渡过直布罗陀海峡征服西班牙的行动,他们将力量集中于此的缘故。不过,这里有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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