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公鼎 毛公鼎是中国三千年前所铸的一件铜器,在我们的文化史上占有极重要的位置。它的发现和被人争夺的一段历史,是相当有趣的。 远在一百年前,大概是清道光末年,毛公鼎在陕西省的岐山县被发现,最先为山东潍县人陈介祺所得(介祺字寿卿,号笸斋,道光廿五年乙巳恩科进士,授编修,大学士陈官俊之子,为近百年著名金石家。介棋向有富名。咸丰帝即位后,就勒索穆彰阿、崇实等人巨款,以发放京官薪俸,陈介祺也被派数万两)。介祺得到此鼎,欢喜非常,把它秘藏起来,轻易不肯给人一见。后来他把鼎内的铭文精拓出来,供给一班专门研究古史、金石文字的学者参考。此后,知道有毛公鼎的人就日渐多了。过了不久,不少人就向陈介祺索取拓本,介祺穷于应付,索性拓了来公开出卖,但价钱定得很高,以杜绝人们的要求,并省麻烦。 陈介祺秘藏毛公鼎不肯随便给人知道,那是大有原因的。在那个时代,有些达官贵人颇好风雅,不肖者就利用权势,知道某人藏有著名的金石书画,就想弄到手上为快。纵观历史,有些人因为藏有好东西,往往被累而倾家荡产,甚至失去生命,所以陈介祺有鉴于此,就把毛公鼎深藏起来。在他死去三十年后,一个豪于收藏古物的满洲大臣端方(字午桥,号陶斋,官至直隶总督,以事罢。辛亥复起,带兵入四川,在资州被杀),就垂涎陈家的毛公鼎,果然不出陈介祺生前所料。相传端方用势力和金钱把毛公鼎强买过来了。陈氏后人在万不得已中才答应卖给端方的。其中内幕如何,我们不得而知,也许陈氏后人有求于瑞方也说不定。说端方用威迫利诱弄到手,恐怕也未必尽然。端方在光绪廿六年(1900)以后,已经不在京里做官(他在京中做的官也微乎其微),后来出任湖北巡抚、湖南巡抚、两江总督,其势力皆不及山东,官虽大,但管不着潍县。所以我不敢随便说他用势力把毛公鼎弄到手。陈氏一个亲戚曾对人说,当毛公鼎成交之后,将出大门,陈氏一家人都列队送它,如丧考妣的挥泪再拜而别。此说还有点合理(我说端方不敢用尽势力去夺此鼎,也有原因的,端方在满洲大员中,还不失为一个自爱之人,有名士风,颇爱声名,他在光绪末年前程似锦,断不敢因一鼎而欲牺牲前程的,那时候清政府离然不纲,但一班御吏遇事敢言,一经给人揭发,他就受到攻击,前途大有影响了。所以我说毛公鼎之归端方,内幕非如此简单的)。 端方得到毛公鼎不久,就把直隶总督丢了,原因不是为此鼎。他被杀后,毛公鼎屡易主人。有个时期,美国人辛浦森曾出价到六七万美元,想据为己有,因为国人反对得厉害,美元也无能为力。一九二五年,此鼎为叶恭绰先生所得,据传代价极高。但叶先生个人无此能力,因与朋友数人合资买了。是否叶先生知道有外国要买,他就先下手为强,纠集朋友先把它买到手,以便保存文物。详细情形我现在还未知,尚待查考。 日本发动太平洋战争,叶先生在香港被日人绑架到上海,因生活关系,叶先生就和毛公鼎的“股东”商量,把它卖了,以济一时之急。于是毛公鼎就给上海一个著名富商陈咏仁买了(陈咏仁是学工科出身的,本在奥商百禄钢厂工作,后来创设新华贸易公司,生意很发达)。 一九四五年,日寇投降,国民党政府从重庆飞出来接收,陈咏仁多财,又藏有此鼎,就为戴笠所垂涎,勒令他献出。戴某对于文物是不感到兴趣的,他忽然风雅起来问鼎,无非是想以此重器由他直接献给上司为邀功邀宠罢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陈咏仁竟因毛公鼎被幽禁了好几个月,后来花了很多钱,又托了很大的人事,才把他的“汉奸”罪名洗清,于一九四六年八月释出监狱,而毛公鼎则被目为“逆产”而充公,转由“中央博物院’,收藏,准备等候博物院建成后才公开陈列。从此毛公鼎就深藏在仓库中,不见天日了!几年前,毛公鼎被劫运往台湾,几时才能陈列,给人欣赏研究,天晓得! 关于毛公鼎的年代和形制,我想只大略说一下。根据一班金石家的意见,认为它是西周成王至宣王之间的产品,因为铭文中不载年月,不能确定它是哪一个周王时代的东西。全器通耳高53.8公分,口径47.9公分,重34705公斤,两耳三足,腹内铭文32行,左右各16行,共500字。至于毛公是什么人,现在还未能研究出来,只知他名叫“厝”而已。 写完后,我还想多说两句。现在台湾的毛公鼎,是否为真鼎,我不敢说。据陈介祺的亲戚某君前几年对我说,陈介祺在世时,他早就想到终有一日会有权贵来劫买他的毛公鼎的,所以他在家中就秘密仿造了几个毛公鼎,以防万一。又据我所知,陈介祺雇有很多熟练工人,亲自督导他们复制古物。他所以如此,并非牟利,而是用以应付权贵。假如陈介祺复制有几个毛公鼎的话,那么,今日在台湾的那一个,也许就是假做的,真的说不定还深藏在山东地下,将来也许会有真的毛公鼎出现在中国大陆,那就真有趣了!P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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