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在汉初黄老之术一统天下的思想格局中,汉武帝为什么会抛弃黄老而选择儒学呢?他又是怎样将儒学由在野状态转变为在朝状态的呢?在这过程中又会遇到什么样的阻力呢?儒学独尊以后,对国家的政治、法制建设将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要想解开这种种谜团,还得从“雄才大略”的汉家天子————汉武帝本身人手。汉武帝名叫刘彻,汉景帝之子,出生于公元前156年。在他幼年时,道家黄老之术正如日中天,儒家学说却备受冷落,两家的地位犹如池塘里面看月亮————个在水里,一个在天上。从一场学术辩论赛,我们便可以清楚地看出这样的思想格局。 汉景帝执政时期(公元前157年一前141年)的一天,汉朝长乐宫中正在举行一场严肃而又紧张的学术辩论赛。长乐宫位于长安城的东部,又叫东宫,汉高祖以后一直是太后的居所。辩论的双方,一方正是长乐宫的主人。也是当今皇上汉景帝的母亲————窦太后;另一方则是当时大名鼎鼎的儒学大师辕固,又叫辕固生。辕固是齐国人,因对《诗经》很有研究,被汉景帝拜为博士。他在公元前147年入朝,而汉景帝卒于公元前141年,可见这次辩论时间应该在公元前147年至前141年之间。听众则有汉景帝、他十来岁的儿子————现任太子刘彻,以及一些文武大臣。 双方辩论的主题是道家的黄老之术和儒家思想孰优孰劣的问题。刚开始还是心平气和,随着双方交锋的频繁,殿中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当窦太后问辕固对道家经典《老子》一书是什么看法时,辕固居然不屑一顾地答道:“此家人言耳!”这不过是妇道人家扯家长里短的闲话罢了。 窦太后听了,不由得勃然大怒道:“安得司空城旦书乎!”俺这道家经典是妇道人家的闲话,哪比得上你那些管制司空(“司空”为“司寇”的误笔)、城旦一类犯人的儒家诗书呢! 太后说完,怒气未消,命令道:你那些儒家经典管得住犯人,还管得住野兽么?有本事你给我下到野猪圈里,去与野猪讲你那些道理。 汉代有斗兽表演,在长安城内外,有许多“兽圈”,就是动物园,有“虎圈”“狮圈”“彘圈”,其中“彘圈”就是野猪圈。将勇士用绳索由上而下吊进圈中,与猛兽格斗,血腥的厮杀,给人以强烈的感官刺激,以供皇家观看取乐。 正在现场的汉景帝眼看太后生气了,但自己也没法制止,谁叫太后是自己的亲娘呢!再看辕固这位老先生已是五十来岁的中老年人,哪有体力和野猪搏斗?但是母命难违,自己唯一能做的是把自己随身佩戴的宝剑借给辕老先生,希望他能一招毙猪、保全性命。一场血腥的人猪大战即将上演。 那么,为什么大权在握的窦太后会把一场学术辩论升级为生死搏斗呢?这背后究竟潜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我认为,这就是思想斗争的必然结果。窦太后信奉的是道家黄老学说,辕固研究的是儒家思想。“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同思想之间的冲突不可避免,最终都会以这样或那样的形式表现出来。 汉初承秦末战乱之余,虽然天下已定,但经济凋敝、民不聊生,怎样来治理这个烂摊子呢?统治者认为,儒家思想太激进,法家思想太严酷,都无法拿来治理这个烂摊子。道家的黄老之术提倡“无为而治”,正是医治战争创伤的良方,从而将其确立为统治思想。那么,为什么说黄老无为而治的思想是医治战争创伤的良方呢?它在治国上有什么价值功能呢? 黄老是道家的一个分支,以《黄帝四经》《道德经》为经典。他们认为,“道”是宇宙万物、社会人生不可超越的法则。“道”的含义就是“路”。按照这条路走,就不会出事;不按照这条路走,就会翻车翻船,要出事。无为而治又是什么意思呢?“无为”绝不是躺在家里睡大觉、什么都不干的意思,而是不要做违背“道”的事,要按照道的规律来处理宇宙、社会、人生中的各种问题。用到治国实践中,主要有三点: 政治上,统治者应该节制欲望。天道是无私无欲的,所以人类要避免骄奢淫逸,才符合天道。汉文帝、汉景帝,都是节俭出了名的。文帝长期穿粗糙的丝绸,他特别宠爱的慎夫人,也不准穿曳地长裙,不准在帷帐上刺绣。衣裙遮住身体就可以了,长得都拖在地下,那不白瞎了吗?浪费! 法制上,约法省刑。“天网恢恢,疏而不失。”(《道德经》第七十三章)天地之间并无太多禁忌,但四季流转,万物生长,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统治者在法制建设上应该约法省刑,减少法律条款、减轻刑罚,也不要搞繁法严刑,才符合天道。高祖刘邦在汉初约法三章,后来萧何删定律令,作《九章律》,和秦朝繁琐的法律条文形成鲜明对比;汉文帝、汉景帝进行刑制改革,废除了黥、斩左趾、斩右趾的肉刑,和秦朝残酷刑罚形成鲜明对比。P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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