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湖山有幸
作者:国绘,朱喆 整理日期:2021-12-17 04:13:04
这是一个渚清沙白鸟飞回的世界:落霞孤鹜,秋水长天,断雁只默然西风,芦荻却山雨欲来,眉眼清秀的仕女如日照的蓝田。当然,还有尽染的层林,枝上繁花般的麻雀,桌上的瓶花总仿佛被高烛夜照,而满纸的线条都只是那白鹭翅上的羽毛。当然,还有那些几何化结构、鬼魅般光影的京剧场景,那些几分马蒂斯、几分毕加索的抽象又灿烂的女人。 这是一个没有边界的世界,它分外澄明沉淀,又分外神光离合。 连这“分外”,也用起来又分明,又平静,又妥帖,不是平地惊雷,而只是信马由缰,停车坐爱,于是自己也就化在风里,成为那醉红自暖中的一片。而我们,是那只孤鹜,那只麻雀,那些芦苇,那些瓶花,那些台上的水袖眉眼,那些乡间的村舍炊烟。处处青春烂漫,细细日积月累,而刚刚描画得当,正待风声水起,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被风中絮语、水中光晕,暗暗地催眠入睡了,却又从来难得如此的清楚明白。 那些沉静中的,寻常又异常的生机,没有喧闹,只是盎然;也许孤寂,仍是温暖。 对不起,差点忘了,你正在听。 如果你听不懂我的说话,我真的分外抱歉。————那不是我,而是风。 我只是被风催眠的某一条光线。 而无数这样的光影与线条,就在那个人的画里。那是一个寂然无声的世界,却时刻日暖生烟,暗香浮动,轻描淡写地抚平了理想与现实的界限,也不动声色就催眠了带路寻人的我。 我说的人,是林风眠。 这是我们在西湖的第一站,而我注定不是一个称职的导游。我在去第一站的特快上就迷路了,梦里草木清香。而从幻想的水墨世界里醒来,车已到站。那些草木香却还分明在四下弥漫,分不清是从梦里溢出了梦外,还是从梦外浸入了梦里。 我站在一个不大不小的交通路口,杭州植物园的大门就在侧对面。由于一路都是林荫,街上的车水马龙都闹腾不起这里的清幽。此时此地的杭州,是不见西湖的杭州,却异常神清气爽,反没有大日头下湖边蒸腾的粘稠。 我在层层绿色的空气里看过去,一眼可以看见对面那个不深不浅、不大不小的院落。已经有了足够遗世独立的景深,但还是安安静静地在这世间坐落着。 忽然让人想起传说中的一种鸟,甘愿敛了双翼,舍了青天,栖息在这温暖又波折的人间。 院子门口守着一块大石头,上面有字迹如青苔微濡,那是吴冠中的题字————“林风眠故居”。由林的学生吴冠中来题这个字,真是天造地设的合适。我和脚下的小径一起从门口伸延而入,那幢西式二层的青砖小楼立在尽头的树荫里。暗朱色木框的玻璃窗落落大方地列在小楼四壁,通透着内外的光线和空气,更像是一个明净温暖的鸟巢,透着青春的欢喜。 1928年春,年仅28岁的林风眠应蔡元培之聘来到孤山,就任国立艺术院(后更名为杭州艺术专科学院)首任院长。1934年,他在玉泉马岭山下建造了这座拥有客厅、卧室、画室、露台、地下室和草地的西式私寓,取名玉泉居。在这幢小别墅里,大师度过了他西子湖畔的青壮年时代。除抗战时随学校迁往四川外,直到1951年离杭赴沪,他在这里居住了十余年。 从小楼南面那段短短的台阶走上去,墙上悬着的又是吴冠中的“五字题匾”。这一次,是刻在木头上的,棕黄本色的木纹,衬着墙上青砖错落的线缝,有种朴素清朗的温存。正门里迎面墙上一方大镜框,里面是那篇有名的《林风眠自述》。这样的“述”,是我每次一想起来都要禁不住掉眼泪的。 “我出生于广东梅江边上的一个山村里,当我六岁开始学画后,就有热烈的愿望,想将我看到的、感受到的东西表达出来。后来在欧洲留学的年代里,在四处奔波的战乱中,仍不时回忆起家乡片片的浮云、清清的小溪、远远的松林和屋旁的翠竹。我感到万物在生长,在颤动。当然,我一生所追求的不单单是童年的梦想,不单单是青年时代理想的实现。记得很久以前,傅雷先生说我对艺术的追求有如当年我祖父雕刻石头的精神。现在,我已活到我祖父的年岁了,虽不敢说是像他一样的勤劳,但也从未无故放下画笔,永远描写出我的感受。————林风眠。” P2-5 关于这本书,我们首先还是要感谢西湖。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故居故人故事,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双重甚至多重镜像。而写书的两个人一个是土生土长的杭州人,一个却是蜻蜓点水般经过的四川人;一个住得够久,一个读得够多;一个是身在此山,一个是初来乍到。而相伴同行的结果是:一个在惊讶中对杭州有了再发现,一个在迷路中对杭州有了新领会。于是,就有了这样的一本书。 能写完这本小书,我应该感谢我的搭档兼好友,以及他可爱的爸爸妈妈。是他们带着我完成了第一次的踩点工作,我们也一起分享了关于蛋黄酥的笑话、油炸臭豆腐的怪香和丁家山上艾蒿草的清香。 在杭州寻找名人故居是一件幸福的事,不仅可以尽览湖光山色,而且大部分名人故居都被修葺保护列为纪念馆免费开放。但其中还是有艰苦的时候,我记得分明的是寻找夏衍故居的情景。我们老少四人在喧杂的菜市场垃圾场混合的一条老街上搜寻了半个小时未果,已是七窍生烟,脚跟发软。当疲惫地回到集合地点时,却惊讶地发现他们二老居然已经兴致勃勃地买起了甘蔗。于是我抓起一节嚼起来,刹那间周围一切烟熏火燎的嘈杂污浊都不复存在,那种清凉甘甜直沁心脾————这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甘蔗。 时间,确乎是令人敬畏的。 重新去探访这些7年前踏足的故居,心情并不轻松。因为之前一些篇章中提到的父亲已经逝去,而我自己则也已为人父。对于西湖而言,7年时间,眨眼风月。对我而言,可算沧桑巨变。 当然,即使西湖,也并非一尘不变。申遗成功了,几年前曾羡慕欧洲人整天生活在世界遗产周围,现在自己其实也享受类似待遇了。而7年前并未修缮好的3所故居,马寅初、沙孟海、张静江的,现在都已整修一新。不管怎样,文物保护的观念,这几年总算提高不少。 比较吃惊的倒是房地产开发的威力,居然一直没能影响到很多老城区。马寅初故居旁的竹竿巷,拐到广福巷,都是老杭州味浓厚的陋街窄巷,相连的孩儿巷,小时候经常坐车听到站名,却不曾步入,此番兴步所至,发现巷内竟然还有保护良好的清朝大宅。有名的孩儿巷98号,辟为了陆游纪念馆,与下城区文史馆同为一体。 回到庆春路口,延安路天桥下的杭州市城市建设陈列馆,也是典型的民国建筑,以前完全被围墙包着不见真容,现在完全开放了。沿着湖边徒步几分钟,就可以到达龙游路,再沿北山街行到断桥口,赫然可见蒋经国故居,不过现为私宅,不对外开放。里面果实累累的柚子树看了实在诱人,可惜隔壁就是北山派出所,估计没人敢去偷摘柚子。 葛岭下来看了秋水山庄,折回断桥再步行至平湖秋月,就是蒋梦麟故居,然后放鹤亭、西泠印社,出白堤后过苏堤口,从岳庙隔壁回上栖霞岭,即为黄宾虹故居。前行至杨公堤口,一侧靠近植物园有林风眠故居,一侧靠近花圃有盖叫天故居。杨公堤一直走到茅家埠,是都锦生故居,虎跑远了些,若是折回苏堤和南山路,则马一浮、茅以升、潘天寿、陈端生的故居也完全顺道。再由河坊街前往胡雪岩故居,顺带将胡庆余堂一并看了。如此这般游走,慢则两日可尽兴,快则一日可遍览。这样绝对算别出心裁、与众不同的杭州游。山景湖景、名士风雅,两不耽误。 至于皇亲巷、大塔儿巷、耶稣堂弄、马坡巷、方谷园这些连正宗老杭州都挠头的地名,不知道会不会最终消失于时间的无情。但我想,对于一个杭州人而言,最值得留念,不就是这些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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