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走入江南烟雨花落尽的南朝 陈识仁 台湾辅仁大学历史学系副教授兼系主任 魏晋南北朝，中国历史上的大分裂时代，人们对其印象，多半与战乱、落后、黑暗、“野蛮胡族”等负面评价有关。也因为如此，一般人对它的了解除了三国那一段之外，往往不如汉唐盛世或明清帝国深刻，并且也没有多大兴趣。 这是一个价值重整与制度重建的时代。当时的人们，不论或世族在步履蹒跚中摸索着未来可行的道路。魏晋，历经的是儒家道德失序后，社会核心价值重整的时代，随后的南北朝，则由北方游牧带来强大的动力与活力，为瓦解后的汉帝国重构了各种制度以因应局势的需求。由此可见，在这乱世之中，处处充满着引爆各种可能性的巨大力量。 现在，摆在读者眼前，由叶言都老师畅谈南北朝的这两册普及读物里，他要说的，正是这个时代的后半段。他将带领读者当个穿越时空的旅人，俯瞰那个令人惊心、惊异又惊艳的时代。我相信在叶老师渊博的知识与说书人般的生动口吻下，一定能为读者带来一场精彩的南北朝飨宴。只是，在启程之前，且容我权充以这篇导读向读者们介绍南朝的重要大势。 始与终 公元420年，出身北府军团将领的刘裕，结束南方的东晋国祚，创立国号为“宋”的新王朝。大约二十年后（439年），鲜卑拓跋族人所建立的“魏”国，在拓跋焘下，结束长达百余年的十六国乱局，统一北方。南北双方在相当的时间里，各自终结旧时代，王朝，并揭开对峙竞争的局面，此即中国历史上的“南北朝”时代。直到公元589年，隋文帝灭陈，天下再度统一为止。 南北战争开启的历史 东晋晚期，北府将领刘裕趁黄河流域政局混乱，屡次出兵北伐，消灭十六国中的南燕与后秦，将东晋版图往北到黄河以南一带。刘裕北伐，是东晋历的军事行动，不仅一度收复长安、洛阳两座古都，更将疆域大幅扩张。这不但是刘裕日后篡晋的政治资本之一，收复的领土也被刘宋王朝继承下来。然则，这也成为北魏与刘宋王朝间的重大争端来源，并随之引发几次大规模的南北战争。若说南北朝的历史始于宋魏交战，也不为过。 宋魏之间的战事，彼此互有胜负，但整体而言，还是刘宋受创更重。宋文帝刘义隆在三十年，他建立制度、鼓励农桑、减赋税、避力役，创下“内清外晏，四海谧如”的“元嘉之治”。 可惜的是，不擅长军事、兵法的宋文帝，却喜爱遥控指挥前线将士，屡次的战败，竟拖垮难得一见的治世，史称“邑里萧条，元嘉之政衰矣”。更糟糕的是，宋文帝对北伐的坚持，引发太子刘劭的不满，发生弑父夺位的惨剧。 梁武治世与侯景之乱 梁武帝萧衍，是南梁王朝的建立者，他不仅是南朝史上在位*久的，在其治理下更缔造出南朝盛世，在文化、与艺术等方面，是东晋渡江后二百余年来的高峰。 这与萧衍的出身背景有关：他既是兰陵萧氏世家子弟，也是萧齐宗室子弟；受过良好的儒家教育，私德更是南北朝所罕见；在文学方面名列“竟陵八友”，更主持了国家典籍的整理与收藏。莫怪乎，王夫之点评他，言“梁氏享国五十年，天下且小康”；钱穆称赞他，谓“俭过汉文，勤如王莽，可谓南朝一令主”。 然则，历史上的梁武帝也饱受批评：多次舍身同泰寺，逼得群臣动用朝廷巨款为其赎身；因崇信佛教的关系，使得治国手段过于慈悲，无法遏止官场的贪污舞弊恶都的寺院数量高达五百余所，建筑穷极，僧尼众达十余万，不断侵蚀国家的财力和物力。 更令人扼腕的是，梁武帝晚年接纳且误信东魏叛将侯景，引发南朝历史上极大的政治、社会动乱。 这场动乱范围广及长江下游地区，更使南朝世族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史籍形容灾乱后的建康城，“千里烟绝，人迹罕见，白骨成聚，如丘陇焉”，其惨况仍能让今日的读者们歔欷不已。 所以，有人把梁武帝在位的后期，视为南梁国势的分水岭，其一手打造的南方盛世，从此也就一去不复返了。 门阀衰落与皇权重振 南朝历史的另一特点，是魏晋以来由门阀世族垄断资源的现象延续了下来。只是在延续的表象下，发生了各种微妙的 变化。 例如，东晋百余年来，门阀通过能文能武的几个大家族与司马皇族“”的局势早已不再。南朝从刘裕建宋开始，各朝开均以建累积政治资本，逐步掌握朝政而谋夺大位。这样的出身背景，正是高门世族所瞧不起的，哪怕贵为皇族，他们也还是不放在眼里。 门阀高族不愿插手政治，但仍在社会、经济、文化、制度等方面占尽优势、垄断资源，过着凡人望若、优游自在的生活。长期养尊处优下，门阀子弟的能力一点一滴丧失，逐渐成为社会上毫无贡献的蠹虫，更不可能再受到重用，共参朝政。 换个角度看，世族不屑参与政治，恐怕正中南朝各代之下怀。因为他们也不想回到东晋那个与世族共享皇权的时代。世族不愿参政，对朝廷也毫无忠诚度可言，但国家仍得运转，遂不得不起用寒门、庶族出身的人物，与他们共商国是、同断决策。于是各朝为了重振皇权，防止世族重返政坛，祭出各种手段持续削弱门阀的权力，这也成为南朝政治发展的主旋律。 飞入寻常百姓家 南朝后期，我们通过颜之推的文章，可以看到高门世是过着衣食无缺、出入从容、望若的生活。他们不需与旁人竞争，自幼即占去体系里的清望高位——不需亲自管理事务却享有高额的俸禄，还真有几分符合今天“钱多事少离，位高权重责任轻”的戏谑语。 门阀子弟不但毫无才能日出门还要搭乘车舆，入门要下人扶持，未经锻炼的身体，肤脆骨柔、羸弱不堪，受不起半点风霜雨雪的折磨。他们长期不涉俗事，看见嘶鸣的骏马，竟然吓得以为是猛虎出柙。侯景之乱时，因体气衰弱而不堪行走，不耐天气的寒暑变化而倒卧路边，猝然而死者比比皆是，看来是连逃难的能力都没有了。如此娇生惯养、缺乏意志能力的王谢高门子弟，又怎能不随着历史的洪流，成为寻常百姓呢？ 南朝的大势既如上述，其间的细节与故事又是如何呢？这就要请叶老师用其生动的笔法，带领各位来一趟深度的南朝历史之旅了。 自?序 这部书的内容是对中国南北朝历史的普及性叙述，著作目的是提供普及性的南北朝历史给社会大众，并推广历史书写的普及化，构想是效法观光事业，将了解南北朝历史视为一次专题旅游。我愿借这部书将自己过去接触这段历史的经验与感想提供出来，尝试以导游的身份，陪同诸位读者回到一千六以前，走一趟南北朝的历史之旅。 我们生活在四度空间中，时间是第四度空间。有了时间这个维度，我们可以从现在向前方眺望，想象以后的状况，想出的就是科幻；我们也可以从现在向后方眺望，观察从前的状况，看到的就是历史。 人在实质的旅游中，身体会移动到不同的地理位置，亦即在三度空间中向他方转移，去接触自己感兴趣的地方。人的心智也可以在第四度空间中向后方转移，移动到以往的某个时间位置，去接触自己感兴趣的历史。这种心智的活动，其探访的意义等同实质的旅游，可以称为“历史旅游”。这部书就是以历史旅游观点写出的南北朝历史书，若称为“南北朝历史旅游导览”亦无不可。 写这部书以来，我一直努力把握它的内容与风格，希望采用较为宽广的角度，放大对南北朝历史的视野，在“宏观历史”的概念下，不汲汲于对一人、一物细节的描述，而是为社会大众提供对那段时期的整体概念性理解。我认为这是中国目前缺乏的，其他中文地区也类似。南北朝史事纷纭，这部书并不追求全面性的涵盖，仅愿先提供必要的记载原文，作为资料来源的见证，然后从宏观视角考察，以普及历史的笔法发挥，就事论事，对当时影响重大的关键深入分析，为有一步探索南北朝史的人提供一条入门途径。 任何后代人写的历史书，必然受到作者背景与先入为主观念的影响；然而也就因为如此，历史才能被重新诠释，重新发现。太史公司马迁因此以“成一家之言”为职志，著作《史记》；意大利史家克罗齐（Benedetto Croce， 1866—1952）也因此有“一切真历史皆当代史”的名言。我热爱历史，也热爱文学，曾古典诗词，写作这部书时，为追求历史的厚度，会引用古代诗家词人的相关作品，都注明作者；然而如此一段时间深深浸沉于南北朝历史的情境下，写作之际，有时竟会有某些符合古典诗词章法的只句片语突然在我脑海中浮现，当即记下，再加以连缀完整，就是各章*前面的诗词。于是这部书的各个章节，成为以我诗词开篇，居然有些古典说书的风格，也算历代史家先贤著述的各种南北朝史书之外的另一种叙述方 式吧。 时间是延续的，历史是延续的，面对这种不断延续的特性，接触历史时不妨行宏观的历史探访，再深入研究符合自己志趣的各个历史单元。然而值此网络文化涵盖一切的时代，普及历史的叙述呈现碎片化，以致社会大众视接触历史为猎奇，得到的碎片知识就以为谈资，还不见得是真实的，这是历史教育与历史传播的危机，也是历史的危机，应该得到重视，史学界也有义务提供解决的方法。 中国南北朝的历史鲜明，意义重大，值行普及式的历史旅游，更不应被碎片化、猎奇化、谈资化，我因此敢于不揣简陋，抱着提供南北朝历史旅游基本资讯的心愿，将这部兼具宏观性与性的南北朝历史书以现有的面貌，呈现于诸位读者面前。 叶言都 2019年7月
南北朝是分裂的时代、战乱的时代，距离盛世的景象甚远。当时虽然已不至于像五胡十六国那样遍地烽火，但南北间的对立与战争仍在持续。既然当时的大环境是对立与战争，就让我们探访南朝之旅从此开始。南北分裂
顾名思义，南北朝时中国处于南北分裂、二元对立的状态。南北朝分裂的时间甚长，与pan style=”font-family:宋体”>至13世纪南宋与金、元对立的分裂时期大致相当，是中国历史上仅有的两段南北两个政权长期对抗的时期之一。此期间内对抗的双方都曾努力要消灭对方，统一天下。
整个南北朝期间中国的分裂状态大致是南方、北方各由一个政府统治，亦即仅剩两个对立政权。南方与北方都只有一个政府，表示南北双方内部的地方割据政治势力已大致被双方的中央政府解决，中国已经脱离东汉末年开始的地方全面崩解，也度过了五胡十六国时期的混战与割据，成为南北双方直接而且全面对立的状态。此种情势表示南北朝其实是中国大分裂时代的后期阶段，只剩南北双方的最终对决有待完成，可视为一段缓慢趋向重建统一帝国的过渡时间。
到南朝开始时，中华大地上的乱世已经持续二百三十多年．虽然的战乱与的分裂状算过去，但对立依旧存在．战争也依旧频繁。
南北朝既然是一段缓慢趋向重建统一帝国的时期，南北双方当然都会以统一天下自许，如此一来双方的关系必然对立，冲突必然发生。故南北朝一百余年间，南北始终处于敌对状态．战争频仍，双方彼此敌视，因而产生蔑视。对分开二百余年，彼此又始终对立的双方而言，为对方取个轻蔑的绰号是无法避免之事。于是在南北朝．南朝称北朝为“索虏”，意思是梳着小辫子的野人；北朝称南朝为“岛夷”，意思是住在海岛上的。南朝人还沿袭东晋以来的蔑称北方人为“伧”，意思是鄙贱庸俗的人。
当然不论“索虏”或“岛夷”喊得多响，对方都不是单凭骂几句就会消失的，所以双方都曾主动出击，发起过以消灭对方、统一天下为目的的战争。当时双方大致的分界线就是中国地理的南北自然分界线——秦岭与淮河，所以淮河流域常是双方争夺的焦点，多场战争在此爆发，使这一地区遭受严重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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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言都 1949年生于澎湖，祖籍北京，父系为满族叶赫那拉氏，叶嘉莹先生侄子。台湾大学历史系博士，曾师从许倬云先生。曾任《英文汉声杂志》研究员、世新大学兼任讲师、时报旅行社顾问、古迹台北故事馆咨询顾问等，现任东吴大学历史系暨创意人文课程兼任助理教授、洪建全基金会敏隆讲堂讲师、台北市长官邸艺文沙龙讲师、时报文化出版企业股份有限公司独立董事。代表作：《我爱温诺娜》，获第8届时报文学奖科幻小说首奖；《1649》，获第11届时报文学奖推理小说首奖，并改编为电影《游戏规则》。其他作品括：科幻小说集《绿猴劫》；谈中国历史作品《中国从此走向大唐：南朝的遗产》《中国从此走向大唐：北朝的遗产》。
这部书的内容是对中国南北朝历史的普及性叙述，著作目的是提供普及性的南北朝历史给社会大众，并推广历史书写的普及化．构想是效法观光事业，将了解南北朝历史视为一次专题旅游。我愿借这部书将自己过去接触这段历史的经验与感想提供出来，尝试以导游的身份，陪同诸位读者回到一千六以前，走一趟南北朝的历史之旅。
我们生活在四度空间中．时间是第四度空间。有了时间这个维度，我们可以从现在向前方眺望，想象以后的状况，想出的就是科幻；我们也可以从现在向后方眺望，观察从前的状况，看到的就是历史。
人在实质的旅游中，身体会移动到不同的地理位置，亦即在三度空间中向他方转移，去接触自己感兴趣的地方。人的心智也可以在第四度空间中向后方转移，移动到以往的某个时间位置，去接触自己感兴趣的历史。这种心智的活动．其探访的意义等同实质的旅游，可以称为“
历史旅游”
。这部书就是以历史旅游观点写出的南北朝历史书．若称为“
南北朝历史旅游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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