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当代学人精品:唐晓峰卷


作者:唐晓峰     整理日期:2016-01-02 11:44:15

穿越古今,揭示古代王朝地理内在源头
  透视山川,探寻华夏地域空间文化暗码
  北大教授、著名历史地理学者唐晓峰厚积薄发之作
  
本书简介:
  《当代学人精品:唐晓峰卷》收入北京大学唐晓峰教授历史地理学精品文章三十二篇,从全书分为“地理学与人文关怀”“城市与历史地理探索”“历史地理评论与随笔”三部分,作者视野开阔,注重文献典籍与田野考察相结合,兼具西方地理学理论和实证思维,集中体现了作者近二十年来从人文空间角度对人文历史地理理论、先秦城市地理和秦汉历史地理研究方面的突出成就。
  作者简介:
  唐晓峰,1948年生,辽宁海城人,1968年到内蒙古插队,1972年就读于北大历史系考古专业,毕业后到内蒙古大学蒙古史研究室工作。1978年考入北大地理系,师从侯仁之先生攻读硕士研究生。后赴美国雪城大学地理系留学,获博士学位。1995年起至今,在北大城市与环境学系(院)任教。主要研究领域为城市历史地理、先秦历史地理、地理学思想史、北京地区历史地理等。
  目录:
  序言
  地理学与人文关怀
  地理学与“人文关怀”
  人文地理学中的人地关系研究的几个问题——一份历史回顾
  文化转向与地理学
  还地理学一份人情——记华人地理学家段义孚
  “天涯共此时”
  附录:大卫哈维——当代人文地理学家中的思想者
  地理学的两个世界
  文化地理学中的“超机体”观念
  中国近代地理学的“身世”
  城市与历史地理探索
  原始社会聚落内部分化与文明起源
  中国早期国家地域的形成问题
  燕、蓟分封与北京地区早期城市历史地理序言
  地理学与人文关怀
  地理学与“人文关怀”
  人文地理学中的人地关系研究的几个问题——一份历史回顾
  文化转向与地理学
  还地理学一份人情——记华人地理学家段义孚
  “天涯共此时”
  附录:大卫哈维——当代人文地理学家中的思想者
  地理学的两个世界
  文化地理学中的“超机体”观念
  中国近代地理学的“身世”
  城市与历史地理探索
  原始社会聚落内部分化与文明起源
  中国早期国家地域的形成问题
  燕、蓟分封与北京地区早期城市历史地理
  试论晋国的都城区位
  鲁城琐记
  长安:从君权空间到礼仪空间
  王都与岳域:一个中国古代王朝边疆都城的正统性问题
  明代北京外城修建的社会意义
  历史地理评论与随笔
  社会历史研究的地理学视角
  “体国经野”——试述中国古代的王朝地理学
  商代外服与“地方”权力
  山脉与历史
  名分问题
  读一点兵家地理
  毛泽东的革命地理
  “反向格义”与中国地理学史研究
  关于探索旅行家、地理学家徐霞客——徐霞客逝世370周年记
  环境的起源
  古希腊的数理地理学
  创造性的破坏:巴黎的现代性空间
  哈维的城市空间
  文化与过程——美国历史地理学特色一瞥
  美国地理学的三次向史学靠拢
  历史地理随笔九则
  自述学术小传
  人们常常感叹当代缺乏大师,其实今天被称为大师的前人在当时大多也还没有被当作大师,真正的大师需要经历科学、社会和时间的检验。我不敢说这些当代学人中谁最终能成为大师,但可以肯定的是,列入本丛书的一些成果完全够得上大师之作。
  ——葛剑雄
  大地域感是中国社会知识和社会实践的基本特色,“地”的问题是理解中国古代文明的关键之一。
  ——唐晓峰
  明代北京外城修建的社会意义
  公元16世纪50年代,北京城发生了一项巨大变化,其对城市的格局与城市社会的生活均影响深远。这个变化就是北京外城的修建。
  明永乐皇帝自南京迁都北京,永乐四年(1406)开始规划建设这座新的都城,修宫殿,筑城垣。永乐五年(1407)分遣大臣到四川、湖广、江西、浙江、山西等地征集木料为建筑用材。当时有23万工匠、上百万民夫以及大量兵士被投入宫殿建造工程。明北京城的营建,从永乐四年开始,到永乐十八年(1420)基本竣工,修建工程延续了15年之久。
  建好的北京城略呈扁方形,周长“四十五里”,“城南一面长二千二百九十五丈九尺三寸,北二千二百三十二丈四尺五寸,东一千七百八十六丈九尺三寸,西一千五百六十四丈五尺二寸。”近代实测为:南墙6690米,北墙6790米,东墙5330米,西墙4910米。
  在规划建设城市的同时,在南郊修建了天地坛,其始建于永乐四年,完工于永乐十八年。天地坛占地面积达273公顷,比紫禁城要大许多,反映了皇朝对于祭祀天地活动的尊崇。南郊天地坛的建设,乃仿照南京,遵洪武合祀天地之制。天地坛分两重坛墙,形成内坛、外坛。两重坛墙的北部均为半圆形,南部则为方形。天坛内的一些建筑,平面布局也是上圆下方。古人信奉“天圆地方”,以圆形象征天,方形象征地。不过,根据中国传统礼制,祭天应于南郊,祭地则应于北郊。于是嘉靖九年(公元1530年)决定改遵古法,天地分祭,将原来的天地坛更名为圜丘(嘉靖十三年改称天坛),专祭天,而在北郊安定门外另筑方泽坛(嘉靖十三年改称地坛),专祭地,与南郊的祭天之坛遥相呼应。
  在天地坛之西,同时建有山川坛,与天地坛相对称。山川坛祭祀太岁、风、云、雷、雨、海、岳等神。天地坛与山川坛左右相对,其间所留空间恰恰北对都城的建筑中轴线,这显然是有意的安排。后来修筑规划外城,恰利用了两坛对称的格局,城市中轴线从正阳门延伸到永定门。
  嘉靖九年,还在东郊建筑朝日坛,在西郊建筑夕月坛,以祭日、月。于是在北京城的四面配齐了祭祀天、地、山川、日、月的坛庙,使北京城具备了宇宙象征意义。
  永乐修建的扁方形的北京城延续了133年(1420—1553),基本没有大的变化。但城市生活本身在迅速发展,城内空间日显不足。
  嘉靖外城的修建
  有明一代,北患不止,蒙古骑兵多次南下,甚至迫近北京城郊,威胁北京的安全。所以北京建成50多年后,即成化十年(1474),便有定西侯蒋琬上书:“太祖肇建南京,京城外复筑土城以卫居民,诚万世之业。今北京但有内城,已巳之变,敌长驱直薄城下,可以为鉴。今西北隅故址犹存,亟行劝募之令,济以工罚,成功不难。”《明史蒋琬传》。蒋琬虽有远见,但未获朝准,直至约80年后这项建议才得以施行。
  嘉靖(世宗朱厚熜)二十九年(1550)庚戌,俺答入寇,“虏大众薄都城,分掠西川、黄村、沙河、大小榆河等处,畿甸大震。”此次俺答兵临北京城下,饱掠京畿八日,史称“庚戌之变”。这次“薄城”之危终于令明朝下定修建外城的决心。
  嘉靖二十九年九月,工部侍郎王邦瑞奏请修筑北京外郭城。嘉靖二十九年十二月,兵部提出“筑关厢之城”“谓京师南三城关厢应筑外墙五千七百八十丈,建楼五座。即以关厢居民计之,每家役一人,共可得万人,百日可就。宜定于来春兴工。”此项建议获准,开始施工。但转年二月,嘉靖皇帝以“以事体重大,且选将练兵,休息民力”为由,诏令停工。尽管三关厢居民愿自出财力,也仍未应允继续兴工。
  直至三十二年(1553)三月,兵科给事中朱伯辰进言:“臣窃见城外居民繁夥,无虑数十万户,又四方万国商旅,货贿所集,宜有以围之。矧今边报屡警,严天府以伐虏谋,诚不可不及时以为之图者。臣尝履行四郊,咸有土城故址,环绕如规,可百二十余里。若仍其旧贯,增卑培薄,补缺续断,即可使事半而功倍矣。”嘉靖皇帝最终同意“外城须四面修筑,以全王制”。
  当时计划“四周宜筑外城七十余里。”具体走向是,“自正阳门外东马道口起,经天坛南墙外及李兴、王金箔等园地,至荫水庵墙东止,约计九里;转北接神木厂、獐鹿房、小窑口等处,斜接土城旧广僖门基址,约计一十八里;自广僖门起,转北而西,至土城小西门旧基,约计一十九里;自小西门起,经三虎桥村东马家庙等处接土城旧基,包过彰义门至西南,直对新堡北墙止,约计一十五里;自西南旧土城转东,由新堡及黑窑厂经神衹坛南墙外,至正阳门外西马道口止,约计九里。大约南一面计一十八里,东一面计一十七里,北一面势如倚屏,计一十八里,西一面计一十七里,周长共计七十余里。内有旧址堪因者,约二十二里;无旧址,应新筑者,约四十八里。……外城规制,臣等议得外城墙基应厚二丈,收顶一丈二尺,高一丈八尺。上用砖为腰墙。垛口五尺,共高二丈三尺。城外取土筑城,因以为濠。正阳等九门之外,如旧彰义门、大通桥,各开门一座,共门十一座。”
  按照这一方案修建的外城,将会使北京城呈现一个更大的圈层结构。不算皇城及紫禁城,北京城平面将是一个回字结构。只是,外城因就旧城基修建,走向并不规整。
  但兴工不久,嘉靖皇帝与阁臣严嵩等既虑工费浩大,又怕一两年内难以完工,所以改变计划,只修筑城南一面。严嵩等提议:“前此度地画图原为四周之制,所以南面横阔凡二十里,今既止筑一面,第用十二三里便当收结,庶不虚费财力。今拟将见筑正南一面城基东折转北,接城东南角,西折转北,接城西南角,可以尅期完报。”
  嘉靖三十二年十月,“京师外城成”。外城南垣长“二千四百五十四丈四尺七寸”,约合7854米;东垣长“一千八十五丈一尺”,约合3472米;西垣长“一千九十三丈二尺”,约合3498米。外城面积约为24平方公里。外城的修筑,使北京城在平面上构成了特有的凸字形轮廓。
  外郭城“止筑一面”致使整个城市呈凸字形轮廓并不是本意,而只是权宜之策。当时的想法是,“俟财力裕时再因地计度,以成四面之制。”只是这个四面筑城的设想,因种种原因,终明一代,并没有实施。另外,从已修外城东、西城墙的位置来看,其与内城东、西城墙距离甚近,仅有1里来地,即使要继续修建,恐不可能沿已有外城城墙向北延伸。所以待日后“财力裕时”“以成四面”的说法,可能只是个托词。
  明北京内外城的整合
  外城的修建,直接的推动力是军事防卫的紧迫需要,但从社会发展形势来看,还有另外的意义。前引朱伯辰所言:“臣窃见城外居民繁夥,无虑数十万户,又四方万国商旅,货贿所集,宜有以围之。”这是修建外城的另一个动机。
  在永乐初建北京城的时候,由于连年战争的影响,当时北京城内人口稀少,市井萧条,以致不得不从江南以及山西大量迁移富户来充实京师。北京附近的农村也是残破不堪,田园荒芜,而不得不从外地迁移无地或少地的农民前来耕种,甚至将一些罪犯也发配到北京附近地区屯田开垦。在这样的形势下,北京城池的范围无须建得很大。
  由于城内萧条,永乐初年,明朝在皇城门外、钟鼓楼、东四牌楼、西四牌楼以及大城各城门附近,修建了几千间民房和店房,规定一部分“招民居住”,一部分“招商居货”,叫做“廊房”。这些构成了明朝北京城居民区的基础。
  据研究,明代北京城市人口,洪武初年约为10万,至正统时(1436—1449)增至96万。可见,明朝初年北京城市空间尚无不足的问题,但随着社会的稳定发展,人口繁衍,城市空间很快变得局促。况且城内屡有豪门强占土地的事情发生,如正德十一年(1516),西安门外(皇城外)积庆、鸣玉二坊民居被毁,并造皇店酒肆,建义子府。时军民房屋,多吞并于势豪。这些情况均会造成限制不严、空间开敞的城外关厢的迅速扩展。兵部最初的建议,并没有考虑四面筑城,而仅强调南面“居民繁夥”的三门关厢的防卫,正是这一发展的反映。
  除前三门关厢之外,西南郊还有另一片居民区。从景泰年间(1450—1456)与蒙古瓦剌部的战事记载来看,北京西南郊原金中都遗址一带尚具土城与民居。例如:瓦剌也先挟所俘英宗至北京西南郊,邀明廷大臣出城迎接正统皇帝大驾,景泰帝疑其有诈,仅派职位不高的官员朝见太上皇于“土城”。这个“土城”应为金中都城垣故址。明军于京城外西南街巷堵塞路口,埋伏神铳短枪。当地居民皆爬上屋顶墙头,掷砖瓦击敌。所谓“西南街巷”“屋顶墙头”应为金中都街巷之残存者。
  这一地的居民,与迅速发展的关厢地带,渐渐联合为繁盛之区。在客观上,已有一定程度的城市化发育。北京南郊的如此状况与北郊元代土城范围的冷清形成反照,故新修外城时,重南而轻北。修外城也是南郊民望,所以有三关厢居民宁愿自出财力之说。
  金中都自元代旁弃之后,并未完全湮灭为平地,在整个元朝,仍遗有南城,居民不绝。直到明嘉靖外城修筑,金中都之余绪才终于结束。
  北京南郊比较发达的居民区,因外城的修筑,而被整合为正规的城区,并割坊管理。外城修建后7年(1560),张爵著《京师五城坊巷胡同集》,其中所列的南城(或曰新城,即新筑外城)诸坊为:正东坊、正西坊、正南坊、崇北坊、崇南坊、宣北坊、宣南坊、白纸坊。严整坊制的设立,是要“示天下肃也”,外城地带从此成为京师的重要组成部分。
  永乐时,曾仿照南京之制,在北京设立五城兵马司。嘉靖筑外城后,调整改设南城兵马司,署在宣南坊阎王庙街西,管辖正阳、崇文、宣武三门外诸坊。城门是京师的重要守卫和管理部位,外城修建以后,京师内外城十六门均有“掌门官”“管事官”等“稽查出入”。坊制的建立,南城兵马司的设立,完成了从管理制度上对外城地带的整合。
  外城街区以从内城前三门延伸出的三条大道为骨干,居民区和商业市场多分布在三条道路之间,范围南抵天地、山川两坛。在天地、山川两坛东西附近地区,则多见水坑、池沼甚至小河塘,居民很少。显然,外城的修筑亦有保卫两坛之意,否则不致将大片无用洼地包容进来。将天地坛包入城区,不合礼制,当出于无奈。
  另外应该指出的是,外城所包入的居民区,本是自然聚集发展形成,因而多为曲折狭窄的街巷,胡同凌乱,并不规整。前门大街以东的斜向街巷主要因为河道沟渠走向而成。前门大街以西的斜向街巷则因原金中都旧城位于外城西部,外城未建时,出前门往金中都故城一带,以东北至西南走向道路最为便捷。外城这种情况与内城按正方向整齐排列的街巷,有明显的区别。
  不过,在总体规划上,可以看出,外城力求在大格局上与内城整合、协调,虽然只修南部一面,也要尽量整齐有序。所谓整齐有序,主要是保持中轴对称的大格局。
  原来的北京内城,自正阳门起,向北穿过紫禁城的一系列中央宫殿和景山中峰,最后止于鼓楼与钟楼,为一条建筑轴线。这条轴线是北京城平面结构的中心,是全城的中轴线,它突出了皇帝宫廷在全城的核心地位,体现了帝王之都的设计思想。中轴线,以及由此造成的东西对称格局,是北京城平面景观的最大特色。外城修建,仍遵从这条轴线而布局,从正阳门向南有一条笔直大道穿过东西并列的天地坛和山川坛之间,直抵永定门。在形态上,是北京内城中心轴线的延长,延长之后的中轴线全长近8公里。中轴线的衔接延长,是外城与内城建筑整合的重要举措。外城城垣轮廓,也是东西对称,与内城协调对接,在形态上形成新的城市整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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