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洲实录》成书于天聪年间,是清代记述满族崛起和努尔哈齐时期史事的重要官修史书。现存《满洲实录》满、汉、蒙三体文本中,满、汉文的内容并不完全对应,说明汉文本不是满文的直接译写,学界普遍认为满文《满洲实录》的史料价值更高。本次译编出版,是在对满文部分进行重译的基础上,将满文(转写方式)、原存汉文、新译汉文对照排印,以便于学界更好地了解三者之间的异同,充分发掘和利用《满洲实录》的史料价值。 作者简介: 祁美琴,鄂尔多斯蒙古族,1964年生。历史学博士,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清代政治史、边疆民族史。著作有《清代内务府》、《清代榷关制度研究》,近两年的代表性论文有《清代蒙旗社会喇嘛教信仰问题研究》、《包衣身份再辨》、《清代君臣语境下“奴才”称谓的使用及其意义》、《清代宗教与国家关系简论》等。 强光美,安徽芜湖人,1988年生。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清代政治史、边疆民族史。硕士学位论文为《清代内务府大臣研究》;攻读博士学位期间,在《历史档案》、《满族研究》、《北京档案史料》等期刊发表学术论文数篇。 目录: 前言 卷一 卷二 卷三 卷四 卷五 卷六 卷七 卷八前言 在清朝历代皇帝实录中,清太祖努尔哈齐实录版本最多,流传下来的有《满洲实录》、《太祖武皇帝实录》和《太祖高皇帝实录》三部。其中,尤以《满洲实录》最为特殊,它不似其他实录满、汉、蒙三种文字各成一部,而是三体文合璧,且附带插图,形式上独树一帜,成书上也疑点颇多。正因为如此,从《满洲实录》被发现那一刻起,对它的讨论就从未中止过。以内藤虎次郎、山本守、神田信夫、今西春秋、松村润为代表的日本学者在该书的研究上建树颇丰,并一度取得领先地位。在中国,台湾学者也不甘落后,陈捷先、庄吉发等都是该领域的专家;在大陆,对《满洲实录》的研究也不乏其人,早在民国时期,孟森、方甦生、徐中舒、单士元等,就对该问题予以关注,20世纪80年代以后,王钟翰、秦国经、郑天挺、薛虹、郭康松、齐木德道尔吉、达力扎布、乔治忠、谢贵安、杨勇军等人先后发表了不同见解,将《满洲实录》以及清实录的研究推向了新的高度。 一、《满洲实录》成书问题 1.《满洲实录》与《太祖实录图》的关系 《太祖实录图》早已不存,最早对其进行记录的是《旧满洲档》,据天聪九年(1635)八月八日记载:“tereinenggisurekan,nenehegenggiyenkaniyabuhakoolibithebejuwehowajanjangjiyan,jangingkuidenirusemeafabuhaweilebenirumewajihasainsemejangjiyandeemujuruniyalma,emuihan,jangingkuideemujuruniyalmaangnaha.”《旧满洲档》第九册,台北影印本,4415页。汉译为:“是日,淑勒汗交付二画工张俭、张应魁据先祖英明汗行事典例书绘制图画的工作,很好地绘制完成了,赏张俭人一对、牛一头,张应魁人一对。”《太宗文皇帝实录》也有相似记载,天聪九年(1635)八月乙酉:“画工张俭、张应魁恭绘《太祖实录战图》成,赏俭人口一户、牛一头,应魁人口一户。”《太宗文皇帝实录》卷24,天聪九年八月乙酉。 目前学界的主流观点认为,《太祖实录图》(或称《太祖实录战图》)乃《满洲实录》之原本。最早得出此结论的是日本学者内藤虎次郎,1905年他发现了深藏盛京崇谟阁的《满洲实录》,后介绍于世,并根据《太宗文皇帝实录》天聪九年八月乙酉条的记载及《满洲实录》末尾《敬题重绘太祖实录战图八韵》诗注“实录八册,乃国家盛京时旧本”,通过二者的结合、对应,进而认为二张所绘《太祖实录图》就是《满洲实录》的原本。今西春秋指出《国朝宫史续编》、《开国方略联句诗》的注释和《满洲实录》末尾注释有大致相同的记述,支持了内藤的说法。 国内学者也大都赞同此观点。徐中舒在20世纪30年代就曾说过“汉文《太祖实录图》又称《满洲实录》,成于天聪九年八月”徐中舒:《再述内阁大库档案之由来及其整理》,见《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3本第4分,转引自乔治忠:《中国官方史学与私家史学》,182页,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8。的话。20世纪80年代,单士元在整理清代实录时说:“皇太极(清太宗)天聪九年曾为其父努尔哈赤(清太祖)编纂一部有图有文记录开国事迹和其他事迹的实录,题名《满洲实录》。”单士元:《整理清代实录记》,载《故宫博物院院刊》,1984(3)。秦国经等在介绍清太祖实录纂修过程时说:“天聪元年(1627),太宗命额尔德尼等修太祖实录,历时八载,至天聪九年(1635)八月画工张俭、张应魁始将合绘的太祖实录图告成,名《满州实录》。”秦国经、胡启松:《清代的实录》,载《历史档案》,1989(4)。另外,白寿彝、郭康松、瞿林东、薛虹、乔治忠等也都在不同场合阐述了《太祖实录图》与《满洲实录》是同一部书的观点。这一看法已成定论,似无疑义。 但是,2002年,对清实录研究颇有心得的日本学者松村润发表《清太祖实录研究》一文,对《满洲实录》重绘自《太祖实录图》一说提出质疑。经他考证,《太祖实录图》只是图画本,不可能是《满洲实录》的原本,《满洲实录》是据崇德初纂《太祖太后实录》重绘的,沿袭了其满文本八卷八册的样式,但并没有照录其内容,而是完全依据顺治重修本的内容绘写。参见[日]松村润:《清太祖实录研究》,载《蒙古学信息》,2002(1)。 其实,早在20世纪70年代末,台湾学者陈捷先就通过满文清实录的研究,发现《满洲实录》的满文部分与顺治本《太祖武皇帝实录》的满文内容几乎一致的事实,他从而推论,《满洲实录》的附图部分来源于天聪末叶成书的《太祖实录图》无疑,但文字部分却是取自顺治本武皇帝实录。参见陈捷先:《满文清实录研究》,160页,台北,大化书局,1978。 2012年,华东师范大学古籍研究所博士生杨勇军在松村润、陈捷先等人的研究基础上,进一步指出《满洲实录》不是重绘自《太祖实录图》,而是乾隆朝官方伪造的最后一本努尔哈齐实录,成书晚至乾隆四十六年(1781)。在他看来,《太祖实录战图》只是一本没有文字的图册,《满洲实录》中清高宗题诗注文所言“实录八册”为《太祖实录战图》八册,而非后世学者以为的《满洲实录》八卷。他同意陈捷先提出的该书内容照抄《太祖武皇帝实录》之观点,但是图画部分则“是在‘重绘’77幅《太祖实录战图》的基础上还补绘了关于满洲起源神话的6幅图”杨勇军:《〈满洲实录〉成书考》,载《清史研究》,2012(2)。。 不过,长期以来,学界虽然普遍认同《太祖实录图》就是《满洲实录》的原本,但是对其名称,各人又有不同看法。 一种观点认为,天聪九年(1635)完成的插图本,初名《满洲实录》,如单士元曾说:“天聪年间绘图本,原来只题满洲实录,亦未称太祖实录。”单士元:《整理清代实录记》,载《故宫博物院院刊》,1984(3)。郭康松认为,《太祖实录战图》之名是乾隆时才有的,因为该书附有插图,所以乾隆帝题为此名。参见郭康松:《浅议〈清实录〉的编纂及价值》,载《咸宁师专学报》,1997(1)。 更多的学者则认为,《满洲实录》之名是乾隆朝重绘时所取。 白寿彝先生主编的《中国史学史》称,《满洲实录》原名《太祖实录战迹图》,乾隆四十六年(1781)第四部绘写本成书时,才改题现名。参见白寿彝主编:《中国史学史》第五卷,254页,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瞿林东在《中国史学史纲》中也采用此观点。参见瞿林东:《中国史学史纲》,400页,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 薛虹亦表示《满洲实录》之名是乾隆朝重绘时所取,但是他提出该实录原名既不是《满洲实录》,也不是所谓《太祖实录战图》,而应称为《太祖实录图》才对。并且,《太祖实录图》也不是正式名称,只是对实录图文并茂的形象描述语而已,早期实录蓝本没有正式名称,“其实,从重绘《满洲实录》时称之为‘开国实录’、‘太祖实录战图’等等,也可见原并非正式定名为‘太祖实录图’,无非是太祖的实录的图的意思罢了!”薛虹:《清太祖实录的史料学研究》,载《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8(2)。至于乾隆时期为何摒弃《太祖武皇帝实录》,突然重绘《太祖实录图》,并改称《满洲实录》,作者表示难以理解。他对此次重绘改名的原因给出了可能的解释,将其同乾隆四十二年(1777)纂修《满洲源流考》联系起来,认为此举可能是为了突出满洲称谓。参见薛虹:《清太祖实录的史料学研究》,载《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8(2)。 与薛虹一样,乔治忠也指出“太祖实录图”不是一个正式名称。《太宗文皇帝实录》中的“太祖实录图”字样,只是后来对该图的一种称谓,天聪年间并无此称。乾隆朝对《太祖武皇帝实录》的称谓有多种,如“开国实录”、“太祖实录战图”、“图本”、“太祖战图实录”等,直到重绘写本时才正式定名“满洲实录”。不过,在“满洲实录”正式定名的时间问题上,他与薛虹发生分歧。薛虹认为《满洲实录》定名于乾隆四十六年,而乔治忠则认为,正式定名《满洲实录》最早也应是乾隆四十八年之后的事了。参见乔治忠:《清太祖一朝实录的纂修与重修》,原载《南开学报》,1992(6),转引自乔治忠:《中国官方史学与私家史学》,172~187页。 笔者亦认为,从《旧满洲档》的记载来看,只是太宗让画工根据“genggiyenkaniyabuhakoolibithe”(英明汗行事典例书)绘制图册而已,并没有提到该书的名称,可见当时还没有命名。至于《太宗文皇帝实录》中出现的《太祖实录战图》之名,想必是后来所取。从上述多数学者的研究成果看,《太祖实录图》极有可能就是《满洲实录》初纂本。 2.《太祖实录图》与《太祖武皇帝实录》的关系 与《太祖实录图》密切相关的是另一部努尔哈齐实录——《太祖武皇帝实录》,二者之间关系如何,也是学界讨论的热点,同时也存在较多分歧。 以徐中舒等为代表的学者,认为《太祖实录图》与《太祖武皇帝实录》是两部不同的书,二者之间没有直接联系。徐中舒说:“汉文《太祖实录图》又称《满洲实录》,成于天聪九年八月。《太祖武皇帝实录》成于崇德元年十一月。这两部实录,都成于沈阳朝廷。”徐中舒:《再述内阁大库档案之由来及其整理》,见《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3本第4分,1933。将它们称为两部实录。孙文良曾称赞皇太极统治时期“编撰的《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和《满洲实录》,是清朝的建国史,也是成文的满族勃兴史”孙文良:《〈满洲源流考〉辨析》,载《社会科学辑刊》,1987(3)。。可见,他也是将这两部书当成不同的实录对待。郭康松在《浅议〈清实录〉的编纂及价值》一文中也判定《满洲实录》八卷成书于太宗天聪九年(1635),与《太祖实录战图》是一回事,随后又介绍《太祖武皇帝实录》于太宗崇德元年(1636)初纂,并没有说二者之间存在渊源关系。参见郭康松:《浅议〈清实录〉的编纂及价值》,载《咸宁师专学报》,1997(1)。齐木德道尔吉的《满文蒙古文和汉文〈清太祖实录〉之间的关系》一文,细致梳理了太祖实录的纂修过程,认为崇德元年完成的本子初名《太祖太后实录》,而不是《太祖武皇帝实录》。到顺治朝重修以后,才定名《太祖武皇帝实录》。此外,他还提及,与《太祖武皇帝实录》同时问世的,还有汉文、满文和蒙古文对译的、带有图画的《满洲实录》。但是没有指出《满洲实录》的具体编纂过程和纂修时间,也没有说明《满洲实录》与《太祖武皇帝实录》的关系。从作者的叙述中来看,似乎二者之间并不存在渊源、师承关系,应是两个独立的版本体系。参见齐木德道尔吉:《满文蒙古文和汉文〈清太祖实录〉之间的关系》,载《内蒙古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3(1)。 而包括孟森在内的多数学者都认同《太祖实录图》成书于《太祖武皇帝实录》之前,二者之间存在师承关系,《太祖武皇帝实录》是在《太祖实录图》的基础上加工改编而成的。 孟森在《康熙重修太祖实录跋》中有言:“清太祖第一次纂修实录,在天聪九年。先成太祖战迹之图,每图带说。既成,而又摘图中之说,别为一本。两皆名之曰武皇帝实录。”之所以称为实录,是仿照“中土旧有之帝王体制”,但其实他们不知实录为何物,故而文字、体例与历代实录不合,这就造成了早期的实录与后来的实录在文字、体例上的差异。参见孟森:《康熙重修太祖实录跋》,见《明清史论著集刊》下册,481页,北京,中华书局,2006。从上述文字可知,孟森认为,《太祖实录图》成于天聪九年(1635),《太祖武皇帝实录》是《太祖实录图》成书后,剔除插图而改编的纯文字版本,二者同源,且当时都称之为《太祖武皇帝实录》。或者可以说,《太祖实录图》是《太祖武皇帝实录》的模本。孟森又讲到,康熙时重修太祖实录,谓之《太祖高皇帝实录》,雍乾时期再加修改,为太祖实录之定本。因为带图本为孤本,乾隆帝恐其遭意外之损,所以摹绘了新本。新本有些许改动,与初纂、再纂及定本皆不同。参见上书,482页。可见,他认为《太祖实录图》、《太祖武皇帝实录》以及康熙重修本《太祖高皇帝实录》、乾隆定本《高皇帝实录》、乾隆重绘本《满洲实录》是一脉相承的。 单士元在整理实录之札记中,师承导师孟森之说,也认为《太祖武皇帝实录》是清太宗皇太极“将满洲实录中的图画撤去,整饬文字”,改编而成的。参见单士元:《整理清代实录记》,载《故宫博物院院刊》,1984(3)。方甦生推测《太祖武皇帝实录》的纂修是实录图成之后的事,“此本想是以太祖实录图去图尊谥写成的”方甦生:《清太祖实录纂修考》,载《辅仁学志》第7卷1—2期,1939。。庄吉发也持此观点,因《太祖实录图》与历代帝王实录体例不合,所以太宗命人“以满、蒙、汉三体文字改编实录。崇德元年(一六三六)十一月,纂辑告成,题为《大清太祖承天广运圣德神功肇纪立极仁孝武皇帝实录》,共四卷四册,简称《太祖武皇帝实录》,就是清太祖朝实录的初纂本”庄吉发:《清史拾遗》,100页,台北,学生书局,1992。。 郑天挺称《太祖武皇帝实录》成书于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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