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三千年文祸


作者:谢苍霖、万芳珍     整理日期:2015-11-04 14:05:44

本书自1991年第1版面世后,曾被国家教委授予“全国优秀学术著作奖”,被读者誉为“文字工作者必备选之书”。2002年本书第二版出版后,市场反响强烈,加印不断。《读书》《博览群书》《文汇读书周报》等媒体先后载文评介,称其“考论详赡,极具学术价值”,是“语言文字之祸*有影响之专著”。此次推出第三版,除对原书中的少量差错进行了修订外,作者加入了新的研究成果,补充了部分反面和边缘内容的史料,以帮助读者扩大了视野,加深对文祸事件的认识。内容简介
  一部文祸史,几多辛酸泪。一部从先秦到晚清3000余年的文祸通史800多中国历代文人因言获罪警世录:话不要乱说,字不能乱写。·刀能杀人,人尽皆知;笔能杀人,人未尽知
  作者简介:
  谢苍霖(1947—2006)著名学者,教授,国内权威的“文祸”研究专家。《三千年文祸》为其最有影响力的著作。万芳珍(1950—)南昌大学历史学院教授,曾任南昌大学中国古代史教研室主任,谢苍霖先生之妻。与谢苍霖先生共同完成《三千年文祸》,并在谢苍霖先生去世后继续《三千年文祸》的修订工作。
  目录:
  ”部分的文字作了个别文字修改,如“明代文祸泛录”改为“明代文祸杂存”;“金元文祸”一节增改为“辽金元文祸”,增立“辽国事件”小目,“金朝文祸”、“元朝文祸”分别改为“金国事件”、“元朝事件”。三是增补引用材料190多条,以先秦、秦朝、宋、明、清时期的居多,均在三四十条,多为丰富案例,辅助评论,也有初次加入的案例,如增立的“辽国事件”小目下,重点增补辽道宗时“懿德皇后《十香词》冤案”。增补的材料,先生生前多已抄附,均照录,仅提供索引的,由我查录补入。四是明代“王阳明学术之禁”小目下,有涉及何心隐案的一段,先生曾武断认为《明儒学案》没有他的生平思想介绍,实际不然,这次重点做了修正。少数案例,在查阅到更多资料后,先生留提示需稍作改写而未及改的,由我作了必要改动。五是增加了若干注释,如棋艺九品、名家论崔鸿史祸、“莫须有”、“元祐党人碑”及苏轼“一肚子不合时宜”的典故等,另补充了10余条史料的注释内容。本书第三版得到江西高校出版社邱建国主任、孙浩洲副主任的高度重视,往复磋商。程顺祥编辑组稿时为联系上我费尽周折,并从编辑角度提出了很好的意见,为出版此书付出了大量的心血和辛劳,并致谢忱。万芳珍2015年6月序
  翻开一部中国封建社会史,不难发现大部分帝王都或多或少、或轻或重制造过文字狱案,或曰文祸。谢苍霖、万芳珍教授伉俪合著的《三千年文祸》,呈现给读者的就是一桩桩文祸,介绍了这些文祸的起因、经过和结果,揭示了历史悲惨的一面。这些文祸,残害了多少有远见、有思想、有学识、有才华的志士仁人,既压抑了文人的创造力,又摧残了民族的生机,从而阻碍了历史的进步。为什么会发生这些文祸呢?究其原因,根子还在于专制统治。
  在封建帝王看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一切都要臣服于专制王权的统治,否则就要受到惩处。该书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封建专制统治下部分文人的悲惨命运、历史前进的艰难旅程及专制社会的体制弊端。
  从触犯文祸的类型来看,一部分是官场文人。这类人饱读诗书,身居一官半职,为了功名利禄,或因言语得祸,或因作品得祸,或因政见不同得祸,有时什么也没说、什么也序翻开一部中国封建社会史,不难发现大部分帝王都或多或少、或轻或重制造过文字狱案,或曰文祸。谢苍霖、万芳珍教授伉俪合著的《三千年文祸》,呈现给读者的就是一桩桩文祸,介绍了这些文祸的起因、经过和结果,揭示了历史悲惨的一面。这些文祸,残害了多少有远见、有思想、有学识、有才华的志士仁人,既压抑了文人的创造力,又摧残了民族的生机,从而阻碍了历史的进步。为什么会发生这些文祸呢?究其原因,根子还在于专制统治。在封建帝王看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一切都要臣服于专制王权的统治,否则就要受到惩处。该书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封建专制统治下部分文人的悲惨命运、历史前进的艰难旅程及专制社会的体制弊端。从触犯文祸的类型来看,一部分是官场文人。这类人饱读诗书,身居一官半职,为了功名利禄,或因言语得祸,或因作品得祸,或因政见不同得祸,有时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写却以“腹诽”罪得祸。汉代的马融、颜异及宋代的苏轼等人便是这类学者的代表。第二部分是民间文人。他们读了书,但未入仕,没有参政,寄居乡间,或以祖业为生,或以教书糊口。虽无官禄,但属于社会贤达,享誉一方。他们之中不乏学识渊博、有真知灼见的大学问家。按照常理,这些文人远离“庙堂”,应该没有“文祸”了吧?但事实并非如此。历代均有荼毒布衣文人的案例。原因也不复杂,他们虽为布衣,却认定“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自觉或不自觉地加入了关心天下、批判现实统治、批评王朝政治的行列,这就免不了犯忌。只要违背了帝王的意志,加上小人的挑拨离间,照样杀无赦,如北宋的欧阳澈等。第三部分是隐士文人。他们博览群书,看破红尘,不求闻达,远离尘世,躲进深山,企图以避世的方式研究学问、写诗作画,保全自己的独立人格。但事实上也逃脱不了帝王专制统治的罗网。统治者总是千方百计、软硬兼施,把他们卷进官场,使其失去独立的人格,失去行动的自由。春秋战国时期是个特例。那时社会处于转型之际,中央政权对社会的控制较弱,文人言论的空间较为宽松,故几乎没有什么文祸。尔后,秦始皇当政,情况发生了变化。一直到清末,近三千年,文祸不断,其轨迹可以说是“两头重中间轻”。唐宋是中国文化发展最光辉灿烂的时期,文祸的案子相对少些,处理也轻些,杀人较少。这与当时的经济、文化、政治环境相关。唐宋时期,经济、文化发展到了高峰,这也就造成了唐宋帝王的德政,仁厚、宽容,文化氛围比较宽松。尽管文人不大听话,时不时地冒犯君威,但杀头的不多,大多数也就贬谪放逐罢了。武则天看了骆宾王写的《讨武曌檄》,虽被骂得体无完肤,也只付之一笑,还夸其有宰相之才。宋朝文祸较唐朝多一些,但还比较尊重文人,宋朝初期太祖就亲口说过:宰相,必须是读书人。尚文重士形成风气,不轻易杀文人,“百年未尝诛杀大臣”。唐以前,经济文化相对落后,战乱时间居多,王权不稳,特别是东汉以后,国家分裂,独夫民贼众多,动辄对文人挥舞屠刀,钳制舆论,戮杀谏官。宋以后,明清两朝,中央集权恶性发展,对文人控制严密,稍有冒犯,就构成大案,成群杀戮。文人的命运完全掌握在帝王的手中,完全受帝王的素质、性格、心情等因素的影响。有明一朝,特务横行,惨案迭兴,士大夫人人自危。百官上朝如赴刑场,往往与家人诀别而行,如能平安回家,则有再生之感。普通士人更是被文字狱吓破了胆。书中记录了这样一个故事:新淦(今江西新干县)诗人邓伯言经宋濂推荐入京应试,廷试《钟山晓寒》诗内有“鳌足立四极,钟山蟠一龙”之联,朱元璋特别欣赏,他取过诗稿当廷吟诵,不自觉地手拍御案砰砰作响。跪在阶下候旨的邓伯言误以为皇上被这两句诗所激怒,吓得晕死过去,被人扶出东华门外才苏醒过来。虽有旨授翰林官,但他已成惊弓之鸟,无心食禄,以老病辞官还山。清代文祸则裹挟着满、汉的民族矛盾愈演愈烈,仅乾隆一朝文字狱总数就在130起以上。文字狱的管控连疯子也不放过,乾隆亲手经办的疯话案就有20多起。之后的庄廷鑨《明史》案、戴名世《南山集》案、曾静投书案、吕留良文选案、王锡侯《字贯》案、《苏报》案等大小文祸前后相随,不绝于清史,以致文人们“避席畏闻文字狱,著书只为稻粱谋”。检讨中国历史上的文祸,重要的是总结教训,用世界的眼光和比较的方法看出差距。14世纪,意大利人带头掀起了文艺复兴运动,使人文主义成为潮流,走向近代化,而我们的明太祖却仍然一门心思强化君权,不惜制造种种文字狱,滥杀无辜的有识之士,向着中世纪落后的道路上走。清代雍乾时期,当帝王们还在以文字狱来奴化汉人的思想,整得整个民族“万马齐喑”、人才凋零的同时,法国大革命正唱着凯歌前进,英国的工业革命正以蒸汽机的发明进入强盛时代。1840年,英国用大炮打开了中国的大门。几声炮响,吓得大清帝国魂飞魄散,屈膝求和,割地赔款。清政府制造文祸、打压文人、摧残人才遭到了历史的惩罚。为了民族的生存与发展,龚自珍振臂高呼:“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三千年文祸》一书贯穿中国古代三千年历史,囊括各种文祸言祸,致力于填补中国古代文祸通史的空白,故发凡起例,独运匠心;资料的获取均眼观手抄所得,力求赅备无遗;立论评议,自有心得,观点屡屡出新,希冀成一家之言。谢教授是个特立独行的人,该书也体现了他的个性化思维及表述方式,论人所少论,见人所不见,不屑拾人牙慧;勘误纠谬,钩沉索隐,考据精详,极见功力;其文风质朴,文笔清新,要言不烦。谢苍霖教授写作此书,是苦心孤诣、厚积薄发的结晶。据其夫人,也是此书的合作者万芳珍教授介绍,谢教授在高校的学习和教学生涯中,酷爱读书。他在《辞源》的扉页上题写了座右铭:“孜孜矻矻,死而后矣。”20多年来,江西师范大学、江西教育学院、南昌大学等高校图书馆与其研究方向相关的藏书被他一览无余,省图书馆古籍部他也是常客。日常生活中,他除了教学、吃饭、按时散散步之外,其他时间都在看书、研究。耳不听闲言,口不传闲话,行不喜应酬,与人交往,长话短说。成家后,夫妇二人省吃俭用,很快买齐了二十五史和一些常用工具书。由于不断购置,积累下来的藏书有数千册之多,多已用旧。四部的重要典籍他都浏览过一遍,连《辞源》都通读过。凡是新买的书,他必及时通读一遍,做笔记,写眉批。他系统地读过二十六史和多本子集,做了几十本读书笔记,另抄写七八套卡片,一套少则百余张,多的上万张。在他看来,只有穷尽资料,才能发现有价值的论题,从而有所建树。他积累颇丰而著述慎重,厚积薄发,真正是“十年磨一剑”。《三千年文祸》1991年初版后,《读书》、《博览群书》、《文汇读书周报》、《船山学刊》等报刊先后载文评介,学界评价它是“语言文字之祸最有影响之专著”,“考论详赡,极具学术价值”。1995年被国家教委授予优秀学术著作奖。初版后一再加印。但是,二位先生并不满足于现状,以对历史高度负责的精神,追求完美,对这部著作不断地寻找不足,不断地跟踪新的研究动态,不断地吸收新的发现和新的研究成果,不断地修改完善。据万芳珍教授介绍,谢苍霖先生晚年虽然身患绝症,在病榻上仍在校对引文,补充新材料,润色文字,对分析评论修改提炼,直至生命的最后一息。他视学术为生命,把该书当成自己的生命。可以肯定,这本书的再版,嘉惠学林,是谢苍霖先生生命的延续,是谢苍霖、万芳珍伉俪人生价值的提升。1933年6月18日,鲁迅先生在致曹聚仁的信中说:“古人告诉我们唐如何盛,明如何佳,其实唐室大有胡气,明则无赖儿郎,此种物件,都须褫其华衮,示人本相,庶青年不再乌烟瘴气,莫名其妙。其他如社会史,艺术史,赌博史,娼妓史,文祸史……都未有人著手。”(《鲁迅全集·书信》)现在,有了谢苍霖、万芳珍夫妇合著的这本《三千年文祸》,算是实现了鲁迅先生的一个遗愿,是中国学术领域一个值得关注的成果。今天,站在21世纪初叶的时代高度,来审视中国历史上发生过这些的文祸,是为了总结教训,避免历史悲剧的重演。我们务必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尊重创造,发展生产力,增强文化软实力,努力实现国家富强、民族振兴、人民幸福的“中国梦”。周溯源2015年7月15日于北京学思斋(周溯源,历史学博士,编审,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党委书记兼副所长。)三两汉君主“逆鳞”之毒古时传说有龙,其性温驯,人可骑乘。唯其喉下一尺见方处鳞片倒生,被称为“逆鳞”,倘若有人触及,必为所杀。《韩非子·说难》篇以此为喻,说人主也有“逆鳞”,献言进谏者应当知道回避。所谓人主“逆鳞”,就是封建统治者所忌讳的话题。小至起居琐事,大至朝政国计,凡是他不愿别人谈论、不许别人立异的,便成“逆鳞”。如果臣民无意触及,或者有意“批逆鳞”,惹得“龙”性发作,自然“臣罪当诛”。历览各朝君主,“逆鳞”因人而异,随时而变,杀人之事或疏或密。两汉20余朝,数武帝、宣帝“逆鳞”杀人最苛繁,其余各帝偶见一二。(一)汉武帝刑杀无辜秦失天下,项羽、刘邦并起角逐。项羽用力,刘邦用智;项羽孤家寡人,刘邦驱策群才。双方争战八年,终见分晓。当项羽引兵入关,屠咸阳,焚宫室,志满意得,珍宝美女稇载而归的时候,有策士韩生劝他留在关中建帝王之业。项羽不听,说:“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谁知之者!”韩生对人说:“人谓楚人沐猴而冠耳,果然。”(《汉书·项籍传》)项羽闻知,竟将韩生烹杀。这是楚汉之际士人因言得祸的一例。刘邦跟项羽大不一样。他虽然有浓厚的流氓习气,动不动就骂人,但肚量颇宽,受得逆耳之言,不因语言过失加罪臣民。有一回,御史大夫周昌入宫奏事,正逢高祖搂抱戚姬耍笑,周昌知趣退下。不防高祖从后面追上来,把周昌按倒在地,骑在他脖子上问道:“我像哪号君主?”周昌没好气地说:“陛下像桀、纣。”周昌一向有直谏的名声,有时又像“弄臣”,不管怎样,这句话显然说得过重。可是高祖毫不介意,还笑起来。以下惠帝、吕后、文帝都尚宽简,法禁疏略,刑狱较轻(只有少数事件例外)。文帝废除“诽谤妖言”之律,虚己纳谏,一再下诏求直言,被誉为“百世帝王之师”。景帝渐用酷吏,法网加密,但也未曾加罪言者。武帝即位初,还能继父祖的好传统,建元元年冬十月,“诏丞相御史……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之后好大喜功,政风大变。他在许多方面都像秦始皇,如经营四方的雄才大略、求仙封禅的愚蠢举动等。所不同者:秦皇焚书坑儒,武帝崇儒好文;秦皇用刑依法,武帝任意兴大狱,杀人之多远远超过秦皇。元狩年间,淮南、衡山、江都三王谋反大狱相继而兴,株连被杀的有数万人。晚年的“戾太子”巫蛊事件滥杀数万人①。民间盗铸钱币被杀的达数十万人。这些惨案都出于酷吏之手。酷吏为治出于常人想象。义纵任河内都尉,用法严酷,郡中“道不拾遗”(若拾取遗物就要被诬为盗窃而治罪)。后来做定襄太守,一次杀400余人,一半是犯人,一半是探监的人,以致郡人“不寒而栗”。王温舒为河内太守,年底处决犯人因人数太多一时杀不过来,冬季过去后犯人可能被赦免,急得他叹怨说:“要是让冬季延长一个月,我就能了结此事了。”这号杀人唯恐不多的酷吏却受武帝赏识和重用。酷吏治狱无所谓法律,全看主子的脸色行事。有人批评酷吏杜周办案不遵守国家“三尺之法”(汉代法律写在三尺来长的竹简上,故称)。杜周理直气壮地说:“‘三尺之法’是怎么来的?君主认为该怎样办,写成条文就是法律。照当世君主的意思行事就是了,哪里有固定不变的法律呢!”他们办案也不必依据事实,捕风捉影、无中生有便可定罪。在这种恶劣作风下,刑狱毫无天理公道、国法王章可言。但酷吏们所打击的,主要是贵族、豪强和“盗贼”。士大夫慑于暴君酷吏的威焰,谨言慎行,不谈时事,语言文字之祸自然不容易发生。这方面也有血的教训,即博士狄山和大农令颜异之死。1.狄山死于和议与匈奴的关系是西汉国防与边政的一大难题。高祖以来,汉对匈奴基本上采取和亲策略,然而匈奴并不如何看重甥舅关系,常有侵略行为。武帝即位后,匈奴入侵愈益频繁,连年在上谷、代郡等地杀掠汉吏民以至郡守。武帝数番命卫青、霍去病出击匈奴,大获全胜。匈奴单于远遁漠北,遣使求和亲。武帝召集群臣商议,有的主张和亲,有的主张“臣之”(使之投降臣服),众人意见不一。博士狄山主张和亲。武帝问他所持理由,狄山抱守“兵者凶器”的古训,列举高祖以来各朝用兵的弊害,说武帝“举兵击匈奴,中国以空虚,边民大困贫”,所以“不如和亲”。武帝不悦,转问御史大夫张汤。张汤深知主子心思,表示反对和亲,讥狄山“愚儒无知”。狄山不让,反唇斥张汤“诈忠”,说张汤治淮南王、江都王诸狱,“以深文痛诋诸侯,别疏骨肉,使蕃臣不自安”。这时武帝沉下脸对狄山说:“我派先生到边境去主管一郡,先生能使匈奴不入侵该郡吗?”狄山是老实人,回答说:“不能。”武帝又问:“主管一县呢?”狄山仍回答说:“不能。”武帝又问:“负责一处寨堡呢?”狄山明白,如果再答“不能”,就将下狱治罪,便硬着头皮说:“能。”武帝于是派狄山到边境去把守一处寨堡。狄山毕竟是文弱书生,全无武略,到边境一个多月便被入侵的匈奴人割去脑袋。狄山得祸的原因,首先是和亲之议与武帝意志相左。武帝凡事喜欢称大居尊,他是毫不犹豫主张对匈奴“臣之”的。其次,狄山当面斥责张汤“诈忠”,激怒了武帝。张汤当时是武帝最宠信的酷吏,可以说冒犯张汤就是冒犯武帝。再者,狄山的话在武帝听来有“诽谤”的意味。如称武帝伐匈奴致使国内空虚、边民贫困,称张汤治诸王之狱“别疏骨肉,使蕃臣不自安”,这些话都可以被认为隐含讥刺。后来在昭帝盐铁会议上,就有人提到狄山死于“讪上”(参阅《盐铁论·论诽》)。武帝否定了和亲之议,后来派遣丞相长史任敞到匈奴执行“臣之”的使命,结果被匈奴扣留。事实证明,“臣之”的方针是行不通的。退一步说,就算狄山的意见不对,也不必对一书生之官穷逼不舍,借刀杀人。这一事件中,霸道之主那居高临下咄咄逼人的威势,足以使满朝文武心寒胆裂。此后群僚上朝噤若寒蝉,武帝越发骄恣。2.颜异死于“腹诽”武帝连年对匈奴用兵,国库空虚,庶民贫困,民间私铸钱币之风盛行,导致币制紊乱,通货膨胀。汉廷于是实行币制改革,于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发行两种新货币,一种是白金(银与锡的合金),一种是皮币。制造皮币的原料是皇家上林苑中白鹿之皮,做成的皮币呈正方形,边长一尺,上绘彩色图案,一张皮币法定面值抵钱40万。白金用于流通,发行一两年就废止了。皮币面值过大,不适于流通,实际上成为王侯宗室使用的一种礼币。皮币发行后,武帝向大农令颜异征询意见。颜异认为,王侯宗室朝贺所献苍璧才值钱数千,而垫在底下的皮币反而值40万,本末倒置,殊不相称。他其实是反对制造这种脱离价值规则的空头货币。皮币是武帝和他的宠臣张汤设计出来的,武帝本希望得到颜异的支持,如今却遭反对,于是怀恨在心。恰逢有人因别的事控告颜异,武帝便命张汤受理此案(此事很可能从头就是有意安排)。张汤本来就和颜异有私隙,他秉承武帝旨意,一心要置颜异于死地。调查得知:颜异曾与客人交谈,客人说起朝廷政令多有不便,颜异“微反唇”,即嘴唇略微动了动(王先谦《汉书补注》云:“颜异闻客语,不敢应,而仓卒自禁,不觉微笑而唇褰耳。”)。张汤据此上奏,说颜异身列九卿,见政令不便不向朝廷奏告,而私下“腹诽”(心中诽谤),于是处以死刑。时为元狩六年(公元前117)。史书没有为颜异立传,上述事件简单记载在《史记·平准书》和《汉书·食货志》中,很不显眼。但在当时颇受关注,在昭帝盐铁会议上,颜异之死(和狄山之死)曾是与会者讨论的内容之一。“丞相史”一方认为颜异(和狄山)“处其位而非其朝,生乎世而讪其上”,死有余辜。“文学”一方则对颜异(和狄山)之死深表同情。由颜异事件而产生的“腹诽之法”,经张汤、赵禹定为条律,其危害甚于秦朝诽谤律。秦诽谤律须是有其言方可认定为“诽谤”,而“腹诽之法”不必有其言,只要看表情(势必连表情也不必看)就可以指为“诽谤”,从而为诬告和陷害大开方便之门。此其一。秦诽谤律所打击的主要是布衣士人,而“腹诽之法”拿臣僚开刀,因而直接对官场风气产生不良影响。《史记·平准书》就叙及:颜异被诛后,“公卿大夫多谄谀取容矣”。此其二。《史记·平准书》又记载:颜异事件后,酷吏治狱有“腹诽之法比”,即比附定罪。比附定罪是造成冤滥的重要原因,在文祸史上为害甚烈,而这一弊害是从颜异事件发端的。此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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