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鲁迅面对面》为钱理群教授发表“向学术界告别,向青年告别”以后的最新文章结集,是钱理群正襟危坐的学术著作之外的“胡思乱想,胡说八道”,是为“退思录”之七。全书纵论鲁迅与当代中国、青年志愿者、中学语文教育创新、农民工、知识分子本分等问题。《与鲁迅面对面》体现了钱理群深广的忧虑,不合时宜的提醒,把自己“烧在里面”的解剖,以鲁迅为原点重新思考当代中国的命运与未来,力图超越现实,呼唤生命的意义,坚守知识分子的本分。 《与鲁迅面对面》收入广东人民出版社“百家小集”书系——口袋中的百家讲坛,思想界的小集大雅。 云集学人,结集最新思想随笔,与知识分子面对面。 作者简介: 钱理群,1939年1月生于四川重庆,祖籍浙江杭州。1960年北京大学毕业,1978年考取北京大学中文系研究生,师从王瑶、严家炎先生攻读现代文学,1981年毕业,获文学硕士学位。同年留校任教,先后任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导。2002年退休。主要著作有《心灵的探寻》《周作人传》《1948:天地玄黄》《与鲁迅相遇》《论北大》《鲁迅九讲》《追寻生存之根:我的退思录》《我的精神自传》《生命的沉船》等。 目录: 辑一.与鲁迅面对面 002活在当下中国的鲁迅 026在高中与鲁迅相遇的意义——王广杰主编《在高中与鲁迅相遇》序 辑二.给生命以意义 048给生命以意义——谈“静悄悄的存在变革” 081青年朋友,你们准备好了吗? 099我们需要这样的反思和试验——区纪复《愈少愈自由——盐寮乐修二十年》序 105寻找城市的根,重建城市与乡村、自然的联结——读“留城青年故事”的感想 114提高农民工的文化自觉——《平民教育人文读本》总序 121如何建立“文化身份自信”——给“新农民工”的一封信 130最适合坚守的人——读田帅军的《这里,有我!》 辑三.坚守知识分子的本分 156寻找共同底线,坚守知识分子本分——在秦晖《共同的底线》出版座谈会上的讲话辑一.与鲁迅面对面 002活在当下中国的鲁迅 026在高中与鲁迅相遇的意义——王广杰主编《在高中与鲁迅相遇》序 辑二.给生命以意义 048给生命以意义——谈“静悄悄的存在变革” 081青年朋友,你们准备好了吗? 099我们需要这样的反思和试验——区纪复《愈少愈自由——盐寮乐修二十年》序 105寻找城市的根,重建城市与乡村、自然的联结——读“留城青年故事”的感想 114提高农民工的文化自觉——《平民教育人文读本》总序 121如何建立“文化身份自信”——给“新农民工”的一封信 130最适合坚守的人——读田帅军的《这里,有我!》 辑三.坚守知识分子的本分 156寻找共同底线,坚守知识分子本分——在秦晖《共同的底线》出版座谈会上的讲话 163保卫探索真理的权利——在《国士——牟宜之传》出版座谈会上的讲话 168不可遗忘的历史——我读《告别未名湖——北大老五届行迹》 182“他山之石”引发的思考 189赞“胡说八道老来风”——在《林鹏随笔》出版座谈暨学术讨论会上的讲话 “与鲁迅面对面”,这一直是我的生命、写作的出发点。我始终觉得鲁迅就在身边,和我、我们一起观察、思考、评论当代中国。我总是从鲁迅那里得到启发,然后,接着往下讲。于是,就有了这样的讨论:如何认识和把握中国的国情?怎样看待中国的改革?如何对待“民族主义”?中国的希望在哪里?还有,“中学生与鲁迅相遇的意义”…… ——钱理群 活在当下中国的鲁迅 我们现在正处在一个社会大危机、大动荡、大变革的时代,也是一个思想空前活跃,也空前混乱的时代。每一个人关心时事,喜欢思考的人,都充满了焦虑,困惑和迷茫。如何认识当下中国社会,怎样把握中国的未来发展,即“中国向何处去”,更重要的是,“我们怎么办”都成了回避不了的问题。我们当然不能限于空谈,也不能一味发牢骚,在这个时候,就特别需要对历史与现实具有解释力和批判力的思想理论资源。鲁迅的思想正是在这样的时代要求下,显示出它的特殊意义和价值。这些年我一直带着这些现实问题,去重读鲁迅著作,突然发现鲁迅的许多精彩论述,让我眼前一亮,茅塞顿开,引发了许多思考。下面就具体地谈谈我的学习心得,和诸位分享。大概有七个问题。 一、什么是中国的基本国情? 鲁迅在《随感录五十四》(收入《鲁迅全集》第一卷《热风》)里,有这样一个概括:“中国社会的状况,简直是将几十世纪缩在一时:自松油片以至电灯,自独轮车以至飞机,自镖枪以至机关炮”,“都摩肩挨背的存在”。 我由此想到了当下的中国社会,可以说是将前现代、现代、后现代人类社会发展的“几十世纪缩在一时”了。具体地说,中国的西部地区很多地方还处于“前现代社会”;西部地区的部分地方,中部地区、东部地区的大部分都进入了“现代社会”;而北京、上海这些大都市就已经是“后现代社会”了。这是就整体而言,在每一个地区内部,又都存在着前现代、现代和后现代的差异。中国正是这样一个地区差异巨大、发展不平衡,各种社会形态“摩肩挨背的存在”的大国,这就构成了我们的基本国情。 我由此而联想到三个问题。 如何认识中国社会?我经常对关心中国的外国朋友说:仅仅从北京、上海这些大城市的发展来认识中国,是片面的,它会遮蔽许多中国的真实问题;你们必须深入到中国的社会底层,穷乡僻壤。那里才有更真实的中国。我也对中国的大学生们说,你们必须到农村去,到还在点松油片,推独轮车的地方去,当你亲身体会到,中国的农民、老百姓,他们是“多么的苦,又多么的好”时,你就真正懂得中国了,而且也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怎样确定中国的发展道路?必须以社会发展不平衡这样一个基本国情作为前提,针对社会发展不同阶段的不同问题,寻求不同的发展道路、方法和速度,切忌“一刀切”和“一窝蜂”,而这恰恰是当下中国发展的最大问题。这不仅是中国各级政府的问题,也关系到民间志愿者支农运动的发展方向,我经常对他们说,不要以为你们去支农就一定给农民带来好处,如果脱离当地农村发展的实际,乱来一气,说不定会帮倒忙。 也许是更重要的,我们在思考中国问题时,也必须以其发展不平衡性为前提,采取更为复杂的态度。我多次讲到自己的一次尴尬遭遇:我在北京书房里,站在后现代的立场,对贵州发展中少数民族语言的丧失问题,忧心如焚,于是特地跑到贵州各地,对少数民族大学生发出“拯救民族语言”的呼吁。结果收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现在最关心的,是毕业以后的就业问题。懂得民族语言,并不能帮助我找到工作;首先我要懂汉语,而且最好能精通英语。因此,我想请教钱教授:要如何才能学好英语?”我的尴尬并不在我的呼吁不正确,而是我把问题简单化了,没有充分考虑少数民族在寻求发展中所遇到的问题的复杂性;更成问题的是,我的那种想当然的居高临下的“拯救”姿态,而不是和少数民族兄弟一起共同面对真实存在的问题。我由此得到的更大启示是,我们在处理中国的思想问题,倡导各种思潮时,也必须考虑到这种不平衡性,社会发展的不同阶段,是会遇到不同问题的。我自己就发现,我的具有强烈启蒙主义色彩的演讲,在不同地区的听众中,是会有不同反响的。前些年,我到西北地区讲“五四”的科学与民主传统,受到了空前的欢迎,现场气氛之热烈,让我想起了八十年代的类似场景。但我在北京讲科学、民主,听众的反应就要冷静得多,他们常常会从后现代的问题出发,对科学主义、民主万能,以至启蒙主义本身提出质疑。在我看来,西北和北京地区的学生的不同反应,都真实地反映了他们所面对的不同问题和思想欲求,这就要求我们这些知识分子,在思考、言说、处理启蒙主义,及与之相关的科学、民主之类的命题时,必须采取更为复杂的态度。我后来选择了“既坚持又质疑启蒙主义”的立场,就和这样的中国国情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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