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手术》分上、中、下三篇,既相互关联,又可独立成章。 上篇是“许广平的华丽转身:从学生中的'害群之马'到教师中的训育主任”,试图说明,由于时代风气的影响和个人的局限,在北京女师大为期一年驱杨风潮中大显身手的学生领袖许广平,在做学生与做老师的角色转换中,始终没有找到自己的位置。毕业前,她是北京女师大学生领袖,毕业后,她做广东女子师范学校训育主任;做学生,她被杨荫榆斥为“害群之马”,为人师表,她的表现跟杨荫榆并无二致,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做学生,她骂杨荫榆是恶婆婆,做老师,她又叹自己乃童养媳。观察许广平从学生到教师的心路历程及其角色转换,将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中篇是“革命与被革命:鲁迅之身前事与身后名”,试图系统地梳理一下鲁迅的身前事与身后名。中心主题是:鲁迅革命吗?如果革命的话,革命成分何在?表现在思想上,他接受了哪些思想?表现在组织上,他是否参加组织,在这些组织活动中,又起了什么作用?更关键的是,鲁迅誓死后,是否有“被革命”的成分?一句话,“鲁迅”还是鲁迅吗? 下篇是“小情书:许广平和鲁迅是如何走到一起的”,主要是以《两地书》为主线,梳理这对师生是如何恋爱、私奔并且走向同居的。 三盘带辣子的小菜,味道比较足,不知合您口味否? 作者简介: 端木赐香,原名李桂枝,网名三糊涂。1990年毕业于河南大学历史系,现任教于河南安阳师范学院历史系,副教授。主要代表作有:《暗香袭人:历史的吊诡与幽昧》《老佛爷不高兴》《历史不是哈哈镜:真假袁世凯辨别》《1840:大国之殇》《大国之殇:第二次鸦片战争全景解读》《有味的传统文化课Ⅰ》和《有味的传统文化课Ⅱ》等。对于历史和文化,有时候不说白不说,但更多的时候是说了也白说,但终究还是说的好。一是尽力说了,对得起自己了;二是,百年之后有人提起来,至少会说:三糊涂奶奶都说了,她没有沉默,也没有伪饰。 目录: 也都写成了,结果却被他们两位挤得,给排到队尾,我都找不着人家了! 现在,又有两位挤到前面了,一个是许广平,一个是鲁迅! 当然,不是人家自己挤,是我——突然被一个灵感击中,就身不由己,要跟着感觉走了。 我首先发现,许广平这个小娘们很有意思。所谓的有意思,就是典型的屁股决定脑袋,自打自嘴:在北京女师大做学生时,她是学生运动领袖,学校的一切都让她不满,给女生安排手工课她不满,同学专心学习她不满,运动中发现自己被人利用她不满,甚至连女校长杨荫榆女士穿什么衣服、与什么样的女下属谈话,她都不满,自己被学校开除她更不满;可是待她为了人师,做了广东女子师范学校的训育主任,又成她看不惯学生了,学生不好好上手工课她看不惯,学生不专心学习她看不惯,她亲自挑拨学生并利用学生运动,国民党右派那边的学生她也是镇压加开除,甚至跟鲁迅发牢骚,说学生喜欢给老师起外号,她也不得不注意衣着了……这一切跟她当学生时的诉求,恰恰形成鲜明的反讽。一句话,做学生时,她觉得人家杨荫榆哪里都不对;可是做了老师,她甚至不如人家杨荫榆呢。 许广平在广东女子师范学校为人师表的生涯很短暂。从1926年9月13日到12月27日,也就一百多天的日子。仅仅通过她致鲁迅的信件,我们就能知道她做教师兼训育主任是多么的失败和不堪了。令人失望和不满的是,从她的信中,没有片言只语由己及人,进而联想到当年杨荫榆做她们校长时的难处与苦处,当然,更不能指望她能站到鲁迅论敌——“现代评论派”的高度,提倡什么教育独立、学生远离政治漩涡、以学业为重的了。更让人失望和不满的是,许广平晚年回忆录中对杨荫榆的评价,仍然找不到任何反省与悔悟之意。 我辈研究历史,着力点难道不就在此么?我这人还有个毛病,就是灵感来了怎么也憋不住,于是跟人吹嘘说,我要写本书,书名都起好了,就是《许广平这个小娘们》。没成想一个出版社的编辑跟我说:可不敢,许家惹不起,你敢写,出版社还不敢出呢。 我一听,哇,有这么恐惧么?我写袁世凯,还跟袁家一些后人成了朋友呢。莫不成写了许广平,许家还要揍我一顿么?我就不信这个邪!于是,在准备挨揍的心理“阴影”下,完成了本书稿的上篇——许广平的华丽转身:从学生中的“害群之马“到教师中的训育主任。敬请读者诸君阅看的过程中,给掂量掂量,就是,我挨揍的可能性到底有几成? 其次,研究许广平的“华丽转身”,肯定要翻《两地书》,翻《两地书》的过程中,第二个灵感又来了。这鲁许两个人的恋爱也挺有意思的。 说实话,我对情书本来不感冒的。不只是《两地书》,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对名人情书一概不感冒,偶有翻阅,引起的却是反感。比如徐志摩那些情书,我看着它,就会恍然感觉写情书的人是个神经病,得治才行;比如萧军给王德芬的那些情书,看着更不正常了,得加大药量才行……可能是我太理性,或者是后见之明?不管是理性,还是后见之明吧——中国的历史研究,有些人连后见之明也没有,这才是中国历史及中国当下的真正悲剧——好在我的研究宗旨就是客观、理性、中立,所以,笔锋再带感情,落笔还是要站得稳的! 相形之下,鲁迅与许广平的《两地书》倒是正常多了,不像徐志摩那样高烧,也不像萧军那样发狂,倒好像中国传统买卖——婚姻市场上的两个对手谈生意似的,有进有退,有拉有扯,有谈价有还价,有试探有怂恿,东嗅嗅西凑凑的才弄到了一起。 我对鲁许弄到一起的过程有了兴趣。总的来讲,我觉得鲁迅是保卫战,而许广平是攻坚战,如果鲁迅稍微有点怯战的意思了,那么许广平会鼓励对方思想再解放一点、胆子再大一点、步子再快一点——典型的女学渣勾搭人家良家男外教嘛!总之,没有小许同学的鼓励与耸怂,就没有鲁许的在一起。而且许在这方面还是比较大气的,认为“同居就是同居”,其它都是扯淡。问题是,还真有人扯淡,把许捧为“伟大的第三者”,看了叫人笑煞! 只不过,我之研究历史并不能仅仅停留于此——那是多么无聊的一件事,看一个已婚的中年男与一个大龄的小女生打情骂俏——我之观察点是,在一起之前,小许同学是个学生运动领袖,鲁老师是个给女生做过“娜拉走后怎么样”之演讲的文学革命旗手,那么他俩在一起之后,将是什么情形呢?情形很简单,就是这个学生不再运动,这个“娜拉”也没法出走,鲁老师愣是把一个学生运动中的“害群之马”改造成为家庭里的贤妻良母。即使许广平同学,都不知道这种改造是怎么开始,又怎么结束的,她只知道鲁迅的“工作是伟大的”,然而她“不过做了个家庭主妇”,“有时因此悲不自胜”——对于许广平来讲,从鲁迅的学生到鲁迅的同居伴侣,也算是一次“华丽转身”,站在社会的立场,她这是社会进步呢,还是回归妻妾制呢?站在女性的立场,她这是女性解放呢,还是“娜拉”回家呢?这一切思考,构成了本书的下篇:《小情书:许广平和鲁迅是如何走到一起的》。 最后,我对鲁迅这个革命旗手身上的政治涂料产生了兴趣。 众所周知,“革命”在中国一直是个褒义词,但在欧美,特别是在保守主义与古典自由主义者那里,“革命”不但是个贬义词,而且,革命本身更是“有思想的和善良的人们的最后不得已的办法”。那么,许广平这样的革命小将与鲁迅这样的革命元老,对革命及革命的应对又是如何呢? 我们可以发现,鲁迅反对许广平上街游行,两人同居后,他更反对她出门参与任何政治,他比许广平老辣的地方在于,他知道革命没有好处,甚至会是“你们来了,还不先杀掉我!” 结果鲁迅没等他们来了,就先死了。这对鲁迅是幸,还是不幸?至少,不管是文学史,还是革命史,都给我们留下一个话题:如果鲁迅还活着,将会怎么样? 问题是,即使鲁迅死了,也没有被放过。毛泽东说:“鲁迅在中国的价值,据我看要算是中国的第一等圣人。孔夫子是封建社会的圣人,鲁迅则是现代中国的圣人。”具有反讽意味的是,1935年鲁迅就写过《在现代中国的孔夫子》,恶心孔子死了之后,“种种的权势者便用种种的白粉给他来化妆,一直抬到吓人的高度”,不但被人戴上“大成至圣文宣王”这种“阔得可怕的头衔”,甚而还有“摩登圣人”的随机使用功能,但终归不过是权势者手中的“敲门砖”。老百姓再傻也知道“这是大人老爷们的物事”,“和民众并无关系”。没想到仅仅过了两年,他本人竟然也被扛到神龛中端坐去袅,境遇与孔子不差多少。唯一的区别是,现在的百姓不知道那是大人老爷们的物事,都自作多情地认为是自己的物事! 鲁迅泉下有知,当是何感?特别是当他知道,当年的“害群之马”许广平为了保护他的书稿,给周恩来写求救信,担心措辞与内容,在让友人帮助自己检查信件内容的时候,才心脏病发作不治而亡的,当会何感?要知道,许广平保护鲁迅的书稿,最危险的也就两次,一次是珍珠港事件后日本鬼子进了上海的法租界,二是文化大革命发生的当年。第一次没要命,生死场上走了一圈,第二次却直接要了命了。 对于许广平来讲,之前做学生运动领袖,心里也是懵懂的;后来在鲁迅的指点下,做大发了,直到做出“三一八”惨案才收手;收手后的她,被鲁迅收到了家中;直到鲁迅去世,她才重新走出家门,再次走进社会,但是这个社会的脉她更摸不住了,单说后面的运动,就比她当年参与并领导的那些运动激烈多了,学生运动?归根结底不过是运动学生,结果必然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许广平,这个当年的学生运动领袖,在“文化大革命”运动的开始就结束了——1968年为保卫鲁迅的手稿,激动过度,心脏病发作,送到北京医院,其医疗权利又与走资派一同被造翻派所取消,不治而亡…… 所以,“革命”一词及革命本身,直到今天,呈现给我们的还是吊诡与反讽……这一切,构成了本书的中篇:《革命与被革命:梳理鲁迅之身前事与身后名》。 上中下三篇合到一起,我给它们起的书名是:《小手术:解剖鲁迅与许广平的精神世界》。之所以起名《小手术》,主要还是在于自己的自知之明——正如我平时所言,我就是掂着小片儿刀四处削人玩的。下手可能猛准狠了点,所以这里也有提醒大家的意思,这是解剖,你得有点心理准备。当然也用不着多惊惧,毕竟是小手术。 三盘小菜,辣子可能放多了些,读者诸君阅读的时候,能有一份快感,外加一分豁然开朗的感觉,那么,我的目标就达到了。谢谢各位赏光,敬请批评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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