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的三种境界: 第一种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第二种境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第三种境界,也就是最高的一种境界,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本书旨在介绍流传至今的禅宗内容,以帮助我们生起智慧与慈悲。在日常生活中利用各种机会,转变我们的视野、行为以及心,这样我们便能免于痛苦,过着和谐的生活。要从痛苦以及对生活的不满里解脱,需要智慧,同时我们也需要智慧才能够了解别人所受的苦难。智慧与慈悲是密不可分的。 作者简介: 圣严法师(1930-2009年) 1930年生于江苏南通,1943年于狼山出家,后因战乱投身军旅,十年后再次披剃出家。曾于高雄美浓闭关六年,随后留学日本,获立正大学文学博士学位。1989年创建法鼓山,并于2005年开创继起汉传禅佛教的“中华禅法鼓宗”。 圣严法师是一位大学者、作家及国际知名禅师,当选台湾《天下》杂志“四百年来台湾最具影响力的五十位人士”之一,先后获得各界的诸多奖项。他著作丰富,中、英、日文著作达百余种,如《正信的佛教》《戒律学纲要》《放下的幸福》《完全证悟》《智慧人生书》等。 圣严法师提出“提升人的品质,建设人间净土”的理念,主张以大学院、大普化、大关怀三大教育推动全面教育,相继创办“中华佛学研究所”、法鼓佛教学院、僧伽大学、法鼓大学等院校。他发起“心灵环保”、“四种环保”、“心五四运动”、“心六伦”等社会运动,影响相当广泛。晚年积极促进宗教交流,提倡建立全球性伦理,致力于世界和平。其宽阔胸襟与国际化视野,深获海内外肯定。 李连杰、林青霞、罗大佑、张国立、马英九、萧万长等或入其门下,或深受其影响。汶川地震之后,圣严法师积极组织赈灾救援,表达了深厚的同胞之爱。 圣严法师(1930-2009年) 1930年生于江苏南通,1943年于狼山出家,后因战乱投身军旅,十年后再次披剃出家。曾于高雄美浓闭关六年,随后留学日本,获立正大学文学博士学位。1989年创建法鼓山,并于2005年开创继起汉传禅佛教的“中华禅法鼓宗”。 圣严法师是一位大学者、作家及国际知名禅师,当选台湾《天下》杂志“四百年来台湾最具影响力的五十位人士”之一,先后获得各界的诸多奖项。他著作丰富,中、英、日文著作达百余种,如《正信的佛教》《戒律学纲要》《放下的幸福》《完全证悟》《智慧人生书》等。 圣严法师提出“提升人的品质,建设人间净土”的理念,主张以大学院、大普化、大关怀三大教育推动全面教育,相继创办“中华佛学研究所”、法鼓佛教学院、僧伽大学、法鼓大学等院校。他发起“心灵环保”、“四种环保”、“心五四运动”、“心六伦”等社会运动,影响相当广泛。晚年积极促进宗教交流,提倡建立全球性伦理,致力于世界和平。其宽阔胸襟与国际化视野,深获海内外肯定。 李连杰、林青霞、罗大佑、张国立、马英九、萧万长等或入其门下,或深受其影响。汶川地震之后,圣严法师积极组织赈灾救援,表达了深厚的同胞之爱。 目录: 导言 第一章小时候的疑惑 第二章佛与禅 第三章苦 第四章修行 第五章禅修的方法与层次 第六章开悟 第七章慈悲圣严法师宗教与和平:泯绝隔阂,互重互爱 (二○○○年八月二十九日千禧年「世界宗教暨精神领袖和平高峰会议」开幕致词,联合国) 世界各宗教的领袖、各位亲爱的兄弟姊妹: 由于世界人类共同的努力,世界和平运动已经受到普遍的重视,不过在公元二○○○年的今天,我们大家还为了世界和平而集合在联合国开会讨论,就表示世界尚有冲突的事实,正等着我们找出办法来解决。 不会有人怀疑,我们诸位宗教及精神领袖,都是爱好和平的人,但在各宗教之间,依然存在彼此冲突,甚至引发战争的事实。当主张自己所信仰的是世界上最好的宗教之时,不要忘了他人也有权利说自己所信仰的是世界上最好的宗教;当自己在争取生存发展之时,也不要忘了他人也有生存发展的权利。 因此,本人要诚恳地建议:为了世界的永久和平,如果发现你所信奉的教义,或有不能宽容其它族群之点,若有与促进世界和平抵触之处,都应该对这些教义做出新的诠释圣严法师宗教与和平:泯绝隔阂,互重互爱(二○○○年八月二十九日千禧年「世界宗教暨精神领袖和平高峰会议」开幕致词,联合国) 世界各宗教的领袖、各位亲爱的兄弟姊妹:由于世界人类共同的努力,世界和平运动已经受到普遍的重视,不过在公元二○○○年的今天,我们大家还为了世界和平而集合在联合国开会讨论,就表示世界尚有冲突的事实,正等着我们找出办法来解决。不会有人怀疑,我们诸位宗教及精神领袖,都是爱好和平的人,但在各宗教之间,依然存在彼此冲突,甚至引发战争的事实。当主张自己所信仰的是世界上最好的宗教之时,不要忘了他人也有权利说自己所信仰的是世界上最好的宗教;当自己在争取生存发展之时,也不要忘了他人也有生存发展的权利。因此,本人要诚恳地建议:为了世界的永久和平,如果发现你所信奉的教义,或有不能宽容其它族群之点,若有与促进世界和平抵触之处,都应该对这些教义做出新的诠释。因为任何一个健康的宗教,都宜与其它族群和平相处,就能逐步影响世界人类,远离各种原因的战争。说到世界人类的贫穷问题,大家都会想到那些饱受自然灾害及战争摧残的地区,所以我们要给予那些地区救助,并且呼吁和平。但是诸位可能也都知道,纵然是在美国,也不是没有贫穷问题。我希望指出一个事实:「物质的贫穷,让人的生命受到威胁;精神及心灵的贫穷,则导致人的生活环境失去平安和幸福。」因此,我们的团体「法鼓山」,正在推行一项名为「心灵环保」的运动。这个运动是从每一个人的心灵净化做起,让每一个人的内心充满了对于生命的感恩和慈悲,愿意将努力的成果奉献给他人。只要不断努力于生活条件的改善,就能克服物质的贫穷;只要能有感恩心和慈悲心,就能充实精神及心灵的贫穷。心灵的充实比起物质的拥有,是更可贵的财富。简朴的生活是中国禅宗的特色,禅修者由于物质生活的淡泊,所以能获得心灵的自在平安。只要心灵安定,便不会受到外在物质环境的刺激与诱惑,也不会伤害他人,破坏环境。所以《大乘起信论》说:「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和平与战争,不出于人心的和谐或冲突;天堂与地狱,也不出于人心的向善或向恶。人类的贫富,多半是取决于人心的愚痴与智慧。如果是愚痴的贪得无厌,造成破坏及冲突,便成贫穷;如果是愚痴不善于运用,纵然拥有极多物质财富,便可能在一夕之间,化为一无所有。真如佛所说:「财富为火、水、盗贼、恶政、不肖子等五家共有。」如果我们有智慧,便能化腐朽为神奇,变废物为宝藏,以少成多,化丑陋为美景,转失望为希望,变地狱为天堂。人类的愚痴是由于观念的颠倒,如《圆觉经》所说:「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种种颠倒,犹如迷人,四方易处,妄认四大为自身相,六尘缘影为自心相;譬彼病目,见空中华及第二月。」就像眼睛有病,看到天空有花及第二个月亮一样,不仅困扰自己也影响他人。如果能以佛经的观念指导人类的生活,再以禅修的方法觉察人心的弱点,人类的永久和平是有希望实现的。我们的团体以「心灵环保」为基础,同时也在推动礼仪环保、生活环保和自然环保,合起来称为「四种环保」运动。因为我们相信,如果想追求世界和平,希望彻底解决人类贫穷及环境的问题,必须先从检讨人类的观念做起,必须先从净化心灵层面、提升精神层面做起。在此奉赠诸位两句话:「慈悲没有敌人,智慧不起烦恼。」有了真正的智慧,就不会有烦恼;有了真正的慈悲,就不会遇到敌人。我们相信,任何一个宗教,都会有一个永恒不变的希望,那就是神的天国,或是佛的净土,都是为了人类而设置的。佛教虽主张众生平等,但只有在人间,才能够实践佛陀的教法。因此,我们正在提倡一个运动:先把神的天国或佛的净土,建设在人间。如果我们努力于人间天国或人间净土的建设工程,那么不论于何时死亡,必定能够蒙受神的恩典及佛的接引。不论给它什么名称,天国或净土,我们不仅都是地球村的好邻居,也都是同一个宇宙之母的同胞儿女;我们彼此之间,不仅是好朋友,根本就是同一个大家庭中的兄弟和姊妹。因此,我们除了共同用各种方法来保护这个地球的生存环境,除了撤除一切人与人之间的隔阂障碍而彼此相爱,没有别的选择。 圣严演艺弟子多林青霞、李连杰都皈依(编者按:2008年稿)圣严法师的名人弟子非常的多,像是巨星李连杰、林青霞都是他的弟子,去年还一起为法鼓山推广新六伦拍公益广告,如今圣严病逝,让这些演艺圈的弟子,心中感到相当难过。去年8月,林青霞双手合十、穿着一身黑衣出现在镜头前,这一幕,距离林青霞息影後已经有14年,她复出不是拍电影,当时是为了法鼓山的公益广告。当时林青霞爲了宣扬圣严法师提倡的家庭伦理、职场伦理等「新六伦」观念,她特地返台,与李连杰、张小燕与蔡依林,轮番跟圣严法师拍倡导广告。李连杰之前曾主动来台参加法鼓山落成开山大典,与圣严法师会面、谈人生与生死,并赠200张电影首映票给法鼓山义卖,兴建法鼓大学。其实演艺圈多人都是圣严法师的弟子,2001年法鼓山的大好年晚会,杨丽花、吴宗宪等人都来共襄盛举,如今圣严病逝,新六伦的精神永存弟子心中。台湾圣严法师:法鼓山要为四川灾区重建做六件事2009年02月03日中新社台北六月一日电(记者耿军许晓青)台湾佛教名寺法鼓山的创办人圣严法师一日在台北举办的一个座谈会上表示,法鼓山僧众要为四川灾区的重建做六件实事。一日下午,法鼓山文教基金会在台北市中山北路的台泥大楼士敏厅举办“重建希望——从四川震灾谈起座谈会”。法鼓山创办人圣严法师在座谈会上宣布,法鼓山要为四川灾区的重建做六件实事:为绵阳市安县秀水镇重建二所小学;为秀水镇建一所中学;在秀水镇建一所医院;为秀水镇重建自来水厂;重建新村,为村民盖房子;设立奖学金帮助受灾的青少年完成从小学到中学的学业。座谈会会场的正前方高悬四块巨大的红色条幅,上书:“安心、安身、安家、安业”。圣严法师说,救灾分三阶段:第一阶段是救命,协助灾民众脱离险境;第二阶段是安身,安置灾民,安家及安业,让他们生活有所寄托;第三阶段是安心,即关怀灾民的心理、心灵。法鼓山除参加四川震灾的救助抢险外,还要参加灾区的重建的硬件建设和心理慰问的软件工作。安心工程是法鼓山的专业优势。安心工程是从悲伤的心理层面做关怀慰问,让灾民走出伤痛,对日后生活有所希望而不再茫然不安,还要从灾难中发现人性的光辉与良善,进而去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四川大地震发生后,圣严法师立即组织为灾区募捐、捐物、派遣医疗队,并亲自给国家宗教局局长叶小文打电话了解灾情。圣严法师说,我们中国人讲“多难兴邦”、“居安思危”、“临危不乱”。我们一次次遇到灾难,但我们一次次地成长。不危惧灾难,让灾难变成我们成长的营养。曾主持台湾“九二一”大地震重建工作的萧万长、台积电文教基金会董事张淑芬,著名影星李连杰也出席了座谈会。萧万长说,救灾需要政府的力量与民间的力量有效地整合,政府可以为灾区的重建投入大量资金和物力,但救心的工作则要更多地依靠民间组织和团体。无名问无明:李连杰与圣严法师座谈记实2009年02月03日 据美国有关报导说,功夫明星李连杰在《英雄》杀青之后,立即风尘仆仆赶到洛杉矶投入华纳新片《龙潭虎穴》的拍摄,但不论是拍张艺谋式的古代武侠片,还是好莱坞的警匪动作片,李连杰随时以佛教为念,俨然是继李察基尔之外,好莱坞另一位信仰佛教的明星。李连杰今年刚满40岁。5年前,他皈依佛门。他笑说,是中国星老板娘陈岚启发了他:有一回,两人坐飞机遇到险况,大家吓得半死,陈岚却哈哈大笑,“既然得死,还不如哈哈大笑地死”。不久他便和陈岚皈依佛教。俗话说四十不惑,“中国龙”李连杰日前在某座谈会上,当着近千名观众说:“40岁后,我会淡出影坛,用心钻研佛学。事实上,今年下半年,我已经推掉了两部好莱坞电影,损失1800万美元。”当扬名国际的影星,遇上宗教界知名法师,他们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无名问无明,世间种种犹如过眼云烟,如果心有佛法,利益也将摆两边,真正的菩萨,是自利利他并行。座谈人:圣严法师(法鼓山禅修文教体系创办人)李连杰(国际知名演艺工作者)主持人:叶树姗(电视新闻主播)纪录整理:齐秀玲地点:台北市政府亲子厅时间:2003年9月6日叶树姗(以下称主):首先请圣严法师为我们解释“无名”和“无明”?圣严法师(以下称师):无名,就是没有名字。事实上我们出生的时候是没有名字的,名字是假名、符号,并不一定真的能代表我们每一个人,因此追求虚名实在是很愚痴的事。但是大家都叫无名也很麻烦,所以名字还是要有,不过要把它视为假像、虚有的幻象。而无明则是烦恼的意思,因为没有智能、没有慈悲心,所以常常会作茧自缚、自害害人。知足感恩从名利中解脱主:李连杰先生您是大众所谓“有名”的人,能否谈谈您一路走来对“名”的体会?李连杰(以下称李):从小,无论是老师或是教练,都不断告诉你:要出名、要努力拿冠军;后来去拍电影,同样也是要你努力追求成功。因此年轻的时候,成功、成名可以说是我奋斗的唯一目标。后来年岁较长了,我开始反省,其实“名”就像师父讲的,不过是给人的一个符号,如果你反过来被这个符号套住了,陶醉其中,那一辈子都会为名所累。尤其我们演艺界,因为传媒和观众的爱护,不自觉会把你推到一个满高的社会地位,很不容易下来,不能够面对失败或舆论的压力。学了佛以后,会很清晰地知道,每一个人在人生旅途上都有高潮和低潮,应该以开怀的心态来看待无常,所以我很开心地面对着、等待着失败。但这不是被动或消极,而是不理会结果、不执着结果。我经常告诉友人,我经常在天堂、地狱之间来回走。譬如最近我去日本做宣传,因为是以明星身分出现,所以受到相当的礼遇。可是回到上海时,没有人接机,我们夫妻俩抱着孩子、坐着出租车。不过我并不觉得有任何差别和障碍,同样都很开心,这就是佛法给我的智能和力量。四十岁以后,我的精神和体力已不能和二十岁相比,让我深刻体会到“人身难得”的意义,而现在经济上也没有问题,因此我决定今后要将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修行以及传扬佛法上。师:我想请问李连杰菩萨,刚才您说因为经济上没有问题了,所以要把时间拿来弘扬佛法、好好学佛。但很多年轻人他们现在没有名,也没有钱,是不是也应该学佛呢?李:在成长过程中,家长和老师总是告诉我们,要努力学习才会有前途,并且常以这个价值观来评价你。结果我们常常比较,常常埋怨周围的世界,比如说我们埋怨父母:你怎么没有钱?你怎么不把我生得跟林青霞一样漂亮?其实事物本身是没有价值分别的,是我们自己为这些东西贴上有名或有利的卷标。有的人有几千块就很开心,有的人赚几千万都还不开心。那什么才是真正的价值?重点是你内心如何确定自己的价值。当人知足的时候,你会感到开心,开心不是物质可以取代的,而是来自于内心。但是如果我不知足,那么,直到死亡的那天还是痛苦地埋怨自己不够有名、有钱、有权力。所以对于权力、名望,必须用佛法的智能了解生命的价值。师:李连杰菩萨指出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人不是为名利而生活的;人的快乐并不是来自名利的大小,而是内心的知足。知足,就是不管个人拥有什么、拥有多少,都很快乐;但若没有也没关系,最重要的是自己生命品质的提升。学佛的人,不一定排斥名利,但是当没有佛法时,不管有钱、没钱都很痛苦。我的人生很快乐。当我遇到无助、困难的时候,我不会有“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心态。我不跟人家比,不跟过去和未来比,也不跟自己比。我会想:“我现在还不错、我还能活、我现在还有呼吸。”我也常常告诉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任何事情到后来,还是可以过去的。”这就如同我常说的,碰到任何问题,就“面对它、接受它、处理它、放下它”。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未来的还没有来,现在我能够做的,我尽我的力;能够解决的就解决,不能够解决的就接受它。我就是这样面对我的生命,所以我始终很快乐。主:我们都知道要知足、感恩、把握当下,但常感到力不从心,能否在修行上给大家一些具体的建议?师:一般我们以为念佛、持咒、拜佛,或是谈论与佛法有关系的事物才算修行,其实只要我们的心能够正直而不扭曲,没有贪念、欲念,清清楚楚地活在当下,不论做什么事都是修行!因此修行不能光看表相,而是用我们的心来体验。当心中常常保持清明安定,我们的行为就不会有偏差,不但会为自己带来快乐,也会带给他人安全、安定,这就是修行。如在家中,如果让太太、孩子们快乐,你自己也觉得很快乐,那也是修行。心要保持清明安定,不要心随境转,也就是说,有状况的时候,你的心不要立刻被当下的环境所动。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念佛和持咒,如果运用禅修的方法,最基础的则是观身受法,譬如观呼吸和观心。观呼吸是观呼吸从鼻孔出入的感觉,观心则是观自己心的感受,只要将注意力放在身体的触受和感受上,心情就会安定下来。李:基本上我也是一种生活禅的修行方法。不论我在等待工作,或者是坐飞机、坐车,我都会持咒或念佛。在这个过程中,我体验到同样的一个小时,如果光是等待就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如果是持咒念佛,时间便很快就过去了,这都是因为心安定的缘故。还有,有时在生活中看着每一张脸,你会发现生活的无常所带来的喜怒哀乐写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无常不仅是写在佛经上的道理,只是我们都把学佛和生活分开了。其实生活就是修行,修行就是生活。佛法不离世间法,你每天都可以从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感受到佛法,只看你体会事物的方式。而事物本身并没有变,它没变好没变坏,只是你的情绪在好和坏中不断地起伏。把握当下走出菩萨大道主:虽然两位分别属于不同领域,一位是在宗教界、一位是在武术界,但不管是学习武术或宗教,都必须靠非常强的意志力来锻练自己。二位都有一段长时间自我锻练的过程,是不是可以分享这段历程?师:我没有什么修练,只是我坚决不放弃初衷。所谓“初衷”,就是最初的心愿,或是人生最初的方向和目标。我的人生目标在我十四岁出家时建立的。在这个目标之下,我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把和尚这个身分做好。至于要做一个什么样的和尚,我从来没有预期过。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福德因缘,一部分是过去世带来的福报,一部分则是自己今生的努力,以及环境状况的配合。因此,人不能够一开始就说希望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只能够想,遇到什么样的困难、状况,以及名利的诱惑时,该如何面对、处理。以我身为出家人的身分而言,还有女色的诱惑需要考虑。而我把这些诱惑视为一盏红灯,这个灯永远亮着的,提醒我不能碰它,这是我的坚持!李:我是常常改变的。八岁开始习武时,我根本不了解什么是武术,因为老师说我有才华,就去练了;大人要我拿冠军,就很努力去拿冠军。后来发现拿冠军有奖金,有奖金就可以养家糊口,所以我也很开心。到了拍电影时,我觉得武术是中国的文化,而且不论那种宗教、政治理念和肤色,都需要一个健康的身体,所以我希望借着电影将武术传播给全世界。但是到了后来,我反思发现人如果光是强身健体,而没有解决自己心灵的障碍和烦恼,对身体反而是有害的,所以现在我觉得心境的美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你有一个健康的心灵,一个美满的理念,对身体、对家人、对社会才是有益的。主:能不能再谈谈您从习武到学佛的过程中对生命的体会和突破?李:我很小就拿了全中国的武术“全能”冠军,可是我经常想,武术已有几千年历史了,我怎么可能做到全能呢?因此我便去拜师学各种武术。可是我每拜一种师父,他都要我学一辈子。我心想,如果真的要做到全能,花好几辈子都很困难达到。所以我便放弃了拜师,开始往内心去寻找,从理解、理论上去了解武术。谈武术,自然会提到阴阳。阴阳,简单来讲,就是我们所谓相对的世界。后来我把阴阳相对的理论套到生活中去,对人世间各种矛盾和困扰便有了一个基本的理解。所以在我没有学佛以前,便已经懂得站在对方的立场去看事情,所以思路变得比较开阔一点,这对我的人生起了很大的作用。但是更大的突破,还是在成为一个正式的佛教徒以后。本来我在1997年想放弃演艺事业,专心修行、深入佛法。但是我的上师坚决反对我退休,他希望我能继续拍电影。他认为我有很大的责任,我也不知道这个责任是什么。经过五年的学习佛法,见过很多名师大德,我真心感到,原来我是要跟大家分享喜悦。我有一个很美满的家庭;至于事业,我看得很透,一部电影完成后所得的评价,不是好就是坏,要不然就是还可以,各有不同的评论。我并不去追求结果,在意的是过程,因此我每天都很开心地面对。所以佛法对我的人生起了很大的改变。师:传统的认知,认为修行就是出家,或是躲到庙里敲木鱼、打坐。这的确也算是修行,可是修行有解脱道和菩萨道之分。所谓解脱道,就是自己修行断除烦恼,自己能够从世间的烦恼而得解脱,这种修行往往需要长时间,并且要离开人群,离开热闹的社会环境。另外一种叫做菩萨道,菩萨道就是发菩提心。以大慈悲心修菩萨道,看起来比较难,因为在充满诱惑、刺激、混乱的大环境中,自己还能够把握住自己,不受环境的影响,而去影响环境,这很不容易。像李连杰菩萨,他的上师希望他能够继续从事他的事业,修的就是菩萨道。但投入电影事业的目的不在于名,也不在于利。而是希望藉自己的影响力告诉大家,应该用佛法帮助自己。佛法是这么的好,但是需要有人去弘扬。所谓弘扬就是以身示范,或者是现身说法。以自己的生活型态和自己的心灵,以及与人相处时的表现,这是最容易感化人的,也才是真正的弘法。现在中国大陆的佛教徒人数并不是很多,但是李连杰菩萨在亚洲,特别是华人社会,具有很大的影响力。同时,当西方人看他的电影时,知道他是佛教徒,也是会受到他的影响,所以你的任务就是到这个世界上弘法利生。主:同样是四十岁,圣严法师四十岁的时候也做了一个非常重大的决定,请师父分享当时您做了什么决定,当时的想法是什么?师:我在三十九岁的时候,决定到日本留学。到了日本以后,因为我没有经济后援,同时也不希望脱掉僧服去打工,所以随时准备回台湾。就这样熬了一年多,四十岁时,我完成了硕士学位,就准备回台湾。可是我的指导教授鼓励我说:“过去日本人到中国求法是那么地艰苦,现在中国的佛教人才很少,你一定要把书读完才回去,这样中国的佛教才能够起死回生。如果你继续读书,很快就可以完成博士学位,你不要担心钱的问题,也不要担心生活的问题,实在没有办法我可以带着你去化缘。”当时他说的一句话,到现在都还深深地影响我。他说:“道心之中有衣食,衣食之中无道心。”这意思是说,只要你有菩提心、有愿心,有为众生奉献的心,衣食生活是不会有问题的;但如果只追求物质,是不会生起愿心和奉献的心。主:过去是虚幻的,未来是妄想,所以只有把握当下,李连杰先生您目前最希望做的是什么事情?李:过去在中国武术电影当中的英雄都是全知全能,甚至要以暴制暴,可是我觉得真正的英雄应该是以暴反暴。如何将这个理念,也是我学佛的心得,寓于电影中,一直是我想做的事。但是我也知道,要在现实社会中推行这个理念是非常困难的。不过佛法中有所谓的“一心念佛”,也可以说是“一心做事”,就是提醒我们在面对一件事情的时候,要专心一意,不要老是揣测结果的好坏。因此我只是尽可能的,但不指望自己每一部电影都充满着佛教的思想。可是我会利用到世界各地的机会,在不同的场合和传媒上,分享佛法对我个人的影响。主:座谈的最后,请二位送给在座的朋友你们心中最想说的话?李:很多人都有不同的宗教信仰,其实我觉得信佛教也好,不信也好,甚至完全没有信仰也没有关系,因为最重要的就是“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我想任何一个社会都适合这句话。师:今天这场座谈的目的最主要是让我们了解到李连杰菩萨的学佛过程、学佛心得,并且现身说法告诉我们学佛的好处。学佛不是迷信,好处在于让我们自己能用佛法来帮助自己、帮助他人。帮助自己叫做修行,帮助他人叫做弘法。我们要感谢李连杰的分享,让我们大家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佛法,认识正确的佛法是什么。这是很有价值的和意义的一场对谈。谢谢!观众:名师和明师之间有什么差别?从大乘菩萨的角度来看,是不是除了有名以外,应该更有智能,才会对众生产生更大的帮助?李:“老师”对佛教徒而言,非常、非常地重要,但名师只是一种世俗的尊称。佛教并没有什么名师、大德这种名相,讲求的只是师徒间彼此的心心相印。所以不要执着名师,因为再有名的师父也不能把你变成佛,只能为我们指出心灵的路,但还是得靠自己的力量修行。像我来见圣严师父,就是因为我修行了五年,我必须向一位有智能的老师请益,看看我走的方向对不对?路对不对?师父能够为我指引,哪里要注意、哪里要改变、哪里要做。师:求名师或明师,是我们凡夫的执着,不要相信有名的人就是高明的人,也不要相信高明的人就一定有名。而人与人之间也是要讲求缘分的,如果没缘,即使一个明师在你面前,也会任由他擦肩而过。所谓“师父带进门,修行在个人”,修行的成就不是师父能够帮忙的,我想不管是显或是密,不管是学什么,自己努力是非常重要的,自己不努力的话,再好的老师也是没有用。观众:对于刚接触佛法的人来说,要如何选择善知识?师:选择善知识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善知识选你,一种是以自己的因缘来遇到善知识。如果你的业障很重,即使善知识在你面前,你也不识明师而错失了。如果你的善根深厚,不必刻意寻找,明师自然会出现在你眼前。至于如何找到明师?最好是先多忏悔、多拜佛、多结人缘,等自己的业障消一点、善根更深厚一点,因缘自然会成熟。如果老是想要找到明师,如此是找不到的,找到的大概也只是名师罢了,即使找到了也不一定有用。李:我想寻找善知识之前,更重要的是多深入了解佛法,例如你可以多涉猎佛教的书籍,然后以此判断你所遇到的老师,看他们的思想和行为举止是否符合佛法。不过在修行过程中发现,师父会用各种的方式来启发你,指引修行的方向,但是如果你误解了,那就不是善知识的问题,而是你自己的问题了。观众:请问武术精神和修行的关系?李:其实做任何事都要从基础做起,武术最高的境界虽然是无招,但如果初学就想一步登天,达到无招的境界,那就全散了。学武功就像盖房子,必须打好基础,要从肢体上开始慢慢去领会心的感受。当你把身体的基础打好,很多招术练到最后,宇宙万物尽在胸壑,无形当中就会变成一种招术了。所以,这是一个过程,不可能从一开始就跳到最顶端,否则很容易掉下来。做人也是,做人也要从基础,在社会中努力做好一个人开始,然后再慢慢地多看书、多聆听,追求心灵的提升。师:这就正如佛法中谈的“有相”与“无相”。讲“无相”的时候,一定有一个相对性的“有相”做为着力点,在有相的当下你能够体会到无相,这就是佛法的“空”。因此“无相”并不是说,眼睛看到了东西说没有看到,耳朵听到了声音说没有听到,或者吃了东西说没有吃到。乃是在看到、听到、嗅到、尝到,或身体接触到任何现象时,心里便知道这是一个暂时的假相,不是真实的有,不是永恒不变的存在。因此即有即空,即有相而知是空相,叫作“无相”。如此就能会通地看世间与佛法,一样通,样样通!圣严法师对话龙应台:生命与信仰的探讨日期:2007年3月11日地点:法鼓山第二大楼502会客室与谈人:圣严法师(法鼓山创办人)龙应台女士(知名社会文化评论家、前台北市文化局长)佛教对永恒生命的信仰龙:在我来之前,您的秘书在电话里问我:“有没有特别的问题想请教师父?”我说没有。可是挂了电话之后,却开始去想:如果一定要有一个问题请教圣严法师,那么,我想还是三年前的那个问题——关于生死。自从父亲三年前过世后,我才开始比较严肃去思考生死。在这方面,我是一个很晚被启发的人,但我觉得,一旦开始思考生死问题,大概就离宗教比较近了。可是三年之后,我要跟师父报告的是,在这个题目上,我还是没什么进展,可是这个问题从未被遗忘。师:你还没有真正去探索,或者说,你是以思想、思维的方式去探索,那是你的惯性使然。你并没有真正去体验自己的生命,也没有真的想要体验属于生命深层的部分。仅凭思想的方式去探索,而希望生命能有新的启发,那是很难的。一般在面临亲人过世,或者自己遭逢重大难关、好不容易走过来的情况之下,会产生一种反省,那是向内心的反省,而不是从外境去推敲、去考察,也就是说,信仰这件事,不是研究、推敲可以达成的。信仰是自己对生命的体验。有些事情,如果缺少信仰,怎么也无法解答;有了信仰之后,至少有一部分问题能获得解决;由此再继续深入,就可以渐渐体会到生命的意义和价值。但是,一般人讲生命的意义和价值,通常是指对他人付出、对社会关怀,至于是否有一个永恒的生命存在,不见得在他的关心之列。永恒的生命究竟是什么?是文化、历史吗?这只对了一半。人类的文化、历史会随着时间生灭,甚至地球也有毁灭的一天,到时侯谁也不知道孔夫子、释迦牟尼佛究竟是何人。地球会毁灭,人类的文化、历史会消逝,但生命是永恒的。为什么说生命是永恒的?因为除了文化、历史的生命之外,尚有我们自己个人的精神生命存在,也有人称为“灵”的生命。从佛教的角度来讲,精神的生命就是“福”、“慧”两种功德。“福”是为众生奉献、造福;“慧”是般若、无我的智慧,这两者的生命都是永恒的,不仅仅存在于一生一世,也不受限于历史文化之中,而是生生世世延续下去。佛教将修行证得福慧圆满的人,称为“解脱者”。解脱者最后到哪里去了呢?解脱者的存在,是时间和空间无法限制的,不一定在我们这个世界重复出现,他随时随地可在任何一处的时空出现,那叫做“功德身”,也叫“智慧身”。这是佛教对于永恒生命的信仰。对人而言,具备这样的信仰是很重要的,否则,生命徒然只在世间来来去去,最后到哪里去?人的价值又在哪里?地球、宇宙也有毁灭之日,人的价值是否因此而消失?若从信仰的角度来看,永恒的精神生命是存在的。譬如说,人往生以后到哪里去?佛教徒说去极乐世界。究竟有没有一个极乐世界呢?没去过的人无从得知,只知道那是释迦牟尼佛讲的。还有,在极乐世界里接引化众的阿弥陀佛,将来也有圆寂的一日,阿弥陀佛圆寂以后,极乐世界还有观世音菩萨继续在那里度化众生。只是观世音菩萨将来也会涅槃,到时候自然又有另一尊佛出现。相对于极乐世界的清净、安定,我们所处的人世则是非常危脆、非常短暂,叫做“娑婆世界”。娑婆世界并非不好,反而有利于修行。在这个世界,我们一边受苦受乐,也可以一边修福修慧。如果在西方极乐世界,就没有修福修慧的机会,因为大家都无忧无虑,也不需要他人帮助,所以在极乐世界,修福修慧的机会比较少一点;因此,在西方极乐世界的众生,距离成佛之路比较远一点、长一些。不过既然能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对于成佛时间的早晚,也就不是那么在乎了。但是在没有往生之前,我们总希望能在这个娑婆世界多培植福德,多增长智慧,以便将来往生西方极乐世界的莲位高一些,离成佛近一点。相信,才能深入信仰内涵龙:法师,在您的人生之中,是否曾有一个比较大的矛盾是要解决的?师:我是个宗教师,我的信仰不会有矛盾,但是如果从逻辑、考证与分析的角度来看,信仰这件事的确是有矛盾。信仰是属于个人的体验。一旦有信仰,觉得对自己有用,对他人也很好,那就相信吧!任何一种宗教,天主教、基督教或伊斯兰教,在某一个层次都是这样的。如果一定要从逻辑、理论、哲学的角度来探索宗教,那就不谈信仰,纯粹作学术研究,也未尝不可。只是研究宗教与信仰不同,前者无法深入信仰的内涵,也没有办法得到信仰的力量、信仰的功德。龙:您的意思是说,信仰不是一种探索的结果,而是一种态度;一开始就是一种态度?师:信仰的一部分是因为需要。达赖喇嘛曾举例,佛教讲因果,可是因果无法以现实去证明、去“兑现”。即便如此,因果还是存在,只要你相信有过去世、有未来世,因果便成立了。如果执意不信有过去世、未来世,那因果就讲不通了,因为那是看不到的。许多人很矛盾,一方面想获得佛法利益,却又不相信佛教讲的因果。在我看来,这些人是被理性、逻辑给障碍了,所以信仰进不来。为了获得佛法利益,而相信可能无法“兑现”的三世因果,这样的信仰是否等于迷信?这就要看信仰的内涵与作用。如果一个人对于自己不明白的事、无法解释的现象,充满怀疑而烦恼不已,但接受信仰以后,烦恼、问题就减少一些,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要否定信仰呢?信仰之中,确实有一部分无法以常理解释,也没有人可以提供解答,但是信仰的力量确实存在。譬如有一尊观音像,受到佛教徒的礼敬崇拜,而观音只是静默不回应。不回应就代表没有感应吗?这就因人而异了。不相信的人很难有感应;相信的人,通常会有感应。龙:您的意思是说,所有宗教的本质都是先有信仰,才有下一步,是这样吗?师:以你父亲三年前往生这件事来说,你相信自己的父亲从此消失不见吗?还是相信他的生命仍然存在?龙:我就是不知道自己应该相信什么。师:通常的人在情感上,总希望他是存在的。龙:对,但是我们受理性教育的人,又会打一个问号。师:当你打了问号,信仰就不存在了。有的人不在乎人死之后的精神存有问题,以为既然已经往生,也就什么都不留,这是唯物论者的观点,只有物质消灭,没有精神延续。可是在中国人的传统社会,生死不是那么决断的事。暂且不论佛教观点,传统的中国文化也相信生命是延续的。譬如孔夫子讲:“未知生,焉知死。”对讨论死亡这件事虽然存疑,但也不否认;又说:“祭神如神在。”肯定祭祖追思有其需要。这是儒家思想对社会的一种正面安定力量,对社会伦理价值的维系,有很大的作用。儒家也相信“天”的存在。天,其实是一个虚无的思想,并非有一个具体的天存在。中国人崇拜天、信仰天,相信活着的时候,人上有天;人死之后,则堕入阴间、黄泉。这还是相信人死之后有一个去处,生命还是存在的。从佛教的观点,生命是生生世世存在的相续,不因一期生命的结束而终止。佛教如此看待生死,对信仰者也是一种安慰。信仰,无法用做学问的态度探索龙:您刚刚说,我在这三年的探索不够,确实如此,而且我发现,我只是一点点的探索,都已经看到一个矛盾,譬如当我认真去读、去思考生死大问之后,哪怕只是浅浅触碰,马上会觉得自己在现实世界的一切作为,譬如写作,立刻显得空虚无用,那价值是立见分明的。如果在这个探索上再认真一点,我会马上停止写作这件事的。师:听起来,你很像一个极端主义者。其实讲到比较、批判之心,我对政治、现实社会,内心也会有批判的声音,可是身为宗教师,我的工作是以佛法关怀大众、教育社会、安定人心,纵使对现实社会忧心、感慨,仍不影响我的本份工作。龙:您难道不觉得,如果对现实世界过于关注,其实会阻挡您探索比较深层的问题,不是吗?师:这是正常的,不过问题的关键在于:你希望自己在哪一方面有贡献?是向内心的深层探索?还是发挥专长来帮助社会?龙:帮助社会很重要吗?师:很重要,因为这是另一种建设,譬如帮助社会安定和谐。现在你的文章发表之后,读者有两种反应,正面、反面都有,这对社会也有帮助,就是你提出正面的批判、对正义的厘清、对事情的观察。但是不是读者看了文章,就一定照着你的建议去做?不一定,有一部分可能会被采纳。龙:我倒不是关心这个。而是说,我一旦去思索生命的根本问题,写作这件事就变得无关紧要、没有意义。难道您不鼓励我干脆不要写作,而去思索生命更大的问题?师:我还是这么讲:写作是有用的。你点了一把火,带动很多人的反应、讨论,形成一种影响。写作是你的特长之一,宗教探索则是另一种态度。你不能以写作的思索态度,去探索宗教的深层内涵,这两种态度是不一样的。譬如说,我是佛教的宗教师,也是佛教学者。当研究经典文献时,我是抱着做学问的态度,进行文献的研究考证;可是信仰不同,信仰是我的生命。像我手上经常拿着一串念珠,时时刻刻都在念佛——念“阿弥陀佛”,如果从学术考证上来讲,在释迦牟尼佛时代,根本没有“阿弥陀佛”这样一尊佛。又譬如“观世音菩萨”,并非真实的历史人物,而是佛经上记载由释迦牟尼佛讲出的,再继续考证,“观世音菩萨”并非一开始就有,要到西元前二世纪左右,“观世音菩萨”的名号才出现。自此以后,经典记载观世音菩萨的事迹愈来愈多,加上观世音菩萨的感应非常丰富,于是渐渐形成了观世音菩萨的信仰。如果从学术的角度去探究,观世音菩萨的信仰是不成立的,阿弥陀佛的信仰也有问题。但我还是经常念佛,经常念观世音菩萨,我甚至常说,法鼓山就是观世音菩萨的道场。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却是信仰的功能,不仅对我自己非常有用,也帮助了许多人。许多人在失意、绝望的时候念观世音菩萨,藉由信仰的力量通过难关。这样的例子非常多。人生的踏实感来自信仰龙:法师您是否曾有寂寞的经验?对您而言,什么叫做寂寞?师:寂寞有不同的层次,如思想上的寂寞、情感上的寂寞,和修行上的寂寞。思想的寂寞,就是思想、观念上的知音难逢;情感的寂寞,是生活之中缺少伴侣,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或者没有情感的伴侣,自己一个人孤单生活。另一种是修行的寂寞,譬如闭关修行,需要一个孤立寂寞的空间,不受外在环境干扰,才能好好往内心去探索、体验。这样的修行,别人看起来很寂寞,但修行者自身却觉得很充实、踏实、安定,而且烦恼少。修行的寂寞是最高等的寂寞,释迦牟尼佛的修行也是寂寞的修行,这对修行人是必要的过程。现在的台湾、西藏,以及泰国、缅甸,都不乏闭关的出家人,或者在森林中修行的法师,他们看起来似乎很寂寞,但他们的精神其实非常充实、愉快。龙:您提到闭关修行,其实并不寂寞,反而很充实,但是如果没有信仰,可能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师:没有信仰的人生,就没有落实感、踏实感,也没有未来感,那样的人生很空虚。空虚与寂寞,事实上是一体的两面。没有将来的希望,没有生命的踏实感,没有人生的着力点,所以空虚、寂寞。有了信仰以后,觉得自己不是孤单一人,而与诸佛菩萨常在一起。譬如我闭关的那六年,人家看我是独自一人,对我来讲,我是跟过去、现在的无量无数诸佛在一起。可能有人会说,当他阅读之时,也与书中人物在一起。假设书里的人物是孔子、孟子,那不就等于每天和孔子、孟子对话?可是,孔子、孟子会经常保护他,跟他在一起吗?话虽如此,一般人实际上不会有这种感受。但是信仰确能让我觉得,诸佛菩萨恒常跟我在一起,不管何时何处,我都觉得很安全。这就是信仰的力量。龙:有没有什么时刻,您会对自己有所怀疑?譬如对自己的作为、处境,或者生存的状态产生怀疑?师:怀疑的原因,是对自己走过的路、说过的话,以及自己的未来没有确定感,实际上就是没有信心,对过去的价值没有信心,对未来的自信也不足。已经过去的事,不需要后悔。后悔代表否定自己从前的作为、过往的价值,觉得不正确,如果是这样,那么对于现在热切投入、非常坚定的事,可能几年之后也会后悔。过去的错误,可以反省、可以忏悔,但不是后悔。忏悔是承认自己的错误,然后告诉自己从此不再犯;知道当时的环境就是那样,不需要后悔,否则往前的路也会跨不出去。人对自己存疑是正常的,但不需要否定自己的过去,否则无法继续往前走;不往前走,那就永远没有出路。我还是鼓励你继续写作,但信仰部分要加强。龙:我自己有许多疑问,都与信仰相关,就是关于生死这门课。我感觉到,如果这个问题继续追索,就会让观察社会、写作文章这件事,显得不重要,我觉得自己会因此停止写作。因为一旦觉得生死才是真的课题,眼前所见的国家发展、社会现象,便会显得无关紧要。我是一个作者,如果觉得这个议题无关紧要,是不可能会去写的。把柴火拿掉,火是点不成的,我现在很接近这种状态。不过既然要探索,就一定要继续深入,我不可能为了保留写作而停止探索。师:如果是这样,你会成为一个大修行人,以你的才华,可以有另一个面向的发挥,不是写作现实层面的关怀,而是永恒的关怀。龙:对!这是大问题,一个很大的问题!一旦你开始去探索永恒的关怀,那么眼前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假的,对我而言是这样的。师:现实的状况是,你的时间就这么多。当你选择探索永恒的关怀时,现实的关怀就必须放弃。像我是个和尚,只能做和尚的本份工作,有些人希望我也能扮演其他角色,但对我来讲心有余而力不足。信仰必须从实践开始龙:您现在弘法工作做得非常好,但是弘法工作的成功,并不代表您个人面对这个大宇宙的修行功课已经做完了,对不对?师:你这话是正确的。我们讲修行菩萨道,一定是从体验生命的本质开始,生命才能踏实。如果生命不踏实,而要去做社会关怀、社会工作,那会有问题的。我对生命的体验,是跟修行的信心连在一起的,然后推及到各种社会关怀工作。与一般公益团体的做法不同,我们提供的是永恒的关怀。一般的社会服务、社会运动,多半给予现实上的关怀,而我们重视的是,从现实生活到永恒的生命,都需要关怀。例如临终关怀,我们会给予佛法,告诉临终者和家属永恒的生命是存在的。家属接受这样的观念之后,对往生者会有怀念,但没有恐惧,也不会有失落感。龙:这还是属于您为社会付出、对社会关怀的层面。以一般人来说,除了现实的社会层面,还有一种自己对于永恒的探索。譬如我的社会层面是写文章、教书,或者办基金会,对您而言,弘法、教育与临终关怀这些事,也还是属于社会关怀的工作。我要问的是,您个人对于永恒探索的这一部分,所有的疑问都已经找到答案了吗?师:对我来讲,这部分是不会有疑问的,因为我对自己不会有怀疑。我只要一点通,就全部都通,这种经验和感受是愈来愈深的。当然,我的信心也和服务人群有关。当社会上有愈来愈多人接触到法鼓山的观念和方法,而在生活中多一些自在、少一点烦恼,那就是最好的成果,这时候,我对自己的信心就会愈来愈强、愈来愈深。龙:所以,您的探索不是一路愈走愈深,不是很多疑问一个一个解决,而是一点通,全部通。突破一个点之后,就是一片平地了?师:通了以后,还会有成长。通的意思,一种是佛法观念的通彻,一种是修行经验的通达。观念的通,是我对基本佛法的认知;修行的通,则属于内心的经验,内心的经验一旦通透以后,就不会消失,而是继续地成长。因此,我可以把自己的经验贡献出来,让其他人也得到利益,于是我的信心更加深了。跟人互动的时候,我自己的修行也在成长中,就是所谓“教学相长”。现在我办教育,带着我们的团体,我自己也在成长。如果我关起门来打坐、看书,不一定有这样的成长。龙:您这个“通”的境界,让您在宇宙之中有种很安定、很清澈的归属感,是这样的吗?但是我想请教,这个清澈,与一个没有受过教育的乡下老农,他可能没有很多疑问,生活中一样感到安定的归属,其间的差别在哪里?师:我是“没有归属的归属”,不追求归属,就是最好的归属。以修行来讲,初入门者是要需要有归属感的,要有实践的方法,所以法鼓山提供了长短期的念佛、打坐课程,从念佛、打坐的练习中,把自己的心安定下来。我们的心,总是向外追求、追求、追求;修行则让我们练习放下、放下、放下。把一切放下,没什么好追求的,到最后,内心无有恐惧,没有什么是不安全的,不需要找避风港,这才是最好的归属。换句话说,我这个“没有归属的归属”,并不是在虚无飘渺之中寻找一处归属,而是现实生活之中,任何一时一处,都是我的归属,即使大风大浪,也是我的归属。我还是要强调,信仰必须从实践开始。实践的时候,自然会产生身心反应,但不必在意,也不要执着。有了一定的修行体验之后,身心反应也就无关紧要了。以我来讲,现在我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当成是妄想、幻觉,因为我知道追求身心的反应,反而是一种累赘,这是你现在没办法了解的事。总之,信仰需要实践,实践就会有体验。当你自己感觉到了,你不得不相信。龙:您是要告诉我,像我这样的人,一开始先要把所有理性的逻辑放开,去接受信仰,有了体验之后再说,是这个意思吗?师:还是要试探,不要一下子左手放开,右手也接不上来。试试看吧!不要弄得两边都落空。龙:现在许多知识分子都信佛了,跟朋友聊天的时候,他们觉得我特别不开窍,没有智慧。师:知识分子很难开窍。龙:因为知识分子的“我见”特别深、特别固执,是不是?师:对知识分子来讲,“我见”就是理性主义。中国的读书人学佛的很少,特别是文史哲领域的学者,他们也许懂得很多佛学,但不会来学佛。龙:这是知识分子的理性主义特别强,那西方的知识界呢?他们的态度是不是也一样?师:对于信仰,东西方知识分子的态度很不相同。中国的知识份子主要受儒家影响,对佛教保持距离,西方的知识份子则多数都有宗教信仰。还有,现在中国的知识分子之中,学理工的人反而容易学佛,因为他们重视实证,即使理论上可能还不通透,但是方法对他们有用,他们就会相信,譬如现任台大校长李嗣涔,他是一位科技人,但他对宗教不否定,而且有深入的体验。龙:是吗?反而是学人文思想的人,不容易进入佛教!但是请师父不要“放弃”我,我对宗教的心是开放的。师父建议我怎么开始探索宗教呢?师:建议你先看几本佛书,有机会也要开始实践了。当我在山里修行的时候,有一天,我从居住的小屋阶梯上走下来,心里突然充满了疑惑。我想:“是谁刚刚从阶梯上走下来?是我。但是,是谁站在这儿?也是我。那么刚刚走下来的那个我,与现在站在这底下的我,是一样的吗?还是我是两个不同的人呢?”我沉迷在这个问题里,那天甚至连饭都没有吃。在这个例子里,疑情是自动生起的。这种自然生起的疑情,力量很大。不过大部分的人并不会主动生起疑情,所以要用方法,像是参“我是谁?”的话头,来帮助他们生起疑情。如果修行得很投入,这样的问题对你的意义会十分重大。有次在台湾的禅修营中,我看到有位学生已经成熟了。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他回答:“我叫陈某某。”我指着贴在他蒲团上方的名牌,对他说:“不对,陈某某在那儿!”他说:“我在那儿做什么?”他没有弄清楚他自己是谁。二十多年来,他一直以为他的名字就是他的人,但现在他明白了,他的名字和他的人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么他是谁?这个疑问在他的心里生起了。疑情生起的感觉,就像身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但是你知道外头一定有光,而且也很想知道那光到底是什么。如果话头这种方法对你来说,就像嚼棉花一样,完全食之无味,那么你仍然处在念话头的阶段。如果在修行中,你很容易被打断或是分心,那么你也还在第一个阶段。当你开始认真地问话头的时候,你已经有了真正的渴望去参究这个问题。这种想要参究问题的渴望是无法假装的,你必须非常集中精神,并且真正专注在方法上。你也不能用自己的知识去思考这个问题,然后想出一个答案,这样不会达到统一心的境界,甚至还会打破统一心。当你对话头的参究愈来愈强烈的时候,你的疑情便会变成“疑团”。在这时候,你不再对自己的身体、这个世界或是任何其他东西有感觉,你只是不断地参究这个疑团。同样的,这就是统一心的境界。要分辨修行者是否进入疑团,是很重要的。在疑团产生之前,禅师可以让精疲力竭的禅修者先行休息,休息时间的长短则视他疲累的程度而定。但是,在进入疑团的状态之后,禅师会不断驱策修行者,就像在驱赶着一大群野生动物一样,不能停下来。如果一个人身体很健康,当他产生疑团的时候,不论他修行得有多辛苦,身体都不会受到伤害。这是因为在这个阶段里,他与宇宙已经完全和谐一致,而他也能得到这个宇宙的力量。禅师必须不断逼促修行者,往前再往前,不断往前,直到虚空粉碎,统一心的境界被打破,显现出无心的境界。话头可以是一段话、一句话或是一个问题,你要去追根究底,抓住根底的意义。而公案原指“官府判决是非的案例”,在佛教里指的是一个完整的事件,你参究整个事件,以便了解它到底想说什么,即使故事看起来似乎古怪又无法理解。南泉普愿禅师(公元748~835年)斩猫的故事,就是一个公案。有一天,寺里的两群和尚们正在争论有只猫到底该属于谁,这时寺里的住持,也就是南泉禅师,外出后回到了寺里,见到和尚在争吵,抓起猫就问:“说!”他要这群和尚说句话,证明他们对禅的领悟,“说了你们就能救这只猫。”但是没人胆敢说话,于是南泉就把这只猫斩成了两半。之后,他的一位开悟的弟子赵州回到寺里。当南泉告诉他这个故事的时候,赵州把鞋子脱下,放在头顶上,然后离开了房间。南泉说:“如果他早点回来这儿,那只猫就不用死了。”用公案来修行,就是去问:“这个故事到底要说些什么?”不过,修行人对于如何使用公案,常常会有误解。当公案发生的时候,它是一个活生生的事件,但发生之后,它就是死的,你没办法光靠它的大意和故事进展,就认为它可以在你身上加速转变的来临。这是不可能的!如果你问我问题,问上好几个小时,就像我之前问灵源老和尚那样,然后我敲一下拳头,说:“把你的问题都放下吧!”就像他做的那样,你认为你就会见到自性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环境或因缘,当因缘成熟的时候,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就会发生,但这不是说你可以去期盼因缘自己会成熟,而是需要经过修行的。有不少人读完了公案与其他关于禅师们的故事后,便会试着实际上演这些故事内容,为他们自己寻找相同的结果。譬如说,有人会仿效大愚禅师与临济的相遇。临济是黄檗禅师的弟子,每次他想问问题,黄檗就会打他一下。之后临济跟着大愚学习,大愚对他说了一件事,让他发现其实黄檗禅师对自己是很仁慈的,然后他便开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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