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鱼歌》 这一册主要收入关于饮食、记游的文章。文人谈吃一向是好看的,仅举吃鱼一例,作者从《日本书纪》中就载有钓法的香鱼、谈到臭味绕梁的滋贺名产腌鲫鱼,再到鱼的吃法“脍与炙”,点明时下流行的日本料理不少是传自中国,乃至“说鱼解字”,通过象形的汉字指点中日鱼类的异同……堪称不遗余力、余味十足。记游诸篇是更富动感的日本文化论:作者坐而读,读得兴起,起而游,率性而游中贯穿着对文化的观察和对历史的思索。在鸿胪馆遥想遣使隋唐的历史细节,在隅田川追思江户迁都的沧海桑田,在奥之细道看到日本诗歌史“细细的一脉”,在东京的胡同里发现永井荷风的“阴翳之美”。此外如各地民俗祭事、八月里来跳阿波等等,皆有益有趣。 作者简介: 李长声,1949年生于长春,曾任《日本文学》杂志副主编,1988年起侨居日本。多年来为两岸三地多家报刊如《读书》、《联合文学》、《明报月刊》等撰写专栏,在中国大陆和中国台湾出版将近二十种随笔集。李长声的日本文化观察在海内外华人读书界享有颇高声誉。著名文学评论家陈子善称他为“当下国内状写日本的第一人”。著名作家章诒和说“李长声所写,涉及范围极广,像个万花筒,拿起轻轻一摇,就是一幅日本社会图景”,甚至不由得发问:“他那支笔是怎么练的?” 目录: 吃鱼歌 烤香鱼 说鱼解字 鲣鱼 三文鱼 涛酪 谈笑吃河豚 料理 脍与炙 江户美食 酒馆 锅碗瓢盆 三味 吟酿 温酒来吃鱼歌烤香鱼说鱼解字鲣鱼三文鱼涛酪谈笑吃河豚料理脍与炙江户美食酒馆锅碗瓢盆三味吟酿温酒来地瓜酒第三种啤酒酒的喝法无赖派酒话大江醉酒说坏话的乐趣文人谈吃米其林指南东京挺然翘然别有风味萝卜泥不撤姜食淡话咸菜荞面条包二奶与西施乳鱼鲊钱钟书的日本火锅李鸿章的杂碎支那荞面马刺与樱锅豆腐吃酱说酱牛文化及其肉政治捕鲸之辩吃狗羊羹谭快餐面大米天津栗子赏梅姑娘儿太宰治的樱桃山茶花天色尽收花萼中梅花祭朝颜日本红遣唐使的黄金奥之细道看园围绕地图的冒险能登成田荷风的东京隅田川芭蕉的俳号箱根从清水寺舞台跳下去镰仓鸿胪馆秋田美人小江户小京都富士行八月里来跳阿波白河关梅花与梅干平泉怀古之金色堂平泉怀古之义经堂兜风东京湾一柱摩天树信心樱花过后的随感代后记:地震后◇ 陈子善:“以前说,要认识日本,必须读点周作人;现在可以说,要认识日本,尤其要认识当代日本,就必须读点李长声了。在我看来,长声兄是当下国内状写日本的第一人。”◇ 章诒和:“李长声的作品很实在,不易被时间和时尚淘洗,即使再短的小文,你也会有所得。平淡琐细之中有真知灼见,酣畅淋漓之中见深厚质朴——没有岁月的洗礼,没有生活的磨砺,这个文学境界是达不到的。”◇ 止庵:“李长声的随笔有大品的分量,小品的态度,何况作者是文章高手,笔下特别有股潇洒劲儿……作者的文章,有气量,有见识,有材料,有趣味。”◇ 林少华:“李长声硬是破城突围,把日本从书外写到书里,又从书里写到书外,里应外合,从容不迫,而又峰回路转,步移景换,读来饶有兴味。”◇ 扬之水:“长声兄于文于诗都可以挥洒自如,久作扶桑居,又能长保旁观者的清醒。曾有人形容他与日本的关系是‘乐而不淫’。” 王中忱:“长声不仅把日本书和日本社会两相对照,也常常拿中国和日本对勘,在古今中日的纵横对比中,许多事态的深层意蕴就变得显豁了,这 是从事跨国写作的独得之利。”酒的喝法(《长声闲话·吃鱼歌》) 关于日本人喝酒,我们中国人有两种常见的看法,一骂一捧。捧他们不劝酒,骂他们晚上醉醺醺,走路没走样,坐车没坐样,甚至像狗一样随地放尿。劝乃至逼人喝酒是恶习,中国人既喜欢把人灌醉,又讨厌醉态,结果就全看喝酒的人把中庸之道修炼得如何。一般来说,日本人对喝酒以及醉酒的行为很宽容,至于不劝酒,似乎是战后才养成的习惯,有永井荷风的《断肠亭日乘》为证。他写道: “我平时觉得再没有比日本人醉酒更丢脸更棘手的了。所谓棘手,是给旁人添麻烦却毫不在意。醉汉中也有一半人很注意,但不少人知道在酒上狂言乱行被宽容,便借酒撒泼,非常不要脸。日本醉汉不喜欢自己一个人醉,有非让旁人喝酒的毛病。那种心理难以释明,好像是遗传的陋习。人家发生不幸时,来吊唁的日本人说是守夜,却通宵喝酒吵闹,见此状态则自明。总之,日本人没工夫考虑每个人的趣味嗜性如何,只是把自己所好强加于人,这就像保险公司推销员喋喋不休一样。式亭三马写《四十八癖》骂醉人,是一百五、六十年前的事,今日看昭和战败国的醉汉,犹无异于一个世纪以前的状态,凶暴行为更甚于过去。” 写过《美国故事》《法国故事》的永井还写道: “归途电车上有两个醉汉呕吐,女售票员看见,马上拿来装在口袋里的沙子,撒在污物上。看来车上平常总预备了袋装沙子。全世界哪里都罕见如此乘客,更没有能如此预备的车。每当看见如此丑态,我就不高兴这个民族向海外发展。” 他写的是1939年。如今中国人也穿上西装革履,努力用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西方标准改造自己,例如不随地吐痰。听说近来又倡导剪鼻毛了,估计下一步就该指责女人在公共汽车上快然亮出的两窝腋毛,不如剔得像鸡皮才文明。两丛鼻毛,让日本人觉得很野性,但说来空气太污浊,鼻毛有防护之用,或许以顺其自然为好。人的习惯大都是后天的,不论好坏,多为环境所致,黄沙为患,说不定哪天日本也得时兴蓄鼻毛。 话扯远了,言归正传,再说说酒后付帐。吃饭喝酒各付各的帐,也是我们中国人愿意恭维的,并群起而效之。日本付帐法的历史也有书为证,是河盛好藏的《日本人的修养》,写道: “有这么一句有名的格言:君子之交淡如水。听说有人解释为君子相交不沾钱的意思。人打交道牵涉到钱,交情非污浊不可。亲如兄弟的至交一下子反目成仇也不鲜见,究其原因,不少是起因于金钱问题。哪怕再微乎其微的事情,也要注意不给对方增加金钱的负担,这一点在与人交往上最重要。均摊主义也是一个这样的考虑。说君子之交各付各,大概也不算过分。 均摊,这可以在同僚或朋友当中施行,和上司、前辈一起吃饭,要是这么做,很多人会认为失礼罢。确实,一番盛情请了客,要是后辈说,‘前辈,咱们各付各的’,一定会觉得这小子讨厌。不过,蹭前辈的想法又如何呢?即便是前辈,也不该随便买单。” 据河盛说,过去庆应大学的学生有均摊的光辉传统,而早稻田美风蔚然,谁有钱谁付。他本人不是性格坚强的人,倘若当公务员,很可能碍于情面而渎职。也是为抵抗这种软弱,坚持均摊主义,尽量不接受他人的恩惠。被人家请了,直到还礼,总得惦记着,实在是一种折磨。不麻烦别人,也不被别人麻烦,这样个人主义地交往才可能持久。 河盛是研究法国文学的,著有《法国文坛史》《巴黎的忧郁》等,得益于蒙田、拉罗什富科者流,随笔也写得潇洒。《日本人的修养》出版于1958年,正当经济起飞之际,把日本人修养乃至修理了一下,世界上见到的就多是从头到脚文质彬彬的了。可惜转年永井荷风就死了,没看见同胞改掉了不少陋习与丑态,虽然至今还时有返祖现象,偶尔露峥嵘,吓人一大跳。河盛好藏卒于2000年,活了九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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