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为《神话历史丛书》之一，是国内第一本从神话历史的角度研究古老的苏美尔文明的学术论作，在苏美尔文化研究中另辟蹊径，具有一定的创见。苏美尔人自公元前5000年到前4000年迁入两河流域南部创造了迄今已知人类最古老的文明。多重证据表明，在苏美尔文明的背后有支配性的神圣信仰的存在。苏美尔人发明的楔形文字不仅是客观现实的需要，还是神话思维发生作用的产物。楔形文字的书写者及其载体：书匠与泥板，记录了苏美尔人的神圣记忆——神话历史。作者认为，苏美尔人在长期的狩猎-采集生产生活方式中也发展出了原始宗教和信仰。现在出土的遗留泥板中的神话历史十分丰富。苏美尔人还通过大量建筑神庙和塔庙并在其中举行仪式性活动，以达到人与神的沟通及人对神的服从之目的。神圣的时间与空间观念融合在新年仪式和圣婚仪式上。苏美尔人的日常生活中也表现出神话历史的内容。泥板中记载诸神的主题就是城邦之间关系与交流的生动写照。占星、问卜与巫术治疗均是苏美尔人神圣观念的个人化表达。
作者简介：
金立江，文学博士，现为吉林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主要研究领域，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文学人类学，先后在《长春教育学院学报》《理论探索》《文化传播与社会发展》《百色学院学报》《博览群书》《吉林师范大学学报》等刊物发表学术论文多篇，参与编写《外国诗歌鉴赏辞典（现当代卷）》（杨恒达主编，上海辞书出版社2010年4月版），出版译著《苏美尔神话》（合译）。
目录：
绪论／1
第一章神话历史与苏美尔研究／29
第一节神话历史概念的阐释／31
第二节苏美尔研究综述／56
第二章苏美尔神话历史的“书写”：从史前到文字记录／85
第一节神话历史视野下的苏美尔“文史”思辨／86
第二节最早的“书写”：楔形文字与泥板／101
第三节文字起源与女神传统：从大母神到妮萨巴／114
第四节神话历史的书写者：书匠／127
第三章狩猎-采集与游牧农耕：苏美尔神话历史的政治源流／141
第一节狩猎-采集通观：现实起源与背景／143
第二节农牧冲突：神话时代的王权与神权政治／158
第三节农耕文明与水：战争与英雄、国王／180
第四章宇宙时空与仪式：苏美尔神话历史的观念维度／201
第一节神圣空间：城市塔庙的神圣意义／203绪论／1
第一章神话历史与苏美尔研究／29
第一节神话历史概念的阐释／31
第二节苏美尔研究综述／56
第二章苏美尔神话历史的“书写”：从史前到文字记录／85
第一节神话历史视野下的苏美尔“文史”思辨／86
第二节最早的“书写”：楔形文字与泥板／101
第三节文字起源与女神传统：从大母神到妮萨巴／114
第四节神话历史的书写者：书匠／127
第三章狩猎-采集与游牧农耕：苏美尔神话历史的政治源流／141
第一节狩猎-采集通观：现实起源与背景／143
第二节农牧冲突：神话时代的王权与神权政治／158
第三节农耕文明与水：战争与英雄、国王／180
第四章宇宙时空与仪式：苏美尔神话历史的观念维度／201
第一节神圣空间：城市塔庙的神圣意义／203
第二节生命、过去与记忆：苏美尔人的时间意识／219
第三节圣婚与新年：神话思维下的宇宙时空仪式／232
第五章集体性迷思：苏美尔人日常生活中的神话思维／247
第一节旅行主题与城邦关系／248
第二节象征性生活：苏美尔人的天象观察、巫术与治疗／265
第六章比较：神话历史、神话与文学／277
参考文献／290
后记／306 苏美尔人的日常生活中有很多方面值得人们关注。巫术、治疗、还有占星术，可能是今天人们眼中比较现实和世俗的事务，甚至在理性社会人的眼中还有迷信的意味。但在苏美尔人那里，这些却同每一天的活动密切相关。他们通过象征性的符号和思维对生活进行预测、指导和解决问题。神话思维存在于苏美尔人的脑海中，除了对诸神的膜拜与全民性仪式以外，他们还要面对每天的个人生活，要从日常经验出发理解和解释身上与周围的一切。在苏美尔人那里少有明显的科学理性萌芽，更多的是象征性思维的具体化。人在生活中不可避免要生老病死，这对于个人而言是重大的事情。如何面对此种人类生命中必不可少的环节，采取何种方式解决，是理性科学的？还是神话思维的？这都与不同时代不同文化有着密切关联。农业生活与生产需要的历法，是天文观测的自然结果。在苏美尔人中却发展出了运用神话思维的占星术，他们赋予星体以神格，并从其变化中找出人生祸福的端倪，信奉为神明给予的启示。日常生活的常规习惯和重复结构，显示着人们实践活动的社会方面，这类实践已经纳入了持久的符号认定之中。在苏美尔，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就显示着神话思维所形成的小型或个体性"仪式"，那表现为固定的象征体系和符号。
如果说圣婚与新年仪式是全民参与的国家性活动，那么苏美尔人日常生活中还存在着个体性的小型仪式，巫术、咒语、医疗、占星等就是其重要组成部分。它们之间是有所联系的，那就是神话思维与象征。今天，人们对经验到的材料以科学手段加以总结，抽象出普遍规律。就是所谓的由感性到理性的思维过程，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循环往复，以至无穷。史前人类更多的是对体验到的事物作精神上的理解与阐释。他们总结出的规律带有偶然性而非普遍性，遇有"例外"，便只好凭借建立在神圣信仰基础之上的"信"来获得认可。慢慢地，这些规律会经常性地"无能为力"，进而"失信"。此种过程粗略地概而言之便是由巫术而成为宗教。从此意义上而言，亦不能彻底否定今人同古人在神话思维上的连续性。实则理性思维正是在神话思维的具体操作"失效"的过程中萌芽的。神话思维渐次由日常生活的全面统治地位，走向专注精神世界的层面，一直延续到今天。
在苏美尔人的日常生活中，神话思维的表现不仅存在于宗教仪式和神话观念中。他们相信预兆，相信各种渠道能够获得神给予人的信息，并解决生活中实际遇到的问题。"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人们相信神可以指示未来事件给人类。这些暗示被称为'信号（signs）'，苏美尔语是（g）iskim，阿卡德语是ittu。这样的信号有许多不同的种类，在祭祀动物的内脏中、油滴入水面上形成的形状中、天空中天体运行的现象中还有日常生活的偶然事件中，都可以获得这种信号。"……"决定论的观念并不内在于这一信号的概念中，关于信号的知识建立在经验的基础之上，一旦被观察到，确定的信号就同一个特殊的事件联系在一起，这一信号被知晓，以后无论何时再次观察到这一信号，都将暗示着未来的同一事件。"这就是苏美尔人的巫术思维。虽然苏美尔的观察征兆的记录没有保存下来，但是通过受其影响颇深的巴比伦的双语并置的文献记录来推测，还是能够得到有关征兆信号的观察与阐释的证据。占卜是祭司们的主要职责之一，他们习惯于通过梦境和自然事件来解释征兆，他们热衷于解释羊肝上的外部皱纹和内部形状，认为诸神的意志与愿望都显示在其上。就像中国古代的巫史们用龟甲和兽骨，包括天象来预测人间祸福一样。"占星术的起源可以追溯到苏美尔人的时代，但其最终结果非常重要。占卜者们在试图建立根据天体的位置以解释神的意志的所谓科学方法的同时，还把观察到的各种天体运动作了精确而详细的记录，从而为我们今天科学的天文学开辟了道路。"除了巴比伦人占星法的延续至今的潜在影响，还有亚述时期所留下来的记录天象的泥板。它们都受惠于苏美尔文明的创造。如《阿米嚓杜喀的金星泥板》，记录了亚述时代金星的隐现所预示的征兆。泥板中的金星以人格化的女神形象出现，而非单纯客观自然天体。
第11月第15日，金星消失于西方，它隐没于天空3日，第11月第18日，金星出现于东方：百泉涌现，阿达德之雨，埃阿之洪水到来，诸王化干戈为玉帛。
第8月第11日，金星消失于东方，它隐没于天空2个月又n日，第10月第n日，金星出现于西方：大地获得丰收。
这里不仅金星是神灵之名，也是神本身。她同其他神灵一起给人的生活带来征兆和结果，洪水、战争、丰收、灾馑都同天体运行联系在一起。这也给后世的历史学家提供了宝贵的线索。结合天文学就可以确定文献上没有或夸大了的历史年代的大致时间。
天空中布满了恒星和行星，它们在古代世界人们的观念中不仅是自然的存在还是人格化的神。苏美尔人仅凭肉眼就观察到了精确的天体运行轨迹，并将它们同人类的活动联系起来，成为神谕的凭据。令人吃惊的奇迹有很多与苏美尔人的塔庙有关。塔庙可以作为观察天象的高台，其内部没有屋室，外围有坡道或梯级供人登顶。其神圣空间的意义十分明显。占星在苏美尔并非出自纯粹的科学目的，而是神话思维的表现。天空中的星辰成为人们想象诸神在天国中的形象。这同后人用已经掌握的"理性"思维观念去审视星体是完全不同的视角。"星象神话与作为客观物体的太阳、月亮和星星毫不相干，但是，在原始人和古人中，这些神话又是普遍存在的。它们甚至存在于我们之中，但这里它们不再表现为迷信或神话，而是表现为内在状态或情感态度，在不明显的感情变化中可以观察到它们。我们已不再用外在的状态来说明情感，但仍然往往把它们与天气情况或某些外在的"变量"联系起来，似乎这二者之间有直接的因果关系。但如果我们转向意识背景中，就会发现这些与原始人的神话并非有什么不同的想法仍潜藏于当代人的感觉和情绪之下。"
在比较神话学研究的早期学者缪勒那里，天体的形象化正是印欧神话起源"语病"说的基础。这位德国学者以比较语言学为基础，探讨神话中的星体名称及其神格化的原因。那是同初民的直接生活经验相联系的。"太阳神因其具有金色的光芒而被说成'有金手'，于是手也用和光芒同样的词来表达。但当同样的称号用于阿波罗或因陀罗时，神话就产生了。正像我们在德语和梵语神话中发现的那样，神话告诉我们因陀罗失去了他的手，而换上了金手。于是，我们在此找到了神话学的某些关键环节，把握它们的方法却必须从比较语言学借鉴而来。"……"一个王采用好兆头的名字是极为有用的，因而总是太阳、月亮及星星联系起来；这种情况，造成同太阳名称相关的神话，总是自然而然地把太阳的名称转变成和某个人物同名同姓。在古代流行于爱利斯一带的诗歌和格言中，人们说'赛勒涅热恋并注视着恩底弥翁'，而不说'月亮在晚上升起'，人们说'赛勒涅拥抱着恩底弥翁'，而不说'日落月升'；人们说'赛勒涅亲吻着进入梦乡的思底弥翁'，而不说'现在是夜晚'。这些表达方式在其意义已不再为人们理解之后还保留了很久，"这正像《金星泥板》中的思维方式--神话思维对客体的形象化表述。虽然缪勒把自己的理论建立在古代印度和古代希腊罗马神话的语言学基础上，并没有涉及苏美尔的神话，但排除他的学生片面把一切现象都解释为太阳神话的误区，其结论还是很有参考价值的。在苏美尔语中许多神的名字就是指某种天体或其特性。如月神南纳苏美尔语意为"升起则照耀大地者"；太阳神乌图则意为"光亮的"、"昼"，阿卡德语中称为沙玛什，就是"太阳"之意；伊南娜则为金星的化身，语义为"天之主宰"。苏美尔人留下了世界上最早的天体运行记录，同时这些天体作为神明的意义可能出自语言的意义转化，亦直接来自宗教活动中的神话思维。其实不只是太阳神话，其他天体如月亮在神话阐释中也有被作为唯一来源的情形，这都是各有根源的。
由天象观测带来的以星辰命名神祇是两河流域的"发明"，这在语言学上似乎可以印证缪勒的观点。"天象观测，对美索不达米亚诸民族的宗教和神话有着极其重大的影响。所谓神祇之星辰化，肇始颇早。于是，男、女众神、地域守护神，则与星辰联属。星辰的属性（即天体现象化身的成分）之融于神祇形象并成为其组成部分，远在始初时期，即天文知识尚未臻于隆盛之前。巴比伦楔形文字中'神'的概念，由一表示'星辰'的意符表达。这种符号，作为一'限定语'，与男、女众神之名相联缀。伴随天文知识的日积月累，而往昔互不相关的神祇形象又逐渐形成统一的神殿，众祭司则将若干星辰以及其他诸般天体形象与神祇相联属，而且井然有序，--这便是神祇星辰化之由来。……这种以星辰，特别是以行星之名加诸神祇之风，正是肇始于巴比伦，继而传与希腊人，再传与罗马人；某些罗马（拉丁）神，迄今犹冠以行星之名。一年诸月，亦与神祇相联属。"至今人们看到的英语中诸大行星的名称都是古罗马神的名字，巴比伦的星象神话来源于苏美尔。最早的关于美索不达米亚天文学楔形文字文本记录来自公元前18世纪，是地方宗教的实践和表现。可以推测这种天体观测的行为应该更早，因为其中所蕴含的神与星体相关联的思想，是神话思维的产物。而苏美尔人早已经把天体的征象用神话的形式表达了出来。"古代美索不达米亚人把宇宙看作一个巨大的中空的球体，有两个半球：上面的是天空，下面的是地狱，海洋将二者分离开来，海洋之中是陆地。他们不相信这个巨大而复杂的体系通过自身发挥其功能，因此创造了诸神来推动和管控。……一个神圣力量在山区，另一个在沙漠和草原，还有一个统治水域，最后还有管理海上的区域的神。"这些神都有自己的"辖区"，生活中的动植物和事物也各有自己的保护神，自然就包括星辰神，他们对于农业生产、季节变化和时间确定都有着神话性的功能。占星学是一种神的象征的学问，通过星体变化来传达诸神的神谕和对人间的启示，这就是这一"科学"肇始的初衷。苏美尔人借由对天象的观察寻找对未来征兆的阐释并创制历法。就像对于月亮而言，月神南纳的行迹同月亮在天空中的运行密切相关。月亮圆缺的周期变化，形成了月的概念，不同位置的月相又形成了年的概念，这样苏美尔的立法属于"太阴历"，每年十二个月，每个月三十天。南纳的功能也同观察月亮有直接关系。南纳作为牧神的功能或许来自观察海平面上新月的牛角形状。而月亮圆缺同女性生理周期的联系可能使南纳具有丰产的功能。
…………
归根结底，巫术是最早的知识与技术，是通过精神力量作用于周围世界的原初"科学"。如果说后世的诸多学科化分于神话，则科学源于早期巫术的生活实践。这一切在苏美尔那里借助于占星、咒语、医疗等形式得到象征性的表达。总之，在苏美尔除了文献记录还有各种证据展示并证明了他们日常生活中的神圣性。虽然没有历史的"铁证"，但是从人类共同的神话思维出发构拟出神话历史的脉络还是有可行性的。其实，无论是旅行，还是各种征兆，以及治疗和祓除，都曾经是人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神话历史不仅阐释一个充满着神话思维的远古文明，还对现代的思维以及绝对理性的观念提出了逆向思维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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