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作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国家地理》杂志资深撰稿人,2008年《中国国家地理》改版10周年之际,与马丽华、王旭峰、范晓等人同获“中国国家地理10周年文章贡献奖”。已出版作品30余部,主要有《历史的B面》《1644:帝国的疼痛》《天朝1793-1901:中西文明交锋下的乌合之众》等。部分作品被译为外文。 我是小地方来的。十岁以前,我在四面漏风的村小上学。十岁到二十岁,在沱江畔的两座小镇念到高中毕业,然后,又到一座更大的镇——城关镇——补习一年。 对一个乡下孩子来说,镇不仅是微缩的城,它还意味着高悬于乡村之上的、另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幸福生活。只有两条街和一些吊脚楼的古镇,曾寄托了我对城市最初的想象和热情。那时候,我的理想是在镇上有一份工作——肥腻的厨子、矜持的司机,或是冷漠的卫生院医生,都行;关键是要在临河的街道有一间小屋,白天上班,夜晚写诗。那就是我想要的幸福。 当然,后来的情况与预期的不同。二十岁以后,我走出小镇,也更加远离了原初的乡村。在自贡的工厂谋生数年后,终于有一天,我坐上一辆绿皮火车来到成都。 算起来,我在这座原本是他乡的城市已经生活了整整二十年。 这是一生中至关重要的二十年。日子如同握不住的流沙,我从青年变成中年。随着对这座城市的了解、熟悉和深入,我想,我大概也能算成都人了。 这些年,我为成都写过不少东西。我的两部长篇小说的背景,都设定在成都。小说里,它叫西都,是一座喧嚣而又充满活力的城。与之相比,我从前生活的小镇,单纯、弱小,像一茎小草之于一棵大树。 小镇的成长史对一个人的影响是潜在的、恒久的。这么多年来,我喜欢的不是城市宽阔的大街,而是小镇狭窄的老巷;钟情的不是后现代风格的高楼,而是门掩黄昏的庭院。庞大的城市像飘浮在空中的云朵,伸手可及却又永不能及:而小镇,如同左邻右舍的脸,皱纹间都是熟悉的生活和处变不惊的日常节奏。 套用我的老师张新泉先生的一句话——我以为,小镇离人间烟火与骨头内部更迎。 所以,有一天,我突然想为成都的小镇写本小书。不谈风光,不谈历史,不谈民俗,不谈美食,只谈我观察的,或是亲历的小镇故事,以及在那里,有怎样一些生动而卑微的人生。 成都恐怕有一百座小镇吧?我只写了其中的十多个。唯一的选择标准就是和我有关。 总之,我来了,我看见,我说出。 如此,而已。 另外,书中照片除《山泉:一朵桃花,一朵雪花》为嘉楠先生所拍,其余均为我自己所拍。 2018年11月6日成都之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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