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为章太炎作传的不乏大家,而作为一个研习宪法史的青年学者,作者所说“章太炎是有别于革命家的革命家,是反对宪政的宪政主义者”,“差一点就成了一个宪政主义者,也差一点点就是一个反宪政主义者”这些评价却让人耳目一新。他深情地追溯章太炎的一生,从清王朝覆灭,到革命军兴起,描写章太炎是如何不遗余力地主张打破革命的虚妄、打破宪政的虚妄,打破议会的虚妄,打破进化论的虚妄,独自承担了时代巨大的苦难与重负。从而,他将章太炎的传奇经历与中国近代化的进程融为一体,为身为革命家的太炎先生画像,也为身为学者的太炎先生画像,自然也为其所处的这一时代画像。 本书简介: 这是一本章太炎评传,评的是作品,传的是人生,好在仍有意气挥洒,且不失雄强,或可称之为太炎先生的隔代传心之作。萦绕此书的不是重整山河的热烈乡愁,而是重启记忆之门,与太炎先生一起走过二十年的天真与感伤:从《訄书》、《中华民国解》到《俱分进化论》、《五无论》、《四惑论》,之后融入了《齐物论释》,融入了鲁迅的平民性、农人傲骨,最后,在《破恶声论》、《阿Q正传》、《孤独者》中,师徒二人雄赳赳地联手打败了时间。作为一个研习法律史的教书匠,作者执迷于章太炎的一枝热笔,倚着两扇空门,琢磨着“士别三日”样的问题:章太炎人如其名,有一双火眼,游侠气质的火眼,这双火眼是如何观望中国的法律变革的?章太炎是谜一般的革命家,学问好,又有佛学的底子,每以道家文体,写出佛家慈悲,这是怎样的一种风格?章太炎迷恋旧时文化,仿佛一个落难的富家公子,隔着玻璃窗望见别人在自家旧宅宴乐,总怀着深刻的尊严感。如何看待这种中国知识人阶层常有的尊严感?章太炎不是在浇水,而是为革命之花浇蜜。人称“章疯子”的他每每故做不同,其实是真正不同。我们这些晚辈后生,有时间,有精力,有自由,却舍不得拼命,舍不得疯狂,是不是有必要琢磨一下他的疯魔?章太炎从未获得一个所谓的“官身”,如他所说,打破书斋,只能慈悲地打破它。阅读此书,就是与章太炎一起慈悲,一起来打破自己心上的冰山。 作者简介: 孙德鹏,法史学者,任教于西南政法大学,主要研究方向是清末民国宪法史,著有《疲劳的颜色》(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从走上讲台到过上一种手边有几本书的教书匠生活,始终都有点不期而遇的感觉,所幸仍乐此不疲。 目录: 引言章太炎的位置 壹世有大儒 “神经病质” 儒侠 一个佛学的根底 古文学光荣的结局 贰天下有亟事 少年气盛 先有良俗,后有宪政 废科举 立宪舆论 五位大臣 中国语境 大权统于朝廷#41900;庶政公诸舆论 为时已晚引言章太炎的位置壹世有大儒“神经病质” 儒侠 一个佛学的根底古文学光荣的结局贰天下有亟事少年气盛 先有良俗,后有宪政 废科举立宪舆论五位大臣 中国语境大权统于朝廷ꎬ庶政公诸舆论为时已晚 否定者章太炎叁理想过高的宪法立宪国之国体问题 立宪国之权力问题“精神性”宪法观1903年 合群与独立 肆大知闲闲何谓近代? 近藤邦康与列文森谁是革命军? «革命之道德»有学问的革命家 «訄书»进化论以法律为诗书«齐物论释» 礼不下庶人带着抵抗的成长伍天朝议院:从“通达民情”到“毒黎庶”作为方法的中国经验传统的立场:“通达民情” 衙门与“爱汉者” «东西洋考每月统计传»民本与议院«瀛寰志略» «代议然否论» 陆光复前后俗态可掬 共和之美革命军起,革命党消 二次革命 柒练兵者袁世凯王气渐失,兵气日盛 乱世枭雄 棋子 捌洪宪帝制一个共识民意不可违 法无戏论 玖民国遗民京师冠盖之区龙泉寺 洪宪元年尾声满地江湖吾尚在前言文化的意思,就是自说自话。如两个孩童“聊天”,看似热火朝天,其实是各自咿呀。待到他们长大成人,便会生出些执念。“忠诚”亦是一种执念,为了有序可循而被江湖围困:宁犯朝廷之法,不负江湖之义。 章太炎这个人,有童真的一面,也有义气的一面,太炎先生的笔热得滚烫,下起笔来却是冷静得不得了。他不会把周遭当作废墟,古文学的诗意固然灿烂,然而只在语词的意义上才有韵味。华丽过去早已消失,一去不复返。如果做不成进步社会的宠儿,那就干脆做个令人憎恶的幽灵,怀着慈悲的幽灵。 与那些废墟中呼唤旧日虚荣的声音不同,章太炎的声音是来自另一个时代的另一种语言。他是竭力避免感伤哀怨#41900;一面是勉勉强强的历史自豪感,另一面却是坚硬的“民族主义”。“废墟中的忧伤”,“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等等,不过是三流画家的庸俗画作——把美人之死置于画幅的中央——章太炎厌恶这样的画家。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悲伤节奏。清帝逊位,民国初建,中国是翻新中夹杂着不舍。人们乐见共和国之进步,却把自己的房间布置得跟博物馆一样。文化的意思,就是自说自话。如两个孩童“聊天”,看似热火朝天,其实是各自咿呀。待到他们长大成人,便会生出些执念。“忠诚”亦是一种执念,为了有序可循而被江湖围困:宁犯朝廷之法,不负江湖之义。章太炎这个人,有童真的一面,也有义气的一面,太炎先生的笔热得滚烫,下起笔来却是冷静得不得了。他不会把周遭当作废墟,古文学的诗意固然灿烂,然而只在语词的意义上才有韵味。华丽过去早已消失,一去不复返。如果做不成进步社会的宠儿,那就干脆做个令人憎恶的幽灵,怀着慈悲的幽灵。与那些废墟中呼唤旧日虚荣的声音不同,章太炎的声音是来自另一个时代的另一种语言。他是竭力避免感伤哀怨ꎬ一面是勉勉强强的历史自豪感,另一面却是坚硬的“民族主义”。“废墟中的忧伤”,“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等等,不过是三流画家的庸俗画作——把美人之死置于画幅的中央——章太炎厌恶这样的画家。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悲伤节奏。清帝逊位,民国初建,中国是翻新中夹杂着不舍。人们乐见共和国之进步,却把自己的房间布置得跟博物馆一样。章太炎心中也有这样的一座博物馆。放逐、废黜、谋杀、争权夺利、夷为平地的种种故事,构成了帝国重生的巨大画幅。与此同时,也留下了寂静如空宅的一座座宫殿,人人视之为老朽破旧的怪物。在这个灰色国度里,人们不是在对抗哀伤,就是把它一点一点地内化为自己的哀伤。只有一个章太炎,在这个忧伤的国度里宣称:即便全世界都是凉的,他的笔也不会失了温度。风格这个东西是宿命的。章太炎的人生里既有果敢,也有退却,总怀着大信。他远远观望,一尘不染,如游吟诗人。据说荷马的名字有碎片收集者(pieces-together)的之意。诗人者何?敏感于人世变迁,用颤抖的笔勾画出一条连绵不断的感知溪流,在章太炎那里,这个溪流是革命的意识流。一个好作家一定是比读者先感到厌倦,才能有创造力暴发的新起点,章太炎就是这样的好作家。思想界的突变、反抗、阻塞、挣扎与摒弃,全在数年间发生。尽管写作风格极端,章太炎也与同代人一样,生活在平常人的遗憾中。他是用文字的碎片把自己包装成另一个人,这些碎片暗暗指向一个神秘的海滩,他和他的读者绕过迷宫才能到达,旅程漫长,但充满快乐。章太炎的文字很轻,让人看到包裹着事物的空气,于是,读者便进入到一种奇特的飘浮状态。对于这个状态,有人视之为自治领地,也有人看到一座装满无知与怀疑的地窖,章太炎是时时游离于这两座城池。他的一支笔是肯定中有怀疑,否定中又藏着肯切。对于中华民国,章太炎一直心存疑惧:一方面,作为中国人是一个不可避免的命运。而且不管人们做什么,都是中国式的中国人;另一方面,也是往往被忽略的一点,作为一个中国人还意味着一种假象。一个面具,他可以从容地处理掉那些欧洲的难题、美洲的难题、日本的难题,而且从来都不是“盲目”地处理,也并不受什么特别的约束。人们只是用新的取代了旧的,或者是用旧的克服了新的。民国是个巨大的梦境:革命者捱过无数的不眠之夜,民众却鼾声如雷。读书人彻夜高谈阔论,洋车夫却梦着面包,没人在乎什么失落的家园,倘是家破人亡也就罢了,痛苦的是家破人不亡。章太炎毫不犹豫的放了一把火,才惊醒了梦中人,把个阿赖耶识也一举拆穿。讲佛学也好,谈齐物也好,都是章太炎从古人那里继承的精神血统。谁拒绝这个血统,谁就失了志气,再怎么激昂也掩盖不住丧气话的疲态。曹植说“来日大难,口燥唇干;今日相乐,皆当喜欢。”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到底不如曹操的«秋胡行»:“歌以言志,晨上散关山……歌以言志,我居昆仑山。”人生,还是一意向上的好,太炎先生和他的中国都是乐在其中。幸甚至哉,歌以言志。人生本可超然,上智定怀此愿,是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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