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简介: 在漫长的艺术岁月里,杭州的点点滴滴,时时穿过丰子恺手中细细的毛笔,停留在那一幅幅小小的画面中。这息息相通的情味,从少年求学杭州开始。国文老师偏爱这位名叫“丰仁”的好学生,为他改名“丰子恺”,愿他“和乐”、“安宁”。他与杭州共度的每一段时光,都围绕着这份幸福感。钟桂松编著的《丰子恺与杭州》叙说了丰子恺与杭州的往事,从中可以寻绎出一代艺术大师丰子恺先生艺术生命轨迹的一部分。精彩页(或试读片断) 刚到杭州的那种不适应,让丰子恺心烦意乱,孤立无援。此时,丰子恺的心灵远没有在石门湾西竺庵小学里那样敞亮和如鱼得水! 丰子恺小时候不能吃猪肉,一吃到猪肉就呕吐。母亲钟云芳担心丰子恺瘦弱,不吃肉影响身体,就千方百计想让丰子恺吃点肉,但无论怎样变着法子如把肉剁细做成馅,或与其他食品一起做成丸,丰子恺一吃到肉味就立刻呕吐,使得丰子恺母亲一筹莫展。丰子恺的饮食习惯也变得挑剔起来。同时,丰家女孩多男孩少,丰子恺的饮食和身体自然成了包括母亲在内的丰家上下关心的一个重点,大家都想着法子让着他、护着他,小时候的丰子恺就处在这样不富裕但优越的家庭氛围里。 因此,到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求学,吃、住、学都在学校,丰子恺人生第一次尝到集体生活的味道;第一次感受到一批正在长身体,吃什么都香的年龄的小青年在一起争食抢菜的场面和味道。这里,不妨看一下丰子恺记忆犹新的寄宿生在饭堂内吃饭的场景: 生活物质增多,物价腾贵,庶务先生精明,厨房司务调皮,加之以青年学生的食欲昂进,夹大夹小七八个毛头小伙子,围住一张校桌,协力对付五只高脚碗里的浅零零的菜蔬,其有“老虎吃蝴蝶”之势。菜蔬中整块的肉是难得见面的,一碗菜里露出疏疏的几根肉丝,或一个蛋边添配一朵肉酱,算是席上的珍品了。倘有一个人大胆地开始向这碗里叉了一筷,立刻便有十多只筷子一齐凑集在这碗菜里,八面夹攻,大有致它死命的气概。我是一向不吃肉的,没有尝到这种夹攻的滋味。但食后在盥洗处,时常听见同学们的不平之语。有的人说:“这家伙真厉害,他拿筷子在菜面上掉一个圈子,所有的肉丝便结集在他的筷子上,被他一筷子夹去了。”又有的人说:“那家伙坏透了,他把筷子从蛋羹旁边斜插进去,向底下挖取。上面看来蛋羹不曾动弹,其实底下的半个蛋羹已被他挖空,剩下的只是蛋羹的一张壳了。” 有时众目所注意的,是一段鲞鱼。这种鲞鱼在家庭的厨房里是极粗末的东西。在当时卖起来不过两三个铜板一段。但在我们的桌面上,真同山珍海味一般可贵。因为它又咸又腥,夹到一粒,可以送下三四口饭呢。不幸而这种鲞鱼大都是石硬的。厨房又要省柴,蒸得半生不熟。筷子头上不曾装着刀锯。两根手头的毛竹对付这段带皮连骨的石硬的鲞鱼,真非用敏捷的手法不可。我向来拙于用筷的手法。有一时期又听信了一个经济腕力的同学的意见,让右手专司握笔而改用左手拿筷,手法便更加拙劣。偏偏这碗鲞鱼常不放在我的面前,而远远地放在桌的对面。我总要千难万试,候着适当的机会,看中了鲞鱼的一角而下箸。一夹不动,再来,三夹又不动。别人的筷子已经跃跃欲试地等候在我的手臂的两旁,犹如马路口的车子在等候绿灯了。我不好尽管阻碍交通,只得拉了一片鲞皮回来。有时连夹了四五次,竞连鲞皮都不得一条;而等候开放的人的眼,又都注集在我的筷头,督视着我的演技。空筷子缩回来太没有面子。但到底没有办法,我只得红着脸孔,蘸一些鲞汤回来,也送下了一口白饭。 丰子恺有时还碰到与某个大胖子同坐一桌,让全桌同学十分难堪。一是大胖子围着桌子占的地方大,丰子恺曾约莫估计胖子坐一边的地方占了三分之二;二是饭量大。所以大家都不愿与之同桌进餐。这样的不习惯,让丰子恺感到滑稽的同时也感到无奈。然而更让人不可理解的是浙一师里面同学吃饭时的那一套程式,老气横秋,又是学校拟定必须要完成的功课。丰子恺记得:“我们守着这样的礼仪,用膳完毕的时候,必须举起筷子,向着同桌未用毕的入画一个圈子用以代表‘慢用’。未用毕的人也须用筷子向他一点,用以代表‘用饱’。桌桌如此,餐餐如此,就是在五只菜碗底都向天,未毕的人无可慢用,已毕的人不曾用饱的时候,这礼仪也遵行不废。” 不过,这种程式礼仪,常常在不经意间留下笑话。因为有这种礼仪,丰子恺常常看到这样一个场景:一个举动轻率的青年想把筷子伸向左方的一只碗中去夹菜,忽又看中了右方的一碗菜,中途把筷子绕向右方,不期然地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圈子。其余的人当他是”慢用”的礼,大家用筷子来向他乱点。结果满座发出一种说不出的笑声。丰子恺还记得:个别举止孟浪的同学,吃饭时埋头自顾自划饭,不提防饭粒滚进了气管,咳嗽出一大口和菜嚼碎了的饭粒来,分布在公用的菜碗里一一这对向来讲究卫生的丰子恺而言,这种场面是无法承受的。 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的管理,与舍监的认真有关。当时舍监由夏丐尊担当着。夏先生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像个上了年纪又非常劳心的慈母,他生怕这些莘莘学子在校内有什么闪失,制定了许多规矩和制度,这让这些正处在青春叛逆期的小伙子感到浑身不自然,甚至抵触情绪很大。据说,当时也在一师的曹聚仁,一进校门就与夏丐尊对着干,觉得夏丐尊面目可憎,言语无味,简直是阎王。当时学校请“朱源兴”成衣铺为一师学生做校服,曹聚仁分到的那套太大,穿不上。曹聚仁去质问舍监夏丐尊,夏丐尊居然不理睬,让曹聚仁恼火万分,气得直骂街:“朱源兴老板鬼头鬼脑,不知送了夏先生什么东西?唉!做舍监的都不是好东西,只会克扣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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