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以磅礴大气的史诗风格还原战争年代,同时也以独特的视角书写了现代史。一位里昂郊区青年脱离正常的布尔乔亚生活,租着小房子,以散发广告单页勉强为生。在人生最低谷,他遇到一个特别的老兵画家萨拉尼翁,被他的水墨画所呈现的独特世界和意境打动。于是,他跟随萨拉尼翁学画,而萨拉尼翁则向他讲述自己的故事,带他走进二战、越南战争和阿尔尼利亚战争的个人史。以这段奇特的友谊为背景,小说徐徐展开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并深刻反思法国的历史和现状。 作者简介: 作者阿历克西·热尼自称“星期天作家”,在获得龚古尔奖之前,他只是一个外省的中学生物老师、三个孩子的父亲,在咖啡馆用业余时间写作。二十年间他笔耕不辍,屡遭退稿,终于在48岁时以黑马姿态获得龚古尔奖。 译者余中先,我国著名翻译家,法国文学艺术骑士勋章获得者,《世界文学》主编,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博士生导师。他翻译介绍了奈瓦尔、克洛代尔、阿波利奈尔、贝克特、克洛德·西蒙、阿兰·罗布-格里耶、昆德拉等人的小说、戏剧作品三十多部。 目录: 阐释一瓦朗斯的轻骑兵出发去海湾 小说一老鼠的生活 阐释二我有过美好的日子但我把它们抛弃了 小说二四月上山去丛林 阐释三夜间药房的一纸镇痛药处方 小说三朱阿夫兵车队及时赶到 阐释四这里和那里 小说四最初的几次,以及此后 阐释五雪的脆弱秩序 小说五在这血腥花园里的战争 阐释六一向来我总是见到她,却从来不敢跟她说话 小说六三分的、六边的、十二面的战争;自噬的魔怪 阐释七我们视而不懂死者的漫步 阐释一瓦朗斯的轻骑兵出发去海湾 小说一老鼠的生活 阐释二我有过美好的日子但我把它们抛弃了 小说二四月上山去丛林 阐释三夜间药房的一纸镇痛药处方 小说三朱阿夫兵车队及时赶到 阐释四这里和那里 小说四最初的几次,以及此后 阐释五雪的脆弱秩序 小说五在这血腥花园里的战争 阐释六一向来我总是见到她,却从来不敢跟她说话 小说六三分的、六边的、十二面的战争;自噬的魔怪 阐释七我们视而不懂死者的漫步 中国人有言,欲识武夫,先观其书法;人们这样说。书写的动作便是小型的全身动作,甚至是整个生存的动作。无论范围大小,姿势和精气神是一样的。他赞同这一观点,尽管他已经不记得是在哪里读到的。关于中国,萨拉尼翁几乎一无所知,一些细节,一些传闻,但这就足以让一片遥远的中国疆域树立在他的想象中了,稍稍模糊,却又很在场。它为他提供了哈哈大笑的胖菩萨,奇形怪状的假山石,不太漂亮的蓝色花瓶,还有那些装饰在被叫做中国墨的墨盒上的龙,而这墨,英国人翻译错了,把它说成来自印度。他对中国的趣味首先来自它:一个词,只是墨盒上的一个词。他是如此地喜欢黑色的墨,觉得它简直就能建立起整整一个国家。有时候,梦想者和无知者对现实的本质有着很深刻的直觉。 萨拉尼翁对中国的了解,基本上来自于一个老先生在一个小时的哲学课上的话语。他记得,他当时讲得很慢,还不断地重复,热衷于长久地讲一些概况,这钝化了听众的注意力。 佛布东神甫曾经邀请过一个年老的耶稣会教士来班上讲课,此人在中国生活过。他躲过了义和团暴动,他见证了颐和园的被劫,他经历了军阀混战期间的民不聊生。他曾很喜欢中华帝国,即便帝国早已崩溃,他也习惯了民国,习惯了国民党,但日本人入侵了。中国又陷入一场彻底的战乱,而且会是很长时期;他的高龄不允许他看到大乱的尽头。他回到了欧洲。 老人走路时驼着背,喘着气,顺手能抓住什么就扶住什么;他花了无比长的时间,才算穿过学生们全体起立的教室,落坐到佛布东神甫从来不用的那把太师椅中。整整一个钟头,两声打钟之间的整整一个钟头,他以一种单调的嗓音倾吐出一些概貌,人们兴许能从报纸上,从战前的那些报纸上,那些正常出版的报纸上读到它们。但是,他还用这同一种气喘吁吁的嗓音,这平淡无奇的嗓音,读了一些奇特的文字,而这些,人们是找不到的,哪里都找不到。 他读了老子的格言,依照这些话,世界应该既非常清晰,非常具体,又非常不可理解;他读了《易经》的片段,其意思显得就跟一把扑克牌那样繁复;他最后还读了孙子关于用兵之法的一篇故事。它显示出,人们可以训练任何人去打仗。它显示出,服从命令是人的一种属性,而不服从命令则是人类学上的一种例外;或是一种差错。 “给我任何一帮无文化的农人,我都能把他们训练成你的卫士,”孙子对皇帝说。“按照兵法的原则,我可以训练任何人,就像在战场上那样。”——“包括我的嫔妃吗?”皇帝问,“这一群叽叽喳喳的娘儿们?”——“照样。”——“我可不相信。”——“给我以全权,我就能把她们训练得跟你最好的士兵一样。”皇帝好奇地答应了,于是孙子训练起了那帮子嫔妃。她们可不听命令,嘻嘻哈哈的,队列也混杂,简直一点都不像样子。皇帝见了也发笑。“对她们,我可一点儿都无所期待,”他说。——“如果说命令未被理解,那是因为它没有下达好,”孙子说。“这就是将军的错,他该下达得更清楚。” 他重新解释,更清楚了,女子们重新开始操练,但依然哄笑如旧;她们一哄而散,用丝绸的袖子遮住脸。“如果这一次命令还是没有听明白,那就是士兵的错了,”他下令砍了那个最开始笑的宠妃的头。皇帝急忙过来劝,但他的谋士断然坚持;他早已全权在手。“假如陛下想看到计划实施,他就得放手让他同意负全责的人一管到底。”皇帝虽心有不愿,无奈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那妃子就被砍了头。一阵巨大的忧伤笼罩在她们练兵的平台上,连鸟儿都噤声不叫了,鲜花也不散发香味了,蝴蝶也停止了飞舞。漂亮的嫔妃们静静地操练起来,就像最优秀的士兵一样。她们队列整齐,动作一致,幸存者之间的那种同甘共苦,恐惧气味所传播的那种生死激励让她们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但是恐惧只是为了服从而提出的一个借口:更经常的情况是,人们更喜欢服从。人们不惜去做一切,为了呆在一起,为了沉浸在恐怖的气味中,为了啜饮那一份激励,它慰藉孤独的人心,驱逐可怕的不安。 蚂蚁靠气味说话:它们有战争的气味,逃亡的气味,吸引的气味。它们永远听从气味。而我们,人,我们有一些精神性和挥发性的汁液,它们会像气味那样起作用,分享它们,正是我们最爱做的。当我们在一起时,团结成一体时,我们可以丝毫不去想任何别的,而只奔跑,屠杀,以一当十,以十当百地搏斗。我们不再像是我们自己;我们就是我们自己。 宫殿的一个平台上,夕阳的斜晖把黄石狮子照耀得发亮,嫔妃们在忧伤的皇帝面前小步操练着。夜幕降临,光线在暗色军服上昏沉下来,随着孙子发出的简短口令,她们继续齐步前进,她们的靴子发出有节奏的踢踏声,她们闪亮的丝绸衣袍迎风飞扬,但已经再没有人想起来欣赏这五彩的颜色了。每个人的肉体都已消失,剩下的只有在司令官口令下整齐划一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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