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忆骨


作者:弗朗西斯·伊塔尼,魏立     整理日期:2014-08-12 00:59:49

《忆骨》讲述了八十岁的乔姬与伊丽莎白女王同年同月同日生,幸运地受邀参加女王的生日午宴。去机场的路上,乔姬发生了车祸,连人带车被甩下峡谷,躺在那儿不得动弹。满身骨头的疼痛,让乔姬想起儿时在《格氏解剖学》上看到的人体骨骼图,每一块骨头都牵动着她一连串的回忆。八十年来,作为外孙女、女儿、侄女、妻子、母亲,乔姬往昔的点点滴滴,如同被风惹起的尘埃,在她脑海里浮现,回旋,激荡起她一生的复杂情感。
  作者简介:
  弗朗西斯?伊塔尼(FrancesItani),加拿大小说家、诗人和散文家。1942年出生于安大略省,英文和心理学双学士。主要代表作有《失聪》、《忆骨》、《安魂曲》等,获得了包括“英联邦最佳图书奖”、“鼓手小说奖”在内的诸多奖项。以朴实无华、力透纸背的散文笔调,展现了深埋于普通生活外表之下的复杂与深沉。
  ——《纽约客》
  作者将回忆以松散的时间顺序展现在读者面前,每个回忆中的片段都有独特的方式打动人心。
  ——《纽约时报》我在下意识地抓着什么。我必须反复握紧、松开手指,尽管有时候这么做会疼。我的关节炎很多年没犯了,虽然肌肉和骨头时不时还有点不听使唤。哈利死后,夜里听爵士乐的时候,我就用力拉手指,握紧、松开拳头,以防手僵掉。
  掌骨,腕骨,豌豆骨。豌豆骨在手腕上,因为形似豌豆,就得了这个名字。我在《格氏解剖学》里发现后,拿给艾丽看,她刚看到“豌豆骨”这个名字就哈哈大笑起来。大人不让我们在家里说“豌豆骨”,因为他们觉得这块骨头很不雅。我的家庭就是这样——我们靠骨头支撑自己,有些骨头却不能说。
  我的汽车跌落山崖之前,我的骨头都好好地支撑着我,就像我们以前去学校的时候,用橡胶环牢牢箍住褐色条纹的长袜。我们确实把那个玩意套在自己腿上了吗?太不可思议了。我们的腿没在十岁前坏疽,真是奇迹!菲尔和丹姥姥用力拉着那些红色的橡胶环,让它们变得柔软,直到橡胶环被拉长,变成了吊袜带。我和艾丽把脚伸进去,把橡胶环拉到腿上。接下来的一整天里,我们走来走去的时候,裙子底下就多了这么个鼓出来的圈圈。难道我们那时候的腿是牙签?
  大萧条时期,绸布店的生意也不好,菲尔开始去店里帮忙,一个礼拜去三天。菲尔担心霍姆斯先生每天操劳太久,尽量帮他分担。她忙个不停,在整齐码放着布匹的柜台间团团转。菲尔一向喜欢做针线活,店里闲下来的时候,她很乐意填写那些订单——法兰绒、原色棉布、窗帘材料、女帽毡、黑面纱、做帽子用的金属丝和装饰品。霍姆斯先生也卖杂货:彩带、丝线、缝衣针、别针、搭扣、扣眼、纽扣、布尺。菲尔去店里帮忙后,订购了弹力吊袜带,我们再也不用把橡胶圈套在大腿上了。
  菲尔很享受在镇里的生活,从店里出来时,她偶尔会到农贸市场转转,或者看看清仓拍卖。有一天她带回家一本有点破旧的书,书名叫《家政女王》。有一阵子,那本书一直放在客厅里橡木桌子的下层隔板上,那张桌子的桌面上一直放着那棵玻璃叶子的工艺树。丹姥姥看到带黄色花纹的酒红色封面就笑了起来——她年轻时就知道那本书。那本书是十九世纪八十年代出版的,我和艾丽相信那是个黑暗的时代。我们自己的世纪会发生什么,我们完全没有想过。
  《家政女王》是给家庭主妇看的,我想,我们家的丹姥姥和菲尔就是吧。有天我放学回家,看到每个开放的门道都挂上了厚厚的帘子。菲尔看到书上说,每个通往大厅的门口都应该挂上双层丝绒帘子。霍姆斯先生店里的丝绒卖得不好,菲尔塞了几卷到汽车里,把它们拉回家,镶上边,挂了起来。丹姥姥认可家里的新变化,因为她不想冬天的冷风吹得我们生病打寒战。如果我们真的生病了,丹姥姥的厨房储藏间里有特意预备的松节油和鹅油。
  菲尔到店里帮忙,我和艾丽就要多做家务,这就意味着我们必须待在家里,学着苦中作乐。丹姥姥无比认真地分配任务,我们却一点都不严肃。掸灰时,我们唱歌;如果丹姥姥要我们给地板打蜡抛光,我们就在拖鞋上裹上厚厚的破布,再拖着鞋子在硬木地板上走来走去。每次走过房间门,我们就撅起屁股,顶开挂在门口的丝绒帘子。
  晚上回到卧室,艾丽有时会大声读《家政女王》,那本教年轻夫妻该如何打理家务的书。艾丽还没有分配博卡大宅的家务活,我们决定,我们两个都不干那些整天拎着拖把和水桶的活儿。
  “我恨家务活,年轻的妻子回答说。”书中有些对话我记得很清楚。
  艾丽尖声说:“对不起,不过如果真是这样,你根本就没权利结婚。”
  她这句话逗得我们两个人哈哈大笑,虽然我们已经隐隐地感觉到,也许我们确实需要“结婚的权利”。当时不需要,但总有一天会需要。
  丹姥姥没有去店里帮忙,不过她照料着院子里的花园和菜园。春末夏初,我们放学回家时,她往往正在屋外栽种、浇水,要么就是在照顾她种在马车轮里的玫瑰。一看到我们,丹姥姥就让我们拔草——这是我们放学后要干的杂活之一。菜园对我们每个人都很重要,我们正在经历大萧条,虽然父母竭尽所能地经营绸布店来赚钱,但我们家的餐桌上却几乎没有什么好菜。
  母亲到店里帮忙后的那个夏天,我和艾丽也为家里作了贡献。六月初某个礼拜天的下午,家里突然有朋友过来,我们不得不请他们吃晚饭。我们家从来不缺肉和土豆,但没有蔬菜搭配。利马豆还没长成,生菜还没发芽。透过厨房的窗户,我看到丹姥姥走到外面,跪在田垄中间,开始拔刚长了一点点大的小胡萝卜。丹姥姥毁坏自己菜园的时候,我想到了她常念叨的:“栽种有时,拔出所栽种的也有时。”我确定,我看到她抹眼泪了。一个半小时后,胡萝卜端上餐桌——小小的、短短的,像指关节。我一根都不肯吃。
  因为看到丹姥姥流泪,我制订了一个计划,还说服了艾丽做我的同伙。莫特家旁边的农场里种了豌豆,到了收获时节,马车会沿着中心的泥土路把豌豆送到罐头厂。我们站在阳台上,等着马队经过——它们拉着运豌豆的车,后箱里的豌豆像干草一样高高堆起。车到眼前时,我们跑到路上,冲车夫和他旁边的人挥手。干热的风吹过,马车的车轮发出巨大的响声。我和艾丽开始追马车,在车厢旁边跑,一边躲,一边抓住豆秆丢到地上。我们跑得很热,又因为拼命偷豆子笑个不停。很明显车上的人发现了我们,其中一个向后伸着脖子,冲着下面的我和艾丽喊。但是马车的声音太大了,我们没听到他喊了什么。艾丽弯下腰,我看到她两只手都抓满了豌豆秆,手腕垂着。想起《格氏解剖学》里那个像豌豆的腕骨,我喊了起来:“豌豆骨!”艾丽听懂了,也跟着喊了起来。
  “豌豆骨!”我们扯着嗓子喊,“豌豆骨!豌豆骨!”
  我们在热风中喊叫着,把自己不雅的骨头对着马车。那个男人回头看看,笑着挥挥手。我们停下脚步,笑得停不下来,还要尽量稳住呼吸,回头捡我们刚才丢在地上的豌豆秆。我和艾丽都收获满怀。我们把这乱蓬蓬的一堆摊在车棚后面,在那里剥开豆荚,把豌豆放到一个桶里,一边剥一边吃。我们得意扬扬地把豆子提到房间里时,丹姥姥的反应让我们措手不及。“那些豆子反正会从马车上掉下来……有时候,”我们为自己辩护,“车上的人也不介意,他们只是笑话我们。”我们没提亮出自己不雅的豌豆骨的事情。
  但辩解近乎徒劳。我们被罚坐在外面的门廊上,大声读十诫。即使这样,我和艾丽偷来的豌豆当天晚上也被我们五个人吃得一干二净,只在碗底剩下了一大摊融化的黄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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