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本主要描绘江南风物,江南地方吃食及文化传承的书。文字清雅隽永,字句间娓娓道来,阿婆茶,家乡米酒,梅花糕,腌笃鲜,垛田芋头,遍地的油菜花,诸多江南风物人情及文化传承,让人如置身江南水乡中,温婉静谧。让漂泊在外的游子顿生思乡之情。 作者简介: 华明玥,专栏作家,供职于扬子晚报。 目录: 第一章 旧食 垛田芋头3 米酒6 腌笃鲜10 老徐煎饼13 青团18 重阳糕、芦花旗21 满架葫芦25 新花生28 芡实32 豆瓣粽子35幸而还有梅花糕 目录: 花香藕3939 阿婆茶42 幸而还有梅花糕46第一章 旧食 垛田芋头3 米酒6 腌笃鲜10 老徐煎饼13 青团18 重阳糕、芦花旗21 满架葫芦25 新花生28 芡实32 豆瓣粽子35幸而还有梅花糕 目录: 花香藕3939 阿婆茶42 幸而还有梅花糕46 酱园子里的秘制白酱油49 老古法的桂花酸梅汤52 油菜花56 茶点59 金莲花63 艇仔粥66 神仙豌豆70 茶会73第二章 旧 茶友79 前台小姐82 淑姨86 再见,崔阿姨89 船工老黄94 扫地阿姨97 列车员郑嫂100 绣娘锦云105 种菇人老萧108 送奶工杨琴111 兑菜人老赵114听漏人廖辉118 遛鸟人老王121 巡警老陆124 旧书店主人128 卖包子的老王131 卖烧饼的小葛134第三章 旧 寿面139 自酿米酒142 熬果酱145 风扇吹出的凉面149 老庄的西瓜152 惜物156 旧衣159 陪妈妈打毛线162 裁缝小罗165 冲茶师小魏170 炒茶人老邱173宋嫂丸子176 白洋淀里采苇叶180 带一摞饼去约会183 易杨采菊186 白兰花190 熏衣草193 餐具196 静水品茶师199 归去,万株梨花203 后记206明玥的书,让我馋涎欲滴,不因为她笔下的江南风情,只在于,她的静。——叶倾城前言 命运欠我一块梅花糕,我欠命运一块吃糕的心情 约略算算,喜欢明玥大概总有二十年了。 那时我刚刚开始写,阅读报刊是一种摸石头,为了过河。平媒正自繁荣,女作者们百花齐放,忘了几时留意到她,她笔下的故事,有一种淡却并非无味的隽永。有一个我一直记得的故事,说是在咖啡厅里喝水,薄薄一片柠檬,要冲水到几次,才能尽融到舌尖尝不到酸,喉底意识到甜。那之后每逢我去咖啡厅,喝人家端来的柠檬水,都想要捕捉这一刻——很惭愧,这是一种心静如宣纸才能体会的况味吧。我的心,粗糙得像张用过的旧报纸。 说不上交情几时开始:我们给同一个报刊写;她是编辑,我给她投稿;我也做过编辑,用过她的稿子。那已经进入21世纪,绝大多数作者都用电子邮件,只有明玥,每周开信箱,她的稿件会跌出来,清秀字迹,工整地抄在方格稿纸里。这样的话,写稿子要多费多少时间?也或者,每次抄写都是一种修行?我佩服也为之心有不安,每次删改都像一种亏欠。我完全相信她的字斟字酌,一字不能改易。但报纸版面有限…… 总觉得我对她有别样的了解,一方面我们经常会电话聊天——没错,电话。她是老派人,我估计她不用微博微信;另一方面来源于我对她的阅读。渐渐的,我眼前出现了两个华明玥:一个她过着柴米油盐的烦恼人生,家累只有比我更重,她说过孩子才几个月,她便带着孩子独自出差,把孩子小心地放在卧铺的里侧;另一个她则是隐逸江南的高人,在灯红酒绿的大都市,挖挖马兰头,酿酿酒,品品小馄饨。她的文字令我着迷,令我想要跳起来,披衣出门,去探访一瓶白酱油。连酱油的制炼过程,在她笔下,都像中世纪术士的炼金,充满难以言喻的神学意味,又这么平平常常地端上桌来,感觉筷子一动,就是禅意。 我对明玥的这一层面是有艳羡的:我不是不能体会人世细微流离之美,但好像有无数重担在身,让我每天在为更快更高更强拼搏。细细阅读,慢慢写字,细嚼每一口食物的回甘,都像谈一场漫长的恋爱,成为一件奢侈的事。所以,明玥的书,更加让我馋涎欲滴,不因为她笔下的江南风情,只在于,她的静。 这么多年来,岁月不曾放过我,也不曾饶过她,我们絮絮地,彼此交换过悲伤。我读到她写的大海,分明体会她落笔的心情。而在一切烦忙之外,她还能为自己,留一方心之阁楼,在那里,她还是童话里的长发女子,把随手写下的诗,绾上发丝向人间抛洒。山谷静幽,有没有人看到这些诗,读懂她的心事,她全然不管。 我能懂得一点她的好,其实我也经常意淫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景象:一个小院子,小鸡小鸭数只——猪就算了。有宽带,能上网,我与两三朋友喝杯清茶聊个天,红泥小火炉上鸡汤小小咕嘟着,好香。谁在敲门?原来是送快递的。 到那时,我一定一定,要把明玥提到的第一种江南美食,都一网打尽。而现在,我只能说:命运欠我一块梅花糕,我欠命运一块吃糕的心情。 幸好,明玥的梅花糕是永恒的。 文摘 第一章 旧食 垛田芋头 兴化人对芋头和水的关系有个妙喻:“就像有情人一样,芋头短了水活不成,稍微一淹水,也坏了香糯的质地,就会烧不烂。”垛田之上,谢了油菜花收了油菜籽,一大半在夏天改种芋头。垛田四面环水,漂浮在水上,很快就被芋头的盾形叶遮盖得密不透风,芋头越发越旺,高的竟可长过180公分,这是一种兼有袅娜灵动与从容壮阔之风的植物,其风情就像击鼓破金兵的梁红玉。 一到盛夏,种芋头的农人就变得很忙,天旱不雨之时,品种最好的龙坛芋一天要浇四次水,小块的垛田水泵施展不开,就要靠人力。一早一晚,摇着船到自家地里,用长柄戽水瓢泼水。看人泼水完全像欣赏优美的表演,若是全靠臂力把河道里的水凌空划泼到芋头叶上,保管再强壮的人,泼不了十下,手臂就酸得抬不起来,因此泼水的人会巧用腰胯的力量,戽水时身子往后下方沉,腰收紧,小腿肚子上的肌肉因紧张用力而突突直跳,而后,腰用回旋的力道展开,水呈扇形泼出,这样一松一紧,就像掷铁饼者一样,将水瓢中的水甩出很远,连垛田中央的芋头也可以滋润到。 能够一面戽水泼水,一面调匀气息,让兴化小调随着泼水的节奏起起落落。有这样的本领说明种芋头的人已经把这活儿干得出神入化,它带来的不只是挥汗如雨的劳累,更是一种难以言说的舒畅,每个毛孔都活泛自在的舒畅。 芋头就是该长在垛田水乡的植物,经过一夏的高温累积,养分逐渐积聚到根部的肉质球茎,这就是母芋。母芋分蘖,形成个头更小、口感更糯的子芋。芋头们正在朝收获冲刺时最怕台风或暴雨,将芋头根上的泥土冲走,芋头暴露出来,叫做“露青”。芋头一露青,它宝贵的黏性蛋白就会走失,口感就会发梗。所以要不停地将河道里的水草泥浆壅到芋头根上,防止露青。 终于到了芋头收获的季节,在苏州、上海打工的兴化人都在坐夜车往回赶,准备帮家人起芋头。快到中秋了,月亮又一次圆满,清亮深沉,静静飘浮在时光的长流中,似乎比哪一次都能激起游子的思乡之情。起出来的芋头装满小船,划船人的歌声也像从水底——从另一个月亮上传来。 中秋节,兴化人的家宴上,主菜和配菜都有芋头。白嫩的子芋只消蒸熟了,蘸一点白糖吃,软滑香甜,就像喉咙里滑过的情诗。母芋切开来是米白色或紫灰色,有的还有粉红色或褐紫色的纹理,与品质最好的瑞士奶酪切开后的花纹一模一样。母芋去皮,切成小块,烧麻鸭、仔鸡或红烧肉,都是绝配,关键是要先将芋头块走一下油,让它表面微微皱缩,起小油泡,这样,芋头里才能浸透肉汁,自身也不松散走形。 当然,游子们喜欢的,可能还有秋扁豆烧芋头、芋头豆腐羹、毛芋头菜粥,这些才是他们童年时妈妈从大柴灶上盛出的美味吧。此刻从家门口望出去,秋水摇撼着垛田,就像轻轻推动摇篮。返回故里的安适感一阵阵涌上来,让人早早困了,忘了外面的世界,像小时候一样,跟妈妈抵足而眠吧。 垛田也睡沉了吧,离着栽种油菜的忙碌还有段时日,此时的松懈,让垛田成了野鸟的天堂。米酒 立春节气还没到,安珂要回伯明翰继续她的陪读生涯,这一回,带回英国的除了老父母的很多照片、碟片、中文书外,就是四个热水袋。原本,安珂是想采购一个乡下的稻草饭捂子带去国外,后来思量植物干茎编成的饭捂子可不那么容易过海关,就罢了。说到这里你可能会更纳闷:热水袋能取代饭捂子么?能!要是你是拿来做酒酿的话。 因为纬度高,又深受冷暖两种洋流的影响,英国的春天极为阴沉寒凉,加上老外要风度不要温度,没有穿棉毛裤的习惯,所以入乡随俗的安珂,也想到了用酒来驱寒。威士忌和白兰地永不适合中国人的胃,安珂就想到了少年时老爸自酿的酒酿。酒酿发好了,将完成发酵的糯米捞出三分之二,再封好容器熟化一下,过两天,酒酿就去尽甜味,成了琥珀色的家酿米酒。热着喝,是一个小天堂,外面的风雨和孤独,都不会浸透你那颗脆弱敏感的心了。 英国的中国超市中可以买到圆糯米和酒药,但没有办法买到成碗的酒酿。安珂与老公去加拿大旅行时,发现那边因为中国人很多,连玻璃瓶装的酒酿也有卖。见安珂拿着瓶子犹豫,老板娘就操着广东腔普通话教她怎样挑酒酿:“酒酿也是有新有旧的啦,挑的时候可以看瓶中的米,米的中央有个洞对吧,洞大的比较老,洞小的是新发酵的。要是你喝米酒也会脸红,喜欢酒酿的米有嚼劲,就挑新发酵的酒酿试试;要是你爱喝米酒,倒是老酒酿的味道又浓又香,只是这样的酒酿,米粒都蚀空了。” 现在是在英国,安珂只好当卓文君,在她的厨房里自酿米酒。工序复杂,来不得半点马虎,最重要的是器皿干净。因此,做米酒前,安珂会同老爸一样,把要用的蒸锅、笼屉、屉布、拌勺等统统用热水反复清洗。若不幸沾了一星油花,糯米饭就会长出黑绿色的霉毛,那就是被杂菌所污染的,这一大锅糯米饭,就算交了学费了。圆糯米要泡一昼夜才能蒸,蒸妥后,一定要等蒸锅里饭的温度降到不烫手,才能拌进酒药,不然,滚烫的糯米就杀死了酒药里的灰霉菌,酒药就“出师未捷身先死”。用拌勺把酒药和米拌匀,中间挖一个洞,马上把糯米饭锅盖严了,藏在稻草饭捂子里,要是没有饭捂子,就在容器外面裹上一件大棉袄,棉袄里再放上热水袋。安珂说,可能因为有老爸的遗传基因,她这酒酿做得极为成功,一次学费也没有交,就听见了灰霉菌和酵母菌们发酵时,好像小螃蟹吐泡泡的噗噗声。 安珂的酒酿和米酒将家里所有的容器都占满后,她在家里办了一次小酒会,将同学和邻居请来喝酒赏花。当英国人发现她手中最陈的佳酿,年龄都不满一个月时,纷纷说要跟她学做这种“李白喝过的酒”。这次睦邻外交很成功,让安珂部分尝到了“在中国的滋味”。看她在博客上得意洋洋,你不能不承认,有一种女子十分强大,到世界的任何地方都可以造出一个小宇宙来,过得随心所欲。你可以说她是乡愁很浅的人,然而一个人要走天下,为什么要乡愁很浓呢,就算有酸涩的乡愁,一杯自酿的米酒就可以让它发酵得醇美非常,让它在纸上流泻,都能写出一首三句半的小诗。你不能不承认,有这等本事的女人,也是天才。旧食第一章腌笃鲜 这些年,小林迷上了在家中请客,她邀约朋友的短信也很别致:“新买的大砂锅已事先用糯米汁浆过,去年腌的咸肉也只剩最后一刀,你再不来春笋就老了,要吃腌笃鲜就得等明年。” 这的确是一个想见老友的好借口,比“改天我请你喝茶”要来得真诚很多。 而且,我们都知道,一巨锅腌笃鲜之外,懂得吃应季菜的小林一定还给我们备下了清炒紫菜苔、喷过酒的清炒苜蓿头、荠菜鸡蛋馅的春卷,更重要的是,她和她先生都是网上大名鼎鼎的字幕组成员,她一定备下了新翻译的小众文艺片,英文版的和法文版的都有,只等着给我们欣赏。这是以俗吃开始,以雅听终结的一场聚会。但就算是老友群里最有文艺腔的人,都不觉得看原版片、把玩小林搜罗来的古董摆设的乐趣,真的完全盖得过一道腌笃鲜。 小林其实非常鄙薄饭店里腌笃鲜的做法:只是用咸鲜两色的五花肉,炖粗壮的大毛笋,选料完全不真诚。她要做腌笃鲜,必要开车到郊县去,专寻那农家大灶上熏出的腌肉,最好是猪爪尖,要的就是那硬柴熏出来的少许烟火味,如此,腌肉才有腊香,才有紧实的口感;鲜猪肉要选整只的猪前蹄,而且要是那种运动健将型的跑山小黑猪;笋千万不能是大毛笋,肉质松脆没有嚼头,必须选形同一支支毛笔的修长紫笋,杭州人拿来做油焖笋的那种,一根笋纵切成四瓣,可以盘绕着放进大砂锅里。 煨四个时辰,腌笃鲜开锅时,那个鲜中有香,腴中见清,汤色浓郁,完全是人间至味。可喜的是,只有它,能衬出普通米饭的晶莹软韧。口口声声说要减肥的老友们,不知不觉会干掉三大碗。 人到中年,越发觉出聚众吃一次腌笃鲜是何其奢侈的事。你要凑巧寻得到熏得恰到好处的猪爪尖,金红透亮;相熟的小刀手凑巧进了跑山小黑猪;紫皮竹笋恰好长到25公分,不老也不过嫩;你还得找得到一拨趣味相投的友人,放下所有的俗事来赴你的约。所有的友人,恰好没有出差任务,不必为迎接大老板视察彻夜加班;找得到替补人选送孩子上补习班;患有多种慢性病的老父母最近精神尚可,不必早上五点起来替他们挂专家号,更不必拎着保温桶去医院陪伺;家中没新买房子,不必跑装修市场;教瑜伽课的老师休假,宣布所有的锻炼课程顺延……需要这些条件都齐备,他们才能心无牵挂地放下一切,来品尝春天的腌笃鲜。 清人吴熙载有一副对联,说的是三五友人在春光下闲走的情致,那副对子说:“春花落地闲公案,野鸟啼枝小辩才。”心要空到何等程度,才能听得见野鸟高高低低的啼唱,是在怎样淘气地斗口才;同样,心要闲到何等程度,才能品得出腌笃鲜那鲜咸中的甘醇,那是我们和春天数得出的几次相见,可遇而不可求。老徐煎饼 留意到老徐的煎饼摊,是那天去买煎饼时,见一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停在煎饼摊旁,欢快地对推轮椅的妈妈说:“就是这家!这条街上,只有这家是门口放着茉莉花的,好香,我大学在这里吃了四年的煎饼啊。” 排队等着老徐摊煎饼,才知这对母女是从江北赶来的,开车四五十分钟,带着折叠轮椅,就为了圆女儿一个梦:再吃一回老徐煎饼。 女孩毕业后,这条连接两所大学的窄街出新了,煎饼摊被挪到了更偏的地方,很难找。但根深蒂固的记忆帮了女孩,她一路寻一路问:要找那家鏊子有80公分的煎饼摊,门口,摊煎饼的人放着好几盆茉莉花和珠珠花。对了,就是那个既摊棕色煎饼又摊米黄煎饼的老徐煎饼档。 摊主夫妇小忙了一阵,把我前面的客人都打发走了,开始为轮椅上的女孩摊煎饼,毕业一年了,老徐还能一口报出女孩的喜好,“要地瓜干和高粱糊摊的煎饼,不要葱,酱要甜的,辣酱只能放一丁点儿,药芹丝和土豆丝要搁多,是不是这样?” 见老徐还记得她大学时代的口味,女孩的眼圈都红了。老徐飞快地用油擦子在鏊子上扫涂一遍,在鏊子上舀一勺面,抡起膀子,手腕轻转,眨眼间,竹筢子已将冒着热气的面团推成一个圆,再在薄面饼上夹菜,涂酱,撒上芝麻,几乎是在半分钟之间,面香和菜香已经飘出。老徐再将一张脆饼一折为二,压在饼身中央,用铲子沿鏊子边把摊好的煎饼折包成长方型;反过来,在鏊子上略炕一下,让饼身略略发出焦香;再过半分钟,老徐已将煎饼从中匀切为二,分别装袋,递给女孩和她的妈妈:“你女儿老坐着,活动量小,从来都是跟推她来的同学分吃一个煎饼。” 女孩再次感慨:“叔叔还记得我的饭量。” 老徐笑:“五年前,第一回见到你就感觉你特别——坐在轮椅上,比谁都爱说爱笑。我跟老伴说,也没见女孩的妈妈跟来陪读,可怜见的。问你,你说学校已经挺照顾你,把你安排在一楼的宿舍,还敲掉一小段台阶,修了个可供轮椅出入的坡道。‘妈妈么,有妈妈的事,是我不要她陪的。要不然我再大一点,也不会洗床单,不会晒被子。’” 老徐记得女孩说她读财会专业:“我这种情况,为将来好找工作,可选的专业很少。”女孩的口气很平静,并没有夹杂任何怨怼。那种为前程忧虑的隐痛,就像一朵快速穿行的云,眨眼间就突破幽暗,被太阳镀上金边。“不过总算有大学肯录取我,我蛮知足。找工作的事以后再说。”老徐记得女孩见到搪瓷盆里五颜六色的菜码儿的惊喜,除了土豆丝、海带丝、豆腐干丝和雪菜末这几样常备的,竟还有野芹菜和豌豆头,有黄瓜丝和一种粉红色的水萝卜擦成的丝,有南瓜丝,女孩说:“比我们学校食堂还丰富。” 有这一声赞,老徐就有了心,想给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多加菜,但当时老徐调的面糊只有玉米面和小米面混合的那种,包的菜多了就把饼身洇软,难以又香又脆。为了这茬心事,老徐打算拿老家的地瓜和高粱试试,“俺们山东人都知道高粱磨得再细,摊出饼子来都有骨子,有嚼头。地瓜干磨成粉后摊出的饼子有韧性。这两样搭配,多炕一会儿饼子也不会焦煳,里面夹的炒菜能多些。”当然,一开始,没经验的老徐费了老鼻子劲了——摊出来的饼子永远发黑,后来才只道地瓜面要事先用水浸泡,把面里的黑水浸出,摊出的饼才会发一种干净的浅褐色。 至此,老徐的摊点上,就有两种颜色的面糊,后来还有荞麦面糊,替一些血糖偏高、爱上火的老人准备的。老徐说,某一天,发现你的轮椅不再出现,还有点小失落;跟老伴算算时间,明白你是毕业了,就没想到今儿还能再见着你,真高兴。“找到工作了吗?” “毕业后还找了六个月,到年底时有老板找我帮忙做账,忙完年,我被留用了。” “那敢情好。” 轮椅摇走了,女孩一面朝妈妈停车的方向走一面回头看;老徐从鏊子上抬起烤红的脸,突然对女孩展颜笑了,伸出粘有面糊的右手,握拳,再对女孩伸起大拇指,久久地。旧食第一章青团 苏州的一位女友,为了结婚辞掉了公务员的职务,去当了北漂撰稿人,靠写书和电视专题片的解说文字过日子。问她,北来之后,生活有所不惯吗?她以一贯的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说,北京甚好,朋友多,机会多,要看的书也找得全,只有一样,惜无艾草。没有艾草,怎么做青团呢?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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