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的情节发生在战争期间的波兰,两位年长的知识分子遇到一对少年男女,看似某种强烈的性吸引力把他们联系了起来,但实际上这对少年男女并没有感觉到这样的情感。这令两位先生失望,因为他们渴望这美好的情感成为现实,迸发青春的诗意,所以尝试唤醒少年男女,让他们彼此相爱。 这两位先生着魔于青春之美,不惜一切代价深入窥探,与少年接近,并计划以共同完成的罪孽使他们建立亲密的关系,于是他们谋划了一场谋杀行动。 《色》由维托尔德·贡布罗维奇编著。 作者简介: 维托尔德·贡布罗维奇(WitoldGombrowicz,1904-1969),波兰著名小说家、剧作家,被米兰·昆德拉誉为“我们这个世纪最伟大的小说家之一”,与卡夫卡、穆齐尔、布鲁赫并称为“中欧四杰”。贡布罗维奇出生于波兰,曾在华沙大学学习法学,后赴法国深造两年。1939年横渡大西洋到阿根廷后,适逢二战爆发,滞留南美达二十四年之久。1963年获得福特基金会全年奖金,在柏林逗留。1964年,他到法国南部的旺斯定居,1967年获得国际文学奖。1969年7月24日,贡布罗维奇在旺斯辞世。贡布罗维奇用母语写作,作品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出版,由于他不接受二战后的政治体系,他的大部分作品都不得在波兰出版,直到1986年,波兰才出版了他的全集。 目录: 正文 我要给你们说一说我另外的一次经历,也许最是命中注定的一次。 当时是一九四三年,我在昔日的波兰逗留,在昔日的华沙,在既成事实的底层。萧然寂静。我在左迪亚克、杰绵斯卡、伊普斯等原来咖啡馆里结交的一伙熟人和朋友,每星期二在克鲁查大街一个公寓里聚会;在那儿,大家一面喝酒,一面都还力求按照以往的方式生活,当艺术家、作家和思想家……重新拾起往日的聊天话题和关于艺术的争论……嘿,嘿,嘿,在缭绕的烟雾之中,他们坐着、躺着,至今历历在目,有的瘦骨嶙峋,有的筋疲力尽,但是所有的人都大呼小叫、吆五喝六的。比如,一个人呼喊:上帝;第二个人:艺术。第三个:民族;第四个:无产阶级。大家争论得十分热烈,就这么继续下去——上帝、艺术、民族、无产阶级——不知什么时候,一位中年客人出现,又黑又干瘦,长一个鹰钩鼻子;向每一个人自我介绍,礼仪周全。然后却几乎一言不发。 有人递给他一小杯伏特加,他十分谦恭地致谢——又以同样的礼仪说:“可不可以送给我一根火柴……”说完就等着火柴,等着……有人给了他火柴,他着手点烟。这时候,讨论依然火热——上帝、无产阶级、民族、艺术——而香烟的烟雾已经开始呛鼻。有人动问:“是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儿来了,弗雷德里克先生?”对此,他立即给予了详尽的回答:“我从艾娃女士那儿得知,平塔克常到这儿来,所以顺便进来了,因为我有四张兔皮和皮鞋底要卖。”为了不说空话,他展示包在纸里的四张兔皮。 有人递给他一杯茶,他喝了茶,可是把那一小块糖留在小碟子里;他伸出手来,准备捏起这块糖送到嘴里,可是也许觉得这样的动作不太得体,所以缩回了手;但是,缩手的动作可能是更加不得体的——于是他第二次伸出手去,捏起糖块吃了——但是,吃是吃了,却不是为了糖甜蜜可口,而只不过是为了举止得体……是因为这糖呢,还是因为我们?……接着,为了抹掉这个印象,他咳嗽了一声,为了显示咳嗽的原因,他掏出手绢,但是没敢擦鼻子——只是稍稍挪动了一条腿。因为挪动腿,又给他造成新的问题,所以他安静下来,再也不动了。这个特别的行动(因为他不仅是一直在“行动”,而且是不断地“行动”),在第一次会见的时候,就激起我的好奇心,在以后的几个月里,我逐渐接近了这个人;这个人显出并非没有教养,而且,在艺术方面有相当的经验(曾经从事过戏剧)。因为我知道……知道……干脆直说吧:我跟他一起做了点小买卖,赚点钱维持生计。就是这样,但是为时不长,因为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封信,写信的人叫希波,或者希波利特·S,是桑多米尔地区的一个地主,邀请我们去访问他——希波利特还说,他想和我们商谈他在华沙的事务,在这方面,我们可能对他有帮助。“这儿应该是安全的,不会出事,但是有土匪出没,有时候还抢劫,你得注意,他们有不良行为。你们两个人一起来吧,安全点。”乘车去吗?两个人一起?关于两个人一起旅行的疑团频频涌现在我面前,说不清道不明……因为把他带到乡下去,让他继续玩他的游戏……还有他的躯体,那躯体是那么……“特殊”吗?跟他一起旅行,能够不理睬他无尽无休的“虽然沉默却纤毫毕现的不雅派头”?……摆脱不了像他这样“名声受损、因而损害他人名声”的人造成的负担?……把自己曝露于和……和……这样的人发出的纠缠不休的“对话”吗?……还有他的“知识”,他那种关于……的知识?……他的狡猾?他的种种奸猾表现?实际上,这一切我都不太喜欢,但是,从另外一方面来说,他却独自玩他的游戏,乐此不疲……脱离我们大家的集体戏剧,和关于“民族、上帝、无产阶级、艺术”的讨论毫无关系……对我来说,这是某种休息,某种解脱……而且,他是无懈可击的、安静的、谨慎的!一定要到那儿去,两个人要愉快得多!结果,我们钻进了火车车厢,还挤到了车厢内部……火车终于在呼哧呼哧的吼声中出发了。 下午三点整。大雾。一个女人的身躯横在弗雷德里克前面,一个小孩的一只脚在他下巴颏上晃悠……他就这样乘车走……但是旅途中他照常挺直身子,保持良好的风度。他保持沉默。我也保持沉默,火车颠簸着我们,摇晃着我们,一切都似乎是铁定的……但是,透过小块的车窗,我看到了发青色的、沉睡的田野,我们正在摇摇晃晃地呼啸着在这田野里奔跑……还是那已经见过多次的宽阔平原,伸展到地平线,土地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有几棵向后逃跑的树木,一座小房子,向后退却的附加建筑……永远是这些景色,都在预计之中……但又不是同样的!不是同样的,就因为是同样的!而且不可预知,无法索解,干脆就是,不可理解,没有线索!那个小孩尖叫,那个丑女人直打喷嚏……那股酸味……早就熟悉的伴随火车旅行的永恒困苦,电线杆子或者沟渠起伏不定的线条,突然闯入车窗的树木、电线杆子、简易的棚子,向后迅速退却、滑行的一切……或者,远处地平线上,一个烟筒或者小山……出现,长时间固守在那儿,就像是压倒一切的焦虑,主导一切的焦虑心情……因为缓慢的拐弯而终于消失其后。弗雷德里克就在我前面,被另外两个人的头分开了我们,他的头部就在跟前,在跟前,我看得见——他保持沉默,乘车前进——而他人的躯体,蛮横的、侵袭成性的、压挤过来的躯体则加深了我和他躯体的接近……都不说话……太过分了,看着上帝的份上,我打心眼里不愿意和他一起旅行,但愿共同旅行的想法压根就没有出现,那多好啊!然而,他的躯体就摆在这儿,不过是众多躯体之中多出了一个,就在这儿……但是,同时……又是清晰地,坚忍不拔地……是无法躲避的。不容你把它驱逐、处理、清除掉,他就在这拥挤的人群里,而且……他的旅行,他在空间中的冲击,是不能和他们的旅行比拟的——他的旅行要重大得多,甚至有威胁的意味……P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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