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编著的《呜咽的澜沧江》以陈莲莲与龚献之间悲剧性的恋爱为主线,通过这批知青在兵团中种种骇人听闻的遭际,揭示出一些当权者在革命旗帜的掩护下,以革命的神圣名义,干下了骇人听闻的勾当,践踏了最起码的人权。由于故事发生于十年动乱期间,《呜咽的澜沧江》也可以说是对“文革”那场浩劫的反思和批判。书中刻画了龚献、孙耀庭、何士隐、李凯元等青年远离父母,在特定的极为艰苦的条件下接受改造期间各自的精神面貌。有的既来之则安之,有的则望着蓝天、绿树和远岸,灵魂日夜感到不安。 作者简介: 竹林,本名王祖铃,1949年生于上海。20世纪60年代末高中毕业后赴安徽农村插队6年,返城后从事儿童文学编辑工作,并开始儿童文学创作。1978年出版第一本书(儿童散文集《老水牛的眼镜》)。1979年出版国内第一部反映知青生活的长篇小说《生活的路》。1980年进入“文革”后恢复的第一期文学讲习所学习。接着,在从事了一段文学期刊编辑工作后就长期深入沪郊农村生活与写作数十年,至今仍未回头。现为上海作家协会专业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目录: 序一序二一啊,澜沧江二“修养”的弧线三别了,妈妈四墨江的启示五活给人家看六权力野兽七幸福是向魔鬼讨来的八跷跷板上的小姑娘九缄默的星空十危险的情书十一黑心树十二山路迢迢十三人生的真谛十四我们的热血十五将“人类之爱”写在我们的旗帜上十六生命是怎样诞生的十七“萨拉蒙”上的猫头鹰十八灵魂的涅槃十九蚂蚁冢上的泪水二十菩萨变成的曼陀罗花二十一美梦醒来是噩梦二十二死不瞑目二十三最后的晚餐二十四我欠了我自己二十五我要活二十六世界瞎了两只眼二十七虚假的泡桐花二十八象牙少女二十九灵与肉的搏斗三十魂兮归来跋追寻人生价值的壮丽诗篇再版后记 一啊,澜沧江我想,终我一生,不会再看到像澜沧江这样奇丽、这样凄艳、这样汹涌而剽悍的河流了。 人的一生就是在河里游泳。 那水有时清澈,有时浑浊,有时舒缓,有时湍急,有时恶浪滔天,有时光滑如明镜;有时你抬起头来。 只见蓝天白云、绿树远岸,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你的怀抱之中。 你张开双臂欲去拥抱,可是突然间,矗立在面前的是黑色的嶙峋怪石,它们露出一副狰狞可怖的面孔,张牙舞爪地向你扑来。你欲后退,欲犹豫,欲改道而行,可是激流裹挟着你,恶浪推拥着你,在那样的淫威下一切都被撞得粉碎,连同你的思想,你的肉体,你最后的欲望……也有这样的时候:在你的周围什么也没有,无边无际的空旷,无色无嗅的混沌;你呼唤得不到回应,你责问没有解答;世界的额上写着“虚无”,你的心里一片空白。没有花的娇红,没有草的嫩绿,没有天空的蔚蓝,甚至也没有墓穴的昏黑。白花花的沙砾燃烧着干渴的欲火,岁月和飓风留下的爪痕像一串道家的符咒。 “请谈谈你的成才道路。”“请你谈谈如何打破旧的习惯势力,第一个穿上‘比基尼’参加比赛?”“听说你曾经双腿瘫痪过,请问,你是如何重新站起来顽强锻炼并夺得全国健美冠军的?”镁光灯对准了我,鲜花向我抛来。我站在人生光辉的顶峰,可是崩溃随之而来。 没有外界的触动,没有人为的压力。这种崩溃是我心底的情绪。 它仿佛一座雪山,被地心喷发的火焰烧灼了,只有倒坍,除此之外,没别的出路。 我说,我的河没有了,它消失在沙漠里,连一丝湿润的踪迹也不曾给我留下。 即将成为我丈夫的那个人发出轻快的笑声:“如果你愿意,你也许能看到密西西比河,看到莱茵河,看到泰晤士河和尼罗河……”是的,世界上的名流大江数不尽,可是,我的河在哪里?我的澜沧江,我的蔚蓝和浓绿,我的雨雾和光明,我的爱,我心中的河……绿色的孔雀还在浓雾中沉睡,林中的小鸟已唱出了清晓的歌,牛奶似的乳胶汩汩流进我的铁皮小桶,我悄悄采下一朵火红的攀枝花掖在我胸前的第二颗纽扣上。 我是贫穷的。我的双颊缺少血色。我没有新的衣服,没有香的脂粉。我唯一的装饰是一头浓密的黑发,还有,就是这朵掖在破旧军装前的火红的攀枝花。 在大海一样浩渺的亚热带雨林中,丛生着密密的香茅草和玉石一样纯净的野缅桂;巨石上爬满青苔,砍倒的茅竹像断臂一样搭在湍急的溪流之上。 奇异的怪藤像巨蟒一样绞杀着巍巍古木,妖冶的花草在伟岸的树背上发出妓女般的笑声。在墙一样陡峭的断崖中间,谰沧江轰鸣而下,像奔腾的列车,像咆哮的野马。 蹑足走过摇晃的竹桥,哦,澜沧江,我战战兢兢地匍匐在你的脚下。你呼啸着奔向自由,初升的太阳为你披上斑斓的彩衣。于是,我的花朵和我的容颜一样黯然失色。 我羞愧地摘下胸前的小花,把它抛进河里。破碎的花儿转瞬即逝,不曾留下一点点红斑。 哦,澜沧江,澜沧江,你的激情似这水流滔滔滚滚,无穷无尽,不会在乎花瓣上的一滴露珠。 然而你确确实实卷走了我心中的花朵,哦,澜沧江!这条江,我是经常想着的。 在成千上万次单调枯燥的训练中,我所看到的,不是胜利的桂冠,不是成功后的喜悦,而是这条江,我痛苦和欢乐的源泉,我悲哀和忧愤的深渊。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想着它,别人谁也不会理解。有关那条江和那个地方的电影、画报,还有旅游介绍等之类的文字,我是从来不看的,不看也不听。仿佛那是我的一个禁忌,其实是我的伤口。 只有我自己能任意拆开伤口上的绷带,享受彻骨的疼痛给我带来冰冷的快意。 那条江就在这里,在无所不在的空气之中。只要那个被称之为生命的东西还留在我的躯壳中,我就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它默默地、无言地存在。坐在通向虚幻的门槛上,我悄悄地望着它……唉,我血管里流动的血,我身体里密布的神经;肌肉可以锻炼,可以重新塑造,血和神经却永远无法改变。 我因此而看到了另一个我。 也许那就是本来的我;不过也许并非如此。 我因此而对现在的我产生了怀疑。 问题是,世界上只允许有一个我。那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P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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