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20世纪经典:每况愈下


作者:约翰?韦恩     整理日期:2014-04-11 22:39:50

《每况愈下》主人公查尔斯?兰姆利步出大学校门后,在战后急剧变化的社会里感到无所适从、前途渺茫。他试图反抗传统社会,建立和保持自我,发誓要摆脱金钱和地位的控制,拒绝所受教育可能提供的向上爬的便利。最终他痛苦地发现,自己冲破罗网的一番苦心全部落空,已落到社会的最底层,灵魂和肉体都濒临毁灭的边缘,而当初自己拼命反抗和拒绝的那些东西却在强烈地诱惑着他。小说给读者呈现了一幅当时英国社会的真实画面。
作者简介:
  约翰?韦恩(1925—1994),英国小说家、诗人、剧作家、评论家、文学流派“愤怒的青年”代表作家、运动派诗人的重要成员。毕业于牛津大学圣约翰学院,一生大部分时间是自由撰稿的记者和作家,主张在残酷的阶级制度下保持个人尊严。长篇小说处女作《每况愈下》既是他的成名作,也是“愤怒的青年”文学运动中的第一部重要作品。另著有《生活在现世》《打死父亲》《山里的冬天》《年轻人》(获惠特布莱德奖)等小说。
一位想象力丰富、观察敏锐、偶会探索黑暗心灵的作家写的万花筒般的小说。
——《星期日泰晤士报》
约翰?韦恩文学上的不凡之处在于他创作上简洁的风格。《每况愈下》是对20世纪50年代反叛青年的研究……韦恩已经成为产生50年代反英雄传统的一部分。
——《每况愈下》英国精装版封底
《每况愈下》展现了一个可以触摸的世界,一个可以感受到现实的脉搏跳动的世界,而不是一个脱离现实的梦幻世界,抓住了当时特有的情绪——战后年轻一代急躁而又觉醒的情绪。
——Babchee.com
一位想象力丰富、观察敏锐、偶会探索黑暗心灵的作家写的万花筒般的小说。
——《星期日泰晤士报》
约翰?韦恩文学上的不凡之处在于他创作上简洁的风格。《每况愈下》是对20世纪50年代反叛青年的研究……韦恩已经成为产生50年代反英雄传统的一部分。
——《每况愈下》英国精装版封底
《每况愈下》展现了一个可以触摸的世界,一个可以感受到现实的脉搏跳动的世界,而不是一个脱离现实的梦幻世界,抓住了当时特有的情绪——战后年轻一代急躁而又觉醒的情绪。
——Babchee.com
韦恩的小说由此触及到了一个十分现实且十分敏感的社会问题——受过教育的来自中下层的青年或平民子弟的出路问题。这可以说是一个19世纪的小说主题:一个青年如何在社会立足?但在韦恩笔下,这一主题具有20世纪或者说现代的特征:这一代青年对社会和人生缺乏足够的信心。
——唐建清
1
“你倒是跟我说说,兰姆利先生,我这些房间到底哪儿叫你讨厌?”
听女房东的话音,分明是觉得自己的暴烈性子受到了伤害,准备大吵一番;她的神情,也无疑地表示,她那超人的耐心已经到了尽头,马上就要绷断了。查尔斯难受得差点儿叫出声来。他不喜欢住在这里的原因,难道要一点一滴跟她解释吗?说她丈夫每天清晨都要咳嗽?说那条狗每次见他进出门都要乱吠?说门厅里的蹭鞋垫满是油污?显然,这些话都是说不出口的。女房东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地接受他客客气气编造出来的谎话呢?不管怎么样吧,既然话已说出去了,绝不能改口。他盯着女房东那双带着责难的小眼睛,尽量和颜悦色地答道:“真的,史密斯太太,我真不知道,你怎么会以为我不喜欢这几个房间。我总是说,这些房间很舒适。可我前几天也告诉过你,我得在离工作地点近些的地方找房子。”
“那么,你又是在哪儿工作呢?我都问过你好几回了,兰姆利先生,可你就是不告诉我。”
“我在哪儿工作关你什么屁事?”他本想这么说,可他心里又想,这样的问题,女房东多少还是有权过问的。他知道,自己一开始就把她弄糊涂了。她的房间过去都是租给衣冠楚楚的青年职员或小学教师,而查尔斯的谈吐和衣着与那些人都不一样。不过,现在说什么也不能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我是刚刚走出大学校门的成绩平平的历史系毕业生。我没有工作,前途渺茫,现在正靠自己存在银行里的五十英镑过日子,还要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走。”不,不能!他像往常一样,一想到女房东会像魔鬼般迫不及待地抓住他的问题,揪住他不放,会在报纸上替他找招聘广告,会把调查他的经济情况“作为己任”,便不禁打起冷战来。“我可得请你先付房租,兰姆利先生。你也知道,你的钱不是老用不完的。”他仿佛听到房东太太这么说着,那尖溜溜的嗓音里充满着怀疑。
“我真不明白,你好像有什么原因,不愿意把自己的职业告诉我。我可不像人家那样爱刨根问底,我完全不是那种人。”
真是个大傻瓜,他怎么不事先想好一些话来对付这种局面呢!他究竟像干什么的?是教师吗?可是斯托退尔镇究竟有哪些鬼学校呢?他本该记下一所学校的名字,还得要离这儿五英里左右的,这与他原先说的谎话才不会自相矛盾。唉,他掌握了斯托退尔镇的哪些情况呢?有一个赛狗场。难道自己可能在那里工作吗?也许是管赌金计算器的吧?但想到自己连赌金计算器都没见过,他不禁又吃了一惊。况且他晚上还常常待在家里。说是律师的学徒吧,那她一定会问,是哪个律师,事务所在哪儿;随便捏造一个也无济于事,因为她现在已经满腹狐疑,听了他的话,一定会按捺不住,非彻底查对一下不可。但他还得开口说话呀!他硬逼着自己的舌头马上转动起来,并相信不要自己帮忙,舌头也会说出话来。
“嗯,是这么一回事,史密斯太太,你听说过耶和华证人团吗?”
她立刻把头向他转过来,一双惊愕的眼睛死盯住他不放。
“难道你也是里面的成员吗?”
“呃,不完全是里面的成员。不,我是说,我不是他们的人。”
“兰姆利先生,那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个私人侦探。”
这句话是脱口而出的。总算说出来了。
“私人侦探?耶和华证人团?你到底说的是什么呀?你最好还是跟我说实话,年轻人,最好还是跟我说实话。我收的房客个个都是体面的人,而且都有固定职业。可你呢,连你是干什么的也不让我知道。现在你竟说出这样的话来,说是个侦探,是个和罪犯打交道的人。要是你说的全是实话,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你还会把罪犯带到我家里来呢。”
查尔斯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廉价香烟。“请等一下,”他咕哝着,“我把火柴忘在寝室里了。”“别管什么火柴不火柴了。”女房东尖声地喊道。可他还是冲了出去,砰的一声随手关了房门,又乒乒乓乓地跑上楼梯,走进寝室。进了门,他的第一个冲动是想往床底下钻,但他知道,这样做是没用的。他必须硬下心肠来。他点好了带有辣味的香烟,深深地抽了一口,然后转过头来,面对刚刚跑进房间的女房东。接着,他的头脑突然清醒了。女房东既然要求他把事情解释清楚,那就好好给她解释一番吧。没等女房东开口,他就滔滔不绝地、详详细细地介绍起来:自己是怎么被耶和华证人团的总部雇来监视四个地区司库中的一个。那是一个黑人,人家控告他多方面败坏了教派运动的信誉,至于具体情况——他压低了嗓子,推心置腹地轻声说道——要请她原谅,他就不便细说了。他编造了一个私人侦探事务所的名字,说自己只是一名地位较低的合伙人。他问女房东还记不记得占过《世界新闻》杂志很多版面的伊文思案件,当然女房东没有读过《世界新闻》,也就没有读过这些报道。总之,他,查尔斯,要负责把那个人逮捕归案。他口若悬河,不停地说下去,心里讨厌得要命,却又出乎意料地镇静。接着他又回到原来所说的问题,说是那名嫌疑犯已经搬到镇里的一家小旅馆。女房东刚张口要问“是哪家旅馆”,他就先发制人,和气地请她千万不要逼他透露旅馆的名字,自己有责任跟着搬到那家旅馆去。
“所以,史密斯太太,要知道,”他淡淡地一笑,说道,“我说我该搬到离工作地点近些的地方去,句句都是实话。”史密斯太太活了五十六岁,第一次哑口无言了。查尔斯那段复杂的介绍,她大概只听懂三分之一,脑袋都听糊涂了。她当时唯一希望的,就是永远不要再见到这个查尔斯?兰姆利。这下子他得手了。
第二天早上,查尔斯拎着手提箱,最后一次踉踉跄跄地踩过门厅里那满是油污的蹭鞋垫,摇摇晃晃地走到七月骄阳照耀的大街上。前几天夜里睡不着觉,他曾美美地思量着,要是那条狗再朝他乱吠,他一定要不慌不忙地,又准又狠地往它嘴上踢上一脚;可今天,狗不知上哪儿去了,这还是他进这个家门后的第一遭哩,因此,他出门时倒很安静。
他觉察到史密斯太太正躲在前厅镶着花边的发黄的门帘后面半信半疑地张望着,便故意大摇大摆地沿着大街走去。不过,他很清楚,在斯托退尔的这三个星期真是白费时间;在这二十一个漫无目标的早晨、昏昏沉沉的下午和陷于绝望的夜晚,自己的思路说什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在大学生活那糊里糊涂的最后一年中,他还常常庆幸自己能够老练地闯过一道道难关;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以后,关于到哪儿找职业谋生的迫切问题就冒出来了,可他却淡然置之,只是哄着自己说,只要有几个星期的时间清静下来,自己就可以把出路问题连同其他问题一道处理好。关于出路的问题,他总是回答道:“对不起,现在我还不想做重大的决定。事情得一件一件来,懂吗?眼下我要准备考试。”同时,他还煞有介事地补充说,“还要想法像个正常人那样过日子。等考试完毕,我就会把注意力转到谋生的问题上来,不用把这个问题和其他重大问题区别开来。”这么做一直令人感到宽慰。他甚至还在自己的住处举行了一场简单、朴素的集会,在几个朋友面前选定一个城镇,准备以后去暂时隐居一段时间,以便集中精力考虑至关重要的问题。他请朋友们在一张纸上写下十来个小镇的名字,他要避开大城市,因为大城市的房租贵,然后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拿起一根针,随便插在小镇的名单上。他非常自豪地说:“到农村还是到工业城镇我都无所谓——我仅仅注意自己的内心世界。”事情也真够滑稽,他的第一针不偏不斜正好扎在自己出生和成长的那个城镇上,而整个英国就数这个镇子对他最不适合,是他的一个朋友因为不懂得内情写进去的。第二针扎在纸角上,算是白扎了。但第三针就毫不含糊地扎在斯托退尔。他满怀希望,匆匆忙忙横穿全国,来到这个挤满街道和工厂的肮脏的小镇,却白白花了三个星期的宝贵时间,成天咬着指甲,犹豫不决。什么事情也没定下来,连干哪一行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也决定不了,更不用说那些丢在一旁好几年,答应等清静下来再处理的较难办、较多地涉及个人的问题。
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他会失败呢?当他吃力地提着沉重的手提箱,沿着大街向车站走去的时候,他向自己提出这两个问题。答案和所有别的事情一样,也是支离破碎的:一方面是因为大学里三年盲目又不像样的填鸭式教学并没有给他训练出一个适于认真思维的头脑;一方面是因为周围的环境似乎老是在他耳边唠叨着,一会儿是:“今天早上就得出去走走,要不然女房东会知道你没有职业。”一会儿是:“今天就要做出决定,免得再浪费时间。”一会儿又是:“翻翻报纸吧,看看有些什么招聘广告。”还有一个简单明了的原因,那就是,他的一些问题压根儿就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他又安慰自己,至少现在还是在原地踏步,要是那些老想“指导”他的人围在身旁,好心地给他出歪点子,真不知道现在会做出多少令人痛心的错事。而目前,他的处境和他试图解决的身边这一大堆问题跟以前完全一样。他还没意识到,他将很快地从周围环境中得出些什么教训;他还没意识到,靠头脑的思索是改变不了自己的困境的。
因此,当他拿出自己的最后一英镑去买回家乡的车票时,心中自然而然产生了一种失败的感觉,这使他的肩膀耷拉了下来,额头也出现了皱纹。他知道,他的父母、亲戚和熟人正在家里等着,想问他最近到哪儿去了。他一边等着售票员找回那象征他全部财产的几个先令,一边执拗地思忖着:要不是为着谢拉,自己一定会想法顶住,不回家去,在外头靠卖报糊口,晚上就睡在公园的长凳上;但即使不能向谢拉提出任何充分的理由,说清自己近来没有写信给她的原因,也不能给她带去什么好消息,促使他俩早日结婚或给他们的婚姻增加新的光彩,他还是得回去见她。这一切真是糟糕透顶!查尔斯把车票塞进背心口袋,收了找来的钱,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火车进站了。车停下来时,查尔斯不加选择地钻进面前那个车厢的包房,使劲拽起皮箱,放在行李架上,颓然地在一个角落的位子上坐了下来。他从小就养成一种过分的矜持,因此,发现包房里还有其他两位旅客,便把自己的眼光从他们身上移开。在他眼里,那两个人变成两个模糊的身影,一对看不清面容的中年夫妇。等到列车开出车站,英国中部的宽阔景色从车窗前掠过的时候,他才觉察那对夫妇在打量着他。他们的目光有些羞怯,但是对他显然十分感兴趣,看得出非打破沉默不可了。他抬起头来,正好和他们的目光相遇。对了!自己在哪儿见过他们呢?
“这不是兰姆利先生吗?”那男的终于开口了。
“我是叫这个名字,”查尔斯小心翼翼地认了下来,嘴里很快地低声咕哝着,“想不起在哪儿有幸……当然,有点儿面熟,我想想看……”
那女的并不感到难为情,便带着鼓励的微笑,凑过身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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