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沈从文离开文坛,痴迷于文物研究三十余年,后有巨著《中国古代服饰研究》等问世。尽管文化研究与文学创作,属于两个性质与特征完全不同的文化领域,但沈从文却一直延续着在文学创作中始终如一的对生命的关注与思考。本书就收录了沈从文的部分文学评论与文化研究短文,见解独到,考证严密,行文一如散文般优美且独具性灵。 作者简介: 沈从文1902-1988 湖南凤凰县人,20世纪最优秀的中国文学家之一。早年投身行伍,1924年开始文学创作,是白话文革命的重要践行者和代表作家。主要著作有:小说《边城》《长河》《龙朱》《虎雏》《月下小景》等,散文《从文自传》《湘行散记》《湘西》等,文论《废邮存底》及续集、《烛虚》《云南看云集》等。20世纪50年代后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物研究,晚年编著的《中国古代服饰研究》填补了中国文物研究史上的一项空白。 沈从文凭一颗诚心,一支笔,用最干净的文字塑造了纯美的湘西世界。他的作品,满是自然的美丽和人性的纯粹。在充满焦虑甚至苦难的现实中,他笔下的世界,给我们的心灵开辟了一方净土。 目录: 目录: ◎文学创作杂谈/001 抽象的抒情/002 事功和有情/012 致《文艺》读者/020 谈创作/027 给一个读者/030 短篇小说/037 谈写游记/053 论技巧/057 给志在写作者/061 我的写作与水的关系/067 萧乾小说集?题记/071 甲辰闲话一/074 ◎服饰研究/077 目录: ◎文学创作杂谈/001 抽象的抒情/002 事功和有情/012 致《文艺》读者/020 谈创作/027 给一个读者/030 短篇小说/037 谈写游记/053 论技巧/057 给志在写作者/061 我的写作与水的关系/067 萧乾小说集?题记/071 甲辰闲话一/074 ◎服饰研究/077 《中国古代服饰研究》引言/078 古代人的穿衣打扮/091 宋元时装/099 《明锦》题记/107 蜀中锦/115 谈刺绣/120 花边/149 ◎器物的艺术/153 古代镜子的艺术/154 中国古代陶瓷/164 扇子史话/170 中国古玉/174 ◎民族艺术/183 龙凤艺术 ——龙凤图案的应用和发展/184 鱼的艺术 ——鱼的图案在人民生活中的应用及发展/193 塔户剪纸花样/200 ◎书画与建筑/207 谈写字(一)/208 谈写字(二)/214 谈谈《文姬归汉图》/223 维摩诘故事画问题/232 北京是个大型建筑博物馆/239 故宫的建筑/245 春游颐和园/249 ◎艺术杂论/259 文史研究必需结合文物/260 《艺术周刊》的诞生/271 从文物来谈谈古人的胡子问题/282 说“熊经”/292 “商山四皓”和“悠然见南山”/299 “繮?”和“点犀” ——关于《红楼梦》注释一点商榷/302 附录:“杏犀”质疑/312 有人说沈从文不写小说,太可惜!我以为他如不写文物考古方面,那才可惜! ——张充和 甲辰闲话一 我预备在我活着的日子里,写下几个小说,从三十岁起始到五十岁止,这二十年内条件许可当把它继续完成,我将用下述各样名字,作为我每个作品的题名。 一、黄河,写黄河两岸北方民族与这一条肮脏肥沃河流所影响到的一切。 二、长江,写长江中部以及上下游的革命纠纷。 三、长城,写边地。 四、上海,写工人与市侩对立的生活。 五、北京,以北京为背景的历史的社会的综集。 六、父亲,纪念我伟大有抱负的爸爸。 七、母亲,纪念我饱经忧患的妈妈。 八、我,记述我从小到大的一切。 九、她,写一切在我生活中对我有过深刻影响的女人。 十、故乡,故乡的民族性与风俗及特殊组织。 十一、朋友,我的债主和我的朋友,如何使我生活(这是我最不应该忘却的一本书)。 但是,看看这一篇生活的账目,使我有点忧郁起来了。我已经写了许多文章,还要写那么些文章,我到后是不是死在路边还得请朋友去赊一具棺材?同时我在什么时候死去,是不是将因为饥饿或同饥饿差不多的原因?我曾答应过一个在北京协和医科大学学医的朋友,在我死后把尸身赠给他,许可意随他处置,我是不是到那时还能好好地躺在北京一个公寓里或协和的地下室咽那最后的一口气?想到这些,我又觉得我最相宜的去处,倒是另外一个事业了。 我最欢喜两件事情,一种是属于“文”的,就是令我坐在北京琉璃厂的一个刻字铺里,手指头笼上一个皮套,用刀按在硬木上刻宋体字,因为我的手法较敏捷活泼,常常受掌柜的奖励,同时我又眼见到另一个同伴,脸上肮脏,把舌子常常掉在嘴角上,也在那里刻字。我常常被奖励,这小子却常常得到掌柜大而多毛的巴掌。还有我们做手艺是在有白白的太阳的窗下做的。我仿佛觉得那些地方是我最相宜的地方,同时是我最适当的事业。另外我还想到一种属于“武”的生活。上海民国路有些小弄子里,有些旧式的铜匠铺,常常有几个全个身上脸上黑黢黢的小子,嘴唇皮极厚,眼睛极小,抿着嘴巴,翻动白眼,伸出瘦瘦的胳膊,蹲身在鹤嘴口旁捶打铜片,或者拿着铜杆,站立在镀镍的转轮边。一条长长的污浊的皮带,从屋梁上搭下来,带着钢轮飞动,各处是混杂的声音,各处是火花。这些地方也一定能做我灵魂的住宅。 如今这两种生活都只能增加我的羡慕,他们的从容,在我印象中,正如许多美丽女子的影子在许多年轻多情的男子的头脑中,保留着不能消失,同时这印象却苦恼到灵魂。 我的文章,是羡慕这些平凡,为人生百事所动摇,为小到这类职业也非常的倾心才写出的。记得在上海时,有一个不认识的人,给了我一个信,说是十分欢喜我也同情我作品,要约我见一次面。我自然得答应,把回信寄去,不久这个朋友就来了。来时出我意外的,还带了他一个风致楚楚的太太来。我的住处楼下是一个馆子,自然在方便中我就请他们喝汤吃菜。(这太太的美貌年轻,想起来很有点使我生气。)两夫妇即刻同我那么熟悉,我还不大明白这个理由,便是我文章促成了这友谊。到后他们要我带他们到一个最有趣的地方去玩,我记起了爱多亚路萨坡赛路口一个铜作铺的皮带同转轮同那一群脏人了,就带着这年轻夫妇到那里去,站到门外看了半天。第二天,这朋友夫妇以为我“古怪有趣”,又来我住处。这一次我可被他们拉到另外一个好地方吃喝去了。回家时,我红着脸说,我不习惯那个派头,我不习惯在许多体面男人女人面前散步或吃喝。他们更以为我“古怪有趣”。我们的友谊,到现在还保持得很好,上面那些话,这朋友见到,他是不会生气的。不过我的兴味同社会上层的人就距离得那么远,我的忧郁,什么人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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