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离别七日情》原著作者*感动催泪之作 什么是人内心深处*的遗憾?也许就是在离开之时,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亲人为之而动。 本书简介: 那位1”杰克低呼。他有时会这么做,大家都不懂究竟是为什么。凯西翻了翻眼珠子,意思就是打算忽略杰克的存在。她转而看着席佛:“我有事跟你说。”“一切都还好吗?”他想了好一会儿:“都还OK。”“要去里面坐着聊吗?”“好。”凯西走在前面,席佛看见她肩膀上的一抹红色。“那是什么?”“一朵玫瑰罢了。”凯西的语气有点防备。以刺青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就是朵血红色玫瑰加上一片叶子刺在她肩胛骨上。一般父亲就算有些窝囊,看见女儿身上有些刺青也会鬼吼鬼叫一番,但席佛很久以前就放弃了作为父亲的尊严,心想不如借机与女儿拉近距离算了。“挺好看的。”没想到凯西一脸挖苦地笑道:“那你该看屁股上的才对。”“我的天。”“席佛,别分心,好戏还在后头。”“例如?”她回头,脸上仍是笑着,不过眼睛瞪大了,还看得出正 ①故事书中让东西出现或消失的咒语,也是漫画人物常使用的变身咒。微微颤抖。“例如……”她说,“我怀孕了。”在某些时刻,人会感觉到地球就在脚下转着,让人本能地想要找东西抓住,现在就是那个时刻。席佛轻轻抓住凯西的手臂,盯着女儿的眼睛,两个人站在那里,仿佛外面的世界完全崩毁了。父女俩都等待着,不知道对方会说什么。5 “哇噢……”他是这么开头的。凯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期待着什么。德鲁·席佛从来就不是以能言善道闻名,无论是说好话或坏话都没什么特别厉害之处。但幸好他至少没有说出下面这几句话:“你确定?”“是谁干了这种事?”“你不再是我熟悉的那个小女孩了。”至少他没有生气、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别过头。当个不及格的父亲的优势,大概就是他从不自认为有立场去批评女儿。席佛只是直视着凯西,抓住她的手臂。平常他若是这么做,凯西会生气地甩开,但其实凯西也是第一次大声说出这秘密,所以同样需要别人扶持。就在父亲伸手碰到自己的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内心成为化石的某个部分松动了。他又说了一次“哇噢”,仍旧没有大叫、没有下巴合不拢之类的反应。“哇噢”只是填补空白,争取时间思考这悲哀的事实,以及背后附带的种种含义。席佛这辈子有大半时间都在面对悲哀的事实,而凯西也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找父亲。即便他真的是个糟糕透顶的爸爸,凯西也预期他在接下来的五分钟内必定会冒出令自己大失所望的言行举止,可在这当下她还是感动得想哭。虽然她对这样的感受深恶痛绝,但她真的就这么哭了,在那些落魄潦倒的男人面前,在游泳池浅水区那些几近全裸的火辣美女面前——到底是谁让她们进来的?旅馆门房是个俄罗斯人,兢兢业业的模样好像自己守着白宫一样。席佛将女儿拉进怀里,用一双手臂抱住,那动作尴尬得像是他不知道该怎样拥抱,仿佛害怕将凯西压坏似的。一个人怎么会过了大半辈子还没学会如何拥抱呢?凯西向来很讨厌自己一边生父亲的气,一边却又同情他,也因此变得更难相处。只不过这一次,她闭起眼睛,融化在席佛那件粗糙的旧棉布T恤上,静静地等待着心情平复。她呼吸时,嗅到父亲身上那熟悉的气味,私下将那味道取名为“游民”,是以爽身粉为基底,掺入刮胡水味道的男性淡香。但尽管她好比溺水般紧紧地抱着父亲,心里那股愤怒却又渐渐涌出来,就像意识中反复回荡的老歌,最后不再是需要回想的旋律,而是烙印在大脑的一条神经通道,无法改变。凯西感受到怒火在体内乱窜。她气父亲,也气自己,于是挣脱了席佛那尴尬的拥抱,用的力气或许比预期的要大了些。被推开的席佛,神情满是不解。她看惯了这神情,一副讶异、傻气的模样,一副世界转动太快才会让他跟不上的态度。打从进入青春期开始,凯西就不断在他脸上发现这种表情。似乎是从买冰淇淋也讨好不了女儿以后,他就想不出别的花招了。她猜想妈妈与席佛离婚之前的那几年,大概也看了太多次这种表情,但实际上母女俩间并没有讨论过那段往事。虽说凯西鄙视席佛,却也不想听母亲数落他的种种不是,倒不是因为心里还对父亲有什么忠诚可言,而是觉得妈妈就算这辈子都会困在前一段婚姻的阴影中自怨自艾、走不出来,但没道理拿女儿当成情绪出口。尽管她也认为妈妈做了正确的抉择。回到眼前的境况:凯西的泪腺受到控制之后,抬起头望着席佛。她在自己脆弱的时候来找他,却转眼间回复到原本轻蔑的神态。至于席佛,他只是用手顺了顺太长太乱的头发,若有所思地挠挠下巴,接着开口说:“你要不要吃冰淇淋?”假如身为毕业生致词代表,同时也是那一年唯一进入常春藤联盟名校的女学生,在这处境下还不够讽刺的话,那么大可再加上一条:其实直到三个星期以前,凯西都还是处女,连男朋友都没有。今年上半年她有个对象,好笑的是那个男生竟然叫做杰可·普鲁登斯。两人在三月份时分手,原因乍听起来错综复杂,但其实可以总结成一句话,也就是凯西不肯与他上床。两人曾经在杰可的吉普车上甚至在他的家里躲避着他的父母,做过一些越举的事情,但并没有实质性的行为。理当是最亲密的时刻,凯西却反而觉得与他更疏远了。杰可是个幽默正直的男生,性格也有温柔的一面,这些扰乱了凯西的心,只可惜进展到脱光光的这个阶段,他都讲了一些暗示或讽刺的话语,凯西就觉得自己被说成是假正经、真浪荡的人,实在是太不公平了。终于,时候到了,两人之间有着最后通牒的默契,凯西选择退出。才过两周,杰可就开始与露西·葛瑞森交往。她以前当过JCPenney的模特儿,与同年级许多男生搞暧昧,几乎被看作是成年礼的一种仪式。虽然凯西阻挡了杰可的攻势,但她却成为华盛顿艾文高中史上独一无二的毕业生致词代表——因为她在离上台演讲不到二十分钟前,冲进了女厕所对着验孕棒撒尿,上台念了两页演讲稿以后,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还将那玩意儿握在手中,两条粉红色的线包夹着她所说出的每一句话,仿佛悄悄地嘲弄着自己。“我们即将进入外面广阔的世界,唯一不变的就是一切都在变……我们最终都将成为所有选择,以及所有错误的总和……我们珍惜的日子已经在身后慢慢褪色,但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挖掘出来,与我们的孩子分享……”诸如此类的内容,然后是什么友谊、教训、体验等等令人生厌的陈词滥调。她拿着验孕棒轻轻敲着讲台,继续翻页演讲稿,但身体里的那个东西,那个由欲望和冷漠和生理反应汇聚而成的某个东西,却还在她的子宫里继续分裂繁殖、增长扩大,好像世界即将在今天结束似的。凯西脑海中有个想象,如果她把准备好的演讲稿扔掉,高高举起验孕棒,发自内心地告诉大家发生什么事情,其实在场的每个人都会同情自己。你们真的对前途忧心吗?那看看这是什么鬼玩意儿!如果她真这么说了,然后贾斯汀·罗斯马上顶着他的大黑眼影、带着吉他上台演唱“年轻岁月”乐团名曲《别回头》,保证大家都会哭红眼眶,然后凯西也能成为当地的传奇人物了吧。 可现实是,在她结束致辞以后,会场里回荡着乏味的掌声,她转头看着母亲与李奇朝自己露出璀璨笑容,更后面的地方还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居然是席佛,他穿着牛仔裤和黑色窄领衬衫,靠在墙壁上,同样拍着手。她眼泪冒出来了,走回原位,但却不怎么肯定自己为什么要哭。祸是自己闯的,对吧?6“你妈有什么反应?”“还好。”“真的吗?”“其实我还没告诉她。”“啊,聪明。”“目前只有告诉你。”“嗯。”“那你又有什么感觉?”“这口气听起来很像我的心理治疗师。”“你还有去咨询吗?”“没有,几年前就停了。”“反正不是每个人都能保持心理健康。”“就像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好避孕措施。”“算你厉害啊,席佛。”“那你有什么打算?”“打算承认我是白痴。”“多久了?” “没有很久。你要从什么时间算起?”“我哪知道,受孕吧。”“大概三个星期左右。”“好,那你还有一点时间可以考虑。”“你觉得我该怎么办?”“我认为你该考虑堕胎。”“哇,我说老爸,你考虑得挺快的是不是?”“你自己问我觉得该——”“我只是要你照心里想的老实说。”“我不是说了吗?”“完全不顾虑到我身体里有个小生命就对了。”“你自己是这么看待的吗?我是说,你觉得那是一条生 命?”“是吧。也不一定。有时候吧。我不知道。你又怎么想?”“我怎么想无关紧要,你得做出自己觉得正确的决定。”“我做的正确的决定是一开始就不要怀孕。”“孩子,别哭。”“少叫我别哭,我最讨厌人家那样说。”“对不起。”“哎哟,天哪……我是说,爸,这种时候还不能哭,那要什么时候才可以哭?我都怀孕了耶。”“你说得对,抱歉。”“可以告诉我一件事吗?”“那有什么问题。”“我不是处女了,你会生气吗?”“你不再是个七岁小女孩的时候,我生气了;才一眨眼你就忽然变成大女孩的时候,我生气了;错过几百万次相处机会的时候,我生气了。我气我自己是个很糟糕的爸爸,你应该要受到更好的照料才对。至于你是不是处女这种事情……或许是因为我认为你也该交男朋友了吧,所以倒不觉得怎么样。”“嗯哼。”“你又哭啦?”“一点点而已啦。”“你不必急着今天做决定啊。”“我根本不想做决定,我希望有别人可以帮我做决定。”“那……呃,孩子的爸爸怎么说?”“没有爸爸,也根本没有孩子。那是一团细胞,只不过 摆在那里的话可能会变成孩子。”“好。你不认为有必要告诉他就对了。”“你看看你自己吧。真的要我认同‘爸爸’这种角色?”“我又没有要你认同谁,只是想确定现在的状况。”“那你最好认真点。喂!你又跑去哪儿啊?”“才坐一下子就要吃两支?你没搞错吧?嫌胆固醇太低吗?”“算了。我要走了。”“我说错话了吗?”“反正你说什么都是错的。”“需要我帮什么忙吗?”“之后再说。也说不定你已经帮到我了。我不知道。总之我得回去自己好好想清楚。”“假如要去动手术,我陪你去,好吗?”“又来了,就想逼我去堕胎。”“我的意思是说,假如你不想告诉你妈和李奇也没关系。”“是啊,如果让李奇载我去,你颜面何存哪。”“当我没说好了。”“真小心眼。要是你连提都不提,我就要跟你断绝往来了。”“那你干吗还凶巴巴的?”“因为你活该啊,‘爸’。因为你是个差劲的父亲。又不是偶尔帮我一次就能改变事实。”“所以我有帮上忙?”“我只是说个假设,‘假设’你有帮上忙。”“好啦。那我送你回家吧?”“你根本没车。”“我都开杰克的车啊。”“不用了,我自己有车。”“什么时候买的?”○“妈和李奇送我一辆G351当毕业礼物。”“他们也真有心。”“反正妈觉得她得连爸爸的部分都做到,所以我也就不客气了。”“换做我也一样。可以问你一件事吗?”“问吧。”“你为什么会来跟我说?”①日本高级车品牌Infiniti所推出的车款。“你真的想知道?”“想啊。”“让你失望,我比较没感觉。”7 女儿走了以后,席佛一个人坐着,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被开肠剖肚的鱼。凯西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刀子又快又狠,总是等她离开之后血才喷出来。他们坐在冠军咖啡馆里,这儿也顺便卖些杂货,就位于凡尔赛宫接待大厅后侧一个肾脏形状的小隔间内。老板娘叫做珠儿,是个丰满的匈牙利寡妇,五十多岁,妆浓得像是上油漆一样,不管走路或做事都伴随着尼龙布的摩擦声,以及上千个金镯子碰撞的叮叮咚咚声,仿佛圣诞节到了一样。“你女儿吗?”珠儿讲英语时的腔调令人发噱。她整理起柜台后面摆放的各种头痛药——阿司匹林在这儿销路非常好。“是啊。”“挺美的,尤其是那双腿,会给她惹麻烦哦。那些集中托高的束带恐怕已经在她背上留下了永久的痕迹。“不过时代变了,现在男人都喜欢皮包骨、但有一双美腿的女孩。你可得小心一点。”“我会注意。”珠儿耸耸肩:“其实也没得注意啦。年轻人都很任性呢,对吧?”“是啊。”没有人想得起原因,可是凯西小时候刚学会讲话时,看见席佛不是叫“爹地”,而是“我爹地”。席佛脑海中浮现当时的光景,小凯西身上只包着纸尿布,在他与狄妮丝的床上爬来爬去,顶着小小的圆肚子,那大概是世界上最小最小的啤酒肚吧。她一遍又一遍兴奋地高声喊着:“我爹地!”席佛只要伸手抓她脚踝,她就哈哈大笑。“嘿,席佛,你还好吗?”珠儿开口问。就算他喘得过这口气,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回答才好。他失去了非常多。妻子、家庭、尊严,当然,比较多人知道的还有弯雏菊乐团的鼓手兼共同作曲人的身份。派特、雷伊、丹尼与他四个人,从高中毕业以后就一起组成乐团,历经庞克、后庞克、呐喊风,慢慢趋近于流行乐,在东岸许多摇滚夜店表演,大家凑钱租录音室,一有机会就寄出demo带。在席佛的回忆里,他一直都打着鼓,连他母亲都说过,好像怀孕时就感觉到席佛在子宫里面敲敲打打。四岁的时候,他拿水桶与箱子做成一套鼓,假设在父亲○的立体声喇叭旁边,随着披头士、Crosby&Nash1的乐声,手持烤肉用的竹筏击奏起来。到了六岁,父母送了一套真正的鼓给他,也带他去上课,那时候他们以为不出一两年,儿子的兴趣就①Crosby&Nash,一九六八年组成的知名民谣摇滚乐团,以三位团员的姓氏组成乐团名称。会转移到别的地方,没想到打鼓竟成为席佛一生的热情所在。只要坐在鼓前面,全身上下所有的焦躁不安——抖动的脚、悸动的心、奔驰的意识——都合而为一,凝聚于同样的节奏之下。席佛自己并没有清楚意识到这一点,不过确实只有在打鼓的时候,他的内心才会平静下来。凯西出生以后,席佛写的歌内容骤变,多了份沧桑,也多了份激情,因为他所看见的世界已然不同。弯雏菊渐渐成熟茁壮,以前联系过的唱片公司经纪人也总算注意到他们。过了约莫一年,终于签约发行第一张专辑,《支离破碎》也不负所望,短短几周便在排行榜上一飞冲天,他们摇身一变成为国际摇滚巨星。那段光阴短暂,却令人回味无穷。接下来,派特·迈瑞迪的主唱大头症就发作了,他相信自己单飞会更红,其余三个团员只好私下聚会,喝酒聊天讨论着往后的发展,然而,却在彼此眼中看见现实的残酷——比起美梦无法成真,更惨的就是他只成真了一瞬间。雷伊搬到南部去,在妹夫的公司上班,很久没有音讯了。席佛在一些表演场合上还见过丹尼,有时候会一起为同一场婚礼表演,彼此交换了个苦笑,懒懒地拥抱一下,偶尔演奏到高潮之处,还会偷偷加入昔日熟悉的桥段,但台下的人根本不会发现。有时他不免心想,假如派特后来一败涂地的话,他们三个人心里会好过得多。他们真的这么期盼。可惜多年之后,派特不但还在洛杉矶发展,甚至拿过格莱美奖,还与电影明星上床。唯一能让席佛稍感宽慰的大概就是《支离破碎》这首单曲的版税还持续地进入户头,可悲的是,这竟成为他最大的一笔收入,其他演出或者去卖精子所赚的都不过是零头罢了。在人前,丹尼与席佛当然都说他们祝福派特,但是喝酒多了之后,他们可不讳言多么期待派特走霉运,最好与名模上床之后马上风,或者不小心把散弹枪口放进他那张主唱的小噘嘴里扣下扳机。倘若派特自杀,他们倒还愿意在VH1电视台的采访小组过来采访时别说得太难听。这一晚席佛与史考特·奇的乐团合作,担任婚礼伴奏。他坐在鼓架前面,进入“自动驾驶”模式,完全无视于旁边站了一两个鼓迷。有时候在这样的场合里,还是会被人认出来,围观者就会渐渐变多,但过了一会儿后,等他们意识到曾经出名的鼓手与普通鼓手根本没多大分别,就会回去吃他们的芝麻酱沙拉和菲力牛排了。今晚台上有七个成员,加上两名和音。这一行做久了,会觉得根本不是在玩音乐,只是受过训练的猴子上台照着顺序做动作。史考特站在麦克风前表演《今晚你的容颜》,唱腔非常油,歌词都黏在一块儿,母音拼命拉长,幸好法兰克·辛纳屈1活得不够久,绝对不会听到这个版本。贝普提斯特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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