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语世界著名作家短篇小说丛书李洱被誉为中国先锋文学之后重要的代表作家之一。其作品获有“21世纪鼎钧双年文学奖”、“庄重文文学奖”,被翻译成德语、英语、法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等。《石榴树上结樱桃》得到德国总理默克尔的高度推崇,德媒评其为“配得上它所获得的一切荣誉”。本书收录《平安夜》《儿女情长》《夜游图书馆》等8篇李洱短篇小说代表作。 作者简介: 李洱,1966年生于河南济源。曾在高校任教多年,现供职于中国现代文学馆。著有《饶舌的哑巴》《遗忘》等小说集多部,长篇小说《花腔》《石榴树上结樱桃》。曾获第三、第四届“大家文学奖”(荣誉奖),首届“21世纪鼎钧文学奖”,第十届“庄重文文学奖”。作品被译为德语、英语、法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等。 目录: 平安夜 错误 儿女情长 林妹妹 上啊,上啊,上花轿 遭遇 夜游图书馆 奥斯卡超级市场平安夜 叫平安夜也好,不叫平安夜也罢,老秦反正都是这么过的。平安夜这天,也就是十二月二十四号晚上,六点钟一过,老秦照例又去了一趟火车站和人才市场。它们紧紧地挨在一起,就像一对连体姐妹。去的时候,老秦围着红黑相间的围巾,穿着黑呢子大衣,大衣里面掖着各种期刊、报纸和盗版的DVD光盘。那些东西把他撑着大腹便便的,有一种这个年纪的人特有的笨重、迟缓和威势。这是一种特殊的风度,容易引起别人的信任,但别人又难以模仿。十点钟左右,他乘坐地铁回到钟鼓楼。从地铁口出来的时候,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已经所剩无几了,他又突然显得精干了,还年轻了许多。怎么说呢,他一点都不像是已经六十一岁的人。往死里说,也就是五十岁出头的样子,如果在电视新闻中出现,他肯定被指认为第三梯队中最年轻的一员。当然,如果你碰巧遇到他压低嗓门,唱着那首英文歌曲《祝你生日快乐》,那么你的尊重就会油然而生,很可能把他看成一个回国效力的知识分子。说起来,他本来就是个知识分子,不过,他并非叶落归根远涉重洋而来,而是市郊中学的退休教师进城发挥余热。不管怎么说,这样的一个老头确实容易让人肃然起敬。但是现在,在地铁口灯光的照射下,老秦的表情却有些古怪,似乎有那么一点猴急,有那么一点落寞,还有那么一点悲伤,其中还不乏那么一点可怜相。唉,要是能带个姑娘回来,哪怕一张报纸没卖出去,老秦又何至这样呢。 老秦的书报亭位于地铁站西边的安贞街,紧挨着人民广场和一架人行天桥,与本市赫赫有名的伊甸园歌厅隔街相望。他平时吃喝拉撒都在那个报亭里,里面有一张可以折叠的钢丝床,钢丝床下面是他的锅碗瓢勺。这会儿,走下地铁口的台阶,他才觉察到又下雪了。雪花斜着飞舞,打湿了他的围巾,搞得他的下巴都凉嗖嗖的。几乎毫无来由的,他突然想起来小时候每逢下雪,他就会想到棉花糖,像兔绒似的那种棉花糖。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而已,他现在想到的是,遇到这种鬼天气,铁路交通或许要瘫痪,搞不好还要火车出轨。报纸上已经有了类似的报道,当然迄今为止那还是来自国外的报道。有那么一阵子,他脑海里浮现出了火车出轨的惨剧,是中国式的火车出轨,大人哭,小孩叫,再加上路人趁火打劫。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然后像狮子狗甩头似的,使劲抖了抖,将它们从脑子里赶了出去。他更愿意去想象那些滞留在车站的旅客,年关将近了,他们的焦灼、无奈和悲伤溢于言表,必须靠他的报纸来打发难熬的时间。当然,他最乐意想象的还是那些女孩。他想象那些妙龄女子其实并不着急回家,只要城里有钱赚,家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离春节还有一段时间,正好大干一把。怎么说呢,如果有谁把她们带走,慷慨地给她们一份工作,让她们能发上一笔横财,她们可能连春节都不愿意回家。而老秦,或者说她们的老秦叔叔,正是这样一个慷慨的人。但是刚才,她们都溜到哪里去了呢,怎么没让他给逮住呢? 通常情况下,十点以后街灯就寥若晨星了,灯光昏暗,人们只能勉强看清路径。昨天的晚报还说,有人好端端地正走着,扑通一声,就没影了,原来是掉到窨井里去了,等拉上来的时候已经冻成了冰棍。这全是黑灯瞎火给闹的。可是这一天,大街上都是少有的明亮,许多商店还在加班营业。已经关了门的,橱窗里也有灯光闪烁。走近看了,他才明白连橱窗里的石膏模特儿都在向人们祝贺“平安夜快乐”。平安夜?什么叫平安夜?老秦有点搞不明白。快到书报亭的时候,他发现广场上也是灯火通明。如果不是雪气氤氲,那简直比白昼还要亮堂了。与往常不同,虽然已近深夜,但广场上仍然人影攒动,而且不时有歌声响起。还有一帮人,此刻正聚在人行天桥上,他们也在唱歌,咿咿呀呀的,就像是一群被赶上了架的鸭子。每当有车辆经过,他们就投下雪块。那些司机非但不恼,还鸣响车笛,似乎要以此加入他们的合唱。到了书报亭,老秦看见对面伊甸园歌厅的门楣上,霓虹灯不时地闪烁着几个字:“平安夜,快乐之夜”。又是一个“平安夜”?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平安夜,是国务院刚定下来的吗?是啊,除了兵荒马乱的年月,确实没有哪个时候比现在更不平安的了,确实很有必要提醒人们注意自身安全,最好睡觉的时候也睁一只眼,屁股后面也长上一只眼。可是,设立节日这么大的事,报纸上怎么不好好宣传宣传,使妇孺皆知,万民同乐呢?一想到万民同乐,老秦就悲从中来。他想起了自己的女儿。他的女儿携带着他的退休金,跟着她那个巧舌如簧的男人去了福建,然后偷渡到了日本,好不容易混上了岸,却在惊惧和肺病中突然死掉了。他为女儿无法过上这个让他莫名其妙的节日而伤怀。他的女儿,一个永远停留在二十五岁的姑娘,现在正在书亭的墙角朝他微笑。那是一张经过电脑扫描放大的照片,放在一只熊猫牌收录机的上面。那照片是她十多岁的时候照的,还是个黄毛丫头呢。照片上的她撅着嘴,上面都能挂上个油瓶了,眉头也紧蹙着,似乎真的为自己无法过上多年之后的这个平安夜而满肚子不乐意。 有一个胖墩墩的小伙子来到了报亭前面。那人剃着寸头,脸刮得精光,身穿皮夹克,一只金光闪闪的小十字架吊在胸前,脚蹬长筒军靴。一句话,你分不清他究竟是干什么吃的。小伙子这会儿是来打电话的。他问老秦这里有没有公用电话,同时还像出示身份证似的,向老秦亮了一下手机,意思是他的电池用完了,不得已才打公用电话的。他理解这年轻人的心思:好像是从今年春天开始的,打公用电话似乎成了穷鬼的专利。小伙子当然不愿意被别人看成穷鬼。老秦告诉这个小伙子,电话倒是有,但不是公用电话,如果真急着用,那就按公用电话收费。小伙子从皮夹克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张百元大钞,啪的一声拍到了老秦的面前。看来这个人不是吃素的,老秦想。老秦装作没事似的,捏起那张钞票,然后对着灯泡照着钞票上的四个领袖头,验证那是不是假币。这时候,老秦听见小伙子在向对方祝贺节日快乐。他还听见小伙子说:“快出来,快出来,平安夜还窝在家里,不显没劲吗。”小伙子约对方在伊甸园歌厅见面。那边的人说了些什么,老秦不知道。老秦看见小伙子眉毛一挑,说:“老子刚赚一笔,想请你推油。还是一起推更有意思。”说好“不见不散”以后,小伙子又拨了另外一个电话,照例先祝贺对方节日快乐,然后问人家是否接到了他用手机发出的短信息。老秦这会儿真想问一下,平安夜到底是个什么节日。但他幸亏没问,不然小伙子连他也一块骂了。小伙子斜倚着报亭窗台上的木板,对着话筒笑了一下,是用鼻孔发出的那种笑,然后老秦就听他骂了一声SB。“S”和“B”是用英文发出来的,老秦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想起报纸的副刊上常用到这两个字母,才反应过来人家说的其实是傻B。“你真是个SB,连平安夜都不知道?亏你还是个经常出国的人。耶稣你总该知道吧,不知道你可就真成了SB了。有张碟子,《基督的最后诱惑》,你看过没有?里面的裸体镜头拍得不错,就差推油了。这会儿,我就是请你推油的,让你比基督还基督,怎么样,赏个脸吧。”小伙子说。小伙子接下来又给一个女的打了个电话。听得出来,那女的要么是他的妻子,要么是他的情人。他打电话是请假的,几乎是哀求对方准他的假。他的理由充分得不能再充分了。他说他要谈一个重要的合作项目。他一会儿谈到“双赢”,一会儿谈到“全球化”和“互不干涉内政”,然后又谈到“要敲他一笔”,最后又谈到此事几乎是“铁板上钉钉子”。胡抡了这么一通以后,他话题一转,说到请她放心,他一定守身如玉,绝不到“那种地方”去,绝对不会,否则“让那玩意儿烂掉”。那个女的似乎提醒小伙子,今晚是平安夜,小伙子这会儿却装起了糊涂:“平安夜?什么平安夜?咱们现在岁岁平安,夜夜平安。”现在轮到那女的骂他傻B了。老秦看见那个小伙子一下子蹦了起来,电话线都差点让他扯断了:“什么,你说我傻B?好吧好吧,我的客人来了,你说我傻B那我就傻B吧。拜拜,拜拜。”其实哪有什么客人来呀,这小伙子是急着给另外的人打电话呢。出乎老秦的意料,这一次,小伙子把电话打到了伊甸园。他对伊甸园里的人说,他就在门口,一会儿就带着人马进去了:“你先给我把把关,上面要漂亮,下面要清爽,两手都要硬,缺一不可。” 平安夜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秦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但总算不是两眼一抹黑了。他娘的,原来是个洋人的节日啊。莫非平安夜就是圣诞夜?他记得去年的圣诞节就在年底,当时他还收到了女儿寄的一张贺卡,是祝贺他节日快乐的。唉,现在什么事情都在改,中国的事情改过了,再来改外国的事情。有时候是换汤不换药,但更多的时候是药不换汤也不换。比如这广场,五一节以前还叫明珠广场,过五一节的时候搞一帮戴着红袖箍的老太太在上面扭扭秧歌,然后就改叫人民广场了。多铺一块砖了吗?没有。多种一棵树了吗?也没有。对面的歌厅也是,三八节以前还叫大观园,就因为扫黄的时候被查封了一次,过一星期再开业的时候,就改叫伊甸园了,其实小姐还是那些小姐,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新来了一些小姐,而最大的变化也不过是十一月七号那天,从东北运来了一批俄罗斯小姐罢了。小伙子打完电话,顺手拿起一份报纸看了起来。老秦想,他一定是等着找钱呢。可是刚才,老秦忘了看表了。他就问小伙子:“喂,先生,该找你多少钱呢?”小伙子从报纸上抬起脸,一边挖着鼻孔,一边和他说话:“老先生,你说呢?”因为挖着鼻孔,小伙子有些瓮声瓮气的。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老秦觉得那瓮声瓮气中透着那么一种不在乎。老秦在心中揣摩,这年轻人或许是个大方的人。是啊,这几乎是肯定的,不然他不会四处打电话请人推油。老秦听里面的人说过,推油用的婴儿露都是从法国进口的,本来就够贵的了,当它们倒在小姐的掌心,再涂到人的身上的时候,它们的价格就扶摇直上了。推过油之后,再干一点别的,那几乎是肯定的。在老秦手下干过一段时间,后来到伊甸园挣大钱的一个小姐说得好,推油就是给机器膏油,而男人就是那架机器,膏了油之后就要上天了,变成飞机了。上天之后怎么办?让他落下来呀。怎么个落法呢?就是打飞机啊。但究竟什么是打飞机,就像他搞不清什么是平安夜似的,老秦也有好长时间没搞清楚。后来,又有一个姑娘从他这里去了伊甸园。那个姑娘在伊甸园里呆了几天,脸皮就厚了,比砖还厚了。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指了指老秦的裤裆,说,打飞机就是这么回事儿。老秦当时一听,吓得腿都夹紧了。当然,他现在不夹了。不但不夹了,有时他还会问那些从伊甸园里出来买报纸的人,问他们现在打一次飞机要花几张百元大钞,老秦听得直咋舌,天价啊天价,不过是两腿一岔,让小姐揪住那玩意儿让它由硬变软,撒上一泡,就相当于他老秦卖一个月报纸的收入。老秦现在看着眼前的小伙子,觉得他就是个散财童子。既然遇到了一个散财童子,那何不敲他一笔呢?“敲他一笔”好像很耳熟,老秦后来才想到这是小伙子打电话时说过的话。对,敲上一笔。不过,为了显示自己也是个有身份的人,不在乎这几个臭钱,老秦拉开抽屉找零的时候,故意将那些钢镚弄得哗哗作响,还故意弄几个掉到地上,连捡都不捡,同时又低声唱起了那首英文歌曲。唱了两句,他停下来,若无其事地问道:“先生,你打长途没有,打了几个?”他当然知道小伙子没打长途,他一直盯着呢。他这样问,是想让小伙子知道,这是一笔糊涂账,还真是不太好算,要算只能算一个大概。小伙子如果真的是个散财童子,那就会说算了,干脆别找了。果真如此,老秦这个老油条也会处理得非常得体。他会对小伙子说:“怎么能不找呢?《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里面早就说过,买卖要公平嘛。这样吧,我看先生也是个读书人,这里的报纸啊刊物啊,你看中什么尽管拿去。”但是,他的美梦很快就破灭了。小伙子说:“找我九十块。零的我就不要了。这报纸有点看头,我拿去了。喂,你说刘晓庆是不是傻B,这才关了几天呀,就什么都招了。难道她就不知道坦白从严,抗拒从宽?”在找给小伙子的一堆零钱当中,有十五块钱钢镚。他没有直接把钱交到对方手中,而是哗的一声按到那堆报纸上面。他的动作很潇洒,有点像围棋高手对弈之前猜先的意思。那些报纸堆放得参差不齐,钢镚落下去的一瞬,就有几枚钻到报缝里去了。老秦这么做的时候,并不看对方,而是望着远处的人民广场。那里不时传来几声惊叫,夸张、矫饰,放浪。这声音总能让他想起刚从这里离开的那个女孩。和前面的那几个女孩一样,她在书报亭里也只干了两个星期。她是前天离开的,也没有走远,也是到对面的歌厅发财去了。伊甸园的女领班,也就是过去叫老鸨,现在叫妈咪的,照例又付给了他一笔钱。这是照章办理,因为他和那些姑娘都是签了合同的,老鸨从他这里挖人,当然要按合同法办事,就像引进人才似的,给老秦付上一笔钱。是的,每次找到一个姑娘,老秦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与她签订一份为期三个月的工作合同。歌厅与楼下的快餐店是同一家人开的,老秦会故意领着那姑娘到快餐店里吃饭。每次吃饭,他都会当着姑娘的面,指责那些吃完饭就上楼服务的小姐。但他的指责却往往是意味深长的,他的嘴巴往往发出一种啧喷的声音,他能从那声音中听出一丝嫉妒,甚至是羡慕。再后来,羡慕的成分会越来越大,你都能听出他是在表扬人家了,表扬人家能抓住机遇,发展经济,提前走上小康之路了。这样的耳濡目染,是很能见效的。用不了几天,在他的报亭打工的小姐就要跳槽了。前两天,那个女孩就是这样走掉的。当然,那个女孩也付给0_平安夜——李洱短篇小说选平安夜_0了他一笔违约金,多乎哉,不多也,三百元。这种额外收入,老秦每过一段时间就能领到一笔。遇到那种想赖钱的女孩,老秦自有办法,那就是扣下她的身份证。没有身份证,你想当个正儿八经的鸡都当不成。伊甸园的妈咪说了,加入WTO以后,一切都要与国际接轨。顾客的要求提高了,小姐的职业道德水平也必须提高,要讲究诚信,不准以大充小,欺骗顾客。顾客来了,看过脸蛋、腰肢,还可以再看小姐的身份证。据妈咪说,小姐的身份证上面,姓名和家庭住址可以用胶布贴住,但出生年月则必须向客人公开。唉,真要说起来,面前这个正埋头捡着钢镚的小伙子,真是得不偿失。老秦想,这小伙子倘若大方一些,不让他找零,他或许会把那个姑娘介绍给他。那个姑娘才上了两天班,所以他敢保证,整个伊甸园里没有哪个小姐比她更清爽了。可是现在,他都巴不得这个小伙子染上脏病了。老秦的目光越过小伙子的头顶,看着伊甸园。楼上的每扇窗户都紧闭着,厚厚的窗帘透不出一丝光亮,但它的墙壁包括楼外的停车场,却灯火通明。但是,若往楼顶上看,看到的却是沉沉黑夜。老秦就那样看着,脑子里似乎纷乱无序,又似乎是一片空白。亭子里有一只高凳,刚开始的时候,他的屁股还放在那凳子上面。他的目光有些迷离,有些发虚,有些视而不见的意思。但是渐渐地,他的屁股一点点抬了起来。与抬屁股的动作相配套,他的嘴巴也一点点张开了。当那个小伙子告诉老秦,有一只钢镚掉进了报纸下面木板的接缝里,他想再拿一份报纸的时候,老秦想都没想,抓着个东西随手就递了出去。心眼儿比针尖还细的老秦这时压根儿没有料到,他递过去的并不是报纸,而是一份画报,《环球银幕周刊》,10.8元一份的。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一个女孩的身影吸引住了。那个女孩是坐三轮车来的,穿着红色的羽绒服。她下车以后,暂时没让三轮车走掉。她左看右看,其间还低头看着地面,似乎犹豫是否下错了车。过了一会儿,她才把车钱交给那三轮车夫。她既没有往伊甸园那边走,也没有往人行天桥那个方向走,但她又确实在走。也就是说,这个姑娘几乎是在马路中央原地踏步。老秦几乎一下子就判断出来了,这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姑娘,正好下手。当老秦想到自己应该上去叫住她的时候,他其实已经走出了书报亭,同时他听到了自己又唱起了那首英文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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