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鹿角上的彩带》一书是一个使鹿鄂温克老人的“生命之书”,是一部关于中国使鹿鄂温克人历史沿袭、宗教文化和日常生活的小百科全书,记载了一个北方狩猎民族的古老记忆。中国鄂温克族使鹿部落属于抢救性资源,是中国仅存的驯养驯鹿的部落,也是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额尔古纳河右岸》的原型部落,目前仅有几百人。本书作者芭拉杰依一家三代亲历了鄂温克使鹿部落走向城市文明的进程,以他们家族故事为主题的纪录片《神鹿啊神鹿》《犴达罕》《雨果的假期》等多次荣膺国内外大奖,在山林和城市间摇摆的生活动人心弦。本书中使鹿部落在山林中朴实、诚挚、自由、勇敢、有担当的青少年生活已经成为时代的背影,本次为首次原汁原味的书写,尤其珍贵,对当下的青少年成长 具有独特的参照价值。这是中国的“荒野猎人”,是额尔古纳河右岸的“赛德克·巴莱”,是一条真实的记忆之河。这也是一部关于中国使鹿鄂温克人历史沿袭、宗教文化和日常生活的小百科全书。*后一位萨满和*后一头神鹿已经消逝,我们只能借由此书听到来自那片静谧山林的呼唤--那样的地方,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安静,茂密,神圣,远在都市与当下生活之外。我们都有那种时刻:离开现在,回到自身,“我还是想和我的驯鹿在一起”。 《驯鹿角上的彩带》一书,使用网络众筹的方式出版,得到广大读者的踊跃支持。众筹项目发布之后,短短15个小时,就完成了筹款目标,众筹页面的转发超过一万次,众筹*终超过了目标的200%。文艺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财经、内蒙古卫视等媒体均进行了大篇幅的报道。 本书简介: 《驯鹿角上的彩带》是一部带有个人自传性质的长篇小说,作者芭拉杰依——中国使鹿鄂温克族最后一位萨满的女儿,今年74岁,以亲身经历记录了自己民族已经逐渐消失的文化。这是一位使鹿鄂温克老人的生命书写,更是一个北方狩猎民族的古老记忆。本书以鄂温克少女达沙和年轻猎人帕什卡的爱情为主线,向读者展示了1900-1950年代在中国北方的森林中使鹿鄂温克部族的历史沿袭及狩猎生活。在小说中,鄂温克少女达沙在父母和哥哥离开营地,独自带着弟弟和妹妹在寒冬中的营地中放养驯鹿,年轻的猎人帕什卡穿越风雪为她送来象征着真挚情感的彩带。两人的爱情几经波折,终于走到一起,孕育了自己的孩子,帕什卡因病去世后,达沙独自抚养孩子长大,成长为森林新一代的猎人。作为亲历者,作者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向读者展示了鄂温克族的精神世界和日常生活上鲜为人知的细节,具有珍贵的史料价值,是研究中国使鹿鄂温克人的重要素材。 作者简介: 芭拉杰依,原名巴拉杰依,鄂温克族,1942年生于内蒙古呼伦贝尔满归大兴安岭原始森林深处的驯鹿营地,父亲依那·剑奇,母亲妞拉(中国使鹿鄂温克族最后一位萨满)。1964年丈夫去世后,独自抚养子女四人,其中女儿柳芭和儿子维加皆是在国际和国内具有一定影响力的鄂温克题材画家。曾经担任过护林员、卫生员,1986年上山饲养驯鹿,直至2012年患病下山,开始搜集整理创作鄂温克族传统手工艺品,并以回忆录的形式还原整理中国使鹿鄂温克族的民族记忆。 目录: 1.依嫩·001 2.鲁恰玛·011 3.莫纳·019 4.礼物·039 5.妖魔的化身·055 6.春天的最后一场雪·073 7.天上派来的圣人·087 8.敖孬·105 9.猎鹿·121 10.矛迁·145 11.乌力给特·159 12.暴风雨·175 13.阿尔巴吉河·193 14.阿尔巴吉迁·223 随风而去(代后记)·2351.依嫩·0012.鲁恰玛·0113.莫纳·0194.礼物·0395.妖魔的化身·0556.春天的最后一场雪·0737.天上派来的圣人·0878.敖孬·1059.猎鹿·12110.矛迁·14511.乌力给特·15912.暴风雨·17513.阿尔巴吉河·19314.阿尔巴吉迁·223随风而去(代后记)·235评论.林海传奇.民族心画.石一宁·249附录一.国际音标参照表·257附录二.致谢·265前言书评: 林海传奇民族心画 《民族文学》杂志主编石一宁 内蒙古大兴安岭茫茫的原始森林,春夏秋冬的风雨霜雪,神奇的驯鹿和马鹿、罕、熊、狼等各种野生动物;以狩猎和放牧驯鹿为生的鄂温克人,他们的风俗情趣,他们与自然的书评: 林海传奇民族心画 《民族文学》杂志主编 石一宁 内蒙古大兴安岭茫茫的原始森林,春夏秋冬的风雨霜雪,神奇的驯鹿和马鹿、罕、熊、狼等各种野生动物;以狩猎和放牧驯鹿为生的鄂温克人,他们的风俗情趣,他们与自然的亲近与搏斗,他们的喜乐和苦难……这是鄂温克族芭拉杰依·柯拉塔姆的长篇小说《驯鹿角上的彩带》给读者展开的奇异图卷。鄂温克族是分布中国、俄罗斯的跨境民族,在中国境内人口为3万多人;在俄罗斯境内称为埃文基族,约5万人口。“鄂温克”在鄂温克语中意为“住在大山林中的人们”。《驯鹿角上的彩带》所描写的大兴安岭敖鲁古雅鄂温克人,只是鄂温克族的一个分支。敖鲁古雅是鄂温克语,意为“杨树和桦树林茂盛的地方”。敖鲁古雅鄂温克人传统上以狩猎为生,由于大量使用驯鹿,所以被称为使鹿部落。2003年,内蒙古呼伦贝尔市所辖的根河市政府在市南郊划出一块地盘,为使鹿鄂温克人建了移民新村。大部分人现已搬迁移民新村定居。但驯鹿不能离开森林而繁衍,小部分人又选择了回到山上。故此,《驯鹿角上的彩带》一书所表现的,主要是敖鲁古雅鄂温克人的传统生活。在莽莽密林中与各种野兽竞逐厮斗,头枕狂风怒雪、山呼林啸静卧安眠,与驯鹿为伴,依偎日月星辰,生息于大自然的怀抱……这样的生活对于今天的大多数读者而言,多么遥远和陌生,《驯鹿角上的彩带》给读者带来了十分新鲜的阅读体验。这种阅读体验与作者一起赋予这部作品一种传奇性,一种传奇色彩。虽然现代性创造了许多高科技新“神话”,全球化使全球成为一个村庄,但千篇一律的模式化的场景,快速迅捷的节奏,因想见就见而视若无睹的面孔,使人们对高科技“神话”习以为常,“神话”失去了神话性,成为理所当然、波澜不惊的生活常态。而远离现代性、远离都市与平原的大兴安岭的使鹿鄂温克人的传统与风俗,刺激了读者麻木的神经,使他们已经疲惫的审美再度惊诧和震动。《驯鹿角上的彩带》又给读者带来了一种浪漫和诗意。现代化把人赶到城镇,把人塞进狭小的楼房,把人和大自然隔绝开来,不能在无边的林海里仰望天空,不能在高高的群山之巅与星辰对话,使人们感觉到生活的枯燥乏味。因此阅读《驯鹿角上的彩带》,能够唤起读者对远方诗意的憧憬,对另一种生活的雄浑想象:人竟然可以这样自由不羁地生活于天地之间,竟然可以和大自然这么贴近,乃至融为一体!然而,这本书更蕴含着一个成长主题。女主人公达沙在书中刚出场时还是一个没有脱离过父母庇护的十七八岁的少女。父母和哥哥因为要下山“鲁恰玛”(与俄罗斯人进行皮货交易),首次把她和年幼的弟妹留在“漫无边际、冰封大地、没有人烟”的森林营地,而且时间长达一个多月。原来胆小得连看见老鼠都害怕的达沙,面对突然到来的独立生活和独自照顾弟妹的责任,从惶恐不安、惊慌失措、噩梦连连到从容镇定、应付自如,获得了成年人的立身本领。作品还描写了达沙的情感生活:曲折的爱情,幸福而又烦恼的婚姻,苦难和不幸的结局。实际上,这部小说所呈现的使鹿鄂温克人的传统生活是严酷的。狩猎生活是原始的,也是困苦的。对女主人公达沙而言,如果说这样的生活有些诗意和浪漫,那么也是极其短暂的。茂密森林中的生活,充满各种危险和不确定性,深爱着她的帕什卡几次从危险中救了她。两人结婚后,帕什卡因为风雪天外出打猎被冻伤落下重病,婆婆迁怒怪罪于达沙,达沙只好单独带着病笃的丈夫帕什卡和还是婴儿的孩子踏上回娘家之路,一路上饱受狂风暴雨的吹打和惊吓,最终帕什卡死于途中……命运,对达沙一家如同冰雪一样寒冷无情。但我们也不能说,《驯鹿角上的彩带》是一部苦难叙事。它所涵括的内容,比苦难更多,其中还有欢乐,有坚强、达观和美德。在小说里,男主人公帕什卡自始至终深爱着达沙,却被父母逼着与敖岚姑娘订了婚。帕什卡为了摆脱这桩婚姻而又不伤敖岚的心,鼓励爱慕敖岚的表弟瓦什卡勇敢追求敖岚,并取得敖岚父母的欢心。帕什卡还帮助表弟打猎挣出结婚的彩礼。了却了这桩心事之后,他才大胆地向达沙表白爱情,按鄂温克族的风俗向她献上彩带。而达沙起初尽管欣赏帕什卡的英俊和出色的打猎本领,却误会帕什卡是一个见异思迁的花花公子,因此转而对他十分鄙视。男女主人公对待爱情,其实都是严肃和专一的。“驯鹿角上的彩带”这一书名,正是来自小说中男女主人公的爱情故事。小说对其他人物的描写,也很鲜明地表现了一种民族性格。如对达沙的大舅妈这一人物的塑造。大舅妈能说会道而又心地善良,心胸宽阔,与大自然十分和谐地相处。就像达沙和帕什卡所赞美的:“大舅妈就是这样的人,一辈子当好人,不管大事、小事,好事、坏事,家里事、朋友事、外人事,不管是谁惹是生非,到了大舅妈的嘴里都变成平安无事。”“在大舅妈的胸怀里,夜色是美好的,是永远不落的太阳。大舅妈如歌般的言语里夜色是歌颂生活、歌唱友谊、欣赏欢乐和幸福的摇篮,圆圆满满的圆月完美地带给人们的是最美好的滋味。”大舅妈也是作者用心刻画的一个人物,也颇为明显地打上了一种鄂温克民族性格的烙印。这又是一本很真实的书。作者真实地描写了各色各样的人物,真实地揭示了使鹿鄂温克人的生活状态和情感世界。坚强倔强的达沙,深情高尚的帕什卡,善良豁达的大舅妈,一时清醒一时糊涂,满身邪气的帕什卡的母亲……这些人物的性格和故事,让读者意识到这不是一部浮光掠影的粉饰之作,而是一卷以真情实意仔细描摩的民族心画。随风而去(代后记) 芭拉杰依 我叫芭拉杰依·柯拉塔姆,鄂温克族,1942年驯鹿崽出生的季节生于内蒙古呼伦贝尔大兴安岭原始森林深处的驯鹿营地,父亲依那剑奇·柯拉塔昆,母亲妞拉是萨满。我今年73岁,我写下就些,就是想记录下我们民族的一段历史。19世纪初叶,我们的民族从勒纳河流域雅库特地区的鄂列涅克(俄语,驯鹿繁殖地)等地出发,以驯鹿为交通工具,边打猎边前进,顺着勒纳河流向,穿越东西伯利亚地区的山脉、河流与峡谷,到达黑龙江上源。后来分为三支,一支是与马涅格尔和毕拉尔氏族顺黑龙江下去,在黑龙江上游以东的结雅河、布利亚河流域居住。其他四个氏族37户人,停留在额尔古纳与黑龙江汇流的阿玛扎河流域没有继续走。还有一支,包括索罗共、给力克、柯尔他昆、布勒多天四个氏族,共75户约400人,带着驯鹿600多头,在玛扎河停留了一段时间,渡过黑龙江来到漠河以南、大兴安岭北部东北坡的阿尔巴吉河、独林尼河、老乔河和克坡河流域游猎生活。四个氏族中分化出了固德林、索罗托斯凯两个氏族,共六个氏族分为三支游猎,漠河一带的叫“阿穆尔迁”,额尔古纳河南岸一带的叫“古纳迁”,贝尔茨河一带的叫“贝茨特莱迁”。迁居到漠河一带后,“阿穆尔迁”分出三个乌日勒:“矛迁”、“库然迁”、“阿尔巴吉迁”。传说中曾经有过一个云游诗人拜访各乌日勒,在他的诗中有对“矛迁”的一评价:矛库恩(很酷的意思,矛是大河名,生长着粗壮树木)、矛库恩、额尼库恩、嫩努哈林、故大米亚。诗中大意:矛河我的母亲河,酷似林中之王、矛迁部落的男子魁梧高大,好似顶天立地的大树。库染、库染、额尼迷亚、库热波得乌、故讷那热。大意:流传中的库染河,纵横累累的暗礁,恰似母亲河的子孙,不吐真情不可交。阿尔巴吉刊、额尼刊、秋卡卡日依、秋日拉姆讷依。大意:慈母般的阿尔巴吉母亲河!依然是碧水蓝天一片葱绿。这个没有留下名字的诗人,用自己的诗表达了对阿尔巴吉迁的崇敬之情,阿尔巴吉刊是个美丽的地方。漠河一带的三个乌日勒,他们都有代表性的人物。亚什卡、亚克沙、鲁卡斯卡,还有小说中的叶乌列纳舅妈,都是真实存在的人物。鄂温克人的各乌日勒之间就这样在山林之中安静地生活了一个多世纪。大概1940年代,一次部落里的人下山鲁恰玛,回来时带来了从没听说过的日本人的消息。据说他们漂洋过海地来到中国,占据了好多中国的城市,到了哈尔滨了。在哈尔滨到处能看到白布上印有红日的太阳旗。哈尔滨附近的小镇和村庄不得安宁,到处有日本兵出没的影子,进村就抓人杀人。当时我们部落里的人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想,我们的安达易每次去哈尔滨都能看到日本兵,扛枪端枪地在大街上来回走动,他们为什么可以活着回来?当时的情况,有一些是我稍微长大一些母亲讲给我的,有些是我自己亲自经历的。后来,日本就到了海拉尔,在海拉尔到处抓人,强迫民工给他们修工事,修完工事全部杀掉。据说日本人不怕安达易,他们怕联合起来打日本兵的老百姓队伍,害怕八路军。当时我们部落的人明白外纳(战争)开始啦,安达易不断带来关于日本人的消息,日本人已经到达海拉尔,烧杀劫掠,战争在继续。那时,我们想,以后尽量少下山,去鲁恰玛多换些粮食做个考劳保存放起来,万一日本人杀到我们这儿,就进入森林深处,日本人就找不到了,可以远离日本人直到战争结束。但一切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1940年,日本军队侵入奇乾村,他们修筑工事,立杆子、拉电线、炸乌克日斯克山修飞机场。终于,他们进入了我们的大森林。日本人进入森林那一年,很多人都记得非常清楚。因为就在那一年,达沙儿子提浩养了很多年的狍子,失踪了。那小狍崽是他当年自己从森林里领出来的,他一点点地用驯鹿奶将它喂大,后来就像狗一样天天跟随着他。很多次山外来的安达易都想买走这只驯顺的小狍子,他们开出了惊人的价钱,都被提浩拒绝了。在它十五岁的那一年,它已经太老了,但还是活过了那年的冬天,直到春天冰雪完全融化的时候,一天早晨,它喝过提浩喂给它的驯鹿奶之后,就独自走进森林了。提浩到森林里找过,但再也没有找到它。它可能也是意识到自己实在太老了,到森林深处去寻找一个自己睡觉的地方去了。就1940年的秋天,几个日本军人带着翻译进入各部落点,召集猎民,要求所有的鄂温克男人下山接受训练。他们强迫我们在阿巴河附近修建了三栋木刻楞房。一栋是粮库,一栋是日本人蹲点换班的办公室和宿舍,一栋是猎民接受军训时的宿舍和厨房。家里的老人、妇女、儿童为便于互相照应,三个乌日勒合并在伊穆河。还有专给姑娘们的房间。姑娘不多,平时有一两个,负责给军人做饭。从此那里就成为全体猎民和日本人做皮货交易的场所,保辱库基克成为“贝茨特莱迁”、“古纳迁”两个大部落的集中营,即人们传说中的日本大营。当时猎民们得不到任何关于战争进展的消息,也不知道战争要打到什么时候,只是从日本人口中听到日本是强大不可战败的。有一天日本兵不知从哪儿押来几个不认识的外乡人,五花大绑地押到大营,说他们几个是反对大日本的抗日分子。几个外乡人已经被折磨得半死不活,不成样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们被五花大绑地拉到山坡下,在那儿把他们杀害了。日本人强迫所有的猎人观看枪毙的过程,之后还命令猎民把尸体堆起来烧掉。那些可怜人的遗体在柈子堆燃起的冲天大火中被烧掉,那悲惨的场面实在残忍,猎民们没法看,都背过身去。但日本人强迫我们观看,说这就是反抗日本人的下场。猎民们被逼着转过身来,面向大火中的遗体。那些遗体被烧得在火中抽动。我们第一次面对这样惨无人道的悲惨场面,我们明白这是日本人在恐吓我们。我们亲眼见识到了日本帝国主义的残忍,传说中他们的无恶不作是真的。猎民中有一个十多岁的男孩,看到了整个枪毙和烧尸体的场面,那孩子受了惊吓,晚上做噩梦,折腾了好几宿,弄得军营里的大人们不得安宁。日本兵在训练猎民时,非打即骂,又因为无人狩猎,家里的妻儿老小连温饱都保障不了,猎民已经无法忍受。1943年10月末,“矛千”巴尔巴拉的18岁儿子杀了日本军官。军营里的猎民连夜收拾东西、寻找驯鹿,逃往额尔古纳河。日本人得知消息从奇乾内地雇佣三个熟悉路线的俄汉混血人给他们当向导,到贝茨特莱千附近追杀猎民。日本骑兵进山寻找猎人,一天下午找到一家狩猎灰鼠的猎民。十月末和十一月初正是猎民一家一家单独狩猎灰鼠的季节。当时,父亲、母亲和儿子都出猎了,家里只有三个孩子,大的是个十多岁是个女孩。女孩长大后都叫她大妮好,跟她同名的有几个,她排行老大。那女孩活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她父亲的名字我不知道,人们都叫他“好波乐”,是绰号,长相很凶的意思。母亲叫阿嘎什克。那家的儿子叫依罗什克。父亲、母亲和儿子很晚才回来。日本骑兵已经等得不耐烦啦,让翻译告诉父亲说:西林吉一带出现一批土匪,命令他连夜带路。阿波乐带路到了伊穆,但扑了空,所有的猎民都已经离开,只剩下一家人,只有父女俩,父亲叫尚卡,绰号“科乐班”(肩、胸宽大的意思),女儿叫妮胡里克。日本人问科乐班:你怎么没跟其他的猎民一起逃走。舍不得离开故乡。当时尚卡就是这么回答的。日本人给尚卡父女俩拍了照片。1987年9月,日本人大遂和义来到中国,到拉吉米猎民点时带来了这张父女俩的照片。十家六十多口人过江逃生时,尚卡的老母亲和他二女儿没有在身边,远在森林深处的猎民点。这可能是他没跟他们一起逃走的原因。到了1945年,苏联红军打过来时,猎民们也加入了围剿日本兵的战斗。当时有一部分日本兵逃入森林,贝茨特莱千的猎民得到消息,除了出猎的以外,所有在家的猎民全部去了艾亚苏河。十五名猎民们在逃亡日本兵的必经之路上面的山坡上设下埋伏,做好一切战斗准备,等待日军出现。早晨,树枝和地面上的露水还没风干的时候,一个猎人牵着几个满载驮物的驯鹿,一手拿着木棍,打着小路两旁枝叶上的露水走过来,他身后跟着一个十多岁的男孩。狡猾的日本兵就在这猎人和孩子的身后,他们强迫猎人和孩子给他们带路。“帕里提”(这个猎人的绰号,指口无遮拦,什么都说的意思。真名尼格来)趴下!”埋伏的猎民冲着他大喊。帕里提扔下手中牵着的驯鹿,孩子也不管了,钻进密林不见啦。孩子吓坏了,呆站在原地不动。猎民只顾打后面的日本兵,没看到这个孩子。路边趴着的一个日本兵爬过去,把孩子拽进森林里。在日本大营里军训中学到的军事战术最终用在打他们的战场上了。猎民本来就个个都是神枪手,在森林里又如鱼得水,日本兵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驯鹿鄂温克人只是猎民,世代只狩猎野兽,这是历史上他们第一次将手中的枪指向人。这场战斗就是历史上常说的“艾亚苏河战役”。在整个战斗过程中,一共有二十一名兵,击毙十三名。鄂温克猎民没有任何伤亡,只是一个猎民的帽子上被子弹打了一个眼,另一个人裤腿被穿了一个洞。算是日本兵救了那孩子一命,他被日本人一路带到集结地,给了他粮食让他独自回了自己的家。后来剩下的日本兵也被全部击毙。那孩子名叫格力什克,现在八十多岁,生活在敖鲁古雅乡敬老院。 当时,渡江逃避日本人追杀的猎民。有索罗共氏族中的亚什卡、亚克沙、鲁卡什卡三个大家族,少说得有三十多人。另外,库然千、阿尔巴吉千,还有从贝茨特莱千投奔过来的家族和个人。其中,拉吉米尔,母亲改嫁给多子的伊纳肯奇萨满,一气之下投奔矛迁。阿里谢依与矛迁姑娘结婚也投靠矛迁。敖保前夫死后,带两个儿子改嫁到矛迁。聂奇热乌因女朋友被大营里的日本军人抢走,投奔矛迁。这么好好计算一下,三个大部落户数远远超过10家,人数能达到100以上,正好和在日本大营里受控制的两个大部落人口相等,甚至会多出一些。当时,五个日本骑兵把向导留在尚卡家,跟顺着逃亡猎民们在森林中踩成的大道赶到额尔古纳河。在额尔古纳河岸究竟发生了什么,日本骑兵到底后来追没追上猎民,没人知道。当时额尔古纳河正在结冰阶段,河面上漂浮着大大小小的冰块冰片,那时的猎人家,家家有桦皮船,个个是摆弄桦皮船的高手。留下的人们猜测他们安全过江了,这是他们对亲人的祝愿,希望他们平安无事。还有一种说法,猎民过去了一半,另一半淹死在河里。另一种说法是,日本骑兵赶上他们过江,与猎人在额尔古纳河两岸展开激烈枪战,大批的猎人和驯鹿死在河里,一小部分幸存下来。第二年的开春,堡溽库基克大营召集猎民开会,在会上表扬了尚卡父女俩,赠送给他们很多礼物。那时候日本人公布了:逃跑过江的人全部歼灭在额尔古纳河里。1944年6月间,当时过江的亚什卡神秘地出现在日本大营附近的密林里。目击者小八月饮马时看到了,他形象地跟猎民说:亚什卡胡拉瑟(大红着脸)从密林里露出脸,做了个手势让他不要声张出去。显然,至少还是有猎民幸存下来。 我还要提到一个人物,就是苏联红军的代表,库斯米少校。1944年8月间在日本大营,黄昏时分看到前边一大堆倒木圈里钻进一个陌生人。几个人都怕担责任,派人报告了日本人。当天夜里,日本人召集受军训的全体猎民,包围了倒木圈。但是,最后也没有抓到那个人。后来,大家知道,那人是从给日本大营做饭的伊纳卡身边逃走的。那个人就是库斯米少校。那是库斯敏少校第一次来日本大营和猎民沟通,一起抗击日本人。1945年日本投降后的秋天,库斯敏少校再次来看望猎民。他在贝茨特莱迁乌日勒找到昆德伊万,由昆德伊万带队走访了各个猎民点。他们每到一个乌日勒,猎民为了迎接他,都是燃起熊熊的篝火,高歌起舞——“浩、浩、浩日泰——哎、哎、哎日泰。”这首篝火歌舞开头词原出自于库斯敏少校口中,一听就让人感受到军人坚定而雄壮的气魄。这首歌流行了几十年,一直流传到今天。2013年7月28日,在敖鲁古雅乡举行了世界驯鹿人大会,在欢送的歌舞会上,用的就是这首歌作为开场词。很多年过去了。1943年10月末过江的矛迁、库然迁、阿尔巴吉迁的猎民们,我们再也没有联系。他们是我们的亲人,我们一直在思念他们。现在,这些事快成为故事和传说了。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五年,1954年,原在奇乾的苏联侨民回国后,经常和我们保持国际通信。他们也想念在中国的朋友。1958年和1959年,昆德伊万几次写信打听,了解苏方民族集中区域的使鹿鄂温克人中是否有1943年从中国过江到苏联境内的十家六十多人的使鹿鄂温克人的情况。但结果令人失望,没有得到他们的任何消息。来信回信的都是雅库特人,他们中有教授,也有大学生。我们的委托人——昆德伊万在文革前(1965年)过世。现在想一想,这是七十年前的事了,如果不是因为日本人的侵华战争,我们驯鹿鄂温克人应该是完整强大的一个民族。我现在仍然住在山上的营地里,不习惯山下定居点的房子,定居点的房子已经重修了好几次,现在据说是北欧的风格,从外面看很漂亮,但设计有问题,二层楼窗窗户打不开,不通风,房檐太低,阳光根本照不进屋子,太阴冷了,连夏天也得点上电暖气。我还是愿意住在山上的营地里,跟我的驯鹿在一起,今年春天,一共降生了18只小驯鹿,鹿群又扩大了,但是七月中旬的时候,鹿群得了疫病,一共死了18头驯鹿,乡里政府派了防疫人员过来,疫情终于控制住了。我还是愿意跟我的驯鹿在一起。 2015年3月完成。2015年10月8日改完于敖鲁古雅乡。长达一两个月的营地。以下注释皆为使鹿鄂温克人的日常称呼,以汉字表现,尽量接近其发音。后附国际音标。从去年入冬以来,爸爸还是第一次这么精心地设置齐全完整的新营地。纠[1]的哈然[2]比平时扩大了一两圈。斜壤杆[3]比平时多出了十多棵,长度比平时也多出了一大截。平时躺倒在雪地上的驯鹿鞍具架,也用高过腰带的支架平平整整地将六棵六米长的鲜木架子架起来,长长地平展在妈妈别[4]的后面。高高的柈子垛[5]齐刷刷地码在纠门的左侧。离柈子垛约有三四十步,奇怪地搭上了一个棚子,就像给盛夏刚出生的小鹿搭的凉棚。在夏季,爸爸几乎每年都搭上这样一个棚子,使刚出生的小鹿躲过烈日暴晒,还有鼻蝇和瞎蠓的叮咬。在冰天雪地的冬天里,爸爸还是第一次搭这样的棚子,而且,这个棚子搭架得非常精细牢固。爸爸精心地选择了两棵树。两棵树的距离正好十五步,它们的树杈不高不低正好相对,方向也相对。爸爸把准备好的足有二十米长的横杆一头挂在这棵树的树杈上,另一头挂在另一棵树的树杈上,横杆上斜着放上三四十根斜壤杆,斜壤杆上再覆盖上厚厚的常年绿叶的马尾松、针叶松和落叶松的枝丫。将棚子里的雪撮到棚外,严实地围在棚杆根上,棚子里露出的地面上铺了一层柔软的落叶松枝丫。枝丫上面横放了一棵鲜木,是为拴三头受伤的鹿准备的。靠阳面棚子一侧,在露天的空地上,像小山似的堆放了很多圆木,是为它们取暖备用的。爸爸还精心地连棚子旁边的几棵距离相近的小松树也利用了起来,把这四五棵小松树的尖端合在一起,用皮条系上,上尖下宽,形成一个圆形的小纠。里面铺上厚厚的枝丫,外面从上到下覆盖了各种枝丫枝条——这就是乌提[1]的窝棚了。爸爸所做的这一切宣告:打灰鼠子[2]的季节结束了,狩猎一冬没完没了的奔波终于停了下来。繁忙的冬天就要过去了,从一个营地到另一个营地,三天两头没完没了地搬家,这种日子终于结束了。在这个营地,全家人可以平心静气地等待二叔、大舅他们搬回来,这是去年秋天分营地的时候爸爸跟他们约好的。鲁恰玛[3]之前在这里会合,这里就是依嫩了。要不然,爸爸不会大费周折地选择这处安静避风的新营地。营地刚刚建成的第二天早晨,不知道为什么,爸爸突然做出决定:明天早晨动身下山。妈妈往碗具篓里装着茶碟茶杯,然后将碗具篓往乔安[4]一推,转过身,问道:“怎么不等他们了?”爸爸半坐半躺,后背倚着被垛,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双腿舒展开,贴着妈妈伸到火堆旁,双脚的脚趾惬意地一张一合,目不转睛的盯着火苗。爸爸像是没有听见妈妈的话,目光仍旧停留在火堆上。妈妈以为还有商量的余地,向爸爸的身边蹭近了一点,和气地说:“也好,那就再等上两天吧。这一冬驯鹿们的用具没有一个像样的,鞍子、鞍垫、笼头、肚带、依卡乌牙[1]、阴莫克[2]、库玛兰[3],哪一样都得修复,缝缝补补就得两三天。”“等什么呀,他们不能搬回来啦。”爸爸有气无力地说。“这不可能?去年上秋分点的时候你们不都约好了吗?在这里合点,把老人孩子们安顿好之后一起鲁恰玛。”妈妈说。“毛皮货交易马上就要到期了,谁不想早点赶到预约地点啊。”爸爸有点不高兴了。“可我不忍心把三个孩子孤零零地留在这没有人烟的冰天雪地里。我怕他们寂寞、害怕。”“你这是找借口,不想鲁恰玛。咱们祖祖辈辈生长在漫无边际的森林里,冰封大地、没有人烟更让人感到安全放心。什么也别说了,痛快跟我下山就是了。”“你这是在逼我,存心气我,我就知道你的心事!”妈妈生气地说。“知道就好。”爸爸气冲冲地回应。妈妈抬起头,两眼盯着爸爸的脸,气愤地嚷道:“你眼里从来就没有我这个人,在这个家里我说话从来就是多余的。多少年来大事小事我都依着你、让着你、顺着你,越给你让步、越给你面子,你就越来越不要脸了!我不是你家的驯鹿,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牵走!我是这家孩子们的母亲,我要保护他们!”“他们都不小了,自己能照顾自己,用不着你来保护他们。况且这里的一切我都给他们准备好了,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担心什么,害怕什么?你是不是害怕见一个人?”爸爸的语气和缓下来。“天啊!你在说什么?你拿我当什么人了!我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别人的事,我怕什么,我怕谁啊?!”“我问你,去年最后的安达交易会上,你和他二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乌罗纳太太怎么说来着,你忘了?”“哎哟,这事、这事真是多亏了你的提醒,我差点忘了。”妈妈支支吾吾地说。“下山这事可不是我逼你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推、推、推,推到桃若唯瑟节[1]。”妈妈铁板着脸坚决地说。“这可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事,咱们向人家求亲,讨好还来不及呢,怎么能做出这种蠢事呢?”随机应变的妈妈立刻平静下来,温和地说:“你听我说嘛,乌罗纳太太不会有那么多毛病,她一个寡妇人家风风雨雨领着两个孩子够不容易了,哪来那么多讲究。她应该向咱们讨好才是呢!”“行啦!”爸爸大喝了一声,妈妈吓了一跳。“乌罗纳太太好端端的人家,养育着文文静静的好女儿,凭什么向你讨好?”爸爸气愤地嚷道。“干什么发那么大的火?我这不是两头难吗?顾不上那头,舍不得这头。看把你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真是的,我真纳闷,你就忍心把三个孩子留在这空旷的林子里?张嘴闭口的,一口一个乌罗纳太太,乌罗纳太太有那么重要吗?”“当然重要了。乌罗纳太太是一个家族的长辈,是我们未来的希瓦恰[1],我当然要张口闭嘴地念叨她。你这是中了哪门子邪气,胡说什么呀?我知道你打心眼里没有把乌罗纳太太放在眼里,呸!还是个女人呢!”“好!好!我跟你下山就是啦,把乌罗纳太太一家三口都接过来,这样你就心满意足了吧。”“爸、妈,你们还有没有完,烦死了。”达沙把一大堆缝补着的笼头往后一扔,赌气地说。“这不都是你爸爸逼的,你都听见了吧。我想把你哥哥的亲事推到桃若唯瑟节,六月天高地阔,大地一片葱绿,森林里花朵漫山遍野,多么吉祥的季节呀!那时候各乌日勒[2]的男女老少都来过桃若唯瑟节,那多热闹啊!你爸爸非得在这个季节里,这天寒地冻、北风呼啸的季节多不吉利。谁敢从阿图[3]中走出来看热闹。走出来几个也带着丑八怪一样的怪相:不是紧紧地缩着脖子,就是双手死死地抱着胸口,再就是龇牙咧嘴的,多不吉利。”“得得得,那时候你还能拿出什么样的礼物送给乌罗纳太太?”爸爸问。“哟!轮到乌罗纳太太家提亲还带赠送的,连传统规矩都不要了?哎哟哟!真是的。”妈妈不满地啧啧连声,大睁着眼睛接着说,“乌罗纳太太那么高贵吗,是那么高尚的人吗?简直成了神话中的希温旦[4]了!你究竟要赠送什么样的礼物,想付出多少财物才算是你满意的?”妈妈板着脸问道。“除了老传统一公一母两头驯鹿之外,再加五百张灰鼠皮、二十张貂皮。”爸爸斩钉截铁地说。“哎呀!我的老爷呀,你胆大包天地随意说出口,你要不要这个家了?要不要让我们活了!你疯了,彻底地让乌罗纳太太把你弄糊涂了,你傻了?不识数了?二十张貂皮远远超过了五百张灰鼠皮的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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