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没有什么故事可说》是苏先生“星期”系列文学作品的第一部,共计七部,《星期二我们都曾心灰意冷》《星期三他在公路尽头等待》正在持续上市中。 ★马尔克斯般的诡秘,余华般的奇巧,阿乙般的嶙峋,华语文学的又一个异数。质地缜密坚韧,风格壮丽辽阔,人山人海的凶狠,烈日灼心的磅礴。 ★苏先生的文笔,有种特别的味道,带有某种“狡猾的纯朴”,且这种纯朴是从土里冒出来的,既浑然天成又根深蒂固。而倘若只有“纯朴”,会多么乏味且无趣,会失了多少颜色,因而所幸又多了点“狡猾”,那是种叙事上的策略也是天生的文字质感。 ★苏先生的笔下,洛城、集镇、苏庄承载了遥远的童年往事和家族记忆,北京是各类情愫的发生地和集散地。至于那些散落在各个故事中的杨庄、黑瓦梁、花溪镇,河湾、荆棘林等,它们共同见证了这场怀旧盛宴中如繁华般盛开的喜怒哀乐和爱恨纠缠。 本书简介: 《星期一没有什么故事可说》是苏先生“星期”系列文学第一部,此系列集中展示苏先生的文学地理版图,从苏庄到集镇到洛城。主旨展示人们和生活之间,总存在着一种古老的仪式性的敌意。 迷离的复仇、慌乱的记忆、私藏的苍凉,错综的罪恶,瑰丽的童年,幽闭的庸常,荒废的悲怆,泯灭的美丽。 八个故事,写给在红尘中负隅顽抗的你我,从年少荒唐到垂垂老矣。 八段生机勃勃的的往事入侵而至,人山人海的凶狠,烈日灼心的磅礴。 文本张力极大,读来能触碰到字里行间透辟着的沉重饱满的奇诡,恣肆凶狠的入侵。 《星期二我们都曾心灰意冷》《星期三在公路尽头等待》正在持续上市中。 作者简介: 苏先生,青年小说家,外号“东二环马尔克斯”。 故事风格波诡云谲,能把往事的瑰丽神秘用丰沛的情绪写作展现出来,并用理性的想象力去对峙现实生活。 习惯将稀松平常,解构出传奇般的面目。著作有长篇小说《苏庄的遗嘱》《我不是刁民》《车站北路X号》。立志写出最耐看最有嚼头的文学作品。 在《没有街道的城市》中,他塑造了一个荒野残酷的“苏庄”。现在他在持续不断得构建一个名叫“集镇”的文学世界,这一次他掘开了童年记忆的原矿,为我们再造了一个熠熠生辉的史诗般的领域。 目录: 女人的复仇我十二因此,他们没人继承星期一没有什么故事可说童年词典一列火车正在穿过多少个隧洞荒凉往事一切都不像想的那样苏庄的遗嘱(节选) 后记:脐血和母肉女人的复仇她的老头先是在三十年前抛弃了她和她的三个孩子。 在三十年后,她的老头抛弃掉另一个妻子,回到自己的出生地,用五年时间消灭掉自己在城市养出的所有习惯,然后死去。 郭兰香用自己的大半生完成了这次召唤。 那时候,你就会看到那个每天蹲坐在那块村名界碑上晒太阳的郭兰香的老头,从一个城里人日渐被同化成一个穿衣打扮、排泄方式、吃食喜好、肉体肤色和郭兰香相同的人。 每次多看一眼,你会不由自主地产生酸楚。 每隔一星期看见老头一次,这种酸楚会成倍增长。 更早,可能时间能追溯到杨子瓮还在杨庄人的口中有个名讳的时候,那时候杨庄仅有两名在城市有工人身份的男性,其中一个的工人身份所属人就是杨子瓮,其实不如说,这个紧俏的名额最大的得宠者是郭兰香。 郭兰香那时候的嚣张简直溢满杨庄的每条宽街和小巷。 郭兰香比其他女人更多的自信来自于她人生的两次选择:一次选择来自于她选择嫁到离县城最近的杨庄,这一次她明显长出了比山里姑娘多半截的嚣张;第二次是杨子瓮顶上了他爹在城里工厂的名额。 杨庄和郭兰香同龄的妇女用这样的描述来指责她的过去:郭兰香脸上抹着面粉,腰间挎着巴掌大的小包,包的链子长得像驴的缰绳,鞋跟陷进路面拔不出来,她腰带上拴着一疙瘩钥匙,他们家的锁估计得有半粪框。 郭兰香的发声有些奇异,嗓子天生让人生厌,音量大于人能接受的范围。杨庄那几位喜欢睡懒觉的爷们,都曾被郭兰香的声音穿透过脑袋。郭兰香早上干农活只是个形式,这个形式的目的是她想招摇于人前。她喜欢走在最大的那条路上,这条路上人最多,但是这条路是用来分流的,到任何农田区都不近,唯有郭兰香穿着赶集的衣服愿意走大路。当时她也影响了一批喜欢臭美的女人,让她们错误地认为干农活的同时也可以很美,事实上这个错误的结论三四天后就被否定了。 郭兰香每每路过人家门口时都会聊上几句,这时候那些还在睡懒觉的男人们都会听到郭兰香的声音一大早绕在杨庄的雾里。懒汉们恨透了郭兰香。 女人们是喜欢她的,女人们把郭兰香当电视看。有心情了就和她聊聊,太累了就不招她,郭兰香撑着杨庄女人们心里的那个最高生活标准。女人们都藏着自己的期盼,盼着郭兰香还能更加妖娆,这样她们的生活就多了一些空间,郭兰香是来给她们拓荒的。 郭兰香有一个劲敌,那就是另一个工人的老婆——王维斯,这个妖娆的名字背后的女人有一头黄头发,直接打破了杨庄女人对头发颜色的认识。 王维斯是城市住民的后裔,每年会跟着自己的丈夫回到杨庄几次,这几次对于郭兰香来说是种挑战。 王维斯说很好听的普通话,穿紧身的衣裤,有些婴儿肥,说话软绵绵的,不喜欢到处走,只喜欢站在自己家门前的杏树下。 郭兰香喜欢走,她故意从王维斯家门前过来过去。如果王维斯是和自己一样出身的人,她想着她们肯定有很多话语可以聊,但是现在王维斯对郭兰香来说是仇恨,是眼里的刺,她想找她的毛病。 郭兰香晚上睡不着,她做梦,梦见王维斯和自己打架。她第二天就找到了借口,她开始说,王维斯是城里人,干吗嫁给杨庄的男人,肯定是个没人要的破鞋,看她那样子就是个骚货,不然怎么能嫁给杨庄的男人。 刚开始她说的时候还有些怯懦,后来她就加上了一些肯定的证据,比如她说这是杨子瓮打探来的消息,比如说这是她到城里的厂里听其他人说的。 杨庄的女人们信郭兰香多于信王维斯,因为王维斯都听不懂她们说话。 王维斯先生下了一个儿子,然后就学会了铡草,学会了割麦,头上还能包上头巾。能听懂杨庄女人的话后,传递的第一个消息是,她们家的人都死光了,她不回城里了,她就要生活在杨庄了。 郭兰香很满足,说王维斯肯定是个没出息的女人,要是自己出生在城里肯定不会嫁到杨庄来,肯定会活成另一种人。男人们对女人们的管束,随着郭兰香三个孩子的出生,就这样越来越宽,女人们都感恩郭兰香,是她改变了整个杨庄的男女关系。 此时,杨庄长起来的孩子除了郭兰香的三个孩子外,知道杨子瓮这个名讳的不多了,杨子瓮每年几次回到杨庄时,在杨庄的新生代中只会被默认为这是郭兰香的男人。 杨子瓮的奋斗使得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回杨庄,每年那么几次回来也只是给郭兰香播上种子,然后进城里等着收成,也使得他有机会进入其他女人的眼睛中去。几年时间他就升了主任。 郭兰香想着自己迟早是要进城去的,等自己男人在城里有了能力,就可以了。郭兰香想着自己也得做好准备,各方面的准备,于是郭兰香就开始学习王维斯说话了。 这时候的王维斯除了口语中还带着几个城里的词语,其余的发音和用词基本上都是杨庄的语言。两人的活法掉了个儿。这也成为后来杨庄人取笑郭兰香的另一个最大的把柄。 郭兰香生的头一个是女儿,长到三岁的时候,基本上可以看出来长大后肯定是个祸害,长得太好看了。第二个是个儿子,兔唇,在杨庄的传说中,吃兔子多就会生出兔唇,这样的罪责背负在每个女人的名下。第三个是个儿子,长短腿。郭兰香对于自己的基因参差不齐十分懊恼。 一个气性甚高的女人有些挫败,郭兰香很长时间中想不明白,自己怎么能生出这样的孩子。 于是她把所有的期望都集中在了大女儿的身上。尽可能地给大女儿穿城里的衣服,吃城里买来的东西,不让大女儿干任何活,扫地都不能扫,要扫也要等过几年进了城,扫城里的地。 郭兰香后来愈加憎恨杨庄这片土地,她觉得是杨庄的地、杨庄的水、杨庄的粮食使得她生下来两个残缺的孩子。 杨子瓮后来一年回不了一次家,郭兰香每当看到王维斯的男人回来时就跑去问自己男人的情况,王维斯的男人会说,主任太忙了、副厂长太忙了、厂长太忙了、我已经被调到技术所了。 郭兰香觉得自己的男人在另一个男人的嘴里越来越远,她决定自己去看看。结果这一去就发现了杨子瓮的肮脏事。 她是半夜到的。郭兰香想起自己后来也是半夜回到的杨庄。她头一次发现杨庄那么美,月光下,每条路都发着光,郭兰香这一夜决定用半生完成一次复仇。 她推开门,看见年轻的女人在上面甩着头发,上下左右扭着身体,能看到杨子瓮的侧脸,眼睛是睁开的,年轻女人脱得很干净,杨子瓮穿着衣服,裤子也在,没有被子。 没多久,等他们完事后,郭兰香推门进去,从那个放钱的抽屉里拿出一沓钱,递给女人,女人显然是没明白过来这什么意思,反映了半天才拿上钱,然后走掉。郭兰香从女人身上看到了她的宿敌王维斯刚到杨庄时的感觉。她心里想的是,男人确实都喜欢这样的女人。女人年轻,长得好看,看拿钱的状态明显也不是出来卖的。 郭兰香想起自己经媒人介绍认识杨子瓮的那一年,自己也心里开着花,看见优秀的男人心里也痒。 郭兰香对杨子瓮说,要是那女人不拿钱,我就砍她。第二天早上,厂子里的几十床白床单从晾衣区消逝,下午的时候,厂子里挂满了写着“杨子瓮偷女人”“杨子瓮王八蛋”的白床单。郭兰香以为她用这种形式可以摧毁杨子瓮的事业,使得杨子瓮名誉扫地。岂料杨子瓮已经不是原来那个生性卑微的男人,他已经长出了坚不可摧的自傲,为了维护这种自傲,他可以毁坏所有东西。 回到杨庄的那晚,郭兰香已经换了另一个身份,那就是没有男人的女人。杨子瓮说他再也不会回杨庄。郭兰香说那你就别想再见到三个孩子。杨子瓮说不见就不见,看你生的那两个儿子,没一个优质品种,谁知道是不是我的种。 郭兰香拒绝了所有来自杨子瓮的汇款,此后的三十年中,郭兰香一直靠着自己,撑住了三个孩子的命。 郭兰香的杨庄时代宣告结束后,王维斯开始兴风作浪了。杨庄第一个商店诞生,它的主人就是王维斯。商店坐落在距离杨庄人人不可不去的水井旁二百米的地方。门口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王氏百货铺”,这个名字对于整个杨庄算是耻辱,有种外姓侵蚀的象征。百货铺最初的商品很少,只有盐、酱、醋、铅笔、橡皮、牛皮纸这六样东西。 唯有郭兰香从未在这个商店买过东西,她宁可自己走很远的路去更大的商店买东西,也不在自己曾经瞧不起的王维斯那里买。王维斯憋着劲儿,开这个商店就是给郭兰香看的。 王维斯的大儿子早在初中的时候就带领着杨庄的小孩子们溜门撬锁了,没和郭兰香的儿子开始角逐就成了罪犯。王维斯的小儿子倒是给王维斯争了气,年年拿第一给郭兰香看,郭兰香每回都咬着牙打自己的两个儿子,郭兰香还就不信自己翻不了身了。 王维斯和郭兰香的较量就这样明着暗着的。 杨庄的大雾每天都会来临,如果你能早点站在杨庄口外的公路上,那里是雾的边界,你会看到郭兰香拉着一辆车,后面跟着三个孩子,钻出大雾,去县城搭棚卖凉皮。 太阳一出来,大雾消逝,郭兰香已经到了县城。 就是这一碗一碗凉皮,卖出来了大女儿的律师,大儿子的工程师,二儿子的教师。 王维斯曾经的目的是把郭兰香挤出杨庄,让她回到她娘家去,但是郭兰香可不这么想。她醒悟过来是在大女儿要上学的那一年,她发觉自己的人生第二次崛起的资源全部在杨庄,紧接着她把自己当成一个杨庄人来活。郭兰香要求自己的三个孩子上大学必须去杨子瓮所在的城市。每当一个孩子考上大学,她都会给杨子瓮写一封信,告诉他,他的种是优质的,并且离他很近。 郭兰香从来没收到过回信,郭兰香会告诉自己的每个孩子,他们的父亲在他们上学的城市的什么位置,他们可以去找,可以去看,但是不要叫爹。 郭兰香就这样,每隔几年就派一个孩子去杨子瓮的身边晃悠,等三个孩子全部派完后,她好像缓了过来。那种起初嫁到杨庄的嚣张感有种要复活的气象。大女儿第一年反馈给郭兰香的是杨子瓮确实又成了家,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参了军,女儿是超市售货员。大儿子第三年告诉郭兰香,他儿子退伍了,现在在做保安,女儿现在肥得嫁不出去。 小儿子第三年告诉郭兰香,杨子瓮退休了,天天在家里挨骂,没人愿意养活他,退休金都拿不到自己手中。 郭兰香这一年,头一次走进王维斯的商店,买了一瓶白酒,喝了。当夜喝醉了躺在井边,王维斯关商店门时看见了,把她拖回了自己家。王维斯说,不是怕郭兰香淹死,是怕郭兰香淹死后糟蹋了井里的水。 王维斯可能要恨郭兰香一辈子。 郭兰香的嗓门又大了起来。 她的三个孩子都成了才,离她的下一个目标不远了。 她告诉三个孩子,给杨子瓮说,杨庄有他的根,要是在城市里不舒坦,就回来,这里还有一个家,愿意要他。 三个孩子用了五年时间都在城市成了家,并用他们自己的能力证明了郭兰香的后代的的确确是比你杨子瓮城里的后代强。 这一年,距离郭兰香下决心复仇正好三十年。杨子瓮带着一件行李回到了杨庄,只有一件行李。 郭兰香没有辱骂,没有为难,照着三十年前每次杨子瓮回杨庄时的招待形式伺候着杨子瓮。杨子瓮走在杨庄的路上,大家会说,这是郭兰香的老头,也有人会惊讶,原来郭兰香男人还活着啊。 杨子瓮带着城市的习惯,格格不入地在杨庄生活。所有的挑剔,所有的不适,所有的想改变,都被自己的无能为力压制住了。五年后,他完完全全恢复到起初还没有去城里当工人时的状态,变回一个杨庄土生土长的人,似乎从来没有出过杨庄。 后来杨子瓮需要郭兰香推着车把他放在太阳能晒到的地方,他每每看到王维斯在眼前走过时,都会看她很久。 杨子瓮回到杨庄五年后就死了,死得较容易,瘫痪三个月就死了,入了祖坟。 郭兰香变黑了,这么多年后,她真是黑了,黑得让人可怜,她锁上家里的大门,把钥匙拴在腰间,还是那么大一疙瘩,感觉锁比几十年前还要多了。 郭兰香要去城市生活了,这一年她六十岁,她大女儿给她找了一个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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