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作家叶兆言2016最新小说一个女孩的疼痛青春一段啼笑皆非的寻父之旅 《去雅典的鞋子》是作家叶兆言2016年最新中篇小说,记叙的是一个年轻女孩的青春疼痛成长史及执着寻找亲生父亲的故事。“我这部小说如果有一个关键词,恐怕就是孤独,难以诉说的一种孤独。欧阳兄诗歌里的那些意象,在我脑海里漂浮,希腊的雅典,尤利西斯的鞋子,文明人走向荷马,一只孤零零的芭蕾舞脚尖,中产阶级的体面晚餐,所有这一切,都形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一个个生动又巨大的问号,像秋天田野上的季风一样吹过。”(叶兆言) 本书简介: “爸。” 居焕真没有回应,木木地看着她,仿佛是许久不见,已经有点认不出她了。这时候,似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显然没办法再掩饰自己的感情,没办法掩饰沮丧,龚亚琴说得没错,居焕真真的快崩溃了,或者说已经崩溃。这时候,丽娜突然看见了他眼眶里滚动着的泪珠,心头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捶了一下,她发现居焕真甚至都没有勇气再直视自己。他一下子苍老了很多,脸上有了更多的皱纹,头发也白了不少。幸好还有龚亚琴夹在中间应酬,他们在医院事先找好了熟人,是这医院的一位领导,在这位领导带领下,接下来一切都很顺利,非常简单,交费开化验单,消毒采血,然后回家等待鉴定结果。 然后丽娜自己也快要崩溃,她觉得有一道湿漉漉的伤口在流血,隐隐地有些疼痛,那血渍像宣纸上的淡墨,正在慢慢地洇开。当天晚上,丽娜第一次破天荒地给黄小葵挂长途电话,通常都是他打过来,或者两人只是在网上遇到才闲聊。黄小葵很意外,说怎么了,你把电话挂了,我打过来,你那边电话费太贵。丽娜说你别再管什么电话费了,我有话要跟你说,我有话憋在心里难受。说着就哭起来,黄小葵在那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丽娜说有话要说,又光顾着哭,不说话。黄小葵急了,说你快说话呀,再不说,我挂电话了。丽娜仍然是不说,还是哭,哭了一会儿,索性哇啦啦地号开了。黄小葵便把电话挂了,重新拨过来,她手机没挂好,总是占线,拨了好半天,终于又通了,丽娜已经冷静,不再哭了。 丽娜说:“黄小葵,我太孤单了,你要是在我身边,我立刻就嫁给你。” 黄小葵不相信:“这话当真?” “当真。” 说着又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说今天的事。黄小葵问鉴定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丽娜说什么时候出来已经不重要,反正问题明摆在那儿,她现在最难过的,是想到居焕真的样子很心疼。丽娜说你不知道我爸对我有多好,你不知道他是多么疼我爱我,你不知道他是多么宠我惯我,他从没有打过我,从没有骂过我,甚至都没对我说过一句重话。这时候,丽娜脑海里,全是居焕真对她的各种好。她记得小时候,居焕真总是对她有求必应,要买什么就什么。他为她买过玩了没几天就不玩的雅马哈电子琴,当时并不便宜,为她买过价格很贵的变形金刚,那根本就应该是男孩子的玩具。吕红英为此常常会有意见,常常抱怨,说小孩子的话你当什么真,哪能老是依着她,她如果要天上的星星,要天上的月亮,你也帮她买?居焕真说,我要是有钱,我要是能买,我就会买。 黄小葵在电话那头不吭声,丽娜一个劲地说,说,说到最后,黄小葵问你完了没有,要说完了,就应该我说一句。丽娜说你说吧,你有什么话。黄小葵说我一直惦记着你刚刚说的那句话,你说我要是在你身边,你就嫁给我,这话算数不算数。丽娜说我说了这话吗,黄小葵说你当然是说了,我一直在惦记着这句话呢。丽娜不吭声,黄小葵说你别不高兴,刚刚你说半天,我都听了,可我脑子里想的全是这句话,全是你的这一句话,你这话到底当真不当真。 接下来一周,对丽娜来说并不漫长。她觉得自己已经知道结果,没必要再去证实,她与居焕真之间根本不用去做DNA基因比对测试。这期间,龚亚琴曾给她打过一个电话,传达了居焕真的意思,说不管结果如何,都会把她当作自己女儿,是不是亲生都一样。一听这话,丽娜当场哭了,说你跟我爸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永远都会是他的女儿,永远都是。通完电话,丽娜很快就平静了,长舒一口气,心情豁然开朗,眼前无限光明。世上原本没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她甚至想要给居焕真打个电话,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跟他把什么事情都说说开,都说个明明白白。她可以告诉他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吃准了是智仁勇,为什么应该是他,为什么。和居焕真相比,那个叫智仁勇的男人,根本就是个不负责任的家伙,丝毫没有爱心,既不仁也不义。 作者简介: 叶兆言 1957年出生,南京人。1974年高中毕业,进工厂当过四年钳工。1978年考入南京大学中文系,1986年获硕士学位。80年代初期开始文学创作,创作总字数约五百万字。主要作品有七卷本《叶兆言文集》,《叶兆言作品自选集》,三卷本叶兆言短篇小说编年《雪地传说》、《左轮三五七》《我们去找一盏灯》以及各种选本。另有长篇小说《一九三七年的爱情》、《花煞》、《别人的爱情》,《没有玻璃的花房》、《我们的心多么顽固》、《苏珊的微笑》,散文集《流浪之夜》、《旧影秦淮》、《叶兆言绝妙小品文》、《叶兆言散文》、《杂花生树》、《陈旧人物》等。 目录: 有一种感觉叫痛001有一种疯狂叫爱027有场戏叫《雷雨》,有个英雄叫俄狄浦斯……075一双气味扰人的鞋要走出多远,才能长出适合它的双脚?109前言后记 他们不会用砍伐的树木行走, 也不会花钱去买死人的鞋子, 即使花掉的是死人的金钱。 一双气味扰人的鞋要走出多远 才能长出适合它的双脚? 关掉你的鞋店。请想象 巨兽穿上彬彬有礼的鞋后记 2015年中秋,诗人欧阳江河从遥远的希腊发了一条微信,就一句话,“在雅典遥祝中秋快乐”。看了会心一笑,我们都知道这短讯后面还有潜台词。二十天前,在宁夏银川一家美丽的葡萄园,我告诉欧阳兄刚完成一篇小说,篇名就叫《去雅典的鞋子》。一旁的女作家林白不明就里,很好奇地问写了什么,我说写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坦白交代。刚完成的小说篇名取自欧阳兄的一首诗,版权所有,未经作者同意,擅自冒昧挪用,多少有些僭越。 现在要写后记,先把欧阳兄的诗附上: 去雅典的鞋子 这地方已经待够了。总得去一趟雅典——多年来,你赤脚在田野里行走。梦中人留下一双去雅典的鞋子,你却在纽约把它脱下。 在纽约街头你开鞋店,贩卖家乡人懒散的手工活路,贩卖他们从动物换来的脚印,从春天树木砍下来的双腿——这一切对文明是有吸引力的。 但是尤利西斯的鞋子未必适合你梦想中的美国,也未必适合观光时代的雅典之旅。那样的鞋子穿在脚上未必会使文明人走向荷马。 他们不会用砍伐的树木行走,也不会花钱去买死人的鞋子,即使花掉的是死人的金钱。 一双气味扰人的鞋要走出多远才能长出适合它的双脚? 关掉你的鞋店。请想象巨兽穿上彬彬有礼的鞋去赴中产阶级的体面晚餐。请想象一只孤零零的芭蕾舞脚尖在巨兽的不眠夜踞起。请想象一个人失去双腿之后仍然在奔跑。雅典远在千里之外。哦孤独的长跑者:多年来他的假肢有力地敲打大地,他的鞋子在深渊飞翔——你未必希望那是雅典之旅的鞋子。 我写小说习惯先有个心仪的篇名,因为选中的篇名,敷衍出一篇小说。这篇小说却不是这样,想写的情节脑海中孕育已久,十月怀胎即将临盆始终找不到合适书名。小说不是诗,我非常希望有点诗的意蕴。于是无意中遇到这首诗。小说与诗两回事,风马牛不相及,然而越是读欧阳兄的这首诗,越是明白应该写些什么,应该怎么写。这篇小说写了足足半年,很有些江郎才尽。感到非常孤独,我是个能够享受孤独的人,在这一次的写作过程中,孤独之外,内心深处似乎又多了一种过去很少有的忧伤。一个写小说的人,心情屡屡会感到沉重,感到寂寞,这十分正常,可是为什么那么忧伤呢?我觉得自己仿佛就是那个孤独的长跑者,失去了双腿仍然还在奋力奔跑。小说初稿完成第三天,去上海某大学演讲,一位年轻的女研究生在车站迎接,告诉我为什么是她负责接送的原因,因为她本科是在南京大学读的,而且学的也是中文,换句话说,我们不仅是校友,还是系友。这真让人感到亲切,颇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然而接下来一句话,非常煞风景,让人很尴尬,她说叶老师不好意思,非常抱歉,我只是在教材上看到你的名字,我只是因为考试才知道你,但是我从来也没有读过你的作品。 这让人感到很意外,也很狼狈,很没有面子。迄今为止,如果数一数纸质书的数量,我已经出版了各种版本的图书147种。这数量或许不算少了,有时候也会小人得意,会小小地满足一下。古人夸文化人喜欢说著作等身,我出版的书摞起来,很可能已经比我人还高了。现实又是什么呢,现实就是一个文科女生,一个学中文的女研究生,她根本没读过我的任何文字,她只是知道我名字,只知道中文系曾经有过这样一位师兄。很感谢她的坦率,让我知道事实真相。通常情况下,考文科的同学为应付考试,会知道一个作家的名字,会知道你作品的篇名,考试中常会有作品与作家如何对应的选择题。然而说到底只是一些符号,千万不要因为出版了许多本书,就感觉良好,就以为自己一举成名天下知,你必须知道,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人读过你的作品。 在公开场合,经常被问到文学的意义,问到小说对于人生的重要性。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事实上,这类提问早就预设了答案。我知道自己很可能会让提问者不满意,又不得不实话实说。很显然,对于文学没兴趣的人,对于那些不花时间看小说的人来说,文学没什么意义,换句话说,文学对于人生也完全可以不重要。人生是丰富的,人生是美好的,文学从来没有像人们想象的那么有意义,根本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重要。具体到某个人,你的作品更可能没意义,更可能不重要。 我这部小说如果有一个关键词,恐怕就是孤独,难以诉说的一种孤独。欧阳兄诗歌里的那些意象,在我脑海里漂浮,希腊的雅典,尤利西斯的鞋子,文明人走向荷马,一只孤零零的芭蕾舞脚尖,中产阶级的体面晚餐,所有这一切,都形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一个个生动又巨大的问号,像秋天田野上的季风一样吹过。 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感谢读到以上文字的读者,这些文字专门为你们所写,因为我相信,真正能读这本书的人不会太多,读到以上文字的人更不多。谢谢你们,因为你们的存在,我还会继续努力写下去。 叶兆言2015年11月26日凡落笔处,皆有不忍宋毅萌叶兆言为人温和宽厚,印象里最深的是他平易、仗义、热情的性格,是他勤奋书写的背影,是他总也笑呵呵的样子。《去雅典的鞋子》写一个从小被寄养在姑姑家里的女孩儿——居丽娜,因心理上的长期失怙而执拗寻找父亲的故事。“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过去的岁月里,自己始终都在寻找父亲,都在渴望父爱。”“确实从小有一种很强烈的恋父情结。”从小“母亲与父亲似有似无”、五六岁时被姑父猥亵;及长,得以与父母生活在一起,却又不得不承受母亲突如其来的阴郁;考上大学后抱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谈着恋爱——这样的故事读来已觉凄凉,但作者终未往悲戚里写去,而是有意无意间放笔下人物一马,让亲情、爱情恰如它们在生活里本来的面貌——并不完美,甚至有些粗糙、拉杂,互相之间因为爱也因为粗疏,因为自身性格的缺陷而使彼此受到伤害,但这些伤害终究不能将爱抵消,兜兜转转,居丽娜发现自己不断质疑的居焕真,正是自己的生父。“父亲”就像是一个人身上与生俱来的那份基因,想要逃匿,是因内心的一处缺陷;而在不断逃离、不断验证的过程中,发现,竟是爱居多。小说打动我的正是这温情。“父爱像清泉那样涌上了心头,丽娜很奇怪此时此刻,自己又会有这种温馨感觉。”人生仿若暗夜,那些温情、甜蜜的时刻多美好。如深秋时节的糖炒栗子,甜香,如幽蓝夜幕上的三两点星光,闪烁。叶兆言的小说有古风。早期的《艳歌》《去影》,人物对话有《红楼梦》的影子,亦嗔亦笑之间,多的是宝玉一样的有情人。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的,固然有人物自身性格的缺憾使然,但更多的却是诸多因缘际会、误解巧合。这一点上,叶兆言就像一个真正的说书人一样,有着高超的讲故事和体察世事人心的能力。古风滋养更体现在小说精神、气质的承继上。叶兆言笔下的爱情与荡气回肠无关,与一见钟情无关,与我们以前听说过的爱情的样子都无关。他写得很踏实,就是过日子。从早期的《艳歌》到而今的《去雅典的鞋子》,他笔下的男性角色,最不解风情,可又最懂得珍惜。在他的笔下,恋爱中的男女更像是一对小儿女,紧紧实实地过日子,既为着实在、琐碎的人生烦恼不已,也“围着一个糖罐子,看看还有多少甜”。他笔下的人物总是温良,就像《去雅典的鞋子》里的黄小葵,他男性的气概并不那么明显,在丽娜看来他很柔弱、很可爱,他的人生愿望也十分朴素:“他很乐意成为一名好丈夫好父亲,把自己挣的每一分钱都交给丽娜”。这么朴素的爱情其实更像是我们生活中看到的样子。叶兆言笔下的人物多温良。小说里人物在爱恨之间痴缠,却总能为彼此保留体面。比如丽娜与父亲居焕真的关系,她打定了主意要叛逆,却也只是言语几句,便不舍得再追问下去;父亲更是疼爱女儿,丽娜寻生父的事情伤了居焕真的心,但当黄小葵求婚,做父亲的那一份心啊——他特地另约黄小葵面谈,郑重地将女儿托付。叶兆言的小说秉承了传统文人的风骨,他是对现实、对时代有着自觉使命感的文人,这一点在当代其实很少见了。他总想为时代记录点什么。如果说早期的《艳歌》《去影》,提到1976年9月9日,还是一种比较隐晦的写法;写到大学里年轻教师清贫的生活、写到金钱对知识的冲击时,还是一种争论的态度,那么在《去雅典的鞋子》里,这一切都可以被公开讨论,叶兆言的写作有了一种舒展和放松,他幽默、轻快的笔法也随处可见,小说里调侃起所谓知识分子“智仁勇”时,还可见钱锺书的味道。1976年毛主席逝世对叶兆言这代人是一生都不能抹去的记忆,所以叶兆言的小说才会对其反复书写。《去雅典的鞋子》开篇就写吕红英在某中学的操场上参加追念活动。周围是哀乐,是追悼的、因离场而纷乱的人群,吕红英却只感觉到肚子里小毛孩的胎动,以及不要尿湿裤子的尴尬和怕是即将临盆的慌乱。身为小人物的我们,不曾想过参与历史、改变历史,却总是被时代所裹挟着往前进。想要退出,也是不可能。叶兆言对时代的态度是谦逊的、学习的,对建筑、对传统文化有保守、怀旧的一面,但对时代里的新事物,他却有包容、接纳的一面。他抱着读书人单纯、热情的态度要融进时代里。“社会在发展,价格在飙升,人心的尺度也在变化,离开了具体的写作时间,我的文章看上去会显得太落伍。”(《南京人·续》自序)小说几个小标题的取名很可见他旺盛的创作力:“有一种感觉叫疼”“有一种疯狂叫爱”,颇有几分青春写作的势头,又显受网络用语的影响,要为时代留声的想法,亦可于此得以一见。甚至一度成为话题焦点的《非诚勿扰》也被叶兆言收入文中。丽娜问黄小葵有没有看过《非诚勿扰》,黄小葵说,“当然看过,全世界的华人都在看。”丽娜笑了,说,“你看过就好,我曾经这么想过,我就在上面做节目,你悄悄地来了,自然是选了我了,然后我呢,又装模做样地拒绝你,你呢,还是决定赌一把,最后还是坚持选我,说了一番很漂亮的话,然后,然后就像电视上有过的一样,我们终于热泪盈眶地牵手了。”黄小葵说自己可能还真会这么做——一双小儿女甜蜜痴缠的样子被描摹得栩栩如生。“丽娜笑了,她情不自禁地痴迷起来,”絮絮说道:“真要是那样,不就可以一起去希腊的雅典吗,一起享受免费的爱情之旅,那样多好,白天在爱琴海上看海,晚上在酒店大床上聊天看月亮。”这场景,让人想到张爱玲笔下白流苏和范柳原的故事,惹人怜爱。如果说“雅典”一词象征着爱情,那么“鞋子”可能来源于那个熟悉的“爱情、婚姻、鞋子、脚”的比喻。叶文最后一个小标题是“一双气味扰人的鞋要走出多远,才能长出适合它的双脚?”暗示了婚姻当中无穷的啃啮似的小烦恼,甚至文末也是一个开放的、留下无限悬念的结尾,暗示了丽娜可能还会再次踏上寻父之旅。不过,又有何关系呢?这样有情有义的故事,已可堪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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