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此间生息


作者:阿零     整理日期:2016-05-12 20:49:05

“没有故乡的人寻找天堂,有故乡的人回到故乡”,本书是作者记忆中的故乡,承载着人生中最珍贵的记忆,酝酿多年,历时三年写成。作者笔下的乡村,承载了我们一代人的记忆。这些发生在中国乡村的故事,是中国大多数的故事。 
本书简介:
  这是发生在中国乡村的故事,是中国大多数的故事。一个普通的南方小镇,一个孩子“看见”了一群普通小民的“活着”。他们有人挣扎着、偏执着,荒诞着;有人揣着残存的希望,试图逃离命运的安排;也有人铤而走险,孤注一掷,试图在方寸之地辗转腾挪,制造出一点声响;但更多的人则忍受着,无奈着,庸常着,麻木着,虚空着……他们的故事构成了这部短篇小说集。这是否是你记忆中的乡村?或许书中有一种若隐若现的“乡愁”萦绕,但绝不仅仅于此,呈现在你面前的还有不妥协和不修饰的“真实”。
  作者简介:
  阿零,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出生于福建永春,自小着迷于故事,各类浪漫、现实、荒诞、魔幻的故事丰富了她的童年、青春期及小镇生活。19岁北上求学,后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曾在媒体工作十余年。
  目录:
  001 祖厝
  009 王厝的夜
  021 井
  025 饥饿的寡妇
  032 说话算数
  051 脸
  058 南巷子二号
  065 六里街
  076 吴金枝
  084 我要娶美珍
  094 葬礼
  103 福旺兄弟
  120 妙手回春
  131 把今天的活干完
  140 算命先生001 祖厝009 王厝的夜021 井025 饥饿的寡妇032 说话算数051 脸058 南巷子二号065 六里街076 吴金枝084 我要娶美珍094 葬礼103 福旺兄弟120 妙手回春131 把今天的活干完140 算命先生148 山猪154 老豆160 药166 阿凤172 白秋生180 舞女的心肠就是硬188 澳大利亚在哪?195 白日梦饥饿的寡妇 寡妇曾经有个丈夫。寡妇的丈夫曾经挑着担子走街串巷,挨家挨户,吆喝着收些废铜烂铁。“收破锅破鼎啰……”,寡妇的丈夫扯着嗓子把最后一个音拖得老长。吆喝几声后,他咽了两口唾沫,然后接着吆喝。一九四五年,国民党退守台湾之前,到处抓壮丁,如果家中有两个男丁的话,就必须被带走一个。寡妇的丈夫不是他母亲的亲生儿子,他母亲心疼自己的亲生儿子。寡妇的丈夫不知道是谁的亲生儿子,只能跟着当兵的走。寡妇只能看着丈夫跟着当兵的走。寡妇的丈夫生死未卜,音信全无。没有人认为寡妇的丈夫还能回来,他们都说要么死了,要么去了海那边的台湾。但他们都对寡妇撒谎说:“老天会保佑他回来的。”寡妇没说什么,寡妇不知道该说什么,寡妇只能勉强对他们挤出一点难看的笑容。在丈夫被带走的那段时间里,寡妇到内王厝的一户人家去帮佣。那户人家的女主人是个白胖妇人,说话慢声慢气,一对金莲足,行动迟缓,走路无声,夏天穿一件白色麻质上衣,摇一把蒲扇,看上去和善可亲,一双眼睛却透着不易察觉的精明。她年轻时就是个丰满富态的女人,和寡妇不同。寡妇瘦且高,利落干脆,举步生风。这女人是丈夫的续弦,一辈子生了五个儿子,三个女儿,一直生到快五十岁,所有人都说她是个有福之人,一辈子不愁吃穿,儿孙满堂。大家都叫她潭婶,叫她丈夫潭叔。当时,潭家是王厝的大户。内王厝的祖屋和我们外王厝的格局一模一样,不过更大,而潭家几乎占据了祖屋的一大半房子。在大人们的话里话外,隐约有一种传言。传言说,寡妇年轻时和这户人家的男主人潭叔好上了。那是个总穿着一身灰黑色衣服的瘦高老头,不说话,更不笑,眼神像鹰。在我家前面不远的地方有块菜地,菜地上有一棵大龙眼树,他几乎天天在那埋头打理菜园子。天还没亮的时候,他就出现在那里,点着一盏煤油灯。碰上下雨,他就披上棕色的蓑衣,戴上斗笠,依旧埋着头打理菜园子。如果雨下大了,他就躲到菜地上的那个小茅草屋里。一日,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走进了王厝,来到了寡妇的门前。“我这也没有什么吃的给你了,你上别家去看看吧。”寡妇说的是实话。但乞丐并没有走开,而是叫了一声寡妇的名字。寡妇的丈夫回来了,是一路乞讨回来的。“饿死的,病死的,被打死的,到处都是,死了也没人埋。”寡妇的丈夫能够回到王厝绝对是老天爷额外开恩,为此寡妇不知说了多少遍“多谢天公”。寡妇的丈夫照旧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吆喝着收破烂:“收破锅破鼎啰……”吆喝几声后,他依旧咽了两口唾沫,然后接着吆喝。寡妇的丈夫在逃回王厝的第十二个年头,死了,是活活饿死的。那几年,王厝饿死的并非只有寡妇丈夫一个。那年的万春城城志,这样记载:“全城春荒严重,口粮实行低标准和‘瓜菜代’(用瓜菜代替粮食),造成水肿病和饿死人的严重后果。”寡妇的丈夫被埋在山上,连个像样的墓碑都没有。很多年后,寡妇的儿子想给他修墓,却连坟头都找不到了,可能被人铲平了,也可能被山洪冲垮了,尸骨无存。寡妇成了寡妇。寡妇要养大一个九岁的儿子和一个四岁的儿子。寡妇不敢伤心过度,寡妇只能擦干了眼泪,挺直了腰板做寡妇。寡妇养大了儿子,看着他们娶妻生子。寡妇却一直是寡妇。寡妇有个小孙女叫阿冰,寡妇非常疼爱阿冰。每天,寡妇背着阿冰去六里街逛一圈,给她买块糕子吃。这种糕点,大小如火柴盒,白色的糕子上点缀着黑色的芝麻,松软香甜。那些年,阿冰吃掉的糕子估计有好几筐。阿冰天天跟着寡妇,和她吃在一起,睡在一起。晚上睡觉的时候,阿冰总伸手去摸寡妇的背,摸着摸着就睡着了。每天凌晨四点多钟,天还没亮时,寡妇就起来做饭。没人让她起那么早,但她已经习惯了那么早。她一边做稀粥,一边蒸红薯。红薯刚刚蒸熟,阿冰就吃上了。整个冬天,寡妇一家天天吃红薯。后来寡妇生病了,病得不轻,但阿冰依然和她睡在一起,寡妇的儿子说,“不能再睡一张床了”,就在旁边给阿冰弄了张小床。一个夜里,阿冰被一片哭声吵醒,头顶白色的灯光刺得她睁不开眼,迷迷糊糊看见一群人围在她奶奶的床前。阿冰坐了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阿冰,你阿嬷走了”。不知谁跟阿冰说这么一句话。阿冰仍然傻坐在那,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快过来哭你阿嬷吧。”不知是谁又跟阿冰说了这么一句。阿冰不知道自己愣在那多久后,才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然后如决堤的桃溪,哭个没完没了。寡妇得的是癌,食道癌。疼痛折磨着她,使她无法进食,积攒了一辈子的饥饿折磨着她,直到最后一刻。有一次,走在街上,寡妇突然很想吃肉,她塞给阿冰两块钱,说:“阿嬷累了,在这歇一下,你到那边肉铺去买两块钱的肉吧。”阿冰有点惶恐,她从来没有自己买过东西,但还是去了。当阿冰把买来的猪肉递给寡妇后,寡妇却生气了:“你这个傻孩子,这肉这么老、皮这么厚,阿嬷嚼得动吗?”那是老母猪肚皮上的一块肉,上面还有一个凸起的猩红色奶头。那个卖肉的中年男人把没人要的那块肉卖给了一个四岁的小孩。那是上世纪80年代初,王厝人都鲜少吃肉。寡妇心疼那白花的钱。这是寡妇对阿冰生气的仅有一次。所有人都说寡妇是个苦命的人。王厝人这么说,寡妇的儿子这么说,寡妇的弟弟也这么说。寡妇的娘家离王厝不远。有时会带阿冰一起回去。去寡妇的娘家,要爬山。对阿冰来说,那段有着一级一级石头台阶的山路,确实有点漫长,中途常常要停下来休息两三趟。寡妇的父母早就不在了,寡妇回的是弟弟家。阿冰叫寡妇的弟弟老舅。老舅是个十足的酒鬼,每天都得喝酒,而且回回都要喝醉。老舅母高高瘦瘦,头发凌乱,走起路来,有点飘忽。听寡妇说,她有病,平时一切正常,但发作时和疯子差不多,抽搐,口吐白沫,又喊又叫,又抓又咬。所以,阿冰总是避着她,哪怕她对着阿冰笑,阿冰也不敢靠近她。老舅的几个儿子都不爱说话,每天下地干活,吃饭,睡觉。只要老舅到寡妇家,寡妇的儿子必定要和他一起喝酒,每次老舅都必定喝醉。“大刚,我来你这不求别的,就求有杯酒喝。”老舅总是这么对寡妇的儿子说。“阿舅,你放心,我这好东西也没有,但酒肯定是有的,你尽管喝,我管够。”寡妇的儿子总是这么回答老舅。寡妇去世后,老舅来外甥家,也还是喝酒,而且喝得更凶了。老舅坐在那里喝上大半天,甚至一整天,直到烂醉为止。他举着酒杯的手总是抖个不停,杯子里的酒溅出来好几滴,落在了他的手上、地上。每次喝醉了,他总是说:“我那阿姐真是个苦命的人啊。”有时候,还用颤抖的手抹一下潮了的眼睛。因为老舅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所以阿冰的母亲厌烦他来。阿冰也烦他,烦酒鬼,但他提起寡妇时,她又可怜他。到了晚上,从阿冰家望去,隐隐约约能看见远处的半山腰上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在闪烁着。寡妇告诉过她,那就是老舅家。所以,有段时间,到了晚上,阿冰就会去寻找远山上的灯火,看看老舅家的灯亮了没有。当然,她并不知道哪个光点是老舅家的灯。寡妇死后,她还是常常去眺望远山的灯。在寡妇死后一年,潭叔也死了,碰巧就葬在寡妇旁边。阿冰的母亲说:“你阿嬷去世的那个夜里,菜地上的那盏灯一直亮着。”阿冰觉得母亲想说的不只是这些。阿冰不知道该不该只把它看成是一种巧合。多年之后,谭叔的老婆潭婶死了,却葬在寡妇和潭叔中间,三个并排的墓穴紧紧地挨着。阿冰还是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寡妇的墓就在对面的小山上,从王厝望去,远远能看见。寡妇的儿子望着那三个紧挨着排列的墓穴,什么也没说。人们在嚼嘴皮子,人们在咬耳朵,但寡妇的儿子从未说过只言片语,即使喝醉了也没有。所有的往事都连同寡妇一起埋进了坟墓里。和寡妇的丈夫一样,寡妇也一张照片都没留下,甚至连一张遗像都没有。多年后,阿冰长大了,即使努力想也想不起寡妇的样子,但她一直记得把手伸到寡妇衣服里,摸着她的背,那种满足的、温暖的感觉。望着寡妇的坟,阿冰希望那个流言是真的,她不想让寡妇孤独一人撑过那些致命的、饥饿的日子。





上一本:澳洲动物寓言集 下一本:伊桐的世界

作家文集

下载说明
此间生息的作者是阿零,全书语言优美,行文流畅,内容丰富生动引人入胜。为表示对作者的支持,建议在阅读电子书的同时,购买纸质书。

更多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