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老街银行的行长们


作者:石丹     整理日期:2016-05-07 16:38:47

1.石丹,金融界的领导﹢作家行长写行长,在文学圈当属凤毛麟角。有了这种地气通达的优势,作者出手的全是不掺丁点儿水分的干货,作品自然独具个性,不同凡响,出类拔萃。
  作者简介:
  石丹,1957年出生于淅川老城,1980年进入银行,从事金融三十余年,河南省作协会员。曾出版中短篇小说集《净身》,长篇小说《一脸没表情》、《逃亡》、《过程》等。前言这是一本写银行行长们在我们老街工作和生活的书。
  说是书,只不过讲述了发生在这些行长身上的一个个小故事。
  老街这个地方,是一个有着近千年历史的古镇。楚墓、秦砖、汉瓦、明清建筑一条街、大青石块的驿道,每一道车辙里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话题,每一个门洞里都有讲不完的这是一本写银行行长们在我们老街工作和生活的书。
  说是书,只不过讲述了发生在这些行长身上的一个个小故事。
  老街这个地方,是一个有着近千年历史的古镇。楚墓、秦砖、汉瓦、明清建筑一条街、大青石块的驿道,每一道车辙里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话题,每一个门洞里都有讲不完的大小故事,每一座建筑里都有孔老夫子所不语的怪力乱神。老街人爱坐在大小街旁,摇晃着蒲扇,看人来人往,老街人更爱聚集在茶馆里面品茗,坐而论道。虽足不出户,但天下和世界都在心中。家长里短的话题,从不登大雅之堂,大家口中说的都是社会热点和焦点。讨论至高潮,还会因观点的不同而争论得面红耳赤。于是,就产生出了不同的流派,故而,就出现了百家讲坛。因此,老街的干部们退休之后,著书立说的不在少数。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坊间总会传出一部或两三部或四五部这个或那个的回忆录,而每一部印刷出来的回忆录,都会揭示出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这种民风民俗随着岁月的流逝,不仅没有淡化,反而更加纯正,格外程式化,老街的博物馆便日渐充实。
  老街的行政建制也逐步地由小镇变为县城,改革后又升格为市。可以想见,老街的规模并不很大,社交圈子小,人际关系比较复杂,大家一见面往外扯去,谈不了三五个人都是亲戚。用一个叫瘦行长的交流干部的话说,每一天醒来,我自始至终都认为老街是一个镇。用一个叫胖行长的话说,我在城里东西南北任何一个地方喝胡辣汤,都能有人给结账。一个叫眼镜的行长总结说,城市的概念应该是,出门能遇见亲戚,那是一个村;出门能遇见朋友,那是一个镇;出门能遇见熟人,那是一个县;出门谁也不认识,那是一个市;出门就得问路,那是省城;出门问路,几个人说的都不一样,那就是进大都市了。
  老街人对这个论断很不高兴,总把这个弹丸之地当作一个崛起的中心。从来不觉得它小,只觉得它的档次高。因为,我们老街是省的重点示范区,在各大媒体中的出镜率很高,中央和省市领导常来常往。领导的照片不仅老街志书上有,就连那些叫不出来名堂的企业老板家里,也到处挂的都是跟大首长们的合影,尽管都是发黄的如同百年的老照片,但那是一种家族无上的荣耀。老街还是爱出干部常出干部的地方。用大家经常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我们老街的人上边各条战线都有。逢年过节,连警察都不敢管那些外地牌照的违章车,因为弄不好罚的就是某个地市领导的款。
  自从老街升格后,凡是归系统管理的部门领导,基本上都是交流干部,尤其是银行这些部门。银行的行长们在老街最为活跃,因为,金融是经济发展的支柱和晴雨表,所以,他们的故事也就格外的引人注目。
  这本书里面涉及的行长有好几位。
  胖子行长。此人生下来就是肥头大耳,小时候倒挺讨人喜欢,人见人爱,都想捏一把。虽说在成长的过程中因生活所迫有一段时间曾经变成了小瘦猴,可基本框架在,一有机遇就如同吹胀了的皮球,一举一动颤颤巍巍,浑身上下都是包袱。胖虽说是财富的象征,但也真是压力,动不动就心慌气喘,凡是登山之类的运动项目当尾巴的就是他。据说出生时他瞎眼老奶奶用手摩挲着孙子哈哈大笑说,我这个孙子那可是一个当官的命,耳朵大,有福哇。在被组织上任命到老街某专业银行当行长时,胖子就十分虔诚地给老奶奶烧了三炷香,把她老人家当先知敬。等到他在老街十分坎坷地碰了一头青之后的某一天,才突然想起自己的屁股上有一大块儿青胎记,才知道原来是被阎王爷打的。于是,胖子仰天长叹一声说,我老奶真是个瞎子啊。
  瘦子行长,形如其人。他也是个交流干部,只不过被提拔得晚了一些,用他自己的话说,这辈子一直搭的是末班车。他曾经和我面对面掰着手指头算着说,离开知青点是最后一个,考进银行是最后一名,拿到函授文凭是最后一个,同批的是最后一个才被提拔,当上行长也是派到最小的一个城市。因此,成熟中带点暮气,满足中又夹杂着遗恨。他所管的那个专业银行,机构少,人数少,业务量也不大,闲暇之时四处找对劲儿的人喝茶打牌,这是他唯一的爱好。再时不时地耍个小心眼儿占个上风,就可以很满足地高兴一阵子。瘦子行长自己评价自己说,本人的兴奋点很低,属高原反应。
  眼镜行长是专科院校的高才生,一直走的是竞聘路线。进银行是考的,当后备干部是笔试第一,二十几岁就被提拔起来也全凭的是一支笔和一张嘴。从走出校门的那一天起,他就憋足了劲儿要充分证明自己的价值。也算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正赶上他们专业银行那阵儿尊重知识尊重人才,所以起点不低,在机关的一个科室里主持工作还不到一年,就被确定为后备干部。遇上空缺再一研究,就让他到老街去练一身硬功夫。潜台词的话,那就是等着自然接班了。追求卓越和创新发展就是他的口头禅。
  “我”则是一个叫黑蛋的家伙,在本书的几个银行行长中,就“我”是土生土长的老街人。在老街黑白两道里不是老大胜似老大一脸横肉的马大汉和已经当上了老街市市长的李长腿、国企老板二炮等,我们都是从小玩大的同班同学。
  马大汉,岁数要比他们几个都大些。说他是革命的后代也中,说他是反革命的后代也行。因为他的母亲是打入土匪内部的女共产党员,为了和平解放老街,她老人家忍辱负重嫁给了民团司令,目的就是策反起义,助推解放。谁知这老土匪冥顽不化,看不清形势,在解放老街的关键时刻竟然还敢负隅顽抗,甘做旧社会的殉葬品。于是我马大姨就大义灭亲,甩手一枪,便代表人民把这个司令的脑袋打开花了。这本来是一个壮举,也是一件很明了的事情,可在老街后来一场运动接一场运动的非常时期,却搞得一团糟,谁也说不清谁有毛病还是没毛病。不仅我马大姨的政治历史不清白,就连他爹面也没有见过而且还是女共产党员后代的马大汉,也烙上了土匪娃儿的印记。越是没希望的人越是有能量,马大汉生就一副土匪身材土匪胆,不大的年纪就能翻墙越户,一双铁拳打遍全城无敌手,成了老街的孩子王。现在想想也是,他不厉害在前,那就没有生存的余地。他还是我们几个的保护神,小时候被谁欺负了,只要喊一声马大哥,立刻就能改地换天,吓得对方屁滚尿流抱头鼠窜。记得我、李长腿和二炮几个哥儿们身披大红花站立在敞篷汽车上面,被人敲锣打鼓地往知青林场送,还傻乎乎笑着的时候,马大汉一根铁杖挑着被卷儿,向我们打着招呼,我闯西北啦!几年后,我们上大学的上大学,当兵的当兵,招工的招工。当回到老街再见面的时候,马大汉已经开着一辆四轮儿车,带着一个小巧的四川妹,四川妹脊梁背着大儿子,怀里抱着二儿子,肚里装着三儿子。他撇着大嘴哈哈笑着说,别看你嫂子样儿不咋地,可歪缸出好酒,儿子专拣咱漂亮的地方长。我说,都起的啥名?马大汉说,你们都不在,我也图省事,生一个画一行儿,老大就叫马一行,老二就叫马二行,老三就叫马三行吧。他尽管文化不高,却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教育方法。那年代孩子们上学都必须识一百个数,还要认得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等伟大的革命导师。由于外国名字绕嘴,孩子们都记不全,要么就是记混了。马大汉指导着说,马克思是满脸胡子,恩格斯是半脸胡子,列宁是满嘴胡子,斯大林是半嘴胡子。孩子们齐声欢呼说,记住了。尽管我们是一代人,可思维方式就是不一样,别人不敢想不敢干的事,他就敢想敢干,而且每次都是歪打正着地赶上形势了。现在可以说,马大汉是老街的首富。因此,我们几个经常在一起议论探讨,大家认为,可能大俗就是大雅,所有延伸到极致的东西,都是殊途同归的结果。我感叹道,看来,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歪打正着。
  本书还有一个特点,作为几个主要人物的行长几乎没有正规的名和姓,都是外号。我想这不要紧,外号反而比真名好记,因为外号有特点。从便池上刚站起身,我便感到自己的眼睛里有一只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的金色苍蝇在很有规律地飞舞着,以至于当面前真有一只苍蝇的时候,反倒打不准够不着了。
  市长通知所有的老街银行行长去牛头山的极目阁开一个什么现场会。我想,李长腿这小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如果这次不是指名道姓地点将,我根本不去。
  牛头山是老街背靠着的一座圈椅形的山。从风水学的角度上讲,老街的风调雨顺和安居乐业都应该得益于它。在老几辈人的眼里嘴里,牛头山是神秘的,也是神圣的。老街的好多民间传说和神话传说的开头都是:从前啊,在牛头山——可是,20世纪50年代的“大跃进”大炼钢铁时人为地毁了这座原始植被非常好的青山。现在山光秃秃的不说,平常的干旱,雨时的洪水,气候的不正常,也都来自它的报复。许多年之后,老街政府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连续几任都努力绿化。每年一到植树节,领导们都会来这里,通过报纸和电视做做表率,影响老街居民,各单位也必须把男男女女轰上山去种下几窝青苗。这好多年的努力还真是没有白费,牛头山终于又长出了绿绿的青苗。虽说只是寸发,但可真是希望。而且,从电视的天气预报卫星云图里面经常看到,我们老街每年都要比其他地方多下几回雨。每每看到这些,我由衷地理解什么才叫百年树木,十年树人,也开始感到有希望了。
  汽车盘旋着开上了山,老远就看见李长腿正双手背到身后,站在亭子里,极目远望,显得很有点儿市长的深沉样。
  他说,今儿你可得给我唱白脸。
  我说,你总得给弟兄们交个底儿吧?
  他狡猾地说,老规矩,你跟着溜就中,我肩膀上有戏。
  我说,今儿我眼睛里有一只苍蝇,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地飞呀飞呀飞。
  他哼着鼻子说,我去年就有了。这是咱们老街人的特点,男人一过四十岁眼里就有。
  看到行长们一悠一晃地往亭里走来,我便装成满腹心事的样子,皱着眉头大口大口地抽烟。
  李长腿双手叉腰望着山下蜂窝一般的居民楼,旁若无人地伸长了脖子,摇头晃脑地吟诵: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
  我装作一副陶醉的幸福模样说,范仲淹的《岳阳楼记》真叫绝,他人虽未到过岳阳楼,妈的,竟比到过岳阳楼、住在岳阳楼、欣赏岳阳楼的人还会赞美岳阳楼。标标准准的雾中看花朦胧美。
  李长腿轻轻地点着头叹息,只有跳出小圈子才能有这大境界,才能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千古绝唱。
  几位行长的头像看宽银幕似的,扭过来又扭过去瞧着我俩,不知是糊涂还是钦佩地说,李市长和黑行长书就是读得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胖行长扭着粗腰贴着耳朵问我,啥意思,这究竟是啥意思嘛。
  我说,小意思。领导们都爱这一手,博学多才嘛。
  胖行长小眼眯成一条线递给我支烟说,太简单了,你俩是铁哥儿们,这谁不知道!
  瘦行长凑过来说,别给同仁往布袋里装。
  我故意白了他们一眼说,哥哥是这号人吗?
  胖行长想了想说,不是不是,绝对不是。
  风很大,每个人都被吹得披头散发,连说话也很不方便。尽管李长腿的话被山风肢解得支离破碎,但每个人还是装着听得很认真,也似乎听得很明白。我咬着牙想,李长腿这家伙恐怕压根儿就没准备让我们听清楚。反正结果已经在他心里了。最后一句大家可是都听清楚了,今儿政府请客。
  胖行长说,恐怕是一顿高价饭。
  我说,不吃白不吃。
  瘦行长说,吃了也白吃。老弟,财权都收到上一级行了,再也挤不出几两油喽。
  胖行长说,不听你胡说,哪一回不是你先当汉奸。
  我说,好像老街落后的责任在咱各家银行。
  眼镜行长尖声冒一句说,老街振兴,人人有责。
  秘书长不冷不热地夸他说,是个有心人。
  果然是顿高价饭。酒足饭饱之后政府办主任给每位头头发了个红头文件:各行出城建集资费五十万元。大家红着脸扭头就跑连屁也未放一个。
  我悄悄问秘书长,城建集资干什么?
  秘书长说,整修拓宽人民路,让它变成观光大道。
  我想,今天应该是一个快乐的日子。一是马大汉打电话说,他儿子马二行订婚了;二是我们行又被评上了省银行业的一个什么什么青年文明号;三是通过上面的内线得知,我个人被内定为省行后备干部人选。可是今天的摊派,让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秘书轻轻走进来说,下午市委还有个会去不去?
  我说,不去。
  秘书笑眯眯地说,还说是去上省行开紧急会了吧?
  我想想说,你就不会换个花样?
  秘书说,我定吧。
  我说,可要编像点啊。
  老同学二炮一脸灰土,门也不敲便闯了进来。这段时间他们企业货源紧张,心情很不好。说白了就是用公猪的生殖器加工的名牌猪宝贝没了下家,全市临近成年的割完了,加上幼年的也不够。二炮急得直看老母猪的大肚子,盼它生儿子。市场火了二炮急了,弄得市里干部层里一片恐慌,大家到处传言发警告说,谁要是不老实,小心二炮拿你开刀。
  我说,你现在可是恶名在外。
  二炮一扫往日斯文拍桌拍腿地叫,更可恨的是假冒伪劣满天飞,鸡毛杆塑料绳也充猪鞭子坏我名声。李长腿他小子再不管我可真敢拿他开刀。
  我说,是啊,咱老街就这个猪宝贝了,再停产是男人都得阳痿。
  二炮摆摆手说,正经点正经点。
  我说,李长腿向银行摊派是啥意思。
  二炮说,他没给你交底。
  我说,没有。
  二炮说,企业不中了,农业靠天又靠不住,不在城建上玩能行?
  我说,你算是把他吃透了。
  二炮说,你能不懂?
  我说,这回可是真不懂。
  二炮说,他给你分多少?
  我揶揄一句说,不能因为是弟儿们就无原则啊。一样多,都是五十万。
  他说,我知道我知道,就你原则性强。兄弟,别太认真了,你难道没有看到,来咱老街的这一帮子交流干部都做的是短线,都没有什么大的担当。为职责倒无可厚非,可你一旦与政府的某一个环节或是大气候有了冲突,还死心眼地一条道儿走到黑,那就必死无疑。
  我想想说,那么谁来做长线?
  二炮想想说,只有大担当的人。反正咱们不是。不探讨这个了,还是说说我的猪宝贝吧。他妈的从立项到贷款八个月了,还没有批下来,顶上生一个娃儿了。
  我说,就这还是快的。今儿别谈贷款,我烦着哩。
  他说,我图轻闲、散心、找灵感。
  我说,别在一棵树上吊死,既然能系列开发为何不能纵横开发。
  二炮很认真地眨巴着绿豆小眼。
  我用指头轻轻敲敲他的眼镜片说,巴掌山挡住了你的双眼。
  二炮似乎很动情地摇着我的手说,敢问路在何方?
  我晃着脑袋想着说着,猪那玩意儿能行,牛那玩意儿能行,羊那东西为何不行,狗那东西为何不行,是动物那家伙都行!
  二炮想着想着嘴咧开笑了,有启发有启发。牛啊羊啊狗啊统统地交给马大汉了。走,出发!
  胖行长和瘦行长嘟嘟囔囔地进来了,口口声声地说有难同当咱们一起去找人行行长,让这个维持会主持公道,省得他光当汉奸。
  二炮随口胡编着故意高声说,有个背景材料你们不知道,刚才我听着黑行长电话里给李市长吵得一塌糊涂,气得血压也升高了。这不,刚才又吃了一片药。
  胖行长瞪了瘦行长一眼说,我说黑老弟不是那号人吧。
  瘦行长瞪了胖行长一眼说,还不是你说,保准是咱们当炮灰。人家是同上学、同下乡、同嫖娼的三同铁哥儿们。
  我说,血口喷人呐。
  胖瘦二位连忙一拍一打地说,开玩笑开玩笑。
  我说,走,上人行找那小白脸去。
  二炮说,对,都去吵,看谁狼上狗不上。
  胖瘦二位扭头就走,胖子还颤巍巍地拍着胸脯说,这事交给我俩了。
  二炮我俩则笑着打着上大酒店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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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银行的行长们的作者是石丹,全书语言优美,行文流畅,内容丰富生动引人入胜。为表示对作者的支持,建议在阅读电子书的同时,购买纸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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