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私了》一宗强奸案引发的连锁反应一个女人失去家庭庇护后的艰难战斗不见硝烟的战场正义与邪恶的角逐拒绝私了勇敢说不! 本书简介: 《拒绝私了》深夜的樟树林发生一起强奸案……被害者李一凡原本平静美满的生活轰然崩塌——丈夫离家出走,“说客”铺天盖地,谣言肆意而起,证物一度消失……一件平常的案件背后似乎牵扯到无数人的利益,一股股势力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在她的头上。面对威胁和压力,她该如何选择?她的命运将何去何从? 作者简介: 李显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在《人民日报》《报告文学》《文汇月刊》等报刊上发表文学作品,并出版报告文学、小说等计800多万字。其中《未婚同居咏叹调》《麻将声声》《土地的呻吟》《TAXI:万花筒》《中国保姆市场》等开了同类题材的先河,被收入“二十世纪文学争议代表作品丛书”。作品多次获省部级以上文学奖和重庆市人民政府哲学社会科学奖,《中国作家大辞典》《中国人物大辞典》《中国当代艺术界名人录》《中国当代名人大典》《世界华人文学艺术界名人录》等多部工具书列有其词条。 目录: 第一章深夜香樟林里的呼救声/1夜静静的,小风仍在轻轻地吹。突然,从左边黑黝黝的香樟树林中传出来了一个女人的凄厉呼声:“救命啊,救命……”仲秋猛地掉转车头,朝发声处奔去。第二章案件背后暗流涌动/55小小的一桩强奸案,为什么就引起这么多人关注?她了解李一凡,不管是在来公司工作以前还是以后,她都没有听到过关于她作风不好的议论。现在倒好,人被强奸了,作风不好又随之而来了。第三章不堪一击的婚姻/109李一凡没有想到,过去那样爱着自己,把自己当成星星、月亮,当成心中一切崇敬事物的阳昆会因为这一场不是自己意愿的遭遇、自己不愿撤诉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第四章权力大网之下的反击/156他们有能量,有后台,到处活动,要我撤诉,甚至不惜到处泼脏水……你知道,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撤诉。现在是什么年代了?我要给软弱的姐妹们做个榜样,要把坏人绳之以法。第五章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198联想到这段时间以来出现的种种事情,从改写他的那篇稿件到最后被撤下,一直到后来对他的风言风语……看来,这普通的强奸案不普通!一些人为了颠倒黑白,不惜给他泼污水。第六章荆棘中的几缕阳光/236静下来,她常想,世上好人还是很多的,在金石她得到刘总的关照,在鲲鹏她又得到庞总的关照,笼罩在心上的阴霾逐渐散去。第七章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282对于社会中的每个人来说,肉体被强奸不算大的打击,关键是精神上被强奸!……我要像贝多芬说的那样:“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决不让命运所压倒。”第八章不是尾声/326噩梦醒来是早晨……与其说这是一部悬疑侦破小说,不如说是一部法制小说。它的重点并不是侦破手法等最新科技的炫技,而是关注平常人的日常生活、职场生活,在其中挖掘出更深层次的对社会、对人性等问题的思考。——李子《拒绝私了》第一章深夜香樟林里的呼救声1生日蜡烛粉红色的蜡烛静静地立着。阳昆等妻子回来点燃它,等得心乱如麻,等得毛焦火辣。此时,他拿着调台板,不停地按着上面的“+”键,寻找好看的节目。可是,他从“1”找到“0”,整整三十二个频道,不是广告就是剑仙侠客,要不就是软绵绵的谈情说爱,大江南北这么多个上星的电视台,怎么就这么“播出一律”?新闻就不必说了,其他的为什么就没有一点自己的与别人不同的东西?难道这个时候播剑仙侠客、播谈情说爱,也是有人打了招呼?他心烦意乱地将手中的调台板丢到沙发上,朝后一仰,头靠在沙发上,闭目养起神来。电视屏幕上,几个江南民女正在和装作民间才子的乾隆皇帝嬉闹、调情,那放荡的笑声使人心里发毛。阳昆抓过调台板,索性将电视关了。“爸爸,我要……”坐在一边侍弄洋娃娃的梅子突然抬起头望着阳昆,指着电视机说。“你要什么?”“我要看。”她又指了一下电视机。小家伙,她一直在和洋娃娃交流,哪里在看?也许,她是在听。阳昆又将乾隆他们放了出来,不过,他把声音调小了。梅子又专心地和洋娃娃耍了起来。桌上那几样做好的菜已经凉了,还有三样菜,要等一凡回来才炒。梅子插在奶油蛋糕上的两根蜡烛孤零零地立着,她好几次吵着要点。今天是她的两岁生日,妈妈答应了会早早回家点蜡烛的,可这个时候一凡偏偏要加班整什么材料!他在电话里告诉妻子,整完材料后就打电话回来,他好去接她。香樟林那段路有点僻静,深更半夜的,不安全。李一凡说:“不要紧,你出来了,梅子一个人在家?”阳昆一再坚持,她同意了,可是,后来就再也打不进去了,可能是她把电话线拔掉了,好专心写文章。阳昆是在毕业前夕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李一凡的。一天晚饭后,他和往常一样,在阶梯教室看书。就要离开学校,结束大学生活,大好的学习机会今后不会再有了,他要抓紧时间看书学习。明年,他要报考研究生。班上有的同学今年就考了,他觉得自己准备得不太充分,就没有报名。他要扎扎实实地再准备一年,来个“一抓准”。系学生会文体部长、班上的小方走到旁边,说:“阳昆,你还在刻苦呀?找你帮个忙嘛。”“你说,只要我做得到。”“我们要走了。下周系上要开欢送会,一年级的李一凡同学写了一首欢送我们的诗,要你给她修改一下。”“我?”“她叫我改。你知道的,我有那个水平吗?就当是我求你了,作家!”“我改欢送我们的诗?真有意思。”“你就当自己是一年级的小同学嘛。”小方从书包里摸出来一叠纸,递给阳昆,“你尽量改,下晚自习以前,我来取。”说完就走了。这是一首朗颂诗,写得激情满怀、声情并茂,只有个别词句搭配不当,还有的段落应该调整。阳昆从文具盒里取出一支红色圆珠笔,字斟句酌地修改后,又进入了毛姆的世界。“请问,你是不是阳昆阳老师?”阳昆抬头一看,他的左前方站着一个高挑的姑娘,好像是才洗过的头发半干半湿地披在后背上,缠绞着花布的塑料发卡别有风情地压在头发上,些许的短发流布在额际,亮亮的前额,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子,红润的嘴唇,一件短袖鹅黄色T恤、一条浅蓝色长裤将她应有的曲线凸显得淋漓尽致。不知是洗发香波残留在发梢上的香味儿,还是她身上特有的味道,使得阳昆的嗅觉贪恋起来。他打量着她,这么个美人儿,平时自己怎么没有看见?也许是校外的,也许是音乐系的,也可能是外语系的,只有这两个系在招生时才会刻意选拔漂亮的女学生。住不在一处,吃不在一处,加上自己一心只读圣贤书,不像班上有些同学那样到处出访,一年下来,就和外系的学生混得“你大哥我小弟,姐儿妹儿三杯不会醉”。四年转眼就要过完了,除了班上的同学他能叫得出名字,同年级另外三个班的同学他就不甚了解。望着这个靓丽的姑娘,他问道:“你是?”“我是李一凡,方部长叫我来找你。”她看见他脸上有疑惑之色,急忙解释道,“他到校学生会开紧急会去了,就叫我自己过来。”“你怎么知道是我?”阳昆好奇起来。“我认识你。”“我怎么没有见过你?”“我是才进校的小人物,你当然看不到。不像你是系上的才子,我们一进校就很快认识了。”李一凡调笑了一句。这一调笑弄得阳昆不知说什么是好,一时语塞。李一凡见他这个样子,索性大大方方地拉过一个凳子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看着一本翻开的书,问道:“都要毕业了,你还在用功呀?”“不,在看小说,毛姆的。”阳昆将食指放在翻开的书缝里,用大拇指翻过书的封面,让李一凡看。“《天作之合》。”她念道,“我认为这是毛姆的得意之作。我最喜欢的是塔西堤岛上的风光,还有那里的人们天然成趣的生活。”“你看过?”“高考后看的。当时想,如果考不上大学,就去打工挣钱,然后参加一个旅行团,到那里去一趟,过几天无忧无虑的日子。”“假期去呀!阳光、海水、沙滩、棕榈,金色的、蓝色的、白色的、绿色的,斑驳陆离,五颜六色,什么都有,可以尽情享受。”“现在可不行。”李一凡摇了摇头,“呃,阳老师,那东西你看了没有?”阳昆突然蒙了:“什么东西?”“方部长请你改的——”她不愿将“诗”说出口,临时换了一个词儿,“稿子。”“啊,改了。”阳昆从课桌盒中拿出诗稿,更正道:“写得不错,我基本上没有改。”“不行,这是我学写的,求你帮我改好一点。要不然在台上一朗诵,你们大家都笑我。”李一凡诚恳地说。“真的写得很好,有激情,很感人。我就写不出来。”“你太谦虚了。大报大刊都在登,还写不出这种小儿科?你是瞧不起。”“真的,我说的是大实话。快要离开母校了,可我就是没有那种激情。”阳昆将诗稿递给李一凡,“你请方部长再看看,我改得不对的地方,还可以改过来。你说得对,在那种场合朗诵,一定要打磨得精一些。到时,我们这些大哥哥大姐姐坐在下面,听得也舒服。”“好,到时,我向大家宣布,这首诗是我和你一块儿创作的。”她扬了扬手中的诗稿,说。这可急坏了阳昆,赶紧挥手制止:“要不得,千万要不得。”“怎么要不得?”她翻着稿件,放连珠炮般地说,“你改了这么多,花了心血。有些论文,全是学生写的,老师只改了几个字,发表时,老师的名字还署在前面哩。有些导演,根本没有写过剧本,拍成电影后,编剧的名单上他们还在前面哩。”“那是他们,我又不是老师,更不是导演。何况人家是借老师、导演提高知名度。”“你就是老师嘛。”她翘起了嘴唇,“不是老师,怎么给我改?”“嘿,你这是什么逻辑?”阳昆笑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那我改过来好了。”“不!”李一凡攥紧了稿件,生怕阳昆拿过去,“到时,我这样说,这首诗是李一凡创作,阳昆修改。我也要借你的名字提高点知名度。”阳昆急得不行:“这像话吗?我自己欢送自己?”李一凡已经不听他的,站起来,用腿将凳子推回原处,转过身轻盈地走了。那披在背上的头发随着她的脚步摇动,像是有一丝儿微风在吹拂。阳昆木木地看着她的背影,魂儿好像被那发丝勾住了似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从那以后,阳昆就经常会碰见李一凡,不是在教室里,就是在图书馆;不是在去食堂的路上,就是在食堂里。有时互相点点头,有时交谈几句,但都没有那天无遮无拦。开欢送会那天,阳昆一反不爱看师生自编自演的节目(他常常称之为“那是鬼打架”)的旧习,早早地来到大礼堂的前排坐着,手中拿一本书装门面,双眼不时地在台上台下左右搜寻,心中就是想见一个人。终于,他看见那个人的身影在台上一晃就钻进了旁边的小门,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阳……”一个声音从他背后响起。他扭头一看,是李一凡。这家伙是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她又说话了:“阳老师,趁还没有开始,你再看看,不妥的地方再改一下。好吗?”阳昆看着她,晃了晃手中的书,没有开腔。李一凡两颊突然飞起了红云:“对不起,我没有看见你在看书。我看见你坐在下面,就跑下来了。求你看看嘛!”阳昆拿过诗稿,手指微微发抖。这是重新誊写过的,有些地方还标上了声调。此时他哪里看得进去,装模作样地从头看到尾,还给李一凡,说:“很好,没有改的了。”“再一次谢谢你。”她扫了他一眼,慢步走了。“李、小李,”他叫住她,“你千万不要说是我修改的。”“为什么?”“我以前说过,还给你们方部长说过。不好!”“你呀,像个学究,文章却写得潇洒。”李一凡笑嘻嘻地说,“我是故意逗你的。哪个会这样现宝嘛!”“丁零零……”电话铃声在寂静的屋里炸响,阳昆急忙抓过耳机,看着那即将被点燃的蜡烛,一脸粲然,对着话筒一股脑儿地说:“你在哪里?我打了两三个电话给你,都占线。我和梅梅等你好久了啊!你弄完了吗?我来接你……”2阴错阳差这还不是让“北京”闹的。为了召开这次各省市级公司的负责人会议,早在一个月前中国寰宇总公司就发了红头文件,要大家做好准备。又发通知又打电话的,都没有说要带什么材料。事到临头了,才打电话来说“务必带材料”。说是卫总裁从欧洲、美国考察回来有新的思考,要各地的头儿们带上中长期发展规划和用人打算,而且特别强调,材料要有理论,要有新观点、新思路,还要有指导思想。拿着秘书送来的电话记录,总经理刘枚扫了一眼,就搁在一边:瞎折腾!“刘总,王秘打电话来,一再强调,你后天去北京,务必要带上这个材料。”秘书唐倩见刘枚没当回事,收回已迈出的右脚,特意强调了一句。刘枚得罪不起卫总裁,是因为那不可一世的女人有后台有指标。据说卫璧辉本来是地处边远山区的一家国防企业的理论教员,特会来事,一次偶然机会认识了老同志马旗,她认为马旗是一座富矿,就认他做干爹,经常走动。在干爹的帮助下,她走到了京城,步步升迁。如今的卫璧辉在她掌管的部门和这个系统内,可是财大气粗、说一不二呀!垄断高、效益好,进了她的公司,就等于进了银行、进了钱罐;和她搞好关系,就等于是和金钱搞好了关系。要唯命是从,她说啥你就干啥。她喜欢长文章,你就弄长文章;她喜欢花架子,你就搞花架子。只要你能从她那里获得好处,获得多的份额,其他的就别管了。因为一份材料不如她的意,被骂得狗血淋头、被削减份额的老总和公司不是一个两个。刘枚是“文革”后的第一批中专毕业生,因为能写会说,会唱能跳,加之又漂亮如模特儿,分到电机厂后,没有去车间,就留在厂部做了文秘室打字员,以后当广播站播音员、宣传干事,等等,七变八变,最后坐到了金石公司老总的位置上。尽管取得了一些成绩,尽管有市里、特别是丁副书记的支持,但是,刘枚也不敢得罪总公司,不敢得罪卫璧辉,即使她是瞎指挥,是胡乱说,刘枚在心里反对,也决不会在脸上、嘴里流露出来。多年的经验和教训教会了她,在我们这个有着引以为豪的古老文明的中国,因袭的重担大山一样的沉重,凡是你的领导,不管是哪种类型的,你都得顺着,否则,到头来随便拿双小鞋给你穿上,弄得你双脚疼得钻心。除非你敢于炒他的鱿鱼,就可以和他理论;除非你敢于藐视规矩或者以身试法,就可以找他算账、出一口恶气。现在,市场经济了,金石公司又是独立的有限责任公司,业务做得好,钱赚得多,就是大哥大姐。但是,这市场经济是中国特色的市场经济,有些公司既有市场行为,又有政府行为,垄断了某些产品的经营权。在这种特定的环境里,只要得到这种经营权的一点点,生意就比别的公司好做得多,效益就好得多,员工的收入就高得多。谁和卫璧辉铁一点,谁就会从她掌握的垄断经营的份额中多分一点。说直白了,金石和总公司的关系,就是靠这一点垄断经营的好处维系着。刘枚要想把金石做大,就要得到卫总裁的支持。她拿起那份电话记录,凝视良久,然后打电话叫来了唐倩:“你把年终总结找出来,叫赵平在那基础上按北京的要求整,我明天好带走。”“赵平还在医院输液,拉肚子,肠炎。”“啊?”刘枚沉思了一会儿,说,“你叫陈向东来。”唐倩去了不多时,回来说道:“他开精神文明达标升级会去了。”“啊!再多的人也不够用。”刘枚叹了一口气,“那好,你去叫李一凡来。只有让她弄了,她来得快。”不一会儿,穿一身银灰色套裙的李一凡走进了办公室,轻声问道:“刘总,你找我?”她软软的声音,使刘枚心里很舒服。她打量着李一凡,没有吭声。李一凡齐耳的短发显得精神、干练,瓜子脸上有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眼窝凹陷,两颗瞳仁黑中带蓝,眼睫毛又长又密,高而直的鼻子,下面是圆润的嘴唇,和当今好莱坞的大明星泽塔?琼斯那性感的嘴唇不相伯仲,且皮肤白皙、细而嫩,皮肤下的根根毛细血管好像都能看见。刘枚越看越觉得对方不是地道的汉人。当李一凡第一次出现在刘枚亲自主持的公司人才招聘现场时,刘枚就觉得李一凡有外族血统,她身上有一种高雅的气质。经过简短的对话交谈,刘枚就当场拍板,录用了这个中文系的研究生。她要把李一凡培养成公司的尖子、台柱。有人说,同性相斥,可是刘枚太喜欢李一凡了,工作上能干,人又漂亮,再加上那种内在的吸引人的气质,刘枚觉得录用了她就是录用了一个宝。刘枚自己就算漂亮了,没想到还有比自己更漂亮的女人,而且也像自己一样有工作能力。要是一般人,就要嫉妒,并由此而生恨,就要找你的这不是那不是,甚至当初就不会录用她,可是刘枚不是这种小鸡肚肠的女人。此时,她又一次像情人般看着李一凡,突然想起了前几天在报上看见的一篇文章:罗马帝国时代,为了进一步扩张、拓宽疆土,一支劲旅渡过地中海、穿过土耳其,长驱直入,经阿富汗,从帕米尔高原进入中国。我国军民奋勇抵抗,最后将这支远离罗马的军队围困于祁连山下。这些由意大利人、法兰西人、拉丁人组成的败军将士就在那里开荒种地、休养生息,与当地中国人通婚,娶妻生子,一年又一年,繁衍至今。也许,李一凡就是他们的后代。你看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唇,还有她的不同寻常的气质,都有欧洲人的影子。可是,李一凡是地道的南方人,不要说祁连山,就连大西北,甚至整个北方,好像都和她没有关系。也许,她的上几代人就是从北方、从大西北、从祁连山迁徙到南方去的。刘枚收回遐想,像大姐姐又像慈母般地问李一凡:“一凡,好几天没有见你了,在忙些啥?”“给几个重点单位打了几个电话。今年过去两个月了,销售还不如去年同期。问他们,好像统一了口径一样,都说还没有销完,暂时不要我们的货。”“今年,都说是效益最好的一年,应该说市场上比去年这个时候要走得好呀。”刘枚忍不住,插了一句。“是呀!市场上,产品比去年走得好。我怀疑要么他们私自进了其他省市的货,要么他们也在卖假货,再有就是一些不法分子唯利是图,大肆卖假货。否则,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你摸一下,搞个详细的东西,我去向市里反映,争取市里再下一个文件,并组织执法队,专门检查、打击一次。”刘枚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枸杞人参茶水,身子靠在椅背上,提高了声调,“不像话!这是挖国有企业墙脚、挖社会主义墙脚;这是损人利己、损公肥私。这是让我们市里的资金外流,减少市里的税收!等我从北京回来,我专门去找丁书记。”“好吧,”李一凡话题一转,“刚才,我和江红、许万芬一块儿在商量过‘三八节’的事情。原来想出去过,大家事情多,有的愿出去,有的又不愿,锣齐鼓不齐的。最后,决定开一个座谈会,还一致推你做中心发言人哩。”“我就不说了,平时都讲得差不多了。该你们讲,特别是你这个女工委员,更应该发言。”“我主持会,她们两个负责买点糖果,开一个简朴的有意义的座谈会。”“太简单了。这样,你们去商量一下,给每个女职工买一样东西,在一百元左右。公司又不是没钱。”“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们开就是了,我回不来。”刘枚看着李一凡说,“我要带一个材料到北京,是总公司要的。时间很紧,明天就要。赵平和陈向东一个病了,一个开会去了,只有找你来搞了。”“我?”李一凡显得有点吃惊。“对。未必你还搞不下来?”“我没写过这种文章。”“这有什么难的?比你写那些论文呀什么的好弄。”刘枚又喝了一口水,说,“叫唐倩把那篇总结给你,你在那基础上加些东西就行了。”李一凡将身子坐直了一些,不解地看着刘枚问:“加什么东西?”刘枚笑了笑,伸出右手食指,远远地点了李一凡一下,说:“你呀,像个小学生。这些东西,就是思想、观点,就是在那总结里加上思想观点、加上理论。比如说,在那里面要写上‘在什么什么的领导下、支持下,我们公司以什么什么为指导,以什么什么为动力,认真学习什么什么,狠抓精神文明建设’,等等,反正就是那些话。”说着,她取出一叠资料,递给李一凡,“你看看这些,将那里面的一些话抄下来,装进文章里。”“这……”“你呀,如今不是‘天下文章一大抄’吗?过去说‘小报抄大报,大报抄“梁效”’,现在还不是一样?只要有名人写了篇有分量的文章,在里面提出了新的东西,马上就有不少人跟着学。大报大刊发表了社论文章,小报小刊就把那社论取下来,砍头去尾,加上一些自己的语言和当地领导的话,就又是一篇社论。一句有名的话、一个新的观点,人们要翻来覆去地用很久,要在此基础上弄出很多很多不同的文章来,就像小孩子搭积木。说实在的,你们这些做学问的,我看有些也差不多。过去,有不少人反对这种穿靴戴帽,反对这种八股文章,反对搞这种花架子,但是,现在反对的人也用起来了。这种文章有市场、有土壤。”她像讲课般地看着李一凡,静了会儿场,然后继续说,“我们不是说让市场决定产品吗?现在市场需要这种东西,那就得生产。一凡,说心里话,我也讨厌这种文章,但是现在不讨厌了,因为,它可以给公司带来好处。既是这样,你硬着头皮也要干。”“这……”李一凡没想到刘总给她上了一堂关于作文的课,心里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刚要再说下去,又被刘枚打断了。“我知道,你心里不愿写,但这是工作,你就抓紧弄出来。我也不愿叫你写,让你的思维变得枯燥、干巴,不过,好歹就这一次。要辛苦你了。”“没啥,我今晚加班搞出来。明天上班后就交给你审查,不行我再修改。”“来不及了。你只要把那些套话、空话加进去就行了。”“刘总,”一凡担心地说,“我怕这样写出来,你到总公司去过不了关。”“你以为他们是你的硕士导师?那些人,自己水平不怎么样,但又要显示水平高,就喜欢这种又臭又长——王大娘的裹脚布样的八股文章。这么多公司,拿去了还不是堆起来,也许看都不看。你就像我说的那样写就行了。”“好吧。”李一凡站了起来。“给你同学带东西吗?”刘枚指的是总公司办公室田主任的妹妹,她是一凡的大学同学。“啊。”李一凡顿了一下,“明天再说。”3深夜求救恺撒厅里,一个硕大的圆桌居于中央,桌前已经坐了几个人。鲲鹏公司的老总庞赀在这里请客,除仲秋外,客人都到齐了。他和仲秋是“文革”结束后的第一批大学生,而且是同学加室友。他睡上铺,常使床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下铺的仲秋怕他把床压坏了,就和他对调。庞赀个子大且胖,且音同字不同,于是,大家就叫他胖子,他也习以为常。除了在重要的场合,或者填档案、登记表之类,他才写上自己的大名,其余都以胖子自居。他俩都是“文革”后恢复高考的第一届大学生,毕业分配时,仲秋因在不少报刊上发表了作品,被报社点名要了去。胖子被分到一个大学生成群的国防厂当了车间考勤员兼宣传员,在仲秋的帮助下,他写的稿件上了党报,惊动了厂领导,才上调到了宣传部做专职通讯员。一篇《对资产经营责任制的思考》在《企业改革》杂志发表,又被当时的市计委主任佟福喜看中,把庞赀调到了计委研究室重点培养。但班子换届后,新来的主任把他晾到了一边,庞赀不得已下了海,搞了个鲲鹏公司。在佟福喜的顾问下,“鲲鹏”展翅飞翔,红红火火。当初庞赀曾说过见好就收,现在干到这个份儿上,却欲罢不能,上了瘾,一天不弄钱、不谈生意就不舒服,就睡不着觉。仲秋一进来,胖子急忙介绍:“这是晚报社会生活部的仲主任,我的大学同学。这位是,”他指着仲秋右边的一个老同志,“原市计委主任、我的老领导、老上级佟老。新任经委主任是他的外甥,是许书记从北京要来的,中科院的博士。”他指着仲秋左边的一个年轻人:“这是市委组织部宣教处的贺处长,是不久前我市在全国‘公选’中从外地选来的。他们那个县还不放他,北京一个国家机关也要他,最后,他选择了我们这里,是个大才子。最后这一位,”他拍着右边那位四十多岁的男子的肩,“是我的好朋友、中山区工商银行钟行长。这些年来,我的公司全靠他的鼎力支持。可以这样说,没有他做坚强后盾,就没有公司的今天。”一时间觥筹交错、酒话连绵,可仲秋的心思还没回来,只是机械地喝着吃着应付着。贺逸平搁下酒杯,搛了一个才上桌的青口,将里面的肉、豆豉和汁水吮吃完后,用餐巾纸抹了抹嘴唇,说:“我给你们说个顺口溜,说是北京那边流行过来的。”他故意停住了,见几双眼睛都在盯着他,就一字一句地念:“省部级喝洋酒,得洋钞,抱洋妞;厅局级喝红酒,得红包,吻红唇;县处级喝黄酒,唱黄歌,看黄带;乡镇级喝白酒,写白字,打白条。”“你这和‘更喜小姐白如雪,三陪过后尽开颜’一样,老掉牙了。”钟行长抢白了一句。正在剥膏蟹大夹的佟福喜岔开了话题:“还是你们赶上了好时代,什么酒都能喝到。我们那个时候,就只有写白字,喝白酒了。”“不过,你们那时喝的酒不是一般的白酒呀!”胖子亲自给佟福喜的酒杯里斟上了酒,“老领导,你天天喝的不是茅台就是五粮液,连剑南春、竹叶青也很少喝。你老福分呀!”“我的一个中学同学的表哥才有福分。”贺逸平又抢着说,“一个农民,文化也不高,不安心务农,东滚西闯的。嘿!到头来,他混发了,在京城,还成了人模狗样的一个人物。出国、喝洋酒、泡洋妞,成了他的家常便饭。”“其实呀,我说句不该说的话。贺处长,”胖子接过话题,“你不该到这里来当什么处长,该到你老姐那去。京城那是一个什么世界呀?海阔任鱼跃,天空任鸟飞。两江呀,久了你就晓得厉害,还不如待在你那个县中强。”仲秋呷了一小口波尔多干红葡萄酒,品了一会儿后,说:“你也说得吓人了。他既然能够到这里来,今后,也可以到一个更好的地方去。”“我说不来这里,直接去北京。卫姐说还是先来这里好,锻炼锻炼。”贺逸平喝了一口葡萄酒,又补了一句,“要不是丁书记追着要,我就不来了。就在那里教书,还要自由些。只要你教得好,不但学生听你的,学生家长也听你的,连校长也要听你的。机关呀,唉……”“机关算什么?只要外面有朋友就行了。我鲲鹏公司发展了,咱们就有福同享嘛。”胖子端起葡萄酒杯,说,“你们都是我公司的有功之臣。凡是有功的,今后都要安排去国外度假。佟老才去了一趟日本。”“我们部有个处长参加一个什么团,去了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那才提劲。”“贺处长,那算什么?小菜一碟。”胖子揿燃打火机,给旁边的钟行长点上中华牌香烟后,并不把自己叼着的香烟点上,拿着打火机在手中玩着,“只要你把我的事情当成你自己的事情办,那时,不是去‘新马泰’,而是去欧洲,去意大利、法国、德国、荷兰、比利时,去布鲁塞尔,去阿姆斯特丹;去开开眼界,看看真正的人类文明,看看真正的艺术……如果你愿意,还可以潇洒走一回。”“这……”“这什么?只要你给老姐一说,还办不到?又不影响她的效益。我保证比金石上交得多。我又不全要,一个一半嘛。”仲秋听出来点门道了。那金石公司经营的一部分商品是国家垄断性的,现在胖子要横刀夺爱,从上面砍一块过来。看来,这新处长的老姐在北京有能耐。不过,就是上面通了,市里还有一关呀!他刚想到这里,钟行长紧吸了两口中华,吐出一串烟圈,冒出一句:“人家金石那一块肥肉吃了好多年了,在市里已成定论,你拿得过来?”“谋事在天,成事在人嘛!”佟福喜品了口洋酒后说。“什么叫改革?改革就是要把定论改一改。市场经济嘛,能者上,哪里有一家独占垄断的道理?我经营,我给国家、给市里多做贡献,我不信有关领导不支持!”“我首先支持。你做大了,就该还我那四百万了。”“你呀,就像叫花子嫁女,开口闭口就是钱。”胖子给钟强斟了一杯“人头马”,“生意不做,你的钱再多还不是死钱?你还要再拉兄弟一把。你的钱不来,我的公司就活不了;你的钱来了,我的鲲鹏就展翅,就生钱。”“庞总,你那公司名称好,肯定要腾飞。鲲鹏,北溟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鹏……怒而飞,其翼、翼……”贺逸平想要显示一下,谁知记不起来了,赶紧打住,“这老子的东西,艰涩难记。”“不是老子,是庄子。”仲秋忍不住,纠正道,“《逍遥游》里的句子。”说话间,饭店的朱经理进来了,后面跟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姐,手里提着一包东西。他双手抱拳,大声说:“对不起,庞总,我来晚了,向你们赔罪。”他向佟福喜走过去,讨好道:“佟主任,好久不见,你老身体越来越好了!”他见佟福喜一副不认识的样子,解释道:“我是通联公司的朱誉群。当初,我没少来找你,你给我们公司的帮助三两句话说不完。”佟福喜用手挠了挠头发,沉思了一会儿,说:“啊,我知道。你是朱经理、朱书记。你是个大名人呀!那事……没啥了哈?”他见朱誉群脸上略显不快,马上刹住了话题。“我早就从公司退休了,人大代表也没当了,到庞总这里来打工了。”“我知道、知道。那……”“那些年,那女人还在到处咬人,但人家公检法铁定了的,翻得了?”朱誉群朝窗外瞟了一眼,“落得擦皮鞋,活该!”朱誉群朱经理……啊!像忽地推开了紧闭的铁窗,仲秋突然间豁然开朗了,原来是他!刚才擦皮鞋的一幕又出现在眼前:夜的纱幕从九天开始慢慢垂下,桉树前的路灯已发出了昏黄的光。一个小个子女人背靠桉树坐着,正在给坐在藤椅上的中学生模样的女孩儿擦运动鞋。女孩儿靠着藤椅,修长的左脚放在擦鞋凳上,任那擦鞋女人在她白色的阿迪达斯运动鞋上劳作,自己则悠闲自得地看着日本卡通。这是一幅多么好的图画呀!要是法国大画家米勒、塞尚在此,就会画出传世名画……可是,从儿时起,直到他大学毕业,这幅图不是供人欣赏、阅读和效法的传世名画,而是供工人、农民批判资产阶级老爷、太太、少爷、小姐剥削人民的绝好教材。在教科书上、在课堂里、在大小会中间,仲秋已经听了不下千百遍。擦皮鞋这个行业是和旧中国一起被埋葬的,现在,它不仅堂而皇之地出现,而且市长还亲自发给擦皮鞋工具,尊称为下岗职工的“第二次就业”,是一项光荣的工作。在闹市区由有关部门规划的一个皮鞋摊前挂着两幅白地红字的标语:“擦皮鞋是为人民服务”“擦得越多越光荣”……如果每个人自己脚上的皮鞋都不去让人家擦,那么,他们又将面临第二次下岗,因此,又一条人性化的标语出来了:“请向下岗职工献一分爱心,伸出你的双脚!”晚报还专门做过报道。“同志,坐。”女人的话打断了仲秋的胡思乱想。那女孩儿已经站起来要走了,仲秋坐到了藤椅上。女人用左手拍了拍他的左脚,示意他将左脚搁到擦鞋凳上。他照办了。女人麻利地干开了,她先用刷子在一个小塑料水桶里蘸上水,将鞋边的污泥清洗干净,再用湿抹布擦去皮鞋上的灰尘,然后拍拍他的右脚。他懂了,赶紧取下左脚,搁上右脚。女人边擦边说:“你这是双好皮鞋,但是没有保护好,可惜了。”“怎么保护?”仲秋随口问道。“和人一样,也要保养。要勤擦拭,勤上油,不要伤得太厉害了才保养。”“有时太忙,就顾不过来。”“是,你们成天东奔西跑的。”女人放下抹布,拿过铁皮鞋油盒,用一把小刷子在里面搅起鞋油,刷在皮鞋上,“不过,再忙,擦皮鞋的时间应该还是有的,未必一天到黑都在采访、写稿。”仲秋大为吃惊,这个女人怎么知道他是记者呢?记者又没有统一的制服,又没有贴标签。他下意识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然后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采访、写稿?”“你是记者呀。”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仲秋借着已经明亮了的水银灯光看清楚了她的脸:额上布满了一道道皱纹,双颊凹陷,双唇干裂,小巧的鼻子不知是因为身体瘦还是怎么的,鼻翼薄如蝉翼,可以透过灯光;唯一有神的是那一对眼睛,大而亮,眉毛长而黑,两个眼角牵出一条条纹路。“你认识我?”女人点了点头,用力地擦着皮鞋。“在你家门口。”女人越说越玄乎了,“我还去报社找过你。”她是谁?仲秋打开记忆的仓库,努力地搜索着这些年来经历的人和事,想从中找出和面前的这个女人相关的蛛丝马迹。没有一点印象。更怪的是,她说还到过他的家门口。仲秋再一次低头看了她一眼,确实没有见过这个女人。也许,这些年来自己接触的人太多,或者在一些场合见过自己的人太多,你不认识别人,可别人却认识你。女人抬起头,张开大眼,望着仲秋:“你不是仲秋仲记者吗?”仲秋心里一怔:这眼睛、这眼神——哀怨中夹着期盼。见过,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要让逝去的与她有关的情景原景原音重现。“是。”女人的声音打破了仲秋欲创造的沉默,他对着她用力地点了下头:“你?”“我叫许琼,十二年前,我来……”“你不用说了,我想起来了……”仲秋突然像背负着一个沉重的十字架,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味儿,声音好像也苍老了,“对不起……”“我朋友开了个世界名品店,我让朱经理去拿了点来给大家做纪念。是正宗的华伦天奴领带和都彭皮带。”胖子的话把仲秋从许琼那边拉了回来。钟行长接过小姐给他的礼品,抬起左手看了一眼镀金的“欧米茄”,说:“我真的该走了。各位,不好意思。”胖子送钟行长回来,仲秋站了起来:“我也告辞了,还有个稿子要弄。”“我说,你们都不要走,下面我还安排有节目哟。大主任,你明天再整那稿子嘛。我专门约你来,就是让你去桑拿一下,平时大家都忙。”“明天一早必须交稿。”仲秋扫了一眼佟主任和贺处长,“他们去,我下回去,好不好?”走出帝王饭店,轻柔的夜风扑面而来,仲秋感到神清气爽。夜的大氅四面合围,要罩严这座城市。屋内的灯、屋外的灯、人行道上的水银灯、大幅广告牌上的霓虹灯、商店门前的满天星、奔驰的汽车上的大灯小灯,组成了千把刀、万把剑,一起向夜开战,要撕破那大氅,要刺破那黑夜。公路上还有车来车往,店门前还停着一辆辆高档的黑色、白色、灰色、蓝色的轿车,一辆挂黑牌照的加长林肯鹤立鸡群,一辆挂军牌照的奔驰车紧挨着它。再远点,就是静静地立着的桉树、柳树和小叶榕。只有交错的灯光使夜显得热烈、奔放、纵情。他骑上羚羊摩托车,慢慢地走着,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擦皮鞋的地方。那里空荡荡的,那擦皮鞋的女人——许琼已经走了。夜色多么好,一个安宁、祥和、甜蜜的夜!他真想像浮士德博士那样高声叫道:“多美啊,你留住!”夜静静的,小风仍在轻轻地吹。突然,从左边黑黝黝的香樟树林中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凄厉呼声:“救命啊,救命……”仲秋猛地调转车头,朝发声处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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