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罪案调查的路上,拼的是烧脑和勇气比罪犯晚一步到达现场比罪犯先一步找到真相一部令人动容的罪案调查小说,因真实而残忍,因重口而慎入剖开尸体和血肉,剖开人心和现实独家番外放送,另有1000册作者亲笔签名书随机发售! 本书简介: 心理扭曲的外科医生,带血的父爱,不断出现被害人心脏被挖掉与非法器官移植……小塘村凶杀案,原本被认定为是妻子秋余因家暴杀死丈夫田柄亮,婆婆含糊其辞却不愿让儿媳获罪,秋余和同村人张尚承认犯罪事实,尸体的细节和证词的矛盾却让可可发现背后的真凶……高速公路旁的婴儿尸体,藏在胃里的塑料纸揭示了他的身份——江源与秦敏悦之子,残忍的杀害却是一场长久酝酿的悲戚复仇,多年前向平的儿子在同一地点被秦敏悦故意撞死,这个平凡的农村女人用这样报复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愤怒和仇恨。 通过女法医的独特视角,来掀开悬疑案件的神秘面纱。主人公浔可然,喜欢甜食,喜欢暖可可奶茶的刑警队新上位年轻女法医。浔可然负责法医解剖工作,她善于从蛛丝马迹中找到案件的突破点,并最终协助破获案件。周大缯,刑警队长,粗中有细,爱恨分明,凭借聪明智慧和英勇气魄不断侦破案件。在不断的破案调查过程中,浔可然和周大缯逐渐走到了一起,从此并肩作战。无数次他们出生入死协同作战,身处危险境地。 作者简介: 高菲,笔名安澜悠然,编剧、作者、影视后期制作人。自我评价:妖孽、萌猫、人格分裂。出版长篇推理小说《首席法医可可》,创作有小说作品《途生》,编剧作品《冰箱少女》《山海经之山河图》。 目录: 第四季挖心狂人 01浔云洁是山大王/003 02第三个人/009 03那年夏天/015 04故人/019 05生与死的分界线/024 06十二年/030 07义务警察/034 08残忍猝不及防/038 09一眼的预感/042 10对质/046 11一片空白/049 12浔可然是嫌疑人/055 13古吉指的路/060第四季挖心狂人 01浔云洁是山大王/00302第三个人/00903那年夏天/01504故人/01905生与死的分界线/02406十二年/03007义务警察/03408残忍猝不及防/03809一眼的预感/04210对质/04611一片空白/04912浔可然是嫌疑人/05513古吉指的路/06014因为懂才痛/06415正义的打架/07016了解故事背后/07417带着天使翅膀的恶魔/07818家人/08319谣言/08620被瞄准的目标/09121留言/09722独戟沉沙/10123虚的真实/10624信/11225炼狱选择/11526从未离开的人/11927银杏叶/12228刑警队长的判断/12629信物/13030面对面/13231枪对刀/13632糖/14133偷吻/144 第五季心魔对错 01法医的签名/14902利嘴与怒火/15803徘徊的女孩/16204凶器不是凶器/16805苍茫恨意/17306家/17907秋余/18608残忍的预感/19209胃中的塑料纸/19810谁的行为,造就谁的终点/20311静静的墓碑/21212谁的孩子/21913第一个线头/22514第三个女人/23515馄饨皮同学的初吻/24116发丝/24917识人/25518可以传递的怨恨/26319擦肩而过的命运/26920真相/27621别/280 仿佛走进一部电影,置身于犯罪现场。——悬疑作家那多法医可可是一个独特的人物,她不但剖开尸体和血肉,也剖开人心和残酷现实,那些关于正义的铿锵独白,是她在寻找这个时代的条件致命伤!—— 科幻作者 潘海天比起追求极致的推理技巧,书中沁浸人性的案情与反转更让人欲罢不能。——《凶宅笔记》作者 贰十三重口味与女性主义,高智商烧脑与通俗易读。看似无法协调,却在《案件调查录》中得到了大和谐,变化成一种叫作“好看””的喜闻乐见的体验。——网络作家陆本看看这部小说,就知道什么是好小说了。不只是故事,每一句话,都吸引着你看下去!——《恶魔的交易》作者 高强01浔云洁是山大王1997年夏 放学,浔云洁刚开门,耳边就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她急急奔到正在大哭的妹妹面前:“然然!别哭了,哎哎别哭了,说,谁欺负你了?”浔可然抬头看了她一眼,鼻涕和眼泪混成一片亮晶晶的:“姐姐,爸爸,呜哇啊啊啊……”云洁心中一抖,不会是爸爸出什么事了吧?“然然,然然……”面前的妹妹不管怎么连哄带骗,都无法停止大哭的进度。“浔可然!”云洁蓦然一吼,妹妹眼泪被吓停,小小的眼睛恐慌地看着她。“你听说了什么?”“他们……他们说……呜呜……爸爸……枪毙了……”哽咽着的鼻涕与眼泪的液体抹了一脸。“谁说的?”浔云洁心中不安的气息在扩散。幼小的浔可然还没来得及把话说清,客厅的窗玻璃上传来“哐哐”两声,云洁回头一看,又一块小石头正砸上窗台,发出哐当一声,浔可然往她怀里一缩。“哦哦哦,逃兵!逃兵!胆小鬼啊哈哈!逃兵!”浔云洁猛然打开窗户,不远处站着几个穿着军绿色衣服的小孩,大笑着叫嚷着。“闭嘴!”浔云洁一吼,孩子们立马被吓停了瞎嚷声。“谁胡说八道?”“花头发!”“花辫子……”孩子们立马叛变,指着站在前头的小姑娘。云洁认得她,花辫子和妹妹浔可然是同班同学,大家都住在军队大院里。她父亲好像是军队的一个文员,母亲是文艺兵,每天早上出门,总给孩子扎两个小辫子,用最花哨的绳儿,所以院子里的孩子都叫她花辫子,难道她真的听说了什么?花辫子看看周围的小孩都不吱声了,不服气地叫嚷起来:“我才没有胡说!我爹昨天说了,你爹昨儿当逃兵,被枪毙了,找不着了!”“你爹说的?”云洁狠狠咽了口气,回头拉住妹妹的手,“然然,别哭!有什么好哭的?爸爸才不是逃兵!我们没有做错什么,不许哭,抬起头来!”说着拉起可可的手,向大院另一头走去:“走,我们去问问花辫子的爸爸!”父亲常年带着军队在外驻扎,一年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浔云洁的年纪尚不明白父亲这个将领在军队究竟是做什么的,更别说还在流着鼻涕年纪的浔可然,但是姐妹俩常常听到母亲坐在她们的床头,一边缝补着布鞋,一边和她们讲父亲的事情。“爸爸啊,在边关和叔叔们一起守着我们的土地,没有他们的辛苦,就没有我们现在这么太平的日子……”小小的内心里只有这一个认知,爸爸是为国家在战斗,他不会是逃兵。比姐姐矮上一个头还多的可可仰头看着姐姐的侧面,然后看看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紧紧的,好像微微有点抖。姐妹俩的身影正穿过军队大院门前的空地,身后那群疯孩子们蹦跳地跟着,一边走一边笑:“枪毙啦枪毙啦枪毙啦。”经过大院门口,军车正要进门,浔云洁侧身一定,挡在军车面前。司机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小丫头干什么呢!走开啊!”坐在后座的侯师长正在看手里的文件,抬头,只见浔家大丫头牵着妹妹的手,笔直地站在车前。侯师长想了想,伸手阻止司机鸣笛,转身下了车。“侯叔叔,你告诉我,我爸爸是死是活?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们?”侯为民一愣:“什么?”跟在身后的孩子们看到大人出现,立刻呈鸟兽散状,大多躲在不远处的树丫后看着。和面前的师长比起来,浔云洁显得弱小的身躯笔直地站立着:“他们都说我爸是逃兵,昨天被枪毙了,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妈妈,告诉我们?”侯为民皱眉:“谁胡说?”听到这句话,浔云洁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洛书记家的花辫子丫头说的,全院的孩子们都这样说。”侯为民转身对司机道:“去,把洛书记叫来。”看到军车停在院门口,大院里一些大人也开始聚集围观。“浔云洁,你觉得你爸会当逃兵吗?”“不会!”浔云洁高傲地抬着头,即使面前是个大她几十岁的军官,身旁的浔可然看姐姐坚定的样子,也模仿着抬起头来,哭完还没擦干净的鼻涕顺着在脸上流出一条晶亮色。侯师长看着实在想笑,眼前这两个小姑娘啊,明明还只是十几岁和十岁的年纪,连握在一起的手都在发抖,却眼神透亮,脖子硬挺着一动不动,有气势。洛书记不一会就赶了过来,还没走到面前就擦着汗解释:“误会啊误会,啊呀师长,这不,昨个儿下午不是通讯设备坏了失去联系吗?我就说浔将军如果退到后方就能联系上,我一点也没说那些啥子逃兵,这不今天上午还和他们的队伍联系过,唉,死妮子你给我滚过来!”洛书记说着一把揪住站在不远的女儿花辫子,狠狠地揪住她的耳朵,花辫子尖锐的哭喊声立马响了起来,“啊哟呀呀呀呀,疼疼疼!”“你胡说些什么?我有说过逃兵吗?我有说过枪毙吗?”洛书记不顾旁边侯为民难看的脸色,训斥女儿道。花辫子疼得一边哭一边尖叫:“你说他逃到后方了!逃走的兵不是都要枪毙的吗?”“你还胡说!看我不抽死你!”花辫子躲开父亲的巴掌,立刻就地一滚,哇哇大哭起来。“行了行了,”侯为民拦住洛书记说,“注意点教育方式,和孩子要多说话解释,不是多抽她。”然后转身看向身后的姐妹,“怎样,大浔丫头,满意吗?”浔云洁想了想,把可可带到花辫子面前,双手叉腰,道:“给我妹妹道歉,你仗着人多势众欺负她,还叫这帮小破孩拿石头扔她,现在,给我妹妹道歉!”“我才不用她道歉!”浔可然发出稚嫩的声音,然后狠狠地吸了记鼻子,站在花辫子面前,“我爸爸不是逃兵,你才是逃兵!”说罢用手呼啦一抹鼻子嘴巴,随即把手上的鼻涕一把全擦在花辫子那花布的裙子上,转身就跑。师长一愣,随之大笑。“小云!”妈妈的声音从大门方向传来,“你带着妹妹干什么坏事呢!”云洁眨眨眼,冲师长鞠了个躬,飞快地跟在妹妹后跑了。洛书记也随之带着女儿回家,花辫子的哭泣声渐渐走远,围观的人群也很快散去。侯师长把刚发生的事儿简单和浔家妈妈说了一下。“你看,当年大浔丫头查出来先天心脏不好,组织上同意你们再生个小的,现在看看这俩丫头,简直是两个小豹子,她只是个十多岁的丫头片子,看我的眼神亮堂的哟!把我都给震住了!”“师长你说笑呢!她才多大呀!”“诶诶我可不是说笑,你家这两个丫头,留一个给我家那臭小子行吗?”“师长,这多少年后的事儿呢!再说你家公子看得上我家的假小子吗?小云和他爸爸一样喜欢上跳下蹿!没一点姑娘样子,我都快愁死了诶!”“我不管,”侯为民笑着耍赖道,“反正你家这两个胆儿大、眼神透透亮的丫头,我一定要抱走一个!” 翌日“妈我去打个醋!”浔云洁一边穿鞋子,一边对着厨房道。“好啊,你得快点回来,妹妹醒了要找你的。”云洁点点头,转身开门。昨天那些叫嚣着的小子们,正在她家门前高高矮矮站成一溜儿,看到浔云洁,立马站站直,双手作揖,鞠躬,齐声道:“大王!!!”声音洪亮、响彻大院。……浔云洁想都没想把门又关上了。身后走来的浔可然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姐姐,谁在外面啊?”“……一群猴子吧。”云洁喃喃道。 是梦,和记忆叠化在一起的梦。浔可然睁开眼,觉得肚子上沉沉的,勉强抬起头一看,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趴在自己肚子上。她隔了三秒才想起来,自己把那只诡异的黑猫抱了回来,开口就打算叫小黑。当时坐在驾驶位上的周大缯投来鄙视的眼神,让可可无法自制地要给它取个惊天动地的名字。“好吧,叫素素好了。”大缯嘴角满是蔑视的笑意。“有意见吗?文化考试每次都靠抄答案才能通过的队、长、大、人?”“没,”周大缯点起烟,“多么朴实而富有深意的名字。”他边笑边说,差点被自己的烟呛到。小时候浔可然有一本童话书,姐姐经常一边给她念一边逗她笑,里面勇敢的小王子就叫素素。虽然后来兽医说素素是只母猫。素素很乖,除了在兽医的针头面前。自从无头女尸案彻底过去之后,它像所有普通的猫一样,吃了睡,睡了玩,玩了吃。有时可可也会想,会不会之前的种种都是意外,其实素素真的就只是聪明一点的猫,直到可可看到它一脸凝视地坐在她书桌上,一脸凝视地看着那些尸检照片,个把小时一动不动,仿佛它看得懂什么似的。如果你说它只是聪明,却说不出道理为什么书柜上所有的东西它飞奔过时都会打翻,唯独一张姐姐浔云洁的照片,它从不会碰,连擦边都没有。素素不叫春不逮耗子不挠沙发,但不像是只一无所知的猫。就像现在,素素趴坐在她肚子上,幽绿的眼神盯着自己,像在观察可可的情况。“我没事。”可可发觉自己居然把这猫当人一样说话。可可笑着起身,收拾东西啃掉面包,站在镜子面前穿衣服时,又瞄到自己肩上的疤痕,如果闭上眼睛,仿佛还能记得那一刻响彻耳边的鸣笛声,王源凶狠的眼神,和刀刺入身体里那一下撕裂的痛楚……可可甩甩头,在局长和大缯的强制要求下她已经休息了两周,还好出国进修和外出帮忙的几位法医都已经回到局里,她也没有抵抗什么。整整过了两周没有尸体、血液和显微镜的生活。当她发现自己已经被空闲的时间逼得无聊地去看韩剧的时候,她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会闲死掉的!”她拍着桌子对话筒那头的局长卖萌。“好好好,你滚回来上班!真没见过你这样给你休息还一哭二闹的!”局长在那头吹胡子,“你说你贱不贱!”“那我辞职咯局长,你再去招一个有我这样经验的法医吧。”“诶我就说说而已嘛,小同志年纪轻轻,怎么不经说呢……”老狐狸局长立马转口。可可边想边笑,整个警局大概都和局长一样没什么“节操”,随时随地“见风使舵”。但却坚守正义的底线。她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上班时突然惊讶地发现,素素把猫笼子推到了门口,然后自己乖乖地待在里面。“你不会是要我带你一起去上班吧?”怎么可能呢,这猫再怎么聪明也不会……喵。愉悦的叫声。……好吧这猫已经成精了,就算它开口说人话我也不惊讶了,浔可然抱起猫笼锁好门,无可奈何地想。 02第三个人带着潮湿气息的风刮起院子里的落叶。“铛铛——”女孩回过头,看着手捧巨大花束,笑得一脸灿烂的男人。“叔叔,你好久没来看我了!”“啊,叔叔在忙啊,为了让小燕重新飞起来,在忙咯。”男人取下花瓶里快凋零的花束,换上新鲜的散发着香味的植物。“叔叔你又笑话我,我又没有翅膀,哪里会飞。”女孩躺在洁白的病床上,一根根仪器的线路缠绕在她身上,仿佛捆锁一般将她阻止在了这间病房里。男人与女孩聊了许久,聊她的作业,聊她昨天画的水彩,聊到病好了之后一起去旅游……没过多久,女孩体力就不能支撑她的兴奋,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昏睡。男人默默离开病房,关上病房的门,就看到站在对面发呆的另一个大叔,胡子刮得很干净,但神情却很颓废。“在门口偷听?”男人问。大叔愣了愣,很认真地说:“谢谢你,医生。”男人露出不同于刚才的诡异笑容:“谢什么,如果没有你,计划也不可能实施。”“……你说,小燕真的有希望?”“不然,我们还忙活这么辛苦干吗?”男人看了眼发呆的家伙,“放心,我已经找到下一个目标,你只要负责好你该负责的部分。心脏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男人低下头,看着自己右手,脸上一片阴冷。 “我说叫我哥哥,那小朋友居然说:哪有这么老的哥哥,啊啊啊气死我了!老子这么好的青年才俊连女朋友都没交过几个……”白翎坐在办公桌旁,对着扑克脸的薛阳絮絮叨叨地抱怨。“几个?”薛阳问。“啊?”“重点在于,交过几个?”薛阳一针见血地问,很轻易地看到白翎变得咬牙切齿。“没交过,满意了吧!”磨牙霍霍。大缯把文件砸在白翎脸上:“很闲嘛,我还不是被人叫大叔,这点小事也啰唆。”大缯还没说完,就看白翎和薛阳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大缯眯起眼:“干嘛?有意见?”白翎薛阳把头摇成拨浪鼓。“他们想说,你这样的,被叫成大叔很正常啊。”大缯回头,就看到抱着黑猫的可可走进门。“胡说!哪有我这么年轻的……等等,你不是下周才上班吗?还有你把猫带来干吗?”大缯指着已经跳出笼子,悠然自得在办公桌间跳跃的黑猫,疑惑地问。“它自己要来的,大叔。”可可不顾对面人吹胡子瞪眼的模样,转而看向白翎,“我下午做尸检,小白要来参观吗?”小白钻到桌子下,假装自己是一棵植物。“我年轻得很!叫什么大叔!”大缯眉毛一折,耿耿于怀。可可盯着他看两眼,摆出一脸认同的样子:“有道理,长得帅的才能叫大叔,你这样的,只能叫师傅了。”一办公室的人都死憋着笑。周大缯简直都出离了愤怒,一字一咬牙:“浔可然,心理咨询通过没有?没通过不许去现场勘查!”本来已经打算离开的可可慢慢转身,对大缯的报复行为露出温柔的笑容:“素素在你们这里放一天,谢谢!”黑猫素素听出了主人语气中压抑的愤怒,抬爪,一挥,把大缯桌上茶杯打翻在地,然后愉快地跳到常年积灰的柜橱顶,观察着茶杯主人的反应。大缯缓缓抬头,对上柜子顶那一双幽绿的猫眼。太好了,在家里不能干的坏事在这儿都能试一遍了!——那蔑视的猫眼神里仿佛在说。整个办公室一片寂静,只听得走廊里可可哼歌的声音慢慢飘远。 这是第二次在法医科登记的表格上见到这个名字了。这种事儿在可可的经验中可不多见。第一次是因为徐丽的案子,曾建明被证实是虐待强奸徐丽的罪犯之一,在可可最终的报告中被登记在案。第二次是作为受害人,曾建明被冰冷的尸袋包裹着,失去了作为人类最重要的器官,送到冷冻库里。两次见到这个名字,时间不过匆匆只过了数月。所有伤害别人的人,大约都不会想到,自己不久之后也可能会身处同一个地方,可可想。曾建明尸体比可可想象中更惨不忍睹些,除了失去了心脏外,整个胸腔内都遭受到了酸性液体的腐蚀。尸体的双手双脚都发现了捆绑痕迹,后脑勺也发现了重物敲击的钝器伤。为了防止在当下情况不明时妄断猜测,可可只在报告上记录下了腐蚀性液体灼伤,而没有写任何自己的推断。“你觉得是绑架谋杀?”古吉坐在舒适的沙发椅中,抬头看向可可。每周一次参加古吉的心理咨询,是她回到法医岗位的交换条件。“之前在无头女尸案时,你也看到过那案子的资料吧?”可可站在窗边问。“嗯,看过一些……”古吉说。“那我就直说了,双手的捆绑痕迹、后脑的钝器伤,很容易推断成敲晕被害人,捆绑,然后杀害。”可可说着,发觉古吉并没有对她的说法产生回应,而是低头自顾自看着手里的资料。来参加心理咨询并不是她愿意的,警队有规定特定岗位需要定期和心理医生沟通,尤其是在案子中受过攻击或者开枪打死过嫌疑人之后,于是当可可肩上的伤快要恢复时,就被那张局长签字同意的心理咨询通知差点又给气裂开来。“你不想听这些的话,麻烦早点帮我签个字,你高兴我也高兴。”可可直接把笔推到古吉面前,逼她抬起头来直视着自己。“可可,我知道你不愿来参加心理咨询。”“谢谢理解,大侠请赶快给我签了字。”可可直言。古吉低头看一眼桌上的笔,露出像面对幼儿园孩子一样的笑容:“但你在查案过程中受到生命威胁是确有其事,而且也在不必要的情况下攻击了凶手。”啊啊,没错,老子拿刀直接把那家伙的手钉在了地上,要不是因为这个被局长威胁,我会这么听话坐在这里做这种我们谈谈心这么恶心的事儿?可可在心里嘀咕了一整圈,抬头继续保持微笑:“但是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而且最近的工作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心理创伤往往会比你自以为的严重很多。”“嗯嗯我懂。”可可点头,反正每个医生都这么说。古吉脸上挂着职业化的温柔笑容,眼神却很严肃:“你会让没有查明死亡原因的尸体直接送去火化吗?”可可一时无语,冷静冷静,冲动是魔鬼,态度要端正:“……不会。”“没错,所以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逃避现实。”可可将视线从窗外转回来,直视着对方认真的眼神,可可深叹一口气:“好吧,你想聊什么?很多案子的事,我不能随便提。”“我知道,你肩上的伤怎么样了?”可可抬转了下肩膀:“差不多了,应该不会影响以后用手臂力量。”“你想谈谈……那天在地下室发生的事情吗?”“不想。”可可直白地说,看古吉一愣的反应,补充道,“心理咨询需要我说的尽量都是真话不是吗?”古吉好脾气地笑着:“没错,你不想谈那天发生的事也行,那我们来谈谈更久远一点的,比如……你姐姐的去世。”可可慢慢收敛起嘴角的笑容,看古吉的眼神瞬间冷至冰点。古吉毫不畏惧她的目光:“你我都知道,必须有人帮你解开这个结,让你能放下过去的事情,然后往前走。”可可把目光转开了。“如果你生气,或者厌恨我,都没关系。我愿意做这个你讨厌的人,帮你渡过这段泥潭。”“别自以为是了。”可可语气不善,但却有温度,“没有人能随随便便就解开别人心里藏了很多年的结。”看着她略带倔强的表情,古吉却笑了:“没错,我说得太夸张了,这样吧,我们来做个约定,三件事,只要你和我聊三件你记得的,姐姐的事情,我就给你签字通过,如何?”可可看着古吉,想从面前这个女人眼里看出开玩笑的意思,但她失败了。这家伙居然是认真的,到底该说她是闲得慌呢,还是说她有手段呢。可可内心哀叹着,揉了揉眉。 可可半躺在舒适的椅子上,闭上眼睛,放松呼吸。“任何事情,可可,小时候关于姐姐的任何事情,告诉我,你脑海里首先出现的是什么?”“……树……很大很大一棵银杏树,阳光从中晃来晃去的。姐姐说它有几百年那么老……”几百年是多长?那时候妈妈爸爸已经生出来了吗?十一岁的可可,问十五岁的浔云洁。“姐姐在笑:我的问题她觉得很傻……她会带我去探险,就是所谓孩子们的秘密基地之类的。旁边有一栋楼,常年都很阴森,里面有很多吓人的东西,其实都是些实验用的器官而已,放在高高的柜子里。”古吉看到可可嘴角不经意露出一丝笑容。“她会指着那些我不太敢看的东西吓唬我,这是你们数学老师的肺,这是我们英语老师的胃……然后我信以为真,第二天和同学说数学老师的肺其实好黑好黑,还被老师听见了……”古吉温柔地笑:“其实你很喜欢那个地方吧?”“才没有,那地方是我小时候的噩梦,我家相册里还有一张很老的照片,就是在那栋楼里拍的,我们一起去探险,姐姐故意吓唬我,然后照片里我吓得张大了嘴,旁边是一个骷髅架子,姐姐在一旁笑得乐不可支。”古吉沉思了一会儿,可可睁开眼:“这算一件事吧?你说好了三件事,今天我如果说完,你今天要给我签字。”“可以,但是我很想知道,是谁和你们一起去探险的?”古吉歪着脑袋,问。可可一愣:“……什么?”“你刚才说照片里你张大了嘴,姐姐笑坏了,那这张照片是谁在拍呢?”可可微微张开嘴,呆愣了许久,才用僵硬的语气说:“没有谁。”然后起身,拿起外套。“诶等……”古吉愣了下。浔可然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心理咨询室。古吉没有阻止,只是盯着关上的门,良久沉思。03那年夏天1997年夏 侯广岩高高地站在石台上,底下的孩子们仰着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手上举着的大知了。“还有更大的没?哼哼,我就知道,本大爷必定是……”“等一下!”女孩子的声音从孩子群里传来,“我有更大的!”说着一群小朋友里窸窸窣窣地传出一阵推挤的声音,随即蹿上一个个子比侯广岩稍微矮一点的女孩,女孩他认得,是浔家的大闺女,浔云洁。这个丫头比自己小一岁,但是浑身都透着不同于别的女孩的气息,捉蟋蟀,玩警察与小偷,打石头战,这些侯广岩认定属于大院里爷们的游戏,有时候她会突然冒出来,身边还跟着那个又蹦又跳的鼻涕虫妹妹,这也就算了,让人可气的是这家伙在学校里的成绩就没掉出前三名过,侯广岩一想到每次自己拿着及格线附近的成绩回家,老爸打在屁股上的巴掌有多狠,就对眼前这个姑娘家多恨得牙痒痒。他看了看浔云洁手里的虫子,显然个头不小。“这是爷们的比赛,女孩子不能参加。”旁边一个男孩说。侯广岩默默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谁说女孩子不能参加?毛主席都说,男人女人各占半边天,你们凭什么不让女孩子参加?”浔云洁抬眼看着对方,侯广岩眼珠子一转:“我们这里比赛只算知了,你抓的其他虫子,不能算进比赛,这是规矩。”浔云洁伸手一指:“你的黑板上写的是捉虫大赛,又不是捉知了大赛,为什么别的虫子就不算虫子了?你有没有文化啊?”侯广岩本以为能阻止她,结果却被反驳到怔住,眼看着云洁已然跳上了他站的石台,举起自己手里的独角仙和他手里的知了一比较:“明显我的比较大嘛,还有没有更大的虫子?”孩子群里互相看来看去,没有一个吱声,唯独浔可然高举着双手蹦跳:“赢啦赢啦!姐姐赢啦!” “哟,儿子,回来啦?快去洗洗手吃饭。”饭菜的飘香也引不起男孩的兴致。侯广岩往沙发上把书包一丢,坐在餐桌前的侯师长放下报纸:“看看这张臭脸,小子,是不是又不及格了?”“那个浔云洁是哪里滚出来的妖怪?一个女娃居然有胆量爬高抓虫子!”“嘿!你个臭小子,给我说话干净点!”侯师长训斥道:“谁规定女孩子不能上树?你以为这大院里的树都写着你的名字是不是?”侯广岩狠狠地拿筷子戳穿碗里的茄子,不语。侯师长眉目间弯起一道笑:“那你是觉得隔壁那个花裙子的姑娘,比较像姑娘家家?”侯广岩停下筷子,想起花裙子看到毛毛虫尖叫的分贝,默默摇摇头。侯师长与夫人对视了一眼,默默一笑。 “错了,这里的乘法错了,你乘法表怎么背的?”浔云洁的声音很冷淡。“靠!那么长的东西才不是人能够背得出来的!”侯广岩很愤怒,谁发明的乘法表,肯定是外国特务集团的阴谋。“我妹妹比你小五岁,比我小四岁,她会背。”云洁抬起头,淡淡地看着眼前愤怒的雄狮。雄狮觉得头顶那一点点小板寸的毛都竖起来了,这个浔云洁,根本不是来当家教的,就是来破坏老子的心情和伟大前程的,隔三差五拿着一堆看着就眼花的试卷给我补课,明明比我小一届,不,其实这些试卷都是武器吧?只要把老子读傻了,下次捉虫大赛捉青蛙大赛捉蟋蟀大赛就没人可以和她对抗了!“你继续发呆也可以,反正侯师长让我给你每天补课两小时,到点我就回家吃饭,到时候你作业没做完我不负责。”云洁边说边抬头看了看时钟,妹妹这时候大概已经放了学到处找自己了吧?“还有半小时,你连一半都没做完,唉……侯师长的优秀你到底继承到哪里去了呢。”“扯!你叫我爸来做做,这算什么题目,小明带着一根3米长的竹竿,门宽1米高1.5米,问小明要把竹竿切成几根才能通过门,哪个傻缺出的题目?我不能把竹竿纵向深入到门里去吗?非要横着过门?”云洁张开嘴刚想反驳,突然发现广岩说的挺有道理,张开的嘴就愣愣地张着,广岩看她愣神的表情,伸手拿了个橘子往她嘴里一塞。“哇!你干什么!”云洁吐出橘子。看着他坏笑道:“你嘴张太大口水流出来了,帮你堵上。”……浔可然开门,就看到姐姐揪着广岩哥哥耳朵的画面,后者痛得哇哇直叫。“你再揪我!我揍你啦!我我我真的要动手啦!”侯广岩耳朵被揪着,一边喊疼一边威胁。云洁放开手,看着妹妹:“然然,7乘8等于多少?”“56。”稚气的声音毫无犹豫。“千山鸟飞绝。”浔可然转了下眼珠子:“万径人踪灭!”云洁示威地看向侯广岩:“侯班长,嗯?”“干……干嘛,谁规定背不出乘法口诀唐诗宋词就不能当班长?”广岩脖子一梗,不甘地说。“当得了班长,也当不了师长!”“谁说我要当师长,我要当警察!”到时候把你抓起来关禁闭,哦,这句话不敢说出来。云洁想了想,又坐回位子上:“当警察很容易被坏人打伤。”“呃……那不如你当医生,万一我受伤了你就帮我治好,这样我就能继续抓坏人,成为大院里的英雄!”浔云洁重新打开语文书:“直接拖去火化,可以节约粮食。”“诶?!你怎么这么残忍?有点女孩子的温柔行不行?”“行啊,到那时你肚子上被坏人割了一刀,我会很温柔地扔下手术刀,哎哟妈呀……”云洁装出一副惊恐的表情,“这这这人肚肠都流出来了呀!人家好怕怕哟!嘤嘤今天晚上吃炒肥肠吧!”侯广岩一口可乐都喷了出来。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谁也没注意到小可可是什么时候下楼去拿了杯果汁又上来了。“姐姐,什么叫‘色令智昏’啊?”小可可咬着吸管,问。浔云洁一愣:“你从哪里听的?”“楼下的侯叔叔说,广岩哥哥不是傻蛋,是色令智昏,什么叫色令智昏啊?是一种傻子病吗?”浔云洁愣住了,侯广岩恶狠狠地瞪着小可可:“老子才没有傻子病!”过了会儿,他终于忍不住好奇心,也侧头问云洁,“喂,问你呢,什么叫色令智昏?”听起来好像北斗神拳什么的。浔云洁抄起书本狠狠砸了他的脑袋一下:“流氓!”然后抱起书包就跑出门去。小可可也跟着姐姐哒哒哒地跑了。侯广岩怒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干嘛打我?!还打完了就跑算什么好汉……”说着他的视线落在了书桌上的新华字典上。一会儿,侯师长听到二楼儿子的房间里传出一声怒吼:“靠!老子才不是色鬼……”侯师长大笑,转头对厨房里的夫人道:“老浔那家伙,我给他写了信去说要定个娃娃亲,他个孙子居然寄回来一把刀当回信!这回老子看他家的丫头还能不能逃掉改姓侯!”窗外的知了随之起声,浔云洁牵着妹妹的手,踢踏踢踏小跑着穿过大院的草丛,萤火虫飞过小可可的脚边,女孩子叮铃的笑声和清脆的蛙鸣化为了一体。那一年,浔可然十岁,浔云洁十四。侯广岩,十五岁,第一次察觉,女孩子,和自己还有兄弟们都不太一样,是香喷喷的。就算打人的时候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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