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世界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运转


作者:片山恭一,林少华      整理日期:2016-03-14 11:10:36

片山恭一代表作《在世界中心呼唤爱》
  狂销东瀛350万册
  力压《挪威的森林》
  成为日本有史以来*畅销小说
  
本书简介:
  传奇色彩的治幸是“我”和薰这对情侣的好朋友。当他得知“我”因薰的父亲对薰管教太严而无法约会时,怂恿“我”夺去薰的“第一次”来报复薰的父亲,并忠告“我”:如果真正爱薰,就不要同薰结婚……
  作者简介:
  片山恭一著日本著名作家。1959年生于日本爱媛县,九州大学农学系农业经济学专业毕业。二十二三岁开始创作小说。代表作有《在世界中心呼唤爱》《世界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运转》《留下静的鸟儿》等。林少华译著名文学翻译家,学长。中国海洋大学教授。1952年生于吉林九台。1982年毕业于吉林大学研究生院并获文学硕士学位。著有《高墙与鸡蛋》《落花之美》。译有《挪威的森林》《在世界中心呼唤爱》《雪国》等。
  目录:
  001第一章1974年秋
  041第二章1975年夏
  079第三章1976年冬
  111第四章1977年春
  149第五章1977年夏
  191第六章1977年秋
  251第七章1977年秋
  前言爱情的天敌是生离死别,还是柴米油盐?是卓绝的苦难,还是凡庸的日常?是战场的艰险还是商场的盈利?翻开史书,落难王子有爱情,末路英雄有爱情,穷书生有爱情,革命者有爱情。可是在王子荣登宝座、英雄修成正果、穷书生已成儒商、革命者无命可革的当今时代,爱情还有没有了呢?换言之,爱情能否进入生活?爱情能否物化、世俗化?或者在物化、世俗化后能否地久天长?
  日本正走红的作家片山恭一的回答其实并不令人兴奋和乐观。在《在世界中心呼唤爱》(或译《在世界的中心高呼爱你》)里面,作者机警而巧妙地让爱情的脚步止于婚姻生活的爱情的天敌是生离死别,还是柴米油盐?是卓绝的苦难,还是凡庸的日常?是战场的艰险还是商场的盈利?翻开史书,落难王子有爱情,末路英雄有爱情,穷书生有爱情,革命者有爱情。可是在王子荣登宝座、英雄修成正果、穷书生已成儒商、革命者无命可革的当今时代,爱情还有没有了呢?换言之,爱情能否进入生活?爱情能否物化、世俗化?或者在物化、世俗化后能否地久天长?
  日本正走红的作家片山恭一的回答其实并不令人兴奋和乐观。在《在世界中心呼唤爱》(或译《在世界的中心高呼爱你》)里面,作者机警而巧妙地让爱情的脚步止于婚姻生活的门前:爷爷爱的少女后来嫁给了别人(生离),“我”爱的少女被白血病夺去了生命(死别)。恐怕惟其如此,爷爷才在五十年时间里觉得不同对方在一起的时候“一刻也不曾有过”,“我”才得以在心中持续呼唤爱——爱因生离死别而得以闪光、得以升华、得以永恒。也就是说,主人公的爱情在本质上尚未从形而上的“世界中心”(即心中世界)降至形而下的物质世界。爱情在接触柴米油盐,在物化、世俗化之前即戛然而止,于是成了“纯爱物语”,惹得东瀛超过三百万读者争相购买,成为继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以来又一洛阳纸贵的文学奇观。
  因了《在世界中心呼唤爱》的纯爱效应,作者早在一九九五年创作的《世界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运转》于二零零三年八月重新出版,且销量很快突破十五万册。而这部长篇“三角关系”之一的治幸一登场就与世俗拉大了距离:作为高中生因看三级片而在全校大会上即将被体育老师打嘴巴时,却把腰带一松露出了屁股,顿时惹得男生爆笑女生惊叫老师目瞪口呆。应邀去海滨“双对约会”,却对身穿比基尼的女同学那简直令人荡神销魂的丰满肢体毫无兴致,讥笑道“时起时伏时凹时凸好忙乱的身体啊”,而后看都不看一眼。住的房间垃圾乱扔杯盘狼藉被褥永远不叠,唯独西方古典音乐——不是流行音乐——唱片收拾得整整齐齐,音响周围干净得俨然另一天地。而且嗜读哲学、宗教书籍和文学名著,在某种意义上不妨说是一个精神求道者。相比之下,“我”则完全是世俗意义上的乖孩子,遵守校规,学习用心。虽然高中没毕业就和女同学薰谈恋爱,并在治幸的怂恿下为报复薰管教太严的父亲而夺去了薰的“第一次”,但态度是认真的,打算大学毕业即和薰结婚,“永远一起生活,一起吃饭,一起听音乐,一起洗澡,一起睡觉”,一再说薰是自己世界上最喜欢的人。可是治幸告诉他,人是不能够同世界上最喜欢的人在一起的,“如果你真心喜欢她就不要结婚。婚姻不是为同世界上最喜欢的人在一起设置的场所,而是为同世界上第二或第三喜欢的人在一起准备的地方”。但“我”不以为然,急于让爱情叩响物化世界之门。
  随之而来的高考把治幸、“我”和薰分开了。学习好些的治幸意外落榜开始打工生活,“我”和薰上的大学又相距很远。分离期间,作者没有设计例如误会或第三者等套路让这对情侣经受世俗考验,书来信往,男来女往,并无风浪。不料几个月后薰突然患病住院,始而厌食见饭即吐,继而暴食大吃不止。而无论“我”还是薰的父母家人都不知晓薰的病因。知晓的只有治幸。他明确地对“我”说道:“她为什么得病?你想过这点么?你也有责任的!明白?你为了把她对你的爱情确定下来而力图否认她之所以为她的个性。方法就是婚姻这个制度。婚姻把一个多姿多彩的人搞成单一的抽象概念:妻子啦母亲啦女人啦等等。她在你俩的未来中看到的即是这种空洞的、规范化的自己。所以她不能不对同你结合的未来感到悲观,却又无法逃避,就是说她的现在成了让她全然动弹不得的东西。所以才逃到病这个没有时间的世界中。”并进一步指责“我”为什么不尊重薰的特殊性,“她既不普通,又不一般,她具有唯独她才有的世界。而那个世界不接受你所说的极其普通的婚姻、家庭。然而周围又逼她接受,所以才得了病。你连这个都不明白?”在此之前治幸说过在某种意义上自己倒和薰“十分相似”。于是,在三人一起去孤岛旅游时,“我”惊愕地看到治幸和薰抱在了一起,薰甚至招呼治幸进入自己的房间。我们当然不宜据此责备薰的用情不专,而不妨视为一种象征——象征薰力图让爱情免于物化而向形而上世界靠拢的尝试和努力。不料形势再次急转直下:翌日治幸下海游泳时不幸溺水而死。结果,薰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精神知音没有了,她赖以挣脱物化爱情的对象没有了。在此,作者水到渠成地点化出了现代人爱情的尴尬:爱情拒绝物化,而又不可能灵化——爱情被吊在了空中,上下失据,四顾茫然,无处觅归路。
  其实,恐怕也不仅仅是现代人,古今中外,人的爱情大多如此。梁山伯与祝英台,林黛玉和贾宝玉,罗密欧与朱丽叶……他们之所以成为经典情侣,成为纯爱楷模,很大原因就在于爱情在物化之前即告终止,纯属不知柴米油盐的罗曼司。当今更是如此。试想,《泰坦尼克号》上的杰克和罗丝上岸后还能保持船头上凌空展翅般的浪漫造型吗?《廊桥遗梦》中的农场主妇跟摄影师私奔后还能继续刻骨铭心的激情吗?《挪威的森林》里的渡边婚后还能对病病歪歪吞吞吐吐的直子那般忍让和疼爱吗?同样,片山恭一的《在世界中心呼唤爱》中的亚纪假如没得白血病而同“我”终成眷属,那么两人现在也该有四十岁了——在生命激情丧失殆尽、越看妻子越像不能辞退的保姆的四十岁的现在还能持续高呼我爱你吗?片山恭一的一个精明之处,就是让爱情的流程在婚姻生活的门前陡然泻入地下,或者说生活的大坝对爱情实施了残酷而完美的截流,不使其进入物化的下游。读者们也心照不宣地接受了这项蓄谋已久的安排。因为他们需要填补感情生活的缺憾,需要唤醒深藏于心底的爱情因子。说到底,文学的目的和魅力是帮助人们完成——尽管是虚拟地——各自的心灵理想和审美图像。
  这样,同样的问题再次伫立在我们面前:爱情可不可以被包含于生活、可不可以物化?或者说爱情是独立的个体、是可以永远徜徉在灵化天国里的信仰,还是生活的附属物、是终归消解于柴米油盐的梦幻?片山恭一这部长篇《世界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运转》提供的显然是否定性暗示。是的,相对于生离死别这样的风云突变,鸡毛蒜皮的庸常生活对爱情的磨损和伤害远为严重和酷烈。换言之,爱可以不在乎生死,但不可以不在乎生活。更令人无奈的是,爱情最后总要进入物化阶段,总要经受柴米油盐的折磨与考验。不知幸与不幸,我们所处的时代和社会为爱情准备的早已不是被冰山撞沉的泰坦尼克号,不是麦迪逊镇披满夕晖的廊桥,不是逼迫梁祝双双化为彩蝶的封建专制,而是摆满电器的套间、修剪整齐的公园、琳琅满目的超市、招惹是非的手机……我们的生活空前便利,我们的爱情四面楚歌。事情就是这样有趣或者滑稽:爱情拒绝物化却又必须物化,爱情本质上是形而上的理想却又必须面对形而下的婚姻,爱情没有希望却又是唯一的希望,爱情没有未来却又必须开辟未来。或许,我们离情爱越来越近,而距爱情越来越远。
  那么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么?片山恭一——这位相当熟悉马克思恩格斯颇有哲学头脑的日本作家最后还是开了一副未必有效也未必无效的处方:让爱情“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运转”,不要急于把对方纳入自己的规范、模式和程序,在爱情的神秘性和个体的复杂性面前保持一分距离、一分敬畏和谦恭。
  林少华
  二零零四年七月于窥海斋
  时青岛合欢婆娑,榴火正红
  1治幸
  暑假结束后,发现体育馆后面的铁丝网坏了个洞。自那以来,每当快要迟到的时候就避开正门,利用这个洞进去。洞被塞了几次,每次都是体育老师们大致用铁丝修补一下,可以用手轻易扒开。不料,唯独今天早上铁丝网用粗铁丝补得密密实实,推也好拉也好全然奈何不得。看样子是星期日时间多得无法打发的值班老师干的好事。要想进去,只能拧开铁丝网上的铁丝扣。但铁丝网空隙伸不进手,手指够不到那个要命的铁丝扣。而若作罢转去正门,势必给学生训导员在迟到票上剪口。剪口三次,父母就要被叫来学校。
  体育馆旁边是个不大的后院。院中央有个喷水池。池周围的长椅上,放学后常有三年级的情侣盯视喷出的水花。但现在是上学时间,没有情侣。倒是有个不好惹的家伙和我同是一年级,自然认得。他有个绰号叫“治幸”,这点我也知道。不过是把“幸治”这个本来的名字颠倒过来罢了,一个非常随便的绰号。在我们高中,治幸还真算是个传奇性人物。
  事情的开端发生在暑假快要结束的一天下午。他一个人去看学校严禁观看的电影《埃马尼埃尔夫人》。刚走出电影院,冷不防撞见正在巡视学生风纪的鸭田。鸭田是个明显带有右翼倾向的五十岁左右的体育老师,动不动就喝一声“咬紧牙”打学生嘴巴,这已成了家常便饭。还有一点也很有名:下雨不能使用操场的时候,就把男生带进教室洋洋得意地讲述自己的战场经历。治幸偏偏同这个鸭田在希尔比亚克里斯泰妖艳的招贴画前不期而遇。阴险的鸭田没有当场叫他“咬紧牙”,而把治幸的名字记在手册上。第二学期第一个全体早会上,校长训话和校歌齐唱顺利结束之后,鸭田慢慢悠悠登上台来,向全体学生报告完治幸的行径,拿出了他的传家法宝。岂料,就在鸭田以近乎自我陶醉的痴迷眼神叫罢“咬紧牙”那一瞬间,不知治幸怎么想的,竟然松开裤带露出了屁股。结果,男生爆笑,女生惊叫,鸭田愕然,有良知的教师苦笑……神圣的早会仪式便在这一片嘈杂声中草草收场。若问治幸后来是否挨了鸭田一顿猛揍,却也不然。重视事态的校长居中调停,治幸得以停学一星期了事,真不知人生孰幸孰不幸。
  偏巧,便是这样的家伙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坐在喷水池前面的椅子上看书。
  “喂——”我隔着铁丝网招呼他。
  他从书上抬起脸往这边看,看一眼又低头看书,就好像被附近的狗叫一瞬间打断阅读过程。
  “求你点儿事,”我手扶铁丝网,以可怜的声音说,“把这里的铁丝拆开好么?”
  他再次从书上抬起脸,比刚才稍往这边多看了一眼。见他又要返回书页,我赶紧趁他视线还没移开的时候重复道:
  “求你了,求你把这里拆开。若不然,我就要给训导员剪迟到票了。伸手帮一下忙,就算救人一命。”
  我尽可能浮起友好的微笑,等他表态。他再在鸭田面前露屁股,再是不要命的傻瓜蛋,此时此地也只能指望他帮忙。治幸往膝头的书上注视片刻,终于悠悠然欠身离开长椅,以慢得恨不得让人把他拽倒的速度朝这边走来。
  “这里,这儿!”我从铁丝网外指着铁丝扣。
  他用仿佛特意惹人焦急的步调走近铁丝网,双手放在铁丝网上一动不动。起身都过去一分钟了,他才好歹来到我跟前,在那里停止所有的动作。
  “怎么了?”我问。
  “不觉得傻气?”
  “什么傻气?”
  “有人拆铁丝网,有人来补,又有人拆,又有人补,永无休止。你应该堂堂正正绕到正门由训导员剪迟到票才对。”
  在这种情况下讲大道理的人是信赖不得的。我本能地嘀咕这个讨厌的家伙。在鸭田面前露屁股恐怕也不是为了反抗权威,而是出于扭曲的自我表现欲。
  “知道傻气,”我拼命克制自己,“不过这铁丝网反正已傻气很多年月了,再多傻气一天也并不碍事的嘛!”
  何苦一大清早啰啰嗦嗦辩论这个!他依然故弄玄虚地嘟囔什么“汝等须从窄门进,毁灭之门大且宽”,但归终像是有意帮忙了。话虽这么说,态度还是那么不冷不热,瞧那像要把一切归于偶然的手势,仿佛在说“凡事皆赖时运”。
  “这种时候还看书可真够从容的了。看的什么书?”他动手拆的时间里,我最大限度地讨他欢喜。
  “你不知道的书。”他说。
  未免叫人冒火。或许的确是我不知道的书。但若是我,有同学问看什么书,就算对方除了《诺斯特拉达穆斯的伟大预言》没看过别的,我也会正正经经回答是艾米莉勃朗特的《呼啸山庄》。兴之所至,很可能讲一下希克厉和卡瑟琳痴恋的大致经过。并且辩解说不过消磨时间罢了,言外之意是:就算自己看这样的书,也并不等于比你了不起。
  “那里边装的什么?”过了一会儿,这回他指着我腋下夹的唱片套问。
  “尼尔扬的‘Harvest’,大概是你不知道的唱片。”我说。我本想一口咬定说“肯定是你不知道的唱片”。
  “不错?”
  “无与伦比。”
  “想听听。”
  “讲好借给同学的。”我冷冷回答。
  “放学后和那个同学一起用音乐室的组合音响听一下如何?”治幸不知趣地提议。
  “那还不给岩熊整个打死!”我蹙起眉头,表示绝无可能。
  “那家伙出差了,”他说,“星期五才回来。”
  “你怎么知道的?”
  治幸停下拆铁丝的手,从校服口袋掏出一本手册。
  “都记录在此。”
  “都?全体老师?”
  “看教员室的黑板不就一目了然了?”
  “喂喂,说话别停手。”我说,“可你为什么做那种事呢?”
  “比如为了用音乐室的音响。”他说,“此外也有种种妙用。我是瞧着这手册制定每一天行动计划的。”
  我本能地觉得同这小子一起行动没什么好事,很想让他取消使用音乐室音响的打算。
  “音乐室音响上着锁的吧?”我以十分遗憾的语气说。
  “放心好了,”他很老成地说,“你只管拿唱片和那个同学来音乐室就是。三人听完再把唱片借出去,可以吧?”
  “噢。”我勉勉强强点头答应,“反正快点儿拆好不好?”
  “马上就好。”
  这时,预备铃响了。班主任赤木马上就要走进教室,在讲台上打开点名簿。我的名字为前数第五位,迟到当即露馅。第一个铁丝扣好歹开了。不料治幸一转身离开铁丝网,三步并作两步朝喷水池那边走去。
  “怎么回事啊?”我厉声问道。
  “剩下的你自己弄。”他一边收拾长椅上的东西一边说,“因为你,我都快要迟到了。”
  “喂,少开玩笑,”我几乎带着哭腔央求,“这种关头怎好见死不救?”
  “反正你笃定迟到,”他已开始撤离,“但没必要再添一个人迟到。那样岂不傻气。好了,放学见!”
  “喂,等等……”
  何其冷酷!何其自私!讲大道理的人就是不可信赖。玩弄俨然箴言的辞藻把别人卷入云雾的家伙一文不值。我开始拼命解剩下的铁丝扣。铁丝没有想的那么顽固。也许治幸已经解得差不多了,支柱部分很快脱落,接下去把周围缠绕的用双手扒开,从中钻进里面。我顾不上喘息,直奔教室而去。
  2“昔者有男”
  野居原比平时还焦躁。按他的计划,第二学期把《伊势物语》结束,寒假补习《枕草子》。然而大家不好好预习,加之内容多少带有色情意味,致使细枝末节掀起高潮,课程进度明显受阻。解释得越细,他越难以自拔。说到底,将这样的作品作为高中一年级古文教材本身恐怕就是相当缺乏考虑的。看上去格调高雅,但讲述的却是赤裸裸的男女交合。对于十六岁的少男少女来说,这种不协调倒是饶有兴味。
  “那么,立川,你读读看!”野居原叫起第一个学生。
  立川升站起来朗读。几乎每一句节都出错。
  “昔者有男,又有一女高不可攀,男欲娶女苦求数年,夜不能寐……”立川升哧哧笑了起来。
  “认真些!”野居原从教科书上抬起脸。
  立川升继续下文:“夜不能寐……”教室里窃笑声此起彼伏。立川升勉强忍住笑,“夜不能寐、不能寐、不能……”
  “不能寐算了!”野居原说。
  一下子哄堂大笑,讲课中断。野居原气鼓鼓地扫视学生,把书无奈地扔在桌子上,等待笑声平息。
  我把笔记本在书上摊开,开始往新的一页写信。写了一会儿放下笔,偷看坐在斜后面的薰。她视线落在课本上,等待继续讲课。头发间闪出的额头和鼻子令人怜爱。信的内容是放学后在音乐室听尼尔扬的“Harvest”。把唱片特意带到学校来,原本就是为了借给薰。不料早上祸从天降,计划整个乱套。同治幸的那个约定叫我心神不定。哪怕对方再不值得让人守约,总的说来我也还是个守约之人。况且用音乐室的音响听尼尔扬多少是个诱惑。因为,音乐课上我们总是听什么“青少年管弦乐入门”,都有点儿听腻了。
  对立川升无可奈何的野居原转而指名村崎瞳。这种时候叫女生名字基本可保无事。这点本该心中有数,而他一开始偏叫学习差劲儿的男生——这个阴险家伙!
  路途遥远,而夜已深。不知此地有鬼出没,加之雷声大作,骤雨倾盆,男子见一破败仓库,遂将女子置于其内,自己身负长弓箭袋守于门旁,只恨天不快亮。岂料鬼已将女子一口吞噬。女子惊叫一声,却因雷声轰鸣而未入耳。及至天光破晓,男子四顾搜寻,女子已不复见。纵捶胸顿足亦于事无补矣。
  和立川升不同,村崎念得甚是流畅,简直一泻而下,就连中间夹入的和歌也朗朗念出:
  伊人曾问白玉乎
  吾答明明是露珠
  伊人如露无踪影
  但愿吾身亦杳然
  我合上写开头的笔记本,开始从第一段重读这个故事。读的过程中不由频频点头。不一会儿,野居原开始结合解释语法把刚才念的地方译成现代日语。但不用听他解释,我已经彻底理解、欣赏、玩味了这个小故事。它太有现实性、太令人感同身受了——我是把这个故事作为将来可能发生在自己和薰之间的事情来阅读的。
  从前有个男子(就是我),男子有个喜欢的女子(即薰),两人要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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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运转的作者是片山恭一,林少华 ,全书语言优美,行文流畅,内容丰富生动引人入胜。为表示对作者的支持,建议在阅读电子书的同时,购买纸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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