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萨默斯日记”是诺奖得主多丽丝·莱辛晚期回归现实主义的重要作品,首次在国内译介。署名“简·萨默斯”,以此显示新作家出版作品的艰辛。“简·萨默斯日记”是莱辛进入创作成熟期后标志性的作品之一,融汇了这位女权偶像对于女性日臻成熟的理解,书写了女性身份、情感与生活的窘境,对于研究莱辛、欣赏莱辛的艺术成就有极高的价值。 本书简介: 美丽干练的时尚杂志女主编简·萨默斯丧夫后回归平静的生活,却意外邂逅英俊潇洒的医生理查德,开始了人生第一次认真的恋爱。两个背负着家庭重担与个人伤痛的人相见恨晚,却无力厮守。人生的镜像与轮回尽在其中:简在理查德冰冷的婚姻中看到了自己给丈夫造成的苦痛,在优秀的外甥女吉尔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成败,在老太太安妮和外甥女凯特身上看到了自己最深的恐惧……纠结的情感让她理解了对于逝去的一切的悔恨,也参透了世事的真谛。 作者简介: 多丽丝·莱辛(1919—2013) 英国当代著名作家,2007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被誉为继伍尔芙之后最伟大的女性作家。 1919年出生于伊朗。幼年时在南非农场度过,家境贫困,十四岁因眼疾辍学,十五岁离家做保姆,后从事过接线员、速记员等工作。 曾两次结婚又离异。1949年离开南非,留下丈夫和两个孩子,携幼子移居英国追寻心目中的自由生活,全部家当是皮包中的一部小说草稿。该书不久以《野草在歌唱》为题出版,莱辛从此一举成名。 1962年,代表作《金色笔记》问世,成为其摘得诺贝尔奖桂冠的充分理由。此后,笔耕不辍,一生出版了五十余部作品。 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会曾如此评价:“多丽丝·莱辛既是文学史中的典范,也是当下文学创作的先锋。她改变了我们审视这个世界的方式。”多丽丝·莱辛改变了我们对于世界的思考。 ——布莱克·莫里森(《星期日独立报》)走下列车时,我的鞋跟一绊,右脚卡在列车和站台间的缝隙里,人就跌倒了。在站台等着挤上车的人群里,我摔了个马趴。爬起来的这会儿工夫,他们都在周围推推搡搡争抢着上车。我还没站稳,只见有个人快步朝我走来,虽然那时我还茫然不知所措,可也马上注意到他善于运筹帷幄,能力出众而且反应迅速。我又差点摔倒了,此时他一把抓住我,这样一合力我倒进他怀里,始终抓牢手提包的那只手钩在了他脖子上。我笑出声来—明明是一声惨叫,却还能笑得出来。他的脸和我靠得很近,看上去颇有魅力,又不乏睿智。身手那么矫健有力,想必人会粗犷些,可看他的面容,却远比我预想的要秀气—恐怕也只能用“秀气”这个词来形容。他面露微笑,一副好奇不解的神色。我解释道:“我是写言情小说的。”他稍稍一愣,旋即会意地大笑。随后我起身站到他身边,抚平衣服,恢复了常态。 我们相互打量,对眼前所见之人甚是欢喜,也不加掩饰,但接着我就发现在他身后站了一个女孩,正注视着我们,距离近得让人不快,这个美妙时刻顿时烟消云散。见我脸色一变,他立刻回过身去看,对我说了声“你没事吧”就向她走去,拉住她的胳膊,把她领走了。我又一次注意到—这次是不无痛苦地注意到,尽管我得想明白,要细究这痛苦从何而来—他一照管起那女孩,就充满了责任感,他那称得上温文有礼的举手投足和无忧无虑充满活力的潇洒做派一下子消失殆尽,甚至连肩头的姿势都不一样了。 我站着目送他们远去。他会回头吗?没有。但那个女孩回头了,一脸狐疑,而且充满了敌意。他的情人? 年轻女孩往往恋上帅大叔。照我估摸,他五十几岁了。同龄人啊……我慢慢踏上台阶走出站去,内心的震撼出乎意料,可不仅仅是摔这一跤闹的。我想,那个人真是非比寻常,不管身处何方、置于何等人当中都会出类拔萃。你忘了多数人是多么平庸无奇,然后眼前就突然一亮。他又是怎么看待我的呢?好吧,我心里明白,那可不会有错。 到了街上,只见白云肆意掠过湛蓝的天空,阳光时隐时现,四月就这样昭显春光。四月一到,欧洲北方随便哪里都是好去处—短短两天前,我在马德里的时候便是这么想的。我同意为杂志社越发频繁地出差。他们说,女人上了年纪往往闲不住,爱四处走,总是逮着机会就出去玩。不过我坚称自己只不过人到中年,才不是上了年纪。唉,情绪着实低落。所幸我没有若无其事地去上班,而是回到家,打电话跟他们说今天不去了,明天吧。 要不是昨天外甥女吉尔那一通宣告,压根就不会出这一系列状况。我在图腾汉厅路站下过几千次车了?不数了,没什么好数的。我可曾在那里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摔倒过? 昨天我从马德里回来,发现公寓不比往常那样如文件柜般井井有条,反而四处都是衣服。吉尔焦躁不安,苦着脸唉声叹气。我一下子全明白了,都快要号啕大哭起来了。就是这么伤心欲绝,因为直到吉尔真要走了的关头,我才知道她的离开会让我如此心痛。 “什么时候走?上哪儿去呢?”我问道。 “哦,简,我早该知道,你马上就能看出是怎么回事。” “我还没问为什么呢。” 她说:“我要搬去和别人住了。” “男的还是女的?” “你认识的,马克。那个摄影师。” “原来是马克!” 她马上紧张起来:“你不喜欢他吗?” “吉尔,我只管要不要选用他拍的照片,其他都不管。从没想过他可能成为外甥女婿。” “我可没说要嫁给他。” “你妈妈会怎么说?” “我在意的是你怎么说。”吉尔轻声道。我跌坐下来,竭力保持常态。她伫立在窗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窗帘没拉上,她身后的天空瞬息万变,漫天的白云,想必是给月光点亮了。马德里可是一轮圆月当空,这里怎么会不一样呢?我又想着如今自己有多么喜欢她。她站在那里亭亭玉立,身段苗条,因为这些日子保养得当,显得非常漂亮。她这么朝气蓬勃充满活力,我早该想到她在谈恋爱。让周围每个人都脸上有光,吉尔就是有这等本事。 我的脑子在飞速运转。既没有任何外来干扰,也没有任何不祥征兆,我为什么心烦呢?哪里出问题了?一切都各得其所啊。三年前,吉尔到伦敦城里来找出路,她老于世故的坏姨妈公然不避讳裙带关系,帮她在《莉莉丝》杂志谋到一份工作。吉尔在《莉莉丝》茁壮成长,承担所有事务,而且样样都拿手。她性格随和又体贴入微,作为一个好寓友,应付她难以捉摸的姨妈很有一套。她结交朋友,打了革命社会主义思想的预防针,不过那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她给自己找了个年轻男友,想要和他共同生活。还能有什么故事比吉尔的经历更励志呢? “吉尔,”我说,“我会万分想念你的。” 说完我哭了起来,吉尔也是。起先是一边哧哧擤鼻子,一边不好意思地哂笑,接着缓缓淌下痛苦的泪水,最后抽抽噎噎啜泣不已,我们相拥抱头痛哭。 “啊,简姨妈!”吉尔哭喊着。 “啊,吉尔!” “你还不愿我住这儿呢,一开始的时候。”她嗔责道。 “我真够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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