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难得的是把这样一部明显借重“本事”,故而极易堕入日常琐屑的小说写得如此含蓄大气,而又充满张力,其文体介于小说和散文之间,其风格则兼有写意的清远和工笔的细密。平静的叙述中蕴含着值得细细品味的细处。 本书简介: 《秋水》书写了里下河地区80后一代的成长故事。故事从步入中学校园到散入风云人生,从青春期生理变化的节点到而立之年心理成熟的标识,或以“三个女人一台戏”为内在借喻,而成就了一部独标一格的“成长小说”。 三位女主人公的形象塑造,其性格逻辑,与其具体境遇和命运走向彼此拥挤;以孔先生及其表征的传统文化和人格照应首尾,则和漾漾其间的“秋水”象喻一起,赋予了全篇以某种难言的亲切气息。 作者简介: 陆兮兮,女,1981年生,兴化人,江苏省作协会员。2004年开始散文创作,作品《外婆的柏拉图》、《此间的少年》、《仲夏六记》、《市井人物速写》等获省副刊协会一等奖、二等奖,泰州市黑松林杯、金泽杯文学大奖赛一等奖。2008年起开始小说创作,著有短篇小说《不能说的秘密》、《下一场风花雪月》、《生如夏花》等。 目录: 1.孔先生2.此间少年3.仲夏 4.豆蔻 5.王薇薇 6.蒲公英 7.雨季8.浅秋 9.追梦 10.新新人类 11.象牙塔 12.山中 13.西西里 14.夏薇 15.笑忘录 16.缘尽17.名利场 18.萌春初醒 19.桃之夭夭 20.归去来兮21.嘉年华 22.乐土 23.秋水 前言三四十年前的中国,诗歌是可以当作一种信仰的。我就是这样一个信仰者,通过诗歌表达时代的焦渴与灼思,并因此而遭遇自然生命和社会生命的死亡之祸。当上个世纪春气初开的时候,在《诗刊》《人民文学》《中国文学》(英、法文版)这些中国诗歌的至圣殿堂,我的诗歌也曾偶和北岛、顾城、舒婷这些必在中国诗歌天空上留下名字的诗人们的诗歌有所交集,但在那次生命的社会性死亡之后,它们摆不脱自然殒落的命运——我的诗对地上的生活关注太多,又缺乏语言的轻灵和巧绕,于是便只好遁世,结扉深山,郁郁而歌! 诗是什么?诗的语言是什么?诗是生活的逃避,还是积极参与?诗应温婉、敦厚,还是“我是剑,我是火焰”?涉诗将五十年,生命历经须髯之变,结论是不可以一己之私而废公好,如菩萨殿里的众仙,慈于眉者、跋于足者,皆属之于无边如来。 这既是我不作形式精炼的推遁之辞,也是我对后来诗歌的忠诚建言。我们目下的诗歌似乎在六朝文衰之后,须知“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者皆宜”,“不平则鸣”仍是诗的规律,象牙塔里可以雕琢美文,但不是迸发电光石火的地方——诗人还是应到山野里去,或到市俚之中,不惜电触雷劈,不惜闻粗人们的呼吸,幽雅也是可以的,但必须贴紧生活的地面。总以为,哀哀骚人,却没有独幽骚人,屈原披荔带萝的兰草之下,那牵动心怀的还是他的沉沦故国! 电脑与网络带来了文化方式的巨变,诗歌之瘖,莫可独怨于时代,也当检之于自身!三四十年前的中国,诗歌是可以当作一种信仰的。我就是这样一个信仰者,通过诗歌表达时代的焦渴与灼思,并因此而遭遇自然生命和社会生命的死亡之祸。当上个世纪春气初开的时候,在《诗刊》《人民文学》《中国文学》(英、法文版)这些中国诗歌的至圣殿堂,我的诗歌也曾偶和北岛、顾城、舒婷这些必在中国诗歌天空上留下名字的诗人们的诗歌有所交集,但在那次生命的社会性死亡之后,它们摆不脱自然殒落的命运——我的诗对地上的生活关注太多,又缺乏语言的轻灵和巧绕,于是便只好遁世,结扉深山,郁郁而歌!诗是什么?诗的语言是什么?诗是生活的逃避,还是积极参与?诗应温婉、敦厚,还是“我是剑,我是火焰”?涉诗将五十年,生命历经须髯之变,结论是不可以一己之私而废公好,如菩萨殿里的众仙,慈于眉者、跋于足者,皆属之于无边如来。这既是我不作形式精炼的推遁之辞,也是我对后来诗歌的忠诚建言。我们目下的诗歌似乎在六朝文衰之后,须知“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者皆宜”,“不平则鸣”仍是诗的规律,象牙塔里可以雕琢美文,但不是迸发电光石火的地方——诗人还是应到山野里去,或到市俚之中,不惜电触雷劈,不惜闻粗人们的呼吸,幽雅也是可以的,但必须贴紧生活的地面。总以为,哀哀骚人,却没有独幽骚人,屈原披荔带萝的兰草之下,那牵动心怀的还是他的沉沦故国!电脑与网络带来了文化方式的巨变,诗歌之瘖,莫可独怨于时代,也当检之于自身!一个偶然的机缘巧合,我将半个世纪的诗歌结集起来,付于出版,做人生的交待。草木秋凋,或肥于土,或沃于邻,虽有敝帚自珍之嫌,却是合乎自然,也益于自然的。这本诗集所录之诗,有近年的创造,更多却是历史的钩沉。历史苍茫,星空遥远。世事历得久了,看年轻时的足迹,却也若看先人的行状,有“前不见古人”的陈子之慨,唯其渺渺略可寻索而已。我们曾经的历史,是臧克家《春鸟》之后,又曾经历过春鸟感觉的历史,“喉头上锁着链子,我的嗓子在痛苦地发痒”,以至于从匣屟中寻出这些诗来,若似古战场考古,壮士楞楞,唯无那时代的环境相衬,生命之清凌芬芳失也。诗集分为四个部分,除“墨雨如诗”录我近期创作的一些诗外,其余“遥远的星空”三个部分,创作都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以前。“北行杂拾”和“少年长矢”则真是古老土层下的挖掘,写作及于“文革”年间和“文革”刚过,“解放思想”尚未成为口号的郁闷之中。也望后之研究者借以知道,“‘文革’地下文学”是一广义的概念,在张扬《第二次握手》之外,应有更为广阔的民间意义!是为序!2014年9月19日夜于北京万象新天1.孔先生这是1991年春天一个寻常的早晨。硕大的一轮红日从河岸对面的麦田尽头升起,推开叆叇的朝霞,把温暖的光辉撒向人间。秋水河上淡淡的晨雾瞬间散尽,河面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泛起粼粼的波光,像一群跳跃的金色水鸟。岸西临河的小院,木门“咿呀”一声打开,孔先生拿着洗漱用品向河边走去。他沿着齐整整的青砖台阶,走下伸出河面的水泥板,习惯地回过头来看着木槿树围成的小菜园子。园里种的莴苣、茼蒿等时蔬都已经长开了,迎着光透出一种可爱的绿色。岸边临水的一株桃树,影子婆娑地铺在水面上,已然看不到一片桃花。孔先生不由感慨,前几日还是一树绯红,转眼就结出青豆般的果子了,这春日,真是太过匆匆。孔先生蹲下身子,用印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八个红字的搪瓷杯子舀了半杯河水,挤上牙膏,认真刷起牙来。牙膏的泡沫掉在河面上,并不是像别的浮沫一样随波漂走,而是快速旋转着直至消失。漱完口,孔先生又用毛巾蘸着清冽的河水洗了一把脸,顿觉得神清气爽。他站起身来,向北望去,无垠的田野上,喧闹的油菜花已经开过,只剩下星星点点的黄影子,麦田显得很绿,仿佛蓬勃的生命力不断从大地深处涌出。澄蓝的天空,几朵细小的云片泛出轻轻的白浪,延伸至视野尽头,像是有意将天地连成一幅完整的风景画。孔先生看得出了神,连远处河面上欸乃而至的小木船都没看见,倒是划船的人高声喊道:“孔先生,今天要买鱼吗?”孔先生回神一看,是清早去村后海沟河捕鱼的颜老三,连忙点头说:“要的要的。”颜老三的船便偏了个方向,飘然而至。这种渔家人用的木船,细细窄窄,十来尺长,后面驾着一双木桨,轻轻用力,快如离弦之箭,眨眼就到眼前了。颜老三穿着高帮雨鞋在中舱收拾鱼获,他媳妇在船尾划着桨与孔先生打招呼。颜家的女儿美芹正在孔先生的班上读书,事实上颜老三也是孔先生早年的学生,这村子里中年以下的许多人都曾是孔先生的学生。木船停在水码头边,孔先生看见舱中白灿灿的一片,鲫鱼、鲤鱼、翘嘴白、鲢鱼、鳊鱼,以及其他的杂鱼小虾挤在一起挣扎着,孔先生说:“买两条鲫鱼吧,半斤大小的。”“好的!”颜老三嘴上答应着,手里已经用草绳将两尾鱼穿好了,把鱼递给孔先生,接过五块钱,又从船头的玻璃罐里找了四块,孔先生忙说:“找多了,找多了。”“孔先生,现在是桃花汛,鱼多,价钱便宜,并不是特意少收钱。”颜老三笑着解释,他知道孔先生的脾气,如果知道少收了钱,一定要让孩子带给家长的。孔先生掏出一包大前门,递了根给颜老三,寒暄了几句孩子的近况,就催着颜老三赶紧进村卖鱼去,人有的是时间闲聊,鱼可等不得。看着颜家夫妇的小船划走,孔先生转身进了院子,把鱼挂到厨房门口的铁钩上,提了一桶隔夜水给院里的花草浇水。这小院也是寻常人家的布局结构,三间五架梁的正屋,东西各两间厢房,西边是女儿和孔师娘徒弟沈兰心的卧室,东边是厨房和师娘做裁缝活计的屋子。正房的东边住着孔先生的母亲,西房是孔先生夫妇的房间。虽说是普通的农家小院,与别人家又截然不同。一般人家的院墙,常常爬着些丝瓜、扁豆的藤蔓,而孔先生家的墙头匍匐的是相互纠缠的紫藤和凌霄,开花的季节,一墙粉紫,瀑布似的倾泻下来,把每个经过的人惊艳得目瞪口呆。进了门,更是个别样的天地:天井里铺着村后老窑烧制的瘦青砖,纵纵横横,巧妙地拼出好看的纹样。沿着墙根是一圈花台,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草,紧门口的是一棵桂花,主干有茶碗粗细,枝繁叶茂,开的花不是金黄也不是浅黄,却是少见的肉红色,香气也奇怪,秋高气爽时半个村子都浸润在这株桂花的香气里,但院子里的香味却并不很浓郁,也是袅袅淡淡的。与桂花相邻的是山茶,树有一人多高,春天的时候,数百朵竞放,倒把碧绿的叶子衬托得娇俏欲滴。山茶边的几株月季年年修剪,植株虽不高,但红、粉、黄三色交相辉映,一直能开到深秋。靠墙角的是腊梅,终年里脉脉不语,只在寒冬腊月,群芳萧索时,吐出让人心神怡然的暗香。这些开花的树与树之间,错落着菊花、七星草、杜蘅、石竹、绣球花、半支莲、万年青等低矮植物,到了花期,也是次第开放,热闹非凡。孔先生浇完花草,进屋将母亲抱到门口的躺椅上晒太阳。老太太中风后,右半个身子不太灵便,饮食起居都需要人服侍。孔先生是有名的孝子,孔师娘也贤惠,在夫妇俩的悉心照料下,老太太中风十年也没有其他后遗症。孔师娘打来一盆热水,给婆婆洗漱完毕,又拿出一柄牛角梳子,沾着水给她把头发梳开,理顺,从发梢往上叠成三折,按在脑后,拿两只錾着缠枝莲的银夹子固定住,再用细齿的木篦子沾一点木槿花水把碎发整理平整,最后递过小圆镜问:“妈,好了,您看这样行吗?”老太太接过镜子,左右看了看,花白的头发服服帖帖,一丝不乱,脸上虽有皱纹,但肤色干净白皙,甚至还有些红润,不说年纪,看上去也就像个六十多岁的人。她把镜子还给儿媳,不说好也没说不好,仍是靠在躺椅上看身边一盆开得盎然的粉芍药。没有嗔怪,孔师娘便松了一口气,收拾好洗漱用具,把早饭端了上来:一碗不稀不稠的白粥,一碟绿生生的炒咸菜,还有一块金黄的擦酥烧饼,小徒弟兰心一早去河东张大炉子家买回来的。孔先生陪着老母在太阳下用早饭,孔师娘和兰心在堂屋里吃。今早兰心拿筷子的手,夹菜时总有些抖,孔师娘觉得奇怪,便问她。兰心红着脸,把手张开来,原来烧火时指头被火钳烫到了,怕师娘责怪,没敢吭声。孔师娘说:“你这个呆丫头,整天像个闷葫芦,怎么烫成这样子都不作声?”孔先生在外面听见了,问:“怎么回事?”兰心埋着头出来了,像做了错事一样,怯怯地伸过手去。老太太眯着眼看了看,小姑娘的手指上被烙了个花生大的焦斑,中间一个水泡,莹莹地发亮。便说:“没什么大不了,我们去年浸的蛇莓膏还有吧,抹上两天就好了。”孔先生便到老太太的卧房,打开靠墙的立柜,里头是一格一格,如同中药铺里的抽屉。他从左边第二行第三格拿出个褐色玻璃瓶子,交给兰心,叮嘱她一天涂三次,不要碰水。处理好兰心的烫伤,孔先生又和母亲闲聊几句,看手表快到上课时间了,便拿上书本出了家门。小学校和孔家只有一河之隔,但大桥在颇远的地方,走过去要从村子中间绕一段路。孔先生并不着急,他知道学生到校之后,会在吴海的带领下自己上早读课。吴海是六年级的学生,也是孔先生从教二十多年来最喜欢的学生,聪明,懂事,并且稳重,自己学习成绩好不说,还能把学校里几十个孩子管得心服口服,在家里也帮父母做很多事情。不管是学校老师,还是其他家长,提到吴海时都啧啧称赞,说这孩子将来该有大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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