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名女性作家赵玫继《武则天》《高阳公主》《上官婉儿》之后的新力作一场由写作本身引领的追逐 人与人之间有距离的暧昧,无声胜有声的,那种,说不出的,心灵的关系。距离被慢慢缩小。所有人都在控制。永远有禁忌,因为伦常。于是越发地紧张而复杂。那难以言说的,激情。——赵玫 本书简介: 《莫奈的池塘》写的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女子为了所爱的男子甘当多年小三,男子送给她一个别墅。闺蜜带着海外归来的园艺设计师男朋友来别墅,准备做回国后第一个园艺设计工作。女子蓦然发现闺蜜的男朋友竟然是自己难以忘怀的旧情人。于是便开始不动声色的你争我夺。爱情变得既千回百转,又炮火硝烟。莫奈的名画《蓝色莲花》是本书书名的来源。园艺师不停地说到这幅画,因为他想为他爱的女人建一座同样的池塘。当他建造好那座莲花池塘后却失踪了。女子终于等到男子离婚并向她求婚,可此时却无法心甘情愿地步入婚姻。在婚姻的傍晚,发现园艺师已沉于自己设计的池塘中。 作者简介: 赵玫,满族,生于天津,毕业于南开大学中文系,就职于天津市作家协会。第十届、第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第十二届全国政协委员,天津文史研究馆馆员,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一级作家,国务院特殊津贴获得者。已出版《朗园》、《秋天死于冬季》、《漫随流水》、《八月末》、《林花谢了春红》、《铜雀春深》等长篇小说,《岁月如歌》、《我的灵魂不起舞》、《寻找伊索尔德》等中短篇小说集,《从这里到永恒》、《欲望旅程》、《左岸 左岸》、《一个女人的精神生活》、《博物馆书》等散文随笔集,《赵玫文集》、《赵玫作品集》、《阮玲玉》等电视剧本,计900余万字。曾获第四、第五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奖,中国作家协会“庄重文文学奖”。1994年应美国政府邀请赴美参加“国际访问者计划”。1998年获全国首届鲁迅文学奖。2011年长篇小说《漫随流水》获国家“三个一百”原创图书出版工程奖。前言恍若刀锋上的舞蹈(代序) 一个有点晦暗的故事。 最初的灵感来自于一位英国花园设计师。图片中年轻而英俊的男人有着硬汉般的棱角。他设计的花园包含了各种不同的文化元素,有些来自于对历史遗迹的灵感。总之很美很幽深的,那些花园,让我蓦地有了种想将此作为小说背景的愿望。 小说从招募花园设计师开始。修建一座私家花园显然是奢侈的。寂寞的女人,和不曾名正言顺的情人。于是,从海外归来的园艺设计师,自然会和房子里的女主人有某些瓜葛。 然后便开始不动声色地你争我夺。有另外的女人或另外的男人介入进来,让爱情变得既千回百转,又炮火硝烟。战争,以及背叛,连同对艺术狂热的追求。但当时我并不知道恍若刀锋上的舞蹈(代序) 一个有点晦暗的故事。最初的灵感来自于一位英国花园设计师。图片中年轻而英俊的男人有着硬汉般的棱角。他设计的花园包含了各种不同的文化元素,有些来自于对历史遗迹的灵感。总之很美很幽深的,那些花园,让我蓦地有了种想将此作为小说背景的愿望。小说从招募花园设计师开始。修建一座私家花园显然是奢侈的。寂寞的女人,和不曾名正言顺的情人。于是,从海外归来的园艺设计师,自然会和房子里的女主人有某些瓜葛。然后便开始不动声色地你争我夺。有另外的女人或另外的男人介入进来,让爱情变得既千回百转,又炮火硝烟。战争,以及背叛,连同对艺术狂热的追求。但当时我并不知道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我觉得在男人和女人之间,任何结果都是可能的,但至少,我想要写作这篇小说的欲望越来越炽热了。只是小说通篇信马由缰,写作前没有任何明确的旨意和目标,也不曾列提纲,以至于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未来要写的究竟是什么。那时候,窗外,桃花盛开。早春时节的,很美的阳光。能在如此光线下写作,让我觉得平静。却转瞬之间,桃花就迅速凋谢了。白花花的花瓣如落雪般,在春风里漫天飞舞。如此花飞花谢,零落成泥碾作尘,所以,黛玉葬花,毕竟是凄凉的。然后,夏至,窗外的雨。我爱夏雨,更享受雨水滴落在绿色叶片上那种滴滴答答的声响。天色昏暗下来,却独自出某种浪漫。有时候那种浪漫的感觉,并不是爱,而是,心还不曾死的,证明。那是发自于心的某种倏忽间的迷蒙,在昏暗的苍穹下,希冀着,找回某种曾经的失落。很安静的早晨,窗外鸟在歌唱。有不那么炽烈的太阳,但心是温暖的。一层层流走的云,被撕扯开,投下很美的阳光。然后,突然想到了泰戈尔的诗句: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而那一天,让我兴奋不已的是,我终于让我正在写的这部小说有了一个我喜欢的名字,《莫奈的池塘》。而这书名,几乎是在写到最后一章的时候才蓦地跳了出来。当“莫奈的池塘”这几个字终于映入我的眼帘,才悄然发现,事实上我的主人公们已经无数次谈论到这片莫奈的池塘了。不忘在巴黎的奥赛博物馆,当那幅很大很迷茫的《蓝色莲花》突然呈现在你面前,那是你一看到就会被震撼的作品,那蓝色,是的,一望便知那是莫奈的绘画。于是小说中的园艺师开始不停地说到这幅画。因为他想为他爱的女人建一座同样的池塘。他的灵感当然就来自莫奈的莲花。不过,莫奈画《蓝色莲花》时已是晚年,但他却依旧不倦地描绘着不同光线下的池塘。他说这些水和倒影令我着迷。他说我最出色的作品就是我的花园。他说尽管我已苍老无力,但仍旧能把感觉表现出来。又说,我想永远留在水边,死后,也要被葬在泥里。所以左拉说,莫奈笔下的水是活的,深沉的,更是真实的。细小的浅绿色的波浪荡漾在小船周围,带着白色微光,扩展成蓝色的池塘,在一缕微风中微微颤抖。倒映在水中的桅杆被拉长,碾成碎片。暗淡的水泛着轻轻的亮光……是的,莫奈,他总是把他的画架支在池塘边,在那里,他不知画出过多少幅关于莲花的作品。后来,小说中的园艺师实现了他的梦想,终于为他心爱的女人建造了那座莲花池塘。那是完全按照莫奈的绘画完成的建筑,包括池塘上的那座简洁而浪漫的拱形木桥。从此女人推开窗就能看到莫奈的绘画。漫步在园中,就像是漫步在莫奈的画中。然后很长一段时间放下《莫奈的池塘》。因为总有别的什么文字需要完成。但始终将这部小说铭刻于心,哪怕依旧不知道究竟要写什么。但只要确定了那座花园,那处可以容纳爱恨情仇的地方。这里是小说的一个意义不明的载体。不仅要表现横切面的人物关系,还要纵向探讨每个人的内心和他们曾经的人生。于是纠葛起各种复杂而斑驳的往事。总之在这座建造中的花园里,曾经的爱,和曾经的悔恨一类。其间又想到某个咖啡馆。尤其那种难以言说的倦怠的感觉。人与人之间潜在的暧昧与无奈。突然爆发的冲突,然后又慢慢平静下来,但内里却不曾熄灭的火。这中间隔了很久,去了美国。以为回来后就能开始写作这部无名的小说了吧,却又伦敦奥运,难以抵御的诱惑。于是又给自己放假,宁可不思进取。听窗外割草,然后,草的清香。慢慢地,才又想起那座美的花园。我知道,那是我一直期待的写作,却没有开始写作的确切时间,只是不停地畅想。在酒吧和家中,在花园里。某种宁静的对话。美妇人和园艺师。人与人之间有距离的暧昧,无声胜有声的,那种,说不出的,心灵的关系。距离被慢慢缩小。所有人都在控制。永远有禁忌,因为伦常。于是越发地紧张而复杂。那难以言说的,激情。在酒吧,是的,自说自话,或者不说。抑或针锋相对,所导致的,不欢而散。总之在爱中,别别扭扭地,谁都谨言慎行。想冲破什么,却又失了勇气,那苦不堪言的,委屈。但最终总会爆发,无论怎样温文尔雅。女人在两个男人之间滑行,谁都不想放弃,亦被两个男人折磨得几近于崩溃。那个将旧有秩序打破的男人,最终回到了从前。有人死去。总之,谁都很难收放自如,谁都戴着面具。谁都不愿意打破眼下的格局,于是,活起来很累,仿佛在刀锋上舞蹈。但,绝不轻浮。总之,各种复杂而斑驳的心理,伴随着花园的落成,成为伤心往事。而那一刻,小说中每一个人的身心都已伤痕累累。 就这样恣意妄为地胡乱猜测着。几乎过一段时间就会想起一些关于这部小说的思绪。是的,这一次,很可能是真正的信马由缰。想到哪儿,写到哪儿,甚至到底多少人物、他们的命运如何都不甚清晰。就那样兴之所至的,无意识的,最后将形成一个怎样的文本,几乎难以预期。是的,写作中,我完全不知道故事的走向,只能是跟着文字走。只能是,一边走,一边发现,直到那个终点。那之后,我终于开始了寂静的写作。终日坐在窗边的太阳里,哪怕寂寥。于是,欣喜于终于可以启动这部小说,并期待未知的结局了。一对曾经的情侣再度相遇,却谁都没有机会从头再来。短暂而热烈的激情的火花不过是回光返照,怎样的悲凉。待花园终于完成,便各自东西,不再回头。无论故事好看与否,我都会锲而不舍地将叙述的语言,当作写作中最重要的部分。这是我近年来始终不渝的追求,哪怕,不曾抵达那种预期的文字境界。我忘记了哪位作家曾说过,他希望他的作品中让人看到的,只有语言,还是语言。于是我欣慰于有同好者,事实上在写作《八月末》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一定要让语言比故事还重要。后来我终于找到了那个迷恋于语言的作家珍妮特文森特。她说,我爱的是语言,叙事只是附带而已。她又说,我渴望稀释情节,稀薄的语言,微弱的姿态。她还说,永远不透露太多,永远不说出完整的故事。后来,我突然想让舞蹈也进入这部小说。这一直是我孩提时就纠缠不已的舞的情结。年少时我确曾真的学习过芭蕾舞,只是那时候跳的是《北风吹》。我知道那是种怎样的艺术,我的肢体对那种优雅的旋转和跳跃也始终不曾忘怀。所以想把它拉进来,某种静谧的凄惶。但毕竟物是人非,那又何妨。是的,显然我已经开始了写作,只是不知道究竟多少文字,才能完整地展示出故事的全部。所以任由天马行空,不曾有任何禁忌。就这样,写着写着,就又写成了小长篇。好像只有如此篇幅,才能承载起这座花园的悲欢离合。后来在日记中写道,今天有阳光,但明天有没有阳光就很难说了。为什么,我总是那么在乎每天的阳光?又说,昨天,拿着笔,一直写,一直写,好像某种机械动作。但只要能写,有可写的。还说,不知道我日益在写的这部小说到底有什么意义。而目前吸引我的已不是眼下的这部小说了,而是未来的那部。我甚至一想到未来的写作就兴奋无比,满腔热忱。为什么我总是对未来充满激情,而把眼下的劳作只当作对自己的某种交代。是的,只要一开始写,我就立刻对它失去了兴趣。我甚至觉得眼下的这部小说就像流水,写而已了。幸好小说只剩下了结尾,而那个结尾,写起来又觉得颇有意思。场景中的每一个人,都无形中成为了那起命案的凶手或嫌疑人。于是每个人都拥有了无懈可击的杀人动机,总之人与人之间,任何的可能都会出现。所以无论你怎么写,都能信马由缰。现在,想想都觉得很有意思,所以才会对尾声愈加饶有兴致。每个人,面对死亡时,都不可能无动于衷。或许那个死去的人,并不是死于谋杀,而是因爱而死,心碎而亡,谁知道呢?最终,我还是回到了这部小说循环往复的尾声中。本以为结尾会很短,却又横生枝蔓,将那难以了结的恩怨拖延了许久。或者我只是痴迷于那种写字的快感?或者,仅仅是为写而写,不想停下来。当终于完成了小说的初稿,才突然意识到,这部小说之于我,有如奇迹。整部小说,只凭着最初的动力,被文字带着一步步往前走。没有提纲,更不知小说中的人物会有怎样的发展和命运。所有的情节,都是凭借小说自身不断向前推进的,以至于原本很短的结尾,被拉得很长。我知道日后我还要一个字一个字地将稿纸上的文字输入电脑,反复修改,但毕竟,我终于完成了这部被某种力量挟持的小说。最后想说的是小说的尾声,那时候小说的初稿已经完成,而我所钟爱的那个园艺师也已悄然逝去。然而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我的园艺师的死法,竟应验了莫奈曾说过的那些话。而那些话,竟是我的园艺师死后,在翻阅莫奈绘画时才看到的:莫奈说,我想永远留在水边,死后,也要被葬在泥里。是的,在看到莫奈的这些话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在水中死去的园艺师,怎么可能和莫奈死亡的愿望不谋而合?在初稿中写到园艺师死亡的方式时,我并没有看到莫奈的这句话。我只是觉得他应该沉入水底,死在他最心爱的荷塘里。那时候,仲夏的水面上已遍布蓝色莲花,而他,就像是死在了莫奈的画中,因而永生。莫奈,他怎么就想到要留在水边,葬在泥里?在读到这些句子时,我几乎想哭。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就像沉睡在莫奈的灵魂中,不知不觉中感应了他的死亡的愿望。我不知道这种死亡的选择从何而来,或者就为了那些诡秘的蓝色莲花?我不知莫奈死后是否真的被葬在了泥里,但我知道小说中的那个莫奈信徒,确实被葬在了池塘的淤泥中。是的,那是我为我的园艺师选择的死亡的方式,后来知道,那一定是他与莫奈心有灵犀。而这美丽而忧伤的死亡就像谶语,应验了生命中的所有奇迹。在小说中,我尽情描绘了池塘和莲花。我越来越痴迷于那灿烂之夏花,哪怕故事的尾声是忧伤而无奈的。我知道不久后花园将枯草丛生,留下的只有凄迷的爱的故事。当黄昏,晚风吹拂,睡莲绽放的时节,你便能在泛着微光的水里和倒影中,听到他们在低声细语……静默的园中。弈打开房门。让岑和她的友人进来。他们坐下。阔大的房舍。端上来清茶。岑却说,她要咖啡。于是弈———这座房舍的女主人,又去煮咖啡。寂静中。唯一能听到的,是高跟鞋踩踏在木地板上的响声。然后,挂钟突然报时,发出美妙的声音。岂止美妙,简直就像教堂的钟声。悠扬而略带悲伤,仿佛在预示着什么。弈回到客厅。坐下。咖啡随即飘散出诱人的香。岑说,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茶。弈扭转头,将目光转向那个有点局促的男人,你的朋友,未尝不喜欢这沁人心脾的,清茶。弈这样说着,或许想从他那里获取某种认同。但那男人,不语。岑仿佛生气了,不再讲话。空气中没有了声音,能看到的,只有相互交流的隐晦目光。寂静中,谁都难以探测对方深不见底的心思,然后,更深的沉默。岑走到一直通到房顶的书架前,因男人被那些书籍吸引。她很热切地依偎在读书的男人身边,仿佛是刻意表演给弈看的。于是弈看到了,岑的头发被微微吹动,那来自男人的气息。也许他并不曾刻意,而是,岑不愿放弃她的亲昵。她越来越夸张地贴在男人胸前,然后满脸骄傲地宣布,他,刚刚拿到了“园艺奖”。弈,再度将目光朝向男人。这是园艺界级别最高亦最负盛名的奖项。目前在国内,好像还没听说过什么人得到过这个世界级的大奖。岑仰望身边的男人,仿佛他是英雄。她伸出手,轻抚男人的脸颊,一字一顿地,很难,然而,他拿到了。接下来,岑开始如数家珍般罗列男人的业绩,而这些显然是男人向她灌输的。是的,他曾为很多名人的房舍设计过花园,他的设计理念前卫而拒绝怪异。不单单中国式的庭院,小桥流水,亭台楼榭;还能从古罗马遗迹、地中海风格,乃至于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中获取灵感,他的这些……弈当然知道,岑这样说,不单单是为了炫耀,而是,她希望为她的这个新男友揽下这单生意。岑知道仲牧有大笔金钱可供挥霍,更知道仲牧对弈怎样地情深似海。她当然不是想在仲牧身上捞一笔,只是希望自己的男友,能有一个在国内施展才华的机会。当岑带着她的园艺师男友走进来,那一刻,弈怎么可能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呢?但他们仿佛心有灵犀,即刻回避了对方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互不相识。显然,他们都不想在岑的面前泄露他们曾经的关系,或者觉得那久远的往事早已不足挂齿。如此默契,让他们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倘若换一个场合相遇,或许就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了。他们像陌生人那样,点了点头,甚至不曾握手。冷冰冰的感觉让岑觉得很不愉快。她不喜欢弈总是冷漠而矜持的那种表情,仿佛她真有多么了不起。不过,男人显然不在意女主人的冷落。他只是很专业地建议,应该建一座池塘。池塘?显然,这是男人关于花园的第一个设想。紧接着,又说,池塘边要种满芦苇。他说在他设计的所有花园中,都会有芦苇。那是他最难以舍弃的意象,尤其,在夕阳中,你的窗外,不仅能听到芦苇瑟瑟的响声,还能看到芦花摇曳出的那,点点斑光。弈听着男人的诉说,却不曾应和。只是觉得,他较之年轻的时候更英俊也更深沉了。是的,这之前她已经反复听到过岑对这个男人的赞美了。只是在岑的梦幻般的描述中,她始终不知道这个被岑称之为詹姆斯的男人,就是凛。凛。是的,凛就是这个男人的名字。詹姆斯不过是为了应付美国人,男人说,他真正的名字,就是凛。是的,唯有凛。他们端坐在舒适而典雅的客厅中,喝着,下午的茶和咖啡。岑和凛,在爱意中,谈笑风生。而弈,略显落寞地坐在一旁,很少插话,好像格格不入。于是岑满心不快,不知道弈,为什么要把客厅的空气变得如此凝滞。幸好,又是钟鸣,敲响窗外夕阳。岑看着远方的落日,说,我不管他曾有过怎样的艳史,哪怕铭心镂骨,但只要,他能回到我身边,只要,只要做爱,我就不再抱怨人生。是的,钟声敲响了窗外的夕阳,漫天暮色中,随风飘起的秋的黄叶。弈站起来,打开向着夕阳的窗,肃立,仿佛某种仪式。那刺眼的,金色光照。弈转过身来,朝向凛,你是说,一个池塘?还有芦苇。凛强调。但恐怕只能等来年了,再说……你到底什么意思?岑愤愤不平,是你让我把他请来的,现在,他来了,你却出尔反尔?再说,弈平静的语调,再说,仲牧不在,我怎么能决定……这是你的房子,和仲牧有什么关系?怎么可能没有关系?说的没错,凛说,严冬将至,在这样的季节,确乎很难动工。那么,你干吗还要来?岑愈加愤慨。她走到窗边,取出香烟,吞云吐雾。在这样的季节。瑟瑟的裹满了枯黄落叶的冷秋。那时,她捧着一本被她默诵过不知多少遍的《望舒诗稿》。有时候,她说,她真想去到《雨巷》的时代,成为那个丁香一样的结着仇怨的姑娘。真想,在这萧索而无情的寂寞之中,被那美的文字埋葬。任何美的花园,凛缓和地说出他的计划,是的,任何美的花园,都将仰赖于园艺师的灵感和设计。而图纸也绝非一蹴而就,除了我的构想,还要满足花园主人的愿望。所以单单设计出双方都能满意的图纸,就会花费去很多时间,如果您确实想拥有一座花园的话……弈不再以仲牧为推辞,或者因为园艺师的坦然?她说,你看窗外杂草遍地,我当然不想守着这片荒地。岑于是回到沙发前,靠着凛,仿佛已山盟海誓。但弈知道,岑其实并没有放弃那个拉丁舞教练。她爱那个年轻人,爱他的身体,和他的舞姿。她记得岑曾多次声言,她可以同时爱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男人,甚至那种没有灵魂的一夜情。她就是这样我行我素地,对任何喜欢的男人决不放弃,哪怕日后疼痛。她从来不在乎未来怎样,只要当下能带给她愉悦和寄托。此时此刻,岑正陷入到对凛的热恋中。她紧紧贴着他,时而抓住他的手,时而轻拂他的脸颊。她如此毫无顾忌地做着,就好像弈不存在,就好像,这里是她自己的家。尽管弈对此不以为意,但他们过分亲热的举动还是让她觉出了某种不自然。于是她说她要上楼打电话。是的,我已经定好餐位,晚上我们一道在外面吃饭。如果你们累了,可以在客房休息。岑,你知道的,照顾好你的朋友。然后,咖啡的香慢慢散去,客厅里不再有任何声响。尽管弈不再能看到他们的亲昵,却仍旧能感觉到那种令人窒息的骚动。或许她楼下的那个客房,就是为岑和凛这种人准备的,就像是可供交媾的青楼。她这样想着,不禁羞愧,好像自己成了那个令人不齿的鸨母,只是不曾收费罢了。尽管她已经看不到他们的任何举动,但疯狂而迷乱的喘息声还是隔着楼板传了上来。这声音让她几乎难以承受,那一刻,她恨不能将他们撕成碎片。后来她才意识到,自己所以对此格外敏感,是因为,她依旧不曾忘怀这个不期而至的男人。是的,聆听做爱就像苦刑,或者因为,她自己已经很少做爱了。仲牧有自己的事业和家庭,他几乎很少在她的床上过夜。当然她不想仲牧因她而牵累,她希望他们之间的关系是轻松的。是什么在穿透厚厚的楼板,是的,她熟悉那狂乱而深沉的呻吟声。她知道那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她记得他曾经怎样爱抚她的身体。那没齿不忘的,某种永恒。她以为此生再不会见到这个男人了。所以她想念,她凭吊,把他当作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她唯有想到他的时候没有禁忌。因为她知道他们之间只剩下记忆了,无论是否美好。她仿佛看到了,他们怎样赤裸地缠绕在一起,怎样,吸血鬼般的,吸吮着对方的灵魂。是的,她知道那一切是怎么完结的,他说,他爱她的身体,爱她的疯狂和她的不顾一切。爱她,身体中的每一个部位,那低沉而充满力量的,欢愉。而此时此刻的,楼板下的每一种声响,都不再是为着她。是的,那已经不是她的了。于是她收束起浪漫的往昔,再度捧起《望舒诗稿》,品《雨巷》的惆怅。她设若自己撑着油纸的雨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而寂寥的雨巷。当她再一次沉潜于望舒的失意,便不再抱怨。她觉得这思绪就像是黄昏的祈祷,让她变得平静。她于是不再觊觎他人的狂欢,亦不留恋从前。掀过的纸页,就像掀过的人生。然后,弈穿戴整齐地走下楼梯,光彩怡然。黄昏的微光在这一刻,早已荡然无存。客厅里没有任何动静,只有茶几上的杯盘狼藉。弈打开廊灯,蓦地看到,窗前的人影。弈顿然手足无措,不知该怎样应付眼前的窘境。她看着那临窗的身影,她想问,岑在哪儿,却最终的什么也不曾说。有几秒钟,他们相互对望,仿佛回到某种从前。她想告诉那个阴影中的男人,你是那么苍白,但最终,她还是什么也没说,却下意识地,打开了客厅里所有的灯。于是男人遮住眼睛,难以适应突然的光亮。就像是突然之间,回到了现实。或者,凛就是在等待黑暗中的某种邂逅,就是,想让他们有一个独处的倾诉的时刻,但,还有意义吗?然后,他们都有点紧张地望着其他的什么地方,不知该说些什么。要茶吗?或者咖啡?凛指着客房,说,她在洗澡。然后无言。或者,在这空旷的瞬间,他们有机会彼此问候,甚至不顾一切地走向对方,拥抱,或者,亲吻,但,他们没有这样做,也不可能这样做。凛略显疲惫地看着对面的女人,看着。然后说,我一直在寻找,所以很累。女人沉默。你知道,要找回我的梦境,需付出怎样的代价?他这样说,眼眶里竟然闪出泪光。但他只是摇了摇头,说,你依旧很美。接下来,他就把话题转到了花园上。他问她,你真的想要这座花园吗?如果是,那么,我会投入我的心,而不单单是我的技能。当他们说到技能的时候,岑,如沐春风地从客房走出来,周身散发着欲望满足之后的快慰。刚才的地动山摇,无疑赋予了岑无限风韵。那是只有激情之后女人才会有的特殊的妩媚。仿佛身体中每一寸肌肤都遍布着欢愉,包括,岑看着凛时的那如水的目光。而这一刻,凛正在满怀激情地陈述着关于花园的设想,他说,你的花园,应该有一种神秘的感觉,那种,哥特式的隐秘和幽深。不不,不是恐怖,而是曲径通幽。种植那些高耸的塔松,像教堂的尖顶一般,寓意着宗教的壮丽与庄严。就像你报时的钟声,在寂静山野,仿佛空谷回音。岑近乎于崇拜地听着凛的讲述,哪怕他的目光始终朝向弈。她不停地点头,不停地应和着,对凛的高谈阔论满怀敬佩。她并不在意此时此刻弈的想法,她只是觉得弈没有丝毫理由拒绝如此美好的设想,她相信自己会说服她。事实上,弈下楼之前,就已经决定放弃自己的花园了。她不是不想要这个花园,而是,不想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复杂而混乱。尽管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的关系,但她还是不想和旧日情人牵扯,更不想因为一座花园而缭乱了自己的心,进而失去以往的平静与安宁。总之她不想因小失大,让曾经的美好变得残忍而丑陋。然而,不知是什么突然动摇了弈的意志,她竟然不再坚持原先的想法了。或者她受不了岑总是那么露骨地调戏凛,抑或她依旧怀有对凛的不灭的热诚。总之,她允诺了由凛来设计她的花园,尽管她知道这将是一次近乎于冒险的旅程。她不知这样的许诺会带来怎样的隐患,亦不知最后的结局会怎样不堪回首。她想到了其间会生出各种各样的恩怨,但是她已箭在弦上,无暇顾及未来的那些腥风血雨了。弈的表情莫名地丰富起来,不再像平日那般不动声色。她说她愿意接受园艺师的规划,又说她确实想拥有一座迷人的花园。她说她当然信任岑的朋友,信任园艺师的技能和为人。她甚至认为自己未来幸福与否就系于这座花园了,她这样说着连自己都觉得很凄迷。因为那一刻撞击着她的全都是往日的疼痛。她这样说着,直到眼睛里慢慢闪出光来。然后她专注地看着凛,良久。弈的专注,在岑心中蓦地滑过一丝莫名的忧虑。但她还是走过来,紧紧拥抱了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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