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部全景展示大明朝的现实主义历史小说。作者增删10载,以严谨的史学精神和现实主义的文风相结合。 秉古典笔法重现三百年大明兴衰往事 蕴现代精神铸造当代历史长篇新华章 明朝,是汉唐以来极具刚烈气质的皇朝:三百年无割地赔款,拒纳贡和亲;天子守国门,文武死社稷,士大夫以气节相激励。 明朝,也是昏君迭出、太监擅权、党争误国的一个汉人皇朝:功臣遭屠戮,太监掌天宪,草民揭竿而起,终被彻底葬送。 本书简介: 本书为长篇系列历史小说《大明皇朝》第一卷,本卷讲述明朝建国前,群雄逐鹿天下的历史。元末至正年间,吏治腐败,民族矛盾尖锐,河患不断,丞相脱脱为挽救大元天下,决定治理黄河,由于处置不当而引发天下大乱。朱元璋出身草莽,从于觉寺投军濠州郭子兴,竖起了反元大旗。在刘基、徐达、常遇春等文官武将的辅佐下,打败陈友谅,平定张士诚,驱逐元庭,由此开创大明三百年基业。小说结构宏大,叙事严谨,史料充分,对历史人物的性格把握精到,语言简洁而极富诗意,是当代不可多见的一部优秀长篇历史小说。 作者简介: 彭子辉,1966生,湖南衡阳人。自小喜好诗文书画,1998年开始创作长篇小说,出版《有多少爱可以重来》等多部。又发表短篇小说若干,中国画、书法、诗词、辞赋均多次获奖。目前闲居于湘江边上。 2003年起以小说体著《明朝全传》,十年增删修改,遂成《大明皇朝》。 目录: 引首001 第一章白鹿庄风雨小聚义红巾儿州县大夺城004 第二章叶子奇痛说当世事韩咬儿惨败上蔡城013 第三章朱重八出家于觉寺郭子兴怒夺濠州城023 第四章投濠州初为九夫长娶马氏同结百年欢035 第五章芝麻李兵败走孤城社长赵途穷投众帅048 第六章濠州城内二雄并火濠州城外一将销魂059 第七章泰州客争说泰州城驴牌兵焚烧驴牌寨070 第八章明月夜义招横涧山绿林客奇遇定远道080 第九章郭子兴坐得滁州城朱元璋义救六合县090 第十章百万军中临阵易帅五十里外相机解危103 第十一章取和阳天祐乱巧计守滁州元璋演空城115 第十二章恨释德崖子兴殒命偶遇伯仁元璋倾心126 目录: 引首001 第一章白鹿庄风雨小聚义红巾儿州县大夺城004 第二章叶子奇痛说当世事韩咬儿惨败上蔡城013 第三章朱重八出家于觉寺郭子兴怒夺濠州城023 第四章投濠州初为九夫长娶马氏同结百年欢035 第五章芝麻李兵败走孤城社长赵途穷投众帅048 第六章濠州城内二雄并火濠州城外一将销魂059 第七章泰州客争说泰州城驴牌兵焚烧驴牌寨070 第八章明月夜义招横涧山绿林客奇遇定远道080 第九章郭子兴坐得滁州城朱元璋义救六合县090 第十章百万军中临阵易帅五十里外相机解危103 第十一章取和阳天祐乱巧计守滁州元璋演空城115 第十二章恨释德崖子兴殒命偶遇伯仁元璋倾心126 第十三章刘福通并火杜遵道朱元璋结交廖永安138 第十四章陶山长献计太平县朱和尚题诗不惹庵150 第十五章守太平秀英初生子纵野先元璋巧借刀162 第十六章泰州张勇夺平江路襄阳田智取采石矶171 第十七章冯国胜威震集庆路朱元璋遇险应天城179 第十八章朱元璋书赚张士诚施耐庵笑谈黄菜叶187 第十九章巡镇江拜谒夫子庙作皇帝辗转汉阳城195 第二十章取宁国生擒朱亮祖奔黄州梦断陈友谅205 第二十一章康茂才改任营田使冯国用远涉云门山217 100 第二十二章龙门云深高士何在汴梁城破明王无依228 第二十三章常遇春勇破衢州府刘伯温小隐天目山237 第二十四章刘伯温论策应天府陈友谅伤怀江州城248 第二十五章守太平花将军死节战应天刘先生用兵260 第二十六章居山寺刘伯温演易率舟师朱元璋用兵273 第二十七章胡廷瑞归降龙兴城刘伯温奔丧青田县285 第二十八章刘伯温作山中宰相王保保用地下奇谋293 第二十九章常遇春双骑入安丰陈友谅大军出汉口303 第三十章朱文正严守洪都府刘伯温夜泛鄱阳湖312 第三十一章朱元璋初战鄱阳湖刘伯温偶遇小铁冠320 第三十二章刘伯温火煮陈塘坳朱元璋书激陈友谅329 第三十三章泾江口一箭决惨胜大汉国万民困孤城340 第三十四章小陈理城外奉国玺勇伯仁帐内却大功350 第三十五章朱元璋殷勤理国政常遇春笑语下吉安358 第三十六章悍将犯阙孛罗入相困兵绝粮天瑞献城366 第三十七章朱元璋独赦朱文正李文忠大战李伯升374 第三十八章胡惟庸出知宁国县帖木儿丧命延春阁382 第三十九章朱元璋杖击冯国胜刘伯温筹画应天城394 第四十章张士诚乱战太湖滨廖永忠沉舟瓜步水404 第四十一章一炮惊城士信丧命初更窃稿杨宪昧心413 第四十二章战平江张士诚饮恨斩小卒徐天德诛心423 第四十三章徐天德兵临沂州城方国珍归诚吴王府435 第四十四章朱元璋初游新宫城李善长再奉劝进表447 第四十五章刘伯温主议大明朝朱元璋始御奉天殿456 前言自序 明朝享国二百七十六年,共十六帝,其间正史野史浩若沧海。二○○二年间,我在吊古慨今之际,忽有异代苍凉之悲,想以历史小说者言,写完大明朝的兴衰往事。 那年我才三十六岁,回首浪掷的年轻时光,学诗文,研书画,终是一艺无成,怀抱着对传统文学的敬慕以及回归古典的理想,尝试一种新古典主义的文学风格,立志要写完这自序 明朝享国二百七十六年,共十六帝,其间正史野史浩若沧海。二○○二年间,我在吊古慨今之际,忽有异代苍凉之悲,想以历史小说者言,写完大明朝的兴衰往事。 那年我才三十六岁,回首浪掷的年轻时光,学诗文,研书画,终是一艺无成,怀抱着对传统文学的敬慕以及回归古典的理想,尝试一种新古典主义的文学风格,立志要写完这部系列长篇小说。两年间,第一卷《天下草莽》和第二卷《洪武猛政》初稿写毕,第三卷写了数章,内心却涌出无边的孤寂,时常有志大才疏之感,写作兴致日渐消减,搁笔将近七八年。真是太平年月光阴易过,转眼到了四十五岁,人生强半,却没有一种才艺可以传世,消沉的雄心又被重新激活了。承蒙长江文艺出版社的激励与期待,我潜心修改第一卷和第二卷,差不多如同重写,有时竟达到雕辞镂句的地步,又费时两年半。大抵阅人阅世稍多,小说面目似能脱胎换骨。如今我或许消除了功名之想中的许多妄念,撰写全明系列小说只留下一个最低的期待,许多年后,我的书架上有一套为自己精心撰写的小说,就算到了暮年重新阅读,也不会有太多的羞愧和遗憾。 我曾经在故乡的山上,乱草丛中,发现一处小小的明朝墓碑,十分惊异。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恍恍惚惚看见墓碑上竟然刻着自己的名字,逝者好似我的前身。次日,我在野草间寻了一日,有许多清朝道光以来的墓碑,再也没有找到第二块明朝碑刻。也许岁月太绵长,逝者骨已朽,墓亦坏,石亦烂,竟与山陵同化了。其时天色将暝,我突然感觉自己还抱着一颗明朝的心,站在乱山中,茫然四顾,依稀看见一个苍老的身影,拖着三千丈白发,穿一袭青色直裰,且歌且哭,彷徨在故国天地间。 早在三百多年前,汉人的衣冠随着汉人最后一个皇朝的倾覆而消亡,我的衣柜中已经找不出尚有一丝汉民族遗风的服装。明朝衣冠隔绝得太久,已经天荒地老,即使现在恢复起来,连我们自己都会觉得陌生和怪异。 江上日斜。我在江边草地上坐下来,打开电脑,为这部小说作一篇自序。如果我曾经是明朝的书生,会从行囊里取出一方黑色的端砚,摸出半截松烟墨锭,在江边取一勺水,磨墨,掭笔,铺开一张纸,映着残霞而书。如今我已经丢失了那方端砚,也不经常用毛笔和墨书写,只有一台形如端砚的黑色笔记本电脑,走笔如飞化作击键如雨。我想在计算机的键盘上,也能写出毛笔书写时代才具有的文学神采。 小说初名《明朝全传》,再名《皇明》,出版之际改为《大明皇朝》,共分为初明卷、中明卷和晚明卷,每卷有若干册。《天下草莽》描写元朝后期至正十一年初至明朝开国前夕的故事,是《大明皇朝》的背景交代。我借鉴了《水浒传》、《红楼梦》以及《三国演义》等古小说章回结构,意欲弘扬传统叙事精神,小说的核心却隐含着现代人与现代小说的意识。我想在文字间尽可能摹拟出元末明初的历史质感,人物对话语言尽量摒弃一切现代话语,极力还原元明之际的口语特色,人物、事件与时间大多讲究正史出处,虚构处亦讲究情理,探求在历史与小说之间更好的平衡,不敢为赚读者阅读之快而任意虚构与戏说。明朝近三百年,人物纷呈,史迹浩渺,深感才情之难,亦知十数年耐心亦不易。倘若小说不合时宜,很快就湮沦在时光的尘埃里,那一定是天命注定的事。 此际隔岸灯火明亮,在半江水中投下光影。汽车声满城,写字楼高耸入云,两岸人影绰绰,奔走在各自的忧乐里。城北的工业区飘散过来的烟尘给城市蒙上一层灰黄的雾,我不时咳嗽几声。怀古的思绪正遥接元末铁马金戈的年月,一架波音飞机从天宇掠过,投长沙而去——真不知今世何世呵。 这一刹那间,我想,追忆前朝的往事,召唤远去的国魂,寻觅我今生灵魂里遗失的一切,只有用汉字为自己筑一条迢遥的路,远行到大明朝去。 2014年6月,于衡山之北,湘水之西 网络文学盛行的今天,已经很少有人会像彭子辉这样,花十年的时间去创作和打磨一部高品位的优秀长篇历史小说。《大明皇朝》的精彩故事和古典笔法令我钦佩,读完让人回味,引人深思,发人深省。 ——二月河 大明朝是两千年中国封建社会中,最后一个由汉民族掌控的政权。这个政权的兴衰隆替,曾是历史学家研究的热门话题,近几十年来,文学家也对此饶有兴趣,创作了不少广播人口的作品。子辉为把这一段历史精彩纷呈地结成小说,付出了很多心血,希望能得到读者的喜欢。 ——唐浩明 引首 入夏以来,中原下了二十多天的雨,黄河上游水势骤涨,河南江北行省境内的白茅堤渐渐被洪水淘空,祸在旦夕之间。 那一夜三更许,堤下百十里的居民俱在梦寐之中,黄河突然从天而裂,狂澜既倒,动地惊天,一时室漂田坏,畜死人亡,不计其数。两日后,北面又决了一道长堤,大元中书省所辖之济宁、单州、虞城等地以至巨野、郓城等十多处,俱罹水患,老弱病残者一夜浮尸千里;许多侥幸未死的百姓,从此流离四方。第二年偏又大旱,赤地千里,麦禾俱槁,更兼瘟疫侵扰,受灾致死的人不可胜数——这是大元至正四年至正四年:公元1344年。济宁、单州等地,皆在山东省。以来的事。 这一场雨是大元朝的宿命。洪水像一把锋利的刀,在大元朝辽阔的版图上划上一道长年不愈的伤口,数十年积累的祸患变成政局的溃疡,从此漫延开来。以后的年月没有一年太平无事,即使没有天灾,人祸也不少。日子一天不少地过着,碌碌苍生的繁衍如原上的野草,春去冬来,枯了又青。 天地无言,江山如故。至正十一年三月间,大元皇帝妥欢帖睦儿下了一道诏书,恢复脱脱因病辞去的中书右丞相之职。脱脱一改伯颜伯颜:伯颜是脱脱的伯父,官至中书右丞相,拥兵自重,恣肆专横,上至皇帝,下至百姓,无不怨恨他。据说他曾请人算命,自己将来或死于南人之手,因此伯颜下令凡汉人、南人不得持有兵器,还想杀光张、王、刘、李、赵五姓汉人和南人。脱脱与朝臣设计,协助皇帝罢黜了伯颜。的陋政,重开科举,平反冤狱,开放马禁,削减盐额;又开经筵,遴选儒臣为皇帝讲课,劝皇帝留心圣学,鉴古今成败兴废之道。脱脱还主修辽、金、宋三史,一时朝野称为贤相,君民皆寄以重望。 此时朝廷的赏赐、佛事、创置衙门、滥支冒请等开销极多,国库早已空虚,兵将惰怠,早不是六、七十年前强悍的蒙古兵马。脱脱不顾吕思诚吕思诚:脱脱上任不久,极力革除前任积弊,决定改变钞法,印行新面额的钱钞,与市面上流通的纸钞按比例折算。国子监祭酒吕思诚极力反对,指出新钞与旧钞名同实异,新钞不以银子铜钱为本金,弊病极多,违背祖宗成宪,不可轻易改动。吕思诚因此降职为湖广行省左丞。等人强烈反对,执意推行新钞法,天子准旨,发行一种叫“至正宝钞”的新钱,替代早已通行的“中统宝钞”和“至元宝钞”“中统宝钞”和“至元宝钞”:世祖忽必烈中统元年十月,开始印造中统宝钞,以银为本金,银本充实,百姓随时可以持钞到官府换成银子。印钞也有定额,依银的本金数额为准,不得滥印,百姓不必担心手中的纸钞不如银子。元世祖时的钞法前期十分完备,各地物价平稳,百姓视纸钞甚于金银。承平之世前后有二十余年。后来,朝廷入不敷出,抽走了放在各地的银本,滥印纸钞,才出现通货膨胀。。朝廷只是纸印钱,百姓却唤作“钞买钞”。 此后天下民变四起,军储供给,赏赐犒劳,朝廷已经应付不过来,只得每日印刷新钞。新钞发行未久,各地的物价就如点了引线的火箭,很快冲上了半天,高出原值十余倍。旧宝钞一贯为一两,五十两为一锭,十锭先前可兑换白银五百两,能换到五千多石石:十斗为一石,大致相当现在九十多公斤。米,如今新钞一贯在大都换不到一斗米,南北各地米贵似珠。各地市场多以物货或银钱相互贸易。宝钞回归本来面目,还是一堆楮皮纸。 引首黄河年年都会发洪水,多次冲坏山东许多盐场,朝廷税收十之八九在那里。盐场才是真正的宝钞。脱脱与六部尚书们商量大半年,最终认定朝廷最大的祸患在黄河。工部尚书成遵极力反对修河,说祸不在黄河而在朝廷与民心。脱脱却执意要修,力排众议,向皇上举荐一人,姓贾名鲁,字友恒,现任漕运使,是一个治水行家。 皇帝采纳了丞相的话,下诏治河,将成遵贬为大都河间等处都转运盐使,命贾鲁为工部尚书、总治河防使,主持大修黄河。修河诏书才下,大都又下了一场不知时节的苦雨。城南有一段泥筑的古墙,经不起雨水冲刷,轰然倒了数十步。没过几天,皇城内正殿大明殿上的兽吻被雷击毁。有几位山东客商来到大都,在丽正门前说不久前泰山崩了一块巨石,上都也下起黑石雨,而且好几个地方大白天竟出现太白星。又传言江浙大雨,有两条活鱼竟落在行中书省府衙的台阶前,有人说是鳞介失所之象,可能有刀兵之祸。这些异象惹得京城居民惶惶不安。 河南及山东等地不知从何时起流传一首歌,不知何人所作,歌云:“丞相造假钞,舍人舍人:官吏权贵的子弟。做强盗;贾鲁要开河,搅得天下闹。”还有一句粗野可笑的歌:“莫道石人一只眼,此物一出天下反。”歌谣比八百里加急的邮驿还快,很快就传遍四方。 汉人们都传言,胡人无百年之运。蒙古人算是胡人,屈指一算,自大元至元五年至元五年:公元1268年。起,大蒙古国皇帝忽必烈令大将领百万雄兵取襄阳,出汉水而入长江,顺江东下,水陆并进,下建康,围临安,于至元十六年将南宋君臣逼入厓山厓山:在广东省江门市新会区。海中,至今不过七十余年。 人们将这些征兆归在一起,议论起来,认为这些都是朝廷获罪于天的征兆。谁知谣言愈传愈奇,江淮之间许多草民相信这些传言,不久将出现天大的祸乱来—— 第一章白鹿庄风雨小聚义红巾儿州县大夺城 一颍上风月 大元至正十一年四月初,江淮之间的云过了黄河,化作河北一场急雨。大都至河北的官道上,塞满从河南行省逃荒的人,鸠形鹄面,蓬发鹑衣,神色呆滞,整日不多说话。远远望去好似成队的蝼蚁,卑微而庸碌,皆不知投向何方。 其间有一人装束与流民迥异,约莫二十六七岁,神采俊朗,头戴缁布小巾,身穿天青色交领右衽宽袖衣,脚着一双牛皮直缝靴,骑着一只瘦驴;相随的书童头梳两只发髻,身着青衣,背着行囊,亦是清秀模样。二人自大都匆匆南归,一路上穿过河北的雨,渡过黄河的水,来到颍州城外,已是这月中旬。 城外驿道边上有一家酒店,三四楹大小,前店盖着青瓦,后院覆着茅草,檐前挑出一面朱红色酒旗,上书四字“颍上风月”。此时天色已近黄昏,黯淡的云色里透出隐微的斜阳。二人在临溪窗户的桌前坐下,两只青花布行囊放在旁边方凳上,点了酒菜。饭后吃着茶,正在闲谈。一个清瘦的人进了店,手持着看相算命的幡子,见店堂里坐满客人,走向窗边问道:“敢问这里还有人坐么?”那人说:“无人,请坐。” 算命先生一面搁了幡子,一面坐下,唤来店小二,点了些酒菜,问道:“先生是江南人?”那人说:“祖籍处州龙泉县。”算命先生道:“在下定远人,姓萧,从山东来,以看相、算命为业。”那人拱手道:“在下姓叶,从大都来。”算命先生问道:“叶先生是回乡么?要不要测一个字?同席有缘,不收分文。”叶先生笑了,摆手道:“测字是文字把戏,全无一个准信。”算命先生却道:“测字讲的是机缘巧合,有时还真能验证。” 书童感觉有趣,脱口道:“我说一个字,白。”算命先生问道:“小书生你如何单单问白字?”书童说:“现在到处都闹白莲教,大都城里捉了好些人,都砍了头,挂在城门上。”算命先生寻思道:“这个白,日字头上动刀,有刀兵之象。如果说五百年必有王者兴,白字加一个王字,则是皇,莫不是又要出一个新皇帝?”叶先生笑道:“如果有水,便成湖泊的泊;如果加一个走之旁,便是急迫的迫。我们一路南来,听到不少传闻,快快赶路才是正经的。”算命先生左右张望一眼,扯淡道:“叶先生解得有趣。” 第一章白鹿庄风雨小聚义红巾儿州县大夺城店门突然被人粗暴地推开,七八条汉子拥挤进来。算命先生看见汉子们的头巾上都缠着一道细红线,那是白莲教同人的暗记,有些惊慌。店主出来相迎,瓦楞帽上不知何时也有一道红线,算命先生忙低下头,端着酒杯挡在面前。堂上许多客人都站起来,拿出细细的红线系在头巾上。其间一条粗壮汉子,满腮短须,面皮上长满肉疙瘩,捋起衣襟,手指粗大,手臂上肌肉棱棱,长着一层寒毛。他大喝道:“我等都是白莲教人,今晚要惩处叛徒,过往客官休慌!”店主指着一个人的背影道:“就是他!”算命先生微微扭头来看,店主正怒目戟指着自己,失声道:“好了好了。” 叶先生与书童都吓了一跳。算命先生起身要向客堂后面逃奔,邻桌许多人早站起来,挡住他的去路。那短须汉一只脚踏在条凳上,右手在宽靴里嗖地抽出一把解腕尖刀,上前来揪住算命先生的衣襟,将他提起,按在桌面的碗碟上,喝道:“我受刘先生之命,特来取你性命!”算命先生叫嚷道:“刘兄饶命,不干我的事,是别人首告的。”那汉子冷笑道:“你死到临头,还要抵赖!那你如何不归教中,却跑甚么?”算命先生双腿乱踹,两手拼命抓住汉子的右手。那汉子气力极大,哪里挡得住,解腕尖刀缓缓地刺向他的左胸,触及皮肉时,他兀自告饶,双腿乱踢,脖子也硬挺着;眼看那尖刀一寸半寸地刺入他的胸膛,刺入两三寸深时,尖刀一转,他全身立即软瘫,像一只泄了气的皮囊。那汉子抓住他的发髻,扯出脖子,将人头切下来,抛给另一条汉子,客堂间浮动着温热刺鼻的血腥味。那汉子剥开算命先生的衣裳,将尖刀当胸插入,只听得胳察骨碎声响。他划开了胸膛,双手插进去,生硬地向左右掰开,血污四溢。他挖出心脏,又摘下肝脏,用两张干荷叶包着,塞与另一条汉子,都包在一个大包袱里。 叶先生与书童哪见过这等杀人手段,吓得面无人色,呆呆地坐着,如两只木偶。那汉子拾起算命先生的褡裢,摸出几锭大银子,塞在自己怀中。又有几个人进来,那汉子对领头的说道:“破头潘,速报杜先生,事已经办妥了。”领头的名唤潘诚,平时署名时常将番字上的一撇省略,额头上又有一道细长刀疤,因此人称“破头潘”。潘诚看着地面那具无头尸体,点头笑道:“人道刘二杀人如杀猪,果然好手艺!”刘二擦着解腕尖刀问:“还有要杀的么?”潘诚低声说:“你去后院等着,还有人要杀。”潘诚来到堂中,说道:“凡从各地赶来的白莲教人,都过来相认,其他过往客官都坐在店里,不要走动。今晚我们要做大事。蒙古人与色目人都举手。”有两个高鼻碧眼的色目人忙举起手,潘诚令几个人前去,将二人挟到后院去了。店角坐着一个老者,一个中年女子,另一桌坐着三个客人,窗边是叶先生主仆二人。潘诚来到叶先生眼前,问道:“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是南人还是色目人?”叶先生忙站起来作揖,说道:“在下是南人,家在浙江龙泉,从大都来,回家探望母亲。”其他人也慌忙报了来路和去处。潘诚道:“委屈诸位了,今晚就在这里胡乱过夜,明天再作理会,谁敢擅自出门,一律砍头!”店主唤来几个人,将无头尸体移到后院去,胡乱拖了地面的血迹,将店前后的门都锁上。 天渐渐黑下来,堂前无一点灯光,却见窗户外许多人点着火把,人来马往,吵吵嚷嚷。书童问道:“先生,今晚我们如何睡?”叶先生道:“今晚就睡不得了,你倦怠时,便伏在桌上睡一会,休说话。”店里几队客人都不敢说话,惶惶地坐到三更,书童困了,伏在桌面睡,其他三位客商也伏在桌面睡。叶先生面向窗外,一直端坐着。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三更的梆声,窗外的驿道上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到处都举着火把,然后听到呼喝声、打骂声、兵器碰撞声,还有人大呼救命。喧嚷好一阵,渐渐安静下来,人马也走远了,过一会又来了许多人马,又是一阵叱责打骂,有人惨叫着。店里的人全惊醒了,都眼睁睁看着窗外。 天微微亮时,有人粗暴地敲门,店主从后院开锁进来,打开店门,进来十几条汉子,叶先生认出人称破头潘的潘诚,都戴着红巾,手持着长枪短刀,潘诚道:“我们昨夜里应外合,两个时辰就夺了颍州,官军全逃了,杜先生在城门前杀了达鲁花赤和县尹。杜先生说如果夺不了城,你们全要杀了。只因昨晚夺了城池,真个是汉人与南人,还有老弱妇孺,都可以走了,算你们命大。”叶先生拉着书童,提着行李,转身要走。潘诚挥刀喝道:“你们主仆二人且慢!”叶先生问道:“潘大人,我们都是南人,不是可以走么?”潘诚冷笑道:“我话还未说完,杜大人有将令,青壮的人不能走,能读书识字的人更不能走,你们都要留下来。你姓甚名谁?”叶先生道:“在下叶子奇,表字世杰。”潘诚让人从后院牵来两头毛驴,令叶先生主仆跨上,跟着他向颍州城去。 叶子奇早在京城听到各种传言,预知天下行将大乱,不久就动身南归;但他不曾预料祸乱竟起于一夕之间,性命已悬于千里之外——祸因还得从永年县的白鹿庄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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