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在“晃动”,情感、财富、事业,甚至连银行里已有的那点积蓄。活在这年头的人好像是坐在一列摇摆的火车里,苏家三姐妹也在这列车里相对而坐,眼巴巴地看着对方恍惚的脸,有时高兴,有时隐忍,有时悲哀。时间的光影从车窗外透进来,一闪一晃…… ★有一天,你不再把自己哭进痛苦中,也不再把自己笑进欢乐里。你所看见和感受到的,你所喜爱和理解的,就是你正穿越的风景,所以,生活不在别处。 本书简介: 40岁的报社女编辑苏秀,突然意外怀孕,曾经怀孕困难又特别喜欢孩子的她决定生下对于她来说不亚于中彩般的“二胎”。然而,还不及享受再当妈妈的喜悦,就因怀孕而失去了升迁的机会,继而以“被照顾”之名变相调职降薪,是保留这来之不易的生命,还是流产以便在职场拼搏打斗?苏秀陷入两难之境。 二姐苏锦为女儿出国读书而忙得焦头烂额,正当她送孩子出国之际,婚姻却因丈夫的职场恋情而亮起红灯。 大姐苏缨早年离婚,一个人抚养孩子尝尽单亲之苦,为了不让妹妹重蹈覆辙,大费周折以挽回妹妹的婚姻,然她越帮越乱,最终将一场地下恋情闹得人尽皆知,不可收拾。而她一直引以为傲的独生女又面临剩女危机…… 作者简介: 鲁引弓,男,毕业于中山大学中文系,文艺学硕士,浙江传媒学院教授,曾任钱江晚报副总编辑、红旗出版社总编辑、浙江日报报业集团数字采编中心总编辑。在新闻工作之余,近年开始文学创作,主要作品有:《少年打虎队》《我与上一代人的战斗》《姐是大叔》《笨男孩》《放学路上》《音乐会有几种开法》《广场舞》《爱情课》《同学会》《小别离》等作品,擅写困境人生,温情哲思,暧心励志,作品视角独特,被影视界争夺。她看了一眼四周,没人注意她。她抚着腹部继续往前走,心里回想着刚才廖静山主任那副被打个措手不及的狼狈神情,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也有些委屈,本来女人生小孩是天经地义的嘛,但现在好像自己犯了什么错似的,竟有了愧疚感。 生于1975年的苏秀不是独生女,她还有两个姐姐苏缨、苏锦,但老公何合是独子,所以她符合新出台的“单独”生育政策。 生育问题,曾是苏秀致命的痛点和心结:2000年,她与大学老师何合结婚,为生女儿何小悠,夫妻俩整整用了五年。开始是怀不上,四处求医后,总算能怀上了,但又总是掉;到30岁那年,终于保住了胎,生下何小悠,两人算是松了口气。但是,“怀上个孩子不易”这样的感触,伴随着惶恐和焦虑,深深地烙进了她的脑海,触痛她作为女人的自信心。所以这一次意外有了——居然是轻松地就有了——苏秀心里突然涌上了强烈的成就感和不舍得,母性泛滥,一发不可收。她想对别人来说可能稀松平常,而自己的肚子则像中彩;她想自己是多么喜欢小孩;她还联想到了诸如“给何小悠多添一个伴”“减轻一个孩子以后养老的压力”等等人云亦云的好处,于是四十岁的她越想越勇,生猛起胆,决定去挤这扇突然向她敞开的门。是啊,无论是“怀上了”,还是政策,对苏秀来说都像中彩。这在一年前,不,甚至半年前都是不敢幻想的。中国人做什么事,都像在马路边等车,早一刻、晚一刻都是不行的,就看你碰不碰得上,有没有这个命。比如苏秀这一代人就刚好碰上了十八届三中全会推进全面深化改革,而这次改革刚好包括改革中国女人生孩子的问题。 在喧哗的路边,苏秀轻捂着腹部,拦了辆出租车,回报社。 这个部门三分之二的员工是年轻女生,刚结婚要生宝宝的一个接着一个。目前办公室里已经有三个大肚子了,听说上周又有一个女记者怀上了,本来在排班方面已捉襟见肘,没想到,四十岁的苏秀也来凑热闹了。哎哟,这个年纪的也来凑热闹,想再生一个呢。这下人手彻底告急,咋办啊? 廖主任吃惊地看着苏秀,他心一急,脑门一热,眼镜片都蒙上了一层雾气。他心想,二胎?他奶奶的二胎!这下,一个部门的生育线被大大地拉长了,那些三十五岁上下,甚至四十岁左右的小嫂儿再一次被纳入了生育期。天哪,这还怎么干活儿啊? 廖主任头都大了。他听见苏秀在嘟哝:“不好意思,廖主任,我知道你为难,但我妈我爸我婆婆我老公都要我再生一个……” 廖主任强打欢颜,说:“哦,我知道了。” 对廖主任来说,此刻得赶紧找个人帮苏秀顶今晚的班。 这虽有些麻烦,但更烦的是她此后十个月的怀胎期,三四个月的哺乳期,以及更此后,她心挂小宝宝和上班两头、无法全力投入工作、无法出差的三四年育婴期。 这个下午,廖静山主任突然瞥见了那个“二胎”新政与自己、与这个办公室的关系。 甚至在苏秀走出办公室之后,廖主任还在发愣。 部门里生育期的女人多,本来就让他疲于安排。怀胎、生儿、育婴,一个女人没个三四年是停歇不下来的。现在倒好,即使哪天你以为她总算停歇了,但哪想到她还要再生一个……还有完没完啊!她要人照顾她,但她照顾我们了吗? 但你又不能让她们走人。首先是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其次也有同情,因为她们也明白其中的两难,对此也有些怯;再说平时她们也都算是懂事的、认真的女生。女人嘛.,谁家没有女人。 但人不走,这就意味着她占着位子,那么新人就进不来,但偏偏工作还需要有人手去干,那怎么办啊? 因为有孕在身,今天苏秀提早了一个钟头回家。她乘电梯下楼,走出报社大门,往公交车站方向去,走着走着,突然感觉一阵恶心,想吐。 她就对着路边的花坛吐了,只吐出了几口清水。可能是心理作用吧,反应哪有这么快的,多半是紧张了。 她看了一眼四周,没人注意她。她抚着腹部继续往前走,心里回想着刚才廖静山主任那副被打个措手不及的狼狈神情,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也有些委屈,本来女人生小孩是天经地义的嘛,但现在好像自己犯了什么错似的,竟有了愧疚感。也难怪,部门里人手紧,自己再度生育,确实让同事犯难,但问题是,她真的很想生这第二个。当她想象自己一手拉着一个孩子的温馨场景时,心就柔软成一团。 “不好意思了。”苏秀想着廖主任以及今晚临时顶班的李丽美的脸,回头看了一眼报社高高的大楼,心里说,“对不起了,我是女的,四十岁了,身体马上要关门了,所以我想生。” 2 这个晚上,直到将女儿何小悠送上床睡觉以后,苏秀何合夫妻俩才又探讨了一遍生二胎的合理性和可行性,就像在自我打气。在此后的几个月里,这样的打气时常需要进行。 苏秀原以为今天提早回来,能遇上妈妈陈招娣的,刚好跟她讲一下生二胎的事,没想到老人还是回去了。餐桌上留着一只小饭盒,里面剩着半块蛋糕、几个冬枣、几片哈密瓜。那是老人接孩子时带去的,每天放学这个时间点上,小孩像是被饿了一天似的,也不知道他们在学校是怎么吃中饭的。所以每天下午外婆陈招娣去校门口等小孩时,总是带着各种吃食。 苏秀收起小饭盒,心里对母亲有温柔的情绪。她想,幸亏有妈妈,家有一老,是个宝。苏秀往里间走,嘴里说:“悠悠,哈密瓜还要不要再吃点?” 悠悠没回答。苏秀把头探进里屋,惊了一下,因为看见小悠坐在地板上,身边绕着六只小猫,像六团粉嫩的小毛球,她在陪它们玩呢。 小女孩嘴里在嘀咕:贝贝、牙牙、咪咪、卡卡、玲玲、毛毛。 这场景温馨、可爱、有趣,如果放在昨天,苏秀可能会拿出手机拍一通,然后秀到朋友圈去。但今天,苏秀却感觉皮肤一阵发麻,她尖声说:“你怎么不做作业呀?” 何小悠头都没抬起来,说:“做完了。” 苏秀看着地上的“毛团”,一时不知所措。这些猫宝宝都是妮妮上个星期生的。生出来后,女儿何小悠和她爸何合死活不肯将它们送人。多漂亮啊,舍不得。而苏秀觉得,这么养下去自己迟早崩溃、疯掉,因为这家成了猫窝。所以前两天她就对父女俩嚷嚷了:“这屋里全是怪味,七只猫,疯了!地上都是毛,你们小弟弟?我可没说要小弟弟。明明是你自己要小弟弟,怎么说是给我养一个小弟弟?我根本不知道这事呀,怎么就变成了是为我生个小弟弟?再说,这跟猫有什么关系?现在,我要的是猫,而不是小弟弟。 当然,小女生何小悠只有十岁,这些思绪不可能这么清晰地在她脑海中排列、组合起来,但她心里有类似的委屈,一个不落,满满当当。你可别小瞧如今这些小家伙们的心思。反正此刻何小悠放声大哭:“我不要小弟弟,我要猫。” 苏秀说:“不行,你不能不要小弟弟。” 何小悠泪眼蒙眬地瞅了一眼妈妈的肚子。这里面已经有小弟弟了吗?这让她突然有惶恐的感觉。她又看着地上的小猫们,哭道:“不要送人,不要送人。” 女儿的尖叫,让苏秀放缓声音说:“悠悠,把它们送人,也是对它们负责,我们养不了。”小悠感觉到了这一次妈妈的坚决态度,于是退一步,哀求:“我答应要小弟弟,但你答应我要猫。” 这么个小屁孩也知道讨价还价了。苏秀心里的火苗开始噼啪作响,她看着哇哇乱哭的女儿,心想,不能再宠了。她对女儿大声说:“不行!” 小悠的泪水在小脸颊上流淌,她呜咽着:“要养小弟弟,为什么就不能养猫?” 苏秀说:“因为宠物要传病给肚子里的宝宝。” 小悠嚷道:“我不要我不要。” 何合问:“今天你不是值夜班吗?” 苏秀心想他怎么有点笨,回过头来说:“我还怎么值夜班?我跟领导讲啦。” 何合发现她居然戴着口罩——感冒了?但她以前感冒时也没在家戴口罩啊。他再往客厅看了一眼,女儿何小悠坐在沙发上发怔,灯也不知道开,屋里暗乎乎的。 何合感觉家里好似有异样的气氛。哎,妮妮呢?平时一进门,它就会过来张望,但今天却没有。 何合问:“小悠,你在干什么?” 女儿没回应。 何合对厨房里的老婆说:“你感冒了?我来洗菜吧。” 苏秀没回头,说:“我没感冒,是猫——我现在这样子不能接触猫。” 这下何合明白了。而坐在沙发上的何小悠突然站起来扑进了老爸的怀里,“哇”地哭出声来了。她指着阳台方向说:“要送人了,妮妮和宝宝被关在阳台上了,要送人了。”....面对哭泣的女儿,何合现在的任务是:哄这小女孩接受她因为有一个小弟弟或小妹妹而不能养猫的现实。 他一把将女儿抱起来,举到空中,想让她笑。但女儿没笑,脸颊上还挂着泪滴。 他放下女儿,好声好气地哄:“悠悠,我们不能因为猫咪而不让小宝宝来到我们这个家。悠悠,把猫咪们送人,这也是对它们好,目前我们这儿养不了它们了,妈妈爸爸答应你一定给它们运气,我们现在还能生,所以,得果断地生。”她把老公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的腹部问:“你说,是男宝还是女宝?”“都可以。”何合说。老公随和、厚道的神情让苏秀满意。她把脸靠在他的肩上,说:“男宝,我相信这次一定是男宝。”她听到阳台上的猫咪们在“咪咪”地叫唤。对于它们,她心里也有些难过和不舍。她想,妮妮,等以后我把你接回来。 3 这让她突然纠结起来。 虽然,她刚才对表妹何小悠说过她喜欢小胖宝,但这“小胖宝”,是停留在别人家的小胖宝,别人手里抱着的小胖宝。她可没想过自己家还需要再来一个小胖宝,尤其是一个男胖宝,在她走了以后填充她的位置。 两个小女生欢天喜地,拎着篮子,一路飞奔向家门。苏秀在后面喊:“慢点,慢点,小心颠着它。” 二姐苏锦和二姐夫周昆都在家,很巧,大姐苏缨刚好也在这里。一只玫红色大号“新秀丽”航空拉杆箱摆在客厅中央。原来,大姐苏缨今天是来送行李箱的。 苏秀说:“好漂亮的箱子,给唯一出国用的吧?”苏锦指指大姐,对苏秀说:“姐买了那么贵的箱子,其实没必要的,小孩子呀。”大姐苏缨笑道:“唯一要出远门了,我跟欢笑一起送的礼物,伴她走远方啊。”苏欢笑是苏缨的女儿。苏秀问:“欢笑今天怎么没过来?”苏缨呵呵笑道:“去相亲了。”大姐苏缨是小学音乐老师,四十八岁,穿着一袭黄蓝彩条相间的长裙,微胖。她个性爽直,笑声朗朗,有点急性子。女儿苏欢笑的婚姻大事,是她眼下最心急火燎的心事。两位妹妹苏锦、苏秀就笑她:“又不急,欢笑才二十六岁。”苏缨像往常一样反驳:“不急?二十六岁啦!换了我当年,都生下她当妈好几年了。再说,咱欢笑是博士,女博士呀,人家听着就怕。如果这两年她不用点心的话,眨眼间就会成剩女的。哎哟,她还整天没心没肺似的,她不急就更让我急……” 苏秀心想,你急了大半辈子了,也没解决什么问题啊。 一圈人围观,小猫咪有些怯了,呆萌地瞅着这些人。苏秀见姐夫周昆穿着黑色的紧身骑行装,像要出门运动的样子。一问,果然是。周昆笑道:“对啊,骑行,绕北岭山道骑行——难得星期天,几个同事约了一起去的。”“这么酷呀。”苏秀夸道,“我家何合就是太宅,不肯动的,星期天哪儿也不肯去。”苏锦在一旁笑话周昆:“他呀,心血来潮,上个月买了辆赛车,想跟一群80后90后混,我就担心人家不带他玩呢。” 周昆在商务厅上班,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比苏锦年轻。他笑道:“谁说的,他们还不一定骑得过我呢!好,你们在这儿玩吧,我先出发了。” 周昆拎起桌上的头盔,往头上一扣,步态抖擞,往门口走去,背影看起来挺青春的。没想到,这当儿门铃响了。谁啊?周昆开门一看,竟是自己的老妈吴家丽。她手里提着一篮鸡蛋。 吴家丽把篮子递给儿子,说:“是你大姨昨天从乡下捎来的,她自家的鸡生的,是真正的笨鸡蛋,比在外面超市卖的要放心。” 这年头儿,哪怕家里超有钱,要搞到点儿放心让小孩子吃的东西,也是费劲的。老太太吴家丽为此常提心吊胆,因为孙女正处于发育期。她这个当奶奶的,经常费心费力地搞来一些她认为安全的食品,给孙女送过来。 今天,老太太除了来送蛋,还为了来看看孙女。再过两个星期,这小姑娘就要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以后要见她就没这么方便了,想想就舍不得。所以,老太太此刻站在门廊边就喊孙女了:“唯唯,唯唯。” 这会儿苏锦已经走过来了,“哎哟,鸡蛋。”她从周昆手中接过篮子,对婆婆说,“呵,拿了这么多过来。妈,你带点回去,这么多,唯一吃到出国那天也吃不完。” 这话让吴家丽有些感伤,她笑道:“多吃点,你们也一起吃。”她对着屋子唤道,“唯唯,唯唯,奶奶来了。”苏锦说:“妈,今天我姐我妹也正好在,等会儿一起吃中饭吧。”吴家丽这才注意到今天家里有好多人,他们正凑在地板上不知在干什么,就问:“哎,唯唯她们趴在地上干什么?”“她们在看猫。”“猫?”吴家丽换上拖鞋,走过去。 苏缨、苏秀招呼道:“吴阿姨,是小猫。” “是苏缨苏秀啊。”吴家丽笑道,“好久没见着你们了。哟,小悠也来了。哎哟,是小猫,好看,是蛮好看的。从哪里搞来的?” 周唯一说:“是妹妹给我的。”何小悠说:“妈妈又要生宝宝了,所以,让我把它交给姐姐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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