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名女性作家赵玫继《武则天》《高阳公主》《上官婉儿》之后**情感力作演绎徐志摩、林徽因等人之间的爱与悔、守望与厮杀爱的**境界是,即使不能再爱你,也会默默守护你 我只想在斑斓的往昔中探寻人性的真伪,在凄切的迷惘中寻觅爱的真谛,在交叉的纠葛中找到那个精美的角度,在似有曾无的虚实间,让文字依我的心意行云流水。——赵玫 本书简介: 小说围绕话剧表演大师、其前妻(女演员)、诗人(剧作家、导演)排演《新月》展开。诗人与演员有了私情,大师发现后成全了他们,并把自己创办的剧团、别墅等倾囊赠送,自己净身出户。世事流转。十年后,诗人创作出了话剧《新月》,演绎林徽因、徐志摩、梁思成等人之间的感情纠葛。诗人力邀大师主演,一人分扮徐志摩和梁思成。思绪万千的三人再次相见,在经纪人的撮合下,大师与前妻再度合作,并大获成功。功成名就的诗人失去了奋斗目标,又深感江郎才尽,于是自缢离世。《矮墙上的艳阳》的书名,来自徐志摩致林徽因的信件的一句话:“我牵记着你家矮墙上的艳阳”。正如戏中戏里展现的徐、林等人的关系,小说中表演大师、前妻女演员和诗人之间亦如此。在舞台上,他们既扮演着别人的灵魂,又是自己,演绎着同样的爱而不能爱的苦乐沉浮,。只是,无论是否再爱,因为有你,你家矮墙上的艳阳如此让人牵挂。 作者简介: 赵玫,满族,生于天津,毕业于南开大学中文系,就职于天津市作家协会。第十届、第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第十二届全国政协委员,天津文史研究馆馆员,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一级作家,国务院特殊津贴获得者。已出版《朗园》、《秋天死于冬季》、《漫随流水》、《八月末》、《林花谢了春红》、《铜雀春深》等长篇小说,《岁月如歌》、《我的灵魂不起舞》、《寻找伊索尔德》等中短篇小说集,《从这里到永恒》、《欲望旅程》、《左岸 左岸》、《一个女人的精神生活》、《博物馆书》等散文随笔集,《赵玫文集》、《赵玫作品集》、《阮玲玉》等电视剧本,计900余万字。曾获第四、第五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奖,中国作家协会“庄重文文学奖”。1994年应美国政府邀请赴美参加“国际访问者计划”。1998年获全国首届鲁迅文学奖。2011年长篇小说《漫随流水》获国家“三个一百”原创图书出版工程奖。 目录: 001 第一章 忘掉曾有这世界,有你001 第二章 那一天,你要看到凌乱的花影001 第三章 落花似的落尽,忘了去001 第四章 吹远了一缕云,随那风冷……前言显然,这不是一部传统意义上的小说,甚至是有些冒险的。 一切由李庄起。 那林林总总的爱与凄惶。 便由此而想到,能否写成小说? 不,不单单是小说,而是一些,似小说,又非小说的文字。 或者,在故事与言论中游移的某种诉说。 自2010年最初的设想,到我此时此刻进入实际的写作。 几年间,书店里已遍布了关于那女人的前世今生,于是我犹豫是否还忝列其间。 但到底那女人的故事让我难以割舍,哪怕很多人在编织她的童话。终归不同的写作者会有不同的视角,文字的质地以及感知的方式也会迥然不同。 你写的,就是你的,仿佛某种基因,每一个字都会镌刻下你自身的印记。显然,这不是一部传统意义上的小说,甚至是有些冒险的。一切由李庄起。那林林总总的爱与凄惶。便由此而想到,能否写成小说?不,不单单是小说,而是一些,似小说,又非小说的文字。或者,在故事与言论中游移的某种诉说。自 2010 年最初的设想,到我此时此刻进入实际的写作。几年间,书店里已遍布了关于那女人的前世今生,于是我犹豫是否还忝列其间。 但到底那女人的故事让我难以割舍,哪怕很多人在编织她的童话。 终归不同的写作者会有不同的视角,文字的质地以及感知的方式也会迥然不同。 你写的,就是你的,仿佛某种基因,每一个字都会镌刻下你自身的印记。由李庄而起的这个故事确实美丽。 那爱与死的挣扎和毁灭。 那已逝的,不单单是诗人的死,还有爱过并被爱过的花样人生。 当这种爱被升华到精神的维度,便必然会为人们留下神圣与永恒。或者这就是小说的缘起。对我来说, 这段二三十年代的悱恻故事早已尽人皆知,成为经典,所以该怎样写,才不会落入历史的窠臼中? 我只想在斑斓的往昔中探寻人性的真伪,在凄切的迷惘中寻觅爱的真谛,在交叉的纠葛中找到那个精美的角度,在似有曾无的虚实间,让文字依我的心意行云流水。单单是体味心中那诸般的苦。 单单是斯人已去的那无望和悲凉。 于是便有了女人写给挚友的那封坦诚的信,说她是爱着逝者的。 说自己有时的心,前几年不管对得起他不,倒容易— — —现在结果,也许我谁都没有对得起。 又说是逝者警醒了我,他已然变成了一种激励存在于我的生命中。 或恨,或怒,或快乐或遗憾,或难过,或痛苦,我也不悔的……写这样的爱的心路,一定是美的,却也很神伤。或许这女人,从灵魂深处就迷失了。于是想到了戏剧。 想到了由演员来承载故人的今世前生。 在舞台上,他们既是自己,又在扮演着别人的灵魂。 而只有通过他们,才能幻化出当年的景象,展现出人物的苦乐沉浮。 而他们的表达显然是多声部的,充满了戏剧性的,于是就成了那个时代的传声筒。然后,慢慢地读,关于那女人所有的琐碎篇章。 林林总总地,却最终在心中勾勒出一片迷人的景象。 这个被称为倾城倾国的女人。 这个被比喻成旷世聪慧的女人。她的存在所以能成为瞩目的焦点, 当然不单单是因为她水花镜月的貌,更因为她蕙心兰质的心。 于是这种在知识圈中优雅的妇人,大抵是要让风流才子神魂颠倒的。 这不是她的错,亦不是爱她的那些男人的错。徽因随父游历英伦前后八个月。 偏偏那位以诗为歌者,成为她生命中的第一个追求者。 那时她大抵已被征服,诗人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妻离婚。但无论怎样眷恋,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远离。 在迷茫与无奈中,回到北京雪池的家。不久后便落入梁家的 “圈套”。这曾是梁任公自诩的一个杰作。 且年轻的思成风度翩翩,有着常人不及的家道和学养。 于是两个年轻人彼此相悦,类似两小无猜的青涩与浪漫。不久后诗人打道回府,才知道悔之晚矣,伊人已去,万念俱灰的心情可想而知。 于是将所有情怀投笔于 《 新月》,以诗词歌赋,浇心中块垒。 此间,徽因也常来 《 新月》游弋,和诗人有着丝丝缕缕的文学联络。 当诗人终于知其不可为,便不再为之,任凭英伦的往昔化作天边云彩。为此,我让小说中的人物承担起他们沉重的负荷。无论属于他们,抑或不属于他们的,浮生若梦般的悲凉。 于是演员成为了小说中最具表现力的载体。 唯他们能将当年的风云人物再现于舞台。 为此,他们的自身也随之变得丰富,不仅要在表演中体现人格,还要出神入化地诠释出人物的命运。 于是,自我,非我,分裂的精神状态,或者,终将不过是 “ 花非花”的俗套。灿若晨星的胡适、志摩、林长民及梁启超,让 《 新月》中盘根错节的关系短短长长。 志摩和林长民自伦敦交好,而志摩和梁启超又有着忘年交。 尽管梁启超对志摩的行止多有诘难,却始终坚称自己是爱着志摩的。 在如此复杂而斑驳的关系中,唯其爱,才是其中最美好的,但这爱却又委曲回环着,绝不是志摩或思成所能驾驭的。 一个团体的兴衰,竟被一个女孩的命运所牵系,或者这就是所谓 《 新月》的悲剧。在这如此纷繁而隐忍的关系中,偏偏又迎来了泰戈尔的到访。 对志摩来说,那当然是他最欣悦的成就。 泱泱国中,大概也只有他能将大师请来。 于是某个不期的机遇应运而生,泰戈尔在华期间,志摩和徽因始终全程陪伴。 其时已心有所属的徽因并不曾拒绝,因那是 《 新月》共同的盛事。 在泰戈尔的照片中,总有志摩和徽因的来踪去迹。 但终究劳燕分飞,哪怕泰翁亲自说情。 于是诗人痛断肝肠,只能在无望中独自嗟叹。接下来演员粉墨登场,杰出者即为泰斗级大师。 尽管他早已风采不再,但在体制改革的大潮中,依旧勇敢地创建了“ 火焰剧社”。失败的婚姻曾让他一度偏居一隅,独自落寞。后出演 《 新月》。 在这部诗剧中,大师要先后扮演三个角色,徐志摩、梁思成和金岳霖。 在不同的时间段和不同的角色中,表演出不同人物迥然不同的风度乃至内心。 这对于大师来说亦属挑战,毕竟,他从未在舞台上同时扮演三个不同的角色,但这种尝试对他来说显然是值得的。舞台上,一直是两个人在表演,表演者始终在承受着人格的分裂。 为此让大师觉得难以承受,很多次都觉得自己几近崩溃。 他显然已不愿承受那个时代的苦难和爱情,他觉得他们所经历的痛苦和不幸, 已深深地淤积在了他的身体中……不久后思成偕徽因前往美利坚游学,从此彻底断绝了诗人的念想。 便是这人生的挫败,让他终于迷途知返,将早前的凄切付之一炬。随之掀开新的篇章,小曼登场。而这对于诗人来说,又几多风雨。 原以为小曼终于成了诗人镜花水月的归宿,就像他诗中写的那般 “ 甜美的梦撒开了青纱的网”。 但不久后诗人便奔波于上海、北京的各个讲堂,赚取银两,以满足妻的翩跹妖娆的纸醉金迷。倏忽间四年过去,思成与徽因返国。 此时他们已完成婚礼,度过蜜月。 伊人相见,已不似当年景象。 徽因和思成很快便远赴东北大学任教,荒寒中,徽因少年时罹患的肺病复发。志摩闻讯出关探望。 随之,思成将徽因送回京西香山的双清别墅养病。 其间老金、从文等一干朋友每每结伴上山,探望徽因。志摩自然也常来常往,流连于香山的病榻之间。此间志摩身边既无小曼,思成也已返回教职,于是漫不经心中营造出某种心驰神往的氛围,一种彼此守望的炽烈与辉煌。 他们的关系仿佛又回到某种从前,以至于香山成为了彼此最贴近的地方。那些从清晨到黄昏的时光。 这可从他们的诗歌和通信中觅得端倪。 尤其徽因那些热烈而澄澈的诗行。 绝美的诗句令志摩无限慨叹。 或者,那就是徽因的文学起步,从此她写出无数动人的诗篇。“忘掉曾有着世界,有你” ;落花似的落尽,忘了去” ; “ 吹远了一缕云, 随那风冷” ;“那一天你要听到鸟般的歌唱,那一天你要看到凌乱的花影” ; “ 陪伴着你在暮色里闲坐,当我去了,还有没说完的话” ; “ 它知道,知道是风,一首诗似的寂寞”……倒是,志摩因他的《爱眉小札》,抑或不尽如人意的晦暗的婚姻,反而变得不那么高蹈,写给徽因的信中尽是悲戚与无望。 及至最后,才有了他为自己和徽因的 《 你去》。 在信中,最让人伤感的是最后一语:“我还牵记你家矮墙上的艳阳。”那矮墙上的艳阳。女演员曾经是大师的妻子,端庄美丽,聪慧而优雅。 仿佛林徽因的角色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在某种意义上,她本人的气质看上去就很像那个时代的女人。 当然,她还要在舞台上挑战陆小曼,要将一个吸食鸦片的风情女人表现得淋漓尽致。这是很多年后,女演员和大师的再度合作。 相见时,他们似乎已无恩怨。 她觉得她和大师之间的关系始终亦师亦友,她怀念他们在一起时的那段美好时光。 她离开大师是因为剧作家灿烂的诗句,她觉得那些迷人的意象给了她不一样的人生。 她决意离开,是因为喜欢那种更深邃的男人,她知道自己的选择很残酷。她当然期待和大师的再次合作。在心里,她一直是钦佩大师的,哪怕断绝良久。接下来, 《 我们太太的客厅》,那部小说,像硝烟一般地弥漫在北总布胡同的徽因家中。 太太的客厅,或者,下午茶,其实不过是复制了欧美上流社会的某种交际方式。 来此做客的,当然是那个年代出类拔萃的诗人和学者。 由此以私家客厅中相互切磋的方式,最终奠定了《 新月》这个影响深远的文学流派。如此以小说诟病徽因的客厅确乎不够厚道。 显然那是种骨子里的小气与嫉妒。 何以 “ 太太”就像是带着光圈的女神,又何以风流才子们趋之若鹜地聚集在 “ 太太”身边。 亦有诋毁者讥言相向,称徽因不能将思成、志摩和老金一网打尽,便只能以 “ 太太的客厅”作为某种补偿。 志摩自然是 “ 太太客厅”的常客。不幸八十年后的某个春节, 《 太太的客厅》 被突然拆毁。曾经多少爱与恨的故事发生于此。 但这一切的一切,终究归于虚无。 于是,悲凉,愈加为 “ 客厅”抹上了惨淡的色彩。戏剧家曾是蜚声诗坛的诗人。 因书写屈原投江的诗剧,被 “ 火焰剧社”招纳。 进入剧社后,为大师撰写了多部戏剧,自此蜚声剧坛。 而他真正要写的,不是那些肥皂剧,而是这部关于诗人之死的诗剧。 为此他殚精竭虑,呕心沥血,用十几年的心血打造这部对他来说经典而永恒的戏剧。 为此他不惜突破戏剧模式,由两个演员来扮演剧中的所有角色。与大师的合作,让剧作家始终心有余悸。 尽管光阴荏苒,风卷残云,但他依旧不敢肯定大师是否能加盟他的戏剧。 他知道,唯有大师才能担当这样的角色,而有了大师,他的《新月》才能成为永恒。 为此他不在乎妻子和大师将怎样在舞台上表演他所描述的爱情,对他来说,能将这部诗剧完美地表现出来,便不枉此生。然而谁也不曾想到,有一天,志摩竟真的会飞升了去。 此前在清华的茶会上,徽因夫妇还见过志摩,并提及他翌日将回上海。 当晚志摩再访梁家,未及相见,遂留下 “ 明早六时飞行,此去存亡不卜”的字条。 旋即徽因打去电话,问及志摩往返行程。 约定 19 日赶回北京,听徽因在协和礼堂向外国使节讲述中国古建筑。 19 日当天,徽因收志摩登机前从南京发来的电报: “ 下午三点抵南苑机场,请派车接”。 下午,思成驾车前往机场,志摩的 “ 济南号”却迟迟未到……当晚徽因讲演大获成功。 却始终记挂着何以没有志摩的消息。 焦虑中,朋友们齐聚胡适家中,直至 《 晨报》刊发了诗人罹难的消息。 随之思成、老金等前往济南,会同从文、一多、实秋等料理志摩后事。 思成代徽因向志摩灵柩献上了亲手赶制的花圈。 返回时,又遵徽因所嘱带回失事飞机的残片,从此白绫包裹,置于家中,直到离世。 不久后,徽因在 《 晨报》发表了《 悼志摩》的文章,句句令人肝肠寸断。 四年后,她再悼志摩,依旧饱满着痛与悲伤。显然,诗人爱得最苦的并不是他的妻,而是那 “ 永失我爱”的林徽因。 自世间有了这女子,她就再不曾离开诗人的心。 而志摩爱徽因,则必定是爱得很凄惨,也很悲凉。 而诗人的死,或者就因了,他再不想承受这人生的苦,不想再被虚妄的情怀所煎熬,亦不想在悲哀的守候中挨着无望的希望。 于是冥冥中,他终于洞穿了自己的命运。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为爱的女人写下了悲凉的 《 你去》。 亦有论者说,志摩的人生,是将他的负心与伤悲、暗淡与心碎化作了光辉和迷醉。大师所希冀的那个经纪人终于慕名而来,她说她对他们的合作充满期待。女人对大师似乎充满了虔诚与敬慕。她说,所以和一个昔日明星签约,完全是为了满足她母亲那一代人的愿望,由此他们当即签约。 她说她公司的名称叫 “ 堇色”,而她的名字叫羽。事实上这个年轻的经纪人已做得风生水起, 且很著名。她本来对大师这种过气的男人根本不屑一顾, 但几乎当天,大师就让这女人上了他的床。 当然,她不是大师喜欢的那类女性,对大师来说,她显然过于干练了。 但是他只能接受这个有着好听的名字的女人了,是的,羽,因为她确乎能将大师萧条的岁月变得光焰复燃。 为此他宁可在黑暗中释放自己的情欲。 是的,羽就是能让他再度傲然舞台的女皇,羽就是他从此源源不断的财源。然后是谦谦君子的梁思成,这个在任何情况下,都维持着贵族般高贵与斯文的男人。 他生性平和,沉实敦厚,有着一颗包容的心。 而那时的徽因就像一束散乱的花,寻到思成后,才知道自己到底拥有了什么。不是什么人都能像思成这般,将爱情提升到一个宽广而崇高的境界。 他或者从一开始就知道,徽因必定会置身于人们的爱慕中。 当徽因最终选择了思成,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将徽因的朋友当作家庭的友人,从此往来唱和,不曾生任何嫌隙。思成爱徽因, 是爱到了不让徽因有哪怕一丝局促的地步;爱到了,倘若徽因爱上了别人也不会有任何阻遏的境地。于是才会有那么多各色才俊,尽日沉湎于徽因的客厅。 他们中几乎每一个人,都不同程度地迷恋着这个被思成所描绘的“ 我那迷人的病妻”。 或者就因了思成的大度,反而让喜欢徽因的那些友人,无形中有了某种底线。 自此,无论谁,都不得不将这爱的感觉变成高贵的情怀,让曾经的迷乱化作缕缕飞烟。所以,徽因说,她不悔在生命中选择了思成,倘若给予她重新选择的机会,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是的,她可以飞扬,可以浪漫,可以写下那些真诚的诗篇,但唯独在她的生命中,不能没有思成。只是,读志摩的死,总是不胜唏嘘,流潸然的泪。 觉得志摩一路走来,爱得好隐忍,好艰辛,那,璀璨的苦。 也知道,徽因,其实更从不曾放下过这位远逝的朋友,从不曾停息过刻骨的怀念。 于是临终前,她才会特意在病榻前约见张幼仪,或者就为了,那个始终活在她们各自心中的诗人……大师最终在舞台上崩溃。 那一刻,他已经不能掌控自己的行为。 他开始在舞台上胡言乱语,让不同人物的台词颠三倒四。 他忘记了此时此刻自己扮演的究竟是哪个角色。 但他却没有忘记他所扮演的那些男人都很不幸, 其中包括他自己。 他知道自己已不再能承受悲剧和死亡,宁可和他扮演的那些人物一道凋零。如今徽因、思成、志摩及老金,均成为老照片中的故人,于是许多当年的细节已无从考证。 时至今日,这段久远而凄美的故事,已慢慢变成传奇。 所以人们今天追述的,往往已不再是岁月留痕的种种往昔了。总之,不忘五月时油菜花开的美丽时节。 不忘由李庄而起的这段迷人的往事。 不忘走进李庄的那一刻,就笃定了,要“ 陪伴着你在暮色里闲坐”。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涂抹出《 矮墙上的艳阳》。剧作家循着舞台的踪迹,冥想康桥的云彩。他对那亘古岁月的永恒,始终不以为然。甚至以为那早逝的诗人不过如此,而其才华也早就被世俗的爱情磨灭了。就像江边的流水,流到此便不再浩荡。而生生死死的那些往事,也早在隆隆炮火中化作了炊烟。所以,往昔岁月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哪怕曾经的爱情依旧环绕在这座衰朽的木房中。是的,他并不喜欢由李庄而起的这个所谓的开端,尤其对油菜花田里的女同事格外反感。他讨厌她们朝圣般走进这座已不是从前模样的房舍,他更加受不了在参观时,她们煞有介事的唏嘘。她们中竟有人莫名其妙地流下眼泪,他当然早就知道女演员们的这一套。哭泣,对她们来说,不过是某种表演罢了。所以无论在什么地方,她们都可以被复制得极为完美。所以在某种意义上,这就是她们的天赋。总之,他烦透了这种脂粉气的体验生活,更不愿和那些无知且俗气的女人为伍。他觉得,她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而来,亦不会真正理解这段历史会孕育出怎样的戏剧来。于是他摆脱了那条所谓的旅游线路,独自走向不远处的那道静寂的江水。他站在江边时,蓦地有了种天地悠悠,舍我其谁的感慨,是啊,他干吗要骚扰这个流淌着岁月山河的宁静村庄,干吗要让这青山绿水罩上呜呜咽咽的悲鸣?是的,大师,他被高薪请来,不久后他将饰演剧中那个他并不怎么喜欢的风流才子。他觉得用诗歌索爱,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弱智。在爱情上,他从来直截了当,一往无前,且斩获颇丰。他觉得男人的魅力和性能力,才是拥有女人的利器。当然,那个被唤醒的年代,换来了自由与爱情,连同那些新诗。他只是难以理解那些诗人是怎样诞生的?而他们的诗句又是怎样笼络了女人的心。在大师的领域,他至今仍被称为所谓的“King”。为此他始终不曾低下高贵的头,哪怕早已不再有任何舞台或剧组邀约他。于是他自然是落寞的,以至于干脆把自己搬到远离城市的郊外,其实这也是他规避落寞的某种无奈之举。从此他开始认真回顾自己的人生,叩问曾经铭心刻骨的爱情,怎么会突然之间就不了了之。于是他将此归结为世事无常,从此随风而去。业界,他始终被公认为拥有劳伦斯才华的杰出演员,哪怕他并不曾拥有那美若天仙的费雯丽。但他从来自命不凡,无论别人怎样诋毁他。事实上,他确乎是戏剧舞台上永远的哈姆莱特,而他所缔造的戏剧神话,也是任何后来者都望尘莫及的。他并且很快就成为了那个时代的大众情人,哪怕他已经江郎才尽。他曾经拥有过美好的家庭,漂亮的妻子,当然从不曾儿女绕膝。他后来思悔,这或者就是自己为何老来凄然的缘故,他一直觉得倘若有个孩子,就不会是眼下这悲凉的结局了。当然,还因为他将年富力强时的所有精力都奉献给了戏剧。而他得到的,也就是他失去的,所谓的能量守恒。是的,他确曾有过美好的爱情,富足的生活,耀眼的光环和痴迷的观众。那时候他始终觉得,能将这种辉煌的状态永无止境地保持下去,直到年华老去。只是那时并不真的知道,什么叫年华老去。于是那纷扰,那流动着的,爱情,那,背叛,以及,破碎的生活。幸好,他们没有在貌合神离的欺骗中纠缠良久。很快,他们摊牌,是因为忍无可忍。分开时,彼此都没有恶语相向地指责对方。他永远记得分开时的那个清晨,他们还风生水起地做了爱。他说他依旧爱她,迷恋她的美丽和才华。哪怕双方都很痛,哪怕再也看不到他劳伦斯般英俊的身影。她爱那影子,但终究还是选择了才华横溢的剧作家。或者,这就是他为什么要那么仇恨诗歌。他不知那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是怎样蒙骗他前妻的。他记得,在床上,她曾经为他朗诵过那个年轻人的诗。但是他却忘记了那首诗在说些什么,只记得词语间那忧郁的气质,深深地感染了他。然后是疗伤般的悲鸣让他无限伤感,也记得他将妻子紧紧抱在怀中,怕她弃他而去。如此宿命般的感觉绕梁不散,让他难以置信。凭什么几首歪诗,就能征服一个女人的心。妻离开时说,她爱的并不是那个剧作家,而是诗歌背后的灵魂。所以,她宁可被灵魂俘获,就像爱上了一个影子。她知道,在充满悲伤和忧郁的世界里,有她迷恋的一切。而大师在前妻的印象中,则像一只坚硬的花瓶。无论何时,都会有众多女人为他动容。她知道,前妻对他的评价无疑是中肯的,以至于多年过去,他始终尊重她。他觉得尊重她,就等于是尊重自己。当然,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毅然离开“火焰剧社”的缘故。从此散落在各种乱七八糟的剧组中,成为因廉价而被争抢的群众角色。一度他曾经迷失,让自己堕落罪恶的边缘。他甚至和剧组导演一起吸食大麻,让生命危在旦夕。直到他终于看清了周遭的一切,才决意远离市区,闭门思过,直到有一天,年轻的女老板叩响了他的门。不知道那女人是怎么找到他的,亦不知她将为他开出怎样的条件。尽管大师已大腹便便,没有了当年的成色,但“堇色演艺公司”干吗要让过气的明星再度出山呢?这个懵懵懂懂的年轻人无疑看走了眼,或者她根本就不明白什么是“财富”。无疑是“堇色”女老板拯救了大师,让他从一文不名中,慢慢回归了昔日的尊严。于是他再度出山,转瞬炙手可热。有时候,人世间就是会出现这样的奇迹。谁能想到,一个近乎于老朽的人物竟能东山再起?这也就充分证明了古老的道理,河东、河西,山不转水转。随之而来的,是公司和大师艰苦的谈判。起因是,剧作家呕心沥血地创作了一部恢弘的诗剧,他说这是他毕生的追求、永远的梦。为此他不惜贬低自己的诗歌,说他的诗根本就不值一提,早就该付之一炬。他希望他的《新月》定稿后就能在剧院排演,他甚至放言,绝不会让“堇色”血本无归的。然而大师却被蒙在鼓里,只知道“堇色”邀他出演一部舞台剧,却不知要演的是什么,合作者又是什么人。大师之所以对此不以为意,完全是基于对“堇色”的信任。之前的合作中,公司已为他赚取了差不多下一辈子都用不完的钱。在赚钱敛财的过程中,非但他的声誉未受损害,反而名声越来越大,所谓的老而弥坚。于是他享受着自己“王子归来”的“神话”,直到有一天在报纸的娱乐版上,他再次看到了自己的大名和照片。他对自己的赫然亮相,自然十分欣悦,他知道不是什么名人都能被大众记住的。但读着读着,他脸上的表情就不对了,同一个版面上不仅有对剧作家的专访,还若隐若现地描绘了那段旧时的风花雪月。被蒙在鼓里的大师自然义愤填膺,他立刻拨通了女老板的电话。电话里他歇斯底里,大喊大叫,说你们难道不知道有他没我、有我没他吗?“火焰剧社”?!妈的,那早就不是我的了。听好了,你们谁敢在老子身上……夜半,女老板敲响大师郊外的家。为此,她准备了一系列应对大师的预案。她先是轻手轻脚地打开门,紧接着就听到了楼梯上“吱吱嘎嘎”的脚步声。然后她站在黑暗中,等待着他胡搅蛮缠的叫嚣。那一刻她什么都想好了,底线是,他不能终止《新月》的演出合同。如若他决意孤注一掷,那么出局的那个人就只能是他了。她以为黑暗中会风狂雨骤,但楼梯上的脚步声却缓慢而悠然。没有灯光。那慢慢切近的身体的温度。伸出的臂膀。拥紧。然后他在她的耳边说,我知道,你已将所有的可能性了然于心,你已经为我布下天罗地网,请君入瓮。即是说,我签过的合约不能反悔,否则我损失的不单单是金钱,而是下半辈子的孤苦和凄凉。这就是大师不得不和“火焰剧社”合作的缘故,否则他怎么会来到这穷乡僻壤。既然抗战时这里都是地图上找不到的地方,又何苦要在这个并不曾发生过恋情的地方反复周旋。大师很快就厌倦了这个鸡飞狗跳的地方,唯有黄昏时的炊烟让他些许感动。他当然不会和“火焰剧社”的人们交往,于是他只能受难般地朗读徐志摩的诗,以及被假象遮掩的《眉小札》。为此,他对这个戴圆形镜片的诗人抱持着怀疑的态度,始终弄不懂究竟为什么,如林徽因般聪明貌美的女子,为什么要被一个诗人所迷惑。幸好他自己早早就结束了那种过于夸张的爱情,让他爱过的那个女人终获解脱。大师在这出充满诱惑的戏剧中,不仅要扮演那个狗日的诗人,还要依次扮演那个女人的丈夫以及金姓的友人。如此迥然不同的个性,无疑将对大师发起挑战,剧中所有的男人,所有爱过那个女人的男人,他都要一幕一幕地将他们演过。对此他显然没有任何畏惧,他当然是喜欢挑战不同的人物和性格。他甚至痴迷于剧本所赋予他的使命,觉得这是他演艺生涯中最举足轻重的一笔。由此他很可能摘取艺术的桂冠,成为戏剧界不朽的传奇。然而让他难以承受的,竟然是十几年后继续和他的前妻演对手戏。说起来他们已多年未见,只是偶尔从报纸上窥见各自的行踪。他知道自从他离开,“剧社”的演出就每况愈下。如今倚仗他的盛名,他坚信“剧社”很可能会因此而重振雄风。不过他真正在意的并不是这些,而是扮演恋人时窘困的状态。毕竟,昔日相爱的感觉早已飞逝,要调动起怎样的激情,才能释然心中的冰冷。到李庄后,他们只是矜持地点了点头。那惨痛,不单单是陌生,简直就是骨鲠在喉。不过,几天后大师便开始出击,那是他权衡利弊后做出的明智选择。他主动邀约女演员到江边散步,他说就如同新媳妇早晚要见公婆。又说他为此想了好几个晚上,最终还是觉得我们最匹配。尽管物是人非事事休,但至少戏剧仍旧是他们共同的追求。这样想过,他们就不再纠缠那些过往云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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