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哈金**部在英语世界引发关注的长篇小说,是其黑色幽默代表作之一,中国大陆首次出版。这是一本充满深厚幽默感的书,让你笑的同时,心中隐隐作痛。 本书简介: 《池塘》为哈金在美国出版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也是哈金的长篇代表作之一。书中的故事发生在一个虚构的地方,主人公是一个在化肥厂里工作,自学成才的知识分子,他因为不满于分房的不公平,用自己的书画才能讽刺有关领导。虽然最终如愿以偿,但自己也碰得头破血流。这部小说虽然写的是抗争,但书里不但没有伸冤抱怨的戾气,反而有一种喜剧效果。 作者简介: 哈金,本名金雪飞,1956年生于辽宁省,曾在中国人民解放军中服役五年。1982年毕业于黑龙江大学英语系,在校主攻英美文学,1984年获山东大学英美文学硕士学位。1985年赴美留学,并于1992年获布兰迪大学(BrandeisUniversity)博士学位。现任教于美国波士顿大学(BostonUniversity)。前言一个作家的力量 余华 我很欣赏美国笔会在授予《等待》2000年福克纳小说奖时,对哈金的赞誉:“在疏离的后现代时期,仍然坚持写实派路线的伟大作家之一。” 2003年初春的时候,我在北京国林风书店买到了《等待》,然后又见了几个朋友,回家时已是凌晨,我翻开了这部著名的小说,打算读上一两页,了解一下哈金的叙述风格就睡一个作家的力量 余华 我很欣赏美国笔会在授予《等待》2000年福克纳小说奖时,对哈金的赞誉:“在疏离的后现代时期,仍然坚持写实派路线的伟大作家之一。” 2003年初春的时候,我在北京国林风书店买到了《等待》,然后又见了几个朋友,回家时已是凌晨,我翻开了这部著名的小说,打算读上一两页,了解一下哈金的叙述风格就睡觉。没想到我一口气读完了这部书,当我翻过最后一页时已经是晨光初现,然后我陷入冥思苦想之中。我惊讶哈金推土机似的叙述方式,笨拙并且轰然作响。哈金的写作是一步一个脚印,每一段叙述都是扎扎实实。在他的小说里,我们读不到那些聪明作家惯用的回避和跳跃,这种无力的写作至今风行,被推崇为写作的灵气。作为同行,我知道迎面而上的写作是最困难的,也是最需要力量的。 这个1956年出生的中国人,当过兵,念过大学,29岁时漂洋过海去了美国,获得博士学位,任教于美国的大学,这是那个时代很多年轻中国人选择的康庄大道。可是用英语写作,哈金奇特的人生之路开始了。毕竟哈金去美国时不是一个孩子,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一个带着深深的中国现实和中国历史烙印的成年人,用异国他乡的语言来表达自己故乡的悲喜交集,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哈金做到了,他每一部英语小说都要修改二十多遍,并不是为了对人物和故事细节上的把握,而是对英语用词的分寸把握。美国是一个很多方面十分规矩的国家,作为著名的波士顿大学英语文学写作的教授,哈金不能向他的同事请教,更不能向他的学生请教,哈金的太太是一位地道的中国人,她的英语表达能力远远不如哈金,哈金在用英语写作时可以说是举目无亲,只能自己苦苦摸索。 就是这样一位作家,写出来的英语让一些纯种美国人都赞叹不已。而我,一个中国人,读到自己同胞的小说时,却是一部翻译小说。可是这部名叫《等待》的翻译小说,让我如此接近中国的历史和现实,近到几乎贴在一起了。很多生于中国,长于中国,甚至从未离开过中国的作家写出来的小说,为什么总让我觉得远离中国的历史和中国的现实?我读到了太多隔靴搔痒的中国故事了,可是远离中国的哈金让我读到了切肤之痛的中国故事。 我想这就是一个作家的力量,无论他身在何处,他的写作永远从根部开始。哈金小说所叙述的就是中国历史和现实的根部,那些紧紧抓住泥土的有力的根,当它们隆出地面时让我们看到了密集的关节,这些老骥伏枥的关节讲述的就是生存的力量。 《等待》之后,我又读了哈金的《疯狂》,以及零星发表在中国杂志上的一些短篇小说。现在铁葫芦图书即将推出哈金的三部作品,这对于国内的读者认识哈金作品的全貌是件好事。这位美国的少数民族作家,在享誉国际文坛之后,以这样的方式回来,令人欣喜。在我眼中,哈金永远是一位中国作家,因为他写下了地道的和有力的中国故事,虽然他使用了我所不懂的语言。 我难忘第一次在波士顿见到哈金的情景,那天晚上大雨滂沱,哈金带着我们一家三口在哈佛广场寻找酒吧,所有的酒吧都拒绝我十岁的儿子进入,最后四个人在大雨中灰溜溜地来到了旅馆,在房间里开始了我们的长谈。那是2003年11月的某一天。这是一出彻底的喜剧,戏谑、喧闹、娱乐性十足。哈金以精炼的素朴文字,俚俗的语言,生动呈现中国的面目。 ——《纽约时报》 虽然异国情调的主题很吸引人,但是作者讲故事的才能更是这本书成功的因素。 ——《时代》 哈金在享誉国际文坛之后,以这样的方式回来,令人欣喜。在我眼里,哈金永远是一位中国作家,因为他写下了地道的和有力的中国故事,虽然他使用了我所不懂的语言。——余华 一 邵彬在歇马亭已经住了六年多,从心里厌恶这个乡下小镇。他的妻子梅兰整日唠叨,礼拜天洗衣裳也得走上七八里路。梅兰不会骑车,用自行车驮她到蓝溪河去洗衣裳当然是邵彬的事情。邵彬在丰收化肥厂工作,这个月厂子里太忙,星期天也得加班,梅兰只得自己走着去那里。要是他们住在工厂的宿舍区里,走几步就能到河边。这些日子梅兰整日整夜嘴里念佛,求菩萨保佑她家很快能在“工人之村”分到一套房子。 “瞎吵吵啥,这次咱们铁定有份。”星期三下午,邵彬对紧张兮兮的妻子不耐烦了。 “你咋这么肯定?” “他们应该分给咱一套。我的工龄比别人长嘛。” “工龄顶啥用?” 邵彬确实在化肥厂干了六年了。厂里分房向来都是依据实际需要和工龄长短,看起来邵彬这次能分到一套新房子。可是梅兰却不那么乐观。“我说,”梅兰对丈夫说,“你就不会给刘书记和马厂长送两瓶‘二锅头’?我可听说每天晚上都有人往这两家跑。你光坐在家里就能把房子等来?” “你少提这事。我才不为他们花一分钱呢!” “倔驴。”她叹了口气。 邵彬个子不高,从前也是个健壮结实的汉子。最近几年,他的体重掉得厉害,背地里得了个“瘦鬼”的外号。他长得五短身材,但因为自负有才,骄傲得很。在丰收化肥厂,邵彬看的书比谁都多,可以说是博古通今,甚至还知道福尔摩斯探案的故事。他那两笔字写得更是漂亮。厂里有些女工过去常说他“可惜模样没有字俊”。五年前他和梅兰订婚的时候,大家伙儿都吃惊不小,说他们真是“佳人爱才子”。虽说梅兰不是什么佳人,邵彬也算不上才子,但两人比较起来,她长得就出色多了,有几个小伙子还追她呢! 结婚后,他俩就住在夕阳街上的一间宿舍房里,那是梅兰的工作单位—人民百货商场的房子。现在他们有了一个活泼的两岁女儿,这间二十多平方米的屋子就转不开身了。另外,虽说邵彬在班上是个钳工,下了班可是位业余画家和书法家。艺术家是需要空间的,最理想的是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房间,他可以在里面精心构思创作。可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邵彬只好每天晚上等妻子女儿睡下了才开始拿起毛笔练习书画,桌子上亮着的台灯经常刺得梅兰娘俩睡不着觉。房间里总是充满着浓浓的墨汁味,梅兰不得不在冬天里也开着小气窗。邵彬对此也没有办法,他们多想有一套像样的房子啊! 这些日子,邵彬一直想打听自己的名字是否在分房委员会考虑的名单上,但探不出个究竟。他发现周围的同事们突然变得不声不响、神秘莫测,仿佛一夜之间每人都发了财,对别人起了戒心。 星期四早上,邵彬在给车队修理液压千斤顶的时候,在心里一遍一遍地给自己打气:现在该轮到我分到房子了。昨天晚上,梅兰讲的其他工人给领导送礼的话让他有点心慌。他还是不住地安慰自己不要失去信心。 他没想到当天下午最后的分房方案就贴在厂门口的告示栏上了。邵彬在榜上找了几遍也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顿时火冒三丈,周围那些没有找到自己名字的工人们也都炸了窝。所有的车间里都能听到怨恨的叫声,而那些分到房子的人却一声不吭。有些工人说要立刻写大字报揭发厂领导的腐败行为。也有几个人说,他们要在今天晚上把给厂领导建造的四幢宽敞的宿舍楼里安上炸药,炸个粉碎。但这些不过是图个嘴上痛快,这样的气话以前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啥事也没有发生过。 下班铃声一响,邵彬就离开了工厂。他心不在焉地骑车回家,一顶军帽斜扣在头上,白汗衫敞着怀,衣服下摆在身后舞动。他满腹心事,脑袋沉甸甸的。回去该咋向梅兰说呢?她一定伤心死了,怎么才能安慰她呢? 化肥厂北面是一个铁路交叉道口。邵彬刚穿过铁轨,就看见厂党委书记刘恕背着手在前面走。邵彬追上去,下了自行车。“刘书记,能跟您说句话吗?”他说。 “行啊。”刘书记停住脚,直了直身子。他那双肿眼泡半闭着。 “我为啥这次分不到房子?”邵彬问。 “你寻思就你一个人分不到啊?还有一百多号住房困难的同志排队等着呢,这情况你知道吗?” “我在咱厂干了六年了。侯尼娜才来厂三年,凭啥她这次就能分到房子?我不明白。” 刘书记也没拐弯抹角:“这是分房委员会的决定。他们认为她比你更需要房子住。新社会男女平等。你现在还有地方住,可是这些年她一直和家里人挤在乡下。人家一个姑娘不需要个地方结婚吗?因为没有房子,她推迟了两次婚期。你也不能让人家女同志单身一辈子啊?” 邵彬差点叫起来:她能和你一起住啊,不行吗?但是他一个字也没说出来,转身又骑上了那辆“国防”牌自行车,连声“再见”也没说就走了。他一边狠命踩着脚踏板,一边在心里骂着:“王八蛋,你已经有一套大房子了,这次又捞了套更大的。你他妈的是在滥用职权。这不公平,太不公平!” 矮胖的刘书记摇了摇头,冲着邵彬的背影说了句:“傻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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