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绝望的名媛


作者:童央     整理日期:2015-06-04 17:51:26

名媛们的东西总是惹人觊觎,高跟鞋、皮包、服装、配饰,包括男人。
  名媛们的八卦永远都不会消停,A和C、B和D,吵架、变心或者背叛,亲吻、拥抱、等等,当八卦成为潮流,她们难逃各种镜头的捕捉。
  什么是名媛?仅仅是富二代吗?几个纸醉金迷的白富美吗?不,这本书将告诉你,名媛是一种态度,是一种人生,是不管命运眷顾与否都能含笑春风。
  作者简介:
  童央,希望永远怀抱着一颗童心面对这个泱泱世界。80后青春文学写手,作品常见于各类校园、青春杂志,文风清新,以情节出奇见长。代表作《绝望的名媛》。
  目录:
  Chapter01未成年少女打工记 
  Chapter02女皇的新衣 
  Chapter03那一夜花开时 
  Chapter04人人都爱玩劈腿 
  Chapter05秘密在发酵 
  Chapter06圣诞狂欢季 
  Chapter07寻找暖冬 
  Chapter08我们都没错
  【慕容湮儿】——这是一部非常罕见的纸上偶像剧,人物繁多但个性鲜明,宛如真人演绎,大可媲美《绯闻女孩》!
                      【池灵筠】——爱情和梦想,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但却是每一个人的追求。当二者皆失之后,名媛们开始绝望。故事待续,意犹未尽。
  【安以陌】——风格迥异的几个女孩,她们真的可以相亲相爱吗?还是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反目成仇?悬念,阴谋,伤害,统统都是背景,只要她们还在,何处都是舞台。
  Chapter01未成年少女打工记   郊区的天空总是清澈得能看见每一片云层的脉络,即便忽然扬起一阵大风也没有沙尘铺天盖地。即便二环路上现在堵得水泄不通,这个被尤优称为乡下的大学城里安静舒适得像个世外桃源。这几天是新学年的开始,也是新生报到的时间。刚入学的新生们带着新鲜好奇的目光几乎想把这座传说中带着无数光环的大学城在几天之内都逛个遍。他们还背着双肩书包、穿着五分裤或者七分裤,脚上是白得耀眼的棉袜子和各式各样的球鞋、运动鞋、帆布鞋。尤优喜欢以一种君临天下的目光站在公寓的窗口睥睨众生,然后用她充满傲气的声音轻叹:“唉,又来了一群小菜鸟。”同时,她会蹬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在窗边走两步,变换着姿势展现她女皇般的高贵和美丽,只是苦于下面没有群臣景仰。坐在窗边藤椅上喝茶的苏裴眼皮也没抬一下,轻描淡写地说:“在丹妮回来之前找到人,不然她会杀了我们。”尤优若有所思地回头望了一圈她们花高价租下的精装公寓。欧式皮沙发上堆满了她暑假从香港采购回来的衣服,茶几旁边是五大箱子行李,被翻得惨不忍睹。门口的鞋盒像打乱了的麻将牌,昂贵的鞋子们混在一起,分不清哪只和哪只是一双。厨房里攒了两天的碟碟碗碗似乎有点要散发出异味的迹象。尤优皱着一双描得毫无瑕疵的眉毛抱怨:“我打电话给小林子了,她竟然不接我电话。”苏裴像是从古时画卷中走出来的女子,眉目如画,不笑不语的时候总带着一股江南水乡孕育出来的独特气质。她摆弄完了茶具,俨然古代少奶奶一样的做派,半倚着扶手懒洋洋地说:“人都辞职了,你还想使唤她?”尤优用她镶了水晶的指甲狠狠掐着摆在窗台上那棵吊兰的叶子:“辞职也需要交接工作的吧?现在的菜鸟越来越不懂规矩了!”“那我们怎么办?”苏裴望了眼摆在茶几上的那张纸,确切来说那是一张招聘广告。尤优毫不犹豫地指着苏裴:“你去!”“为什么是我?”苏裴冷眼斜着她,“某个人花两小时化了妆,难道不打算出门?”尤优又指着自己的脸:“今天三十七摄氏度,我一出去妆会花的!而且学校那么远,出租车也不让进去,难道要我走进去?”“拜托,你那五千块的鞋子不是用来穿着走路的吗?”“当然不是!”尤优犀利的目光坚决地投向苏裴的双脚,“你那双才是走路的鞋。”苏裴脚下是一双低跟小羊皮拖鞋,乳白色的羊皮上布满了透气孔,脚尖都包住了,露出脚踝和后跟。尤优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你可以让徐明朗来接你。”苏裴认为和尤优争吵是一件很没素质的事情,所以她妥协了,拿出手机打给徐明朗。苏裴和徐明朗的对话总是不温不火的,你一句我一句,不会抢话茬、也不会冷场。徐明朗答应半个小时以后来接她,苏裴轻轻哦了一声,连一声拜拜都没有就挂了电话。尤优对他们这一段畸形的恋情已经习以为常了,只不过觉得徐明朗这样财貌双全的人没有成群的女生纠缠真是稀奇。 一辆银色奔驰CLK准时停在了公寓门口,同时,苏裴穿着宽松的棉麻衬衣和长裙从公寓里出来,手里拎着一只古怪的扎染布包。驾驶座上的徐明朗皱了一下眉,但又很快舒展开了,范思哲的眼镜后面那双眼睛总是平静得令人察觉不出他的情绪。苏裴一上车就抱怨空调太冷,徐明朗调高了温度,然后从后座上拿过来一只袋子给苏裴:“送给你的。”苏裴打开看了一眼,是高田贤三的皮质手袋,很鲜艳的粉色,金属镶边。她不喜欢金属质感的东西,太冷了。不过她还是欣然接受了,笑着对徐明朗说:“谢谢。”“是我要谢谢你,我爸现在对我完全放心了。”“因为那天晚上我在你房间里过夜吗?”徐明朗一边倒车一边皮笑肉不笑地说:“家长就是这么奇怪,什么年代了还要搞家族联姻这一套封建的规矩。”苏裴听出来了他话里的意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苏家算是书香门第,曾祖父在清末中过三甲,祖父是二十世纪著名的书法家,父亲是如今正红的作家兼编剧,叔伯也大多是文学艺术圈里的人。可是在徐明朗看来,苏家是迂腐和封建的代名词。徐明朗家往上数四代是富甲一方的晋商,现在家族企业已经成了上市集团。殷实的家境曾经令他成为许多狂蜂浪蝶的目标,于是徐父替他做主选了世交苏家的千金苏裴当作自己儿媳的最佳候选人。徐明朗不能拒绝,不然的话信用卡会被冻结,苏裴也一样,所以两个态度冷淡的人凑在一起扮情侣扮了一年多。徐明朗精致的眼镜上泛着光,视线若有若无地掠过苏裴手上那张纸,问:“为什么你们每次请的人都做不够半年?”苏裴想了想说:“现在的女生都不能吃苦,想赚钱就要做事,各个拿了钱还嫌累。”“挑人的时候注意一点,别找城里的女生,娇生惯养的。也别挑爱打扮的女生,太虚荣。漂亮的女生更不能要,盲目自信,不好驯服。”看徐明朗一副深藏不露的样子,苏裴忍不住反问:“你是在说我们几个娇生惯养、虚荣、盲目自信吗?”徐明朗闷闷地笑了两声:“你干吗急着对号入座?”苏裴也不气不恼,微笑着打量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大男孩,他完全没有同龄人的活力和激情,在人多的场合彬彬有礼,私下里闷不吭声,心情好的时候会多说几句话,但是仍然算惜字如金那一类。苏裴觉得如果他跟谁连续对话超过十句,那个人一定是他很亲近的人了。车停在了X大第一食堂外面的公告栏前,午餐时间,食堂外面人来人往,对于这辆突兀驾临的豪车纷纷投去惊奇的目光。苏裴下了车,旁若无人地直奔公告栏,贴上招聘广告,然后又在炙热的风中飘逸地回到了车上。这一个来回不超过一分钟,但是她留下的广告像一枚炸弹将不少人平静的午餐时光轰炸了。“刚才那个是苏裴吧?”“呃,她们又要请女佣。”“这次月薪开到五千元了,天!”“一群资本家吸血鬼生出来的蛀虫,有什么好显摆的。”“谁会为了那点钱去伺候她们?”虽然冷言冷语没有停歇的迹象,但是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不少人也偷偷记下了电话。外围,一个瘦小的女生捧着饭盒使劲跳了几下,仍然看不见里面到底有什么新奇东西让大家这么感兴趣。她急得大声喊已经挤进去的同学:“丁丁,是什么呀?”那位叫丁丁的同学没有回答,倒是旁边有人好心告诉她:“是女皇在招聘女佣。”“招聘啊?能赚多少钱?”“五千元。”“一年?”“……”“一个学期?”“一个月!”“天哪!”女生苍白的脸和颤抖的唇都彰显出她对于此项工作具有极大的热忱。瘦小的身躯顶着烈日汗流浃背,毫不犹豫地举手大喊,“我要去当女佣!” 尤优穿了一条安娜苏紫色蕾丝连衣裙,夸张地瞪着站在她们面前这个身板平平的瘦小女生大喊:“哦!裴裴,我们要雇一个未成年少女吗?”“我下个月就十八岁了。”女生的目光充满了对于那五千月薪的坚定和饥渴。在经历过几层筛选之后,这是剩下的唯一一个敢和尤优直视的种子选手。寻常人都在尤优蔑视和刻薄的目光下落荒而逃。苏裴坐在落地窗边的贵妃座上喝茶,好像旁观者一样。这个人是她按照徐明朗的标准选出来的,至于要不要用还得看女皇殿下满不满意。尤优用她紫色缎面的菲拉格慕高跟凉鞋蹂躏着地毯,站在一片狼藉的客厅里也能保持女皇的姿态,高抬着下巴问:“你是新生吧?可能要花很长时间来了解我们这里的规矩。”“什么规矩?”“比如我们的喜好、习惯,还有我们讨厌的各种东西。最重要的是你要把课程表交给我们,然后你的课余时间全部由我们来支配。”女生傻愣愣地望了眼一直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苏裴,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两个人?”“我们三个人,还有一个明天中午到,你能在明天中午以前把这里全部收拾干净吗?”“没问题!”“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尤优终于想起来要礼貌地问一下对方的姓名。女生用响亮的声音答:“姚金花!”尤优绷紧的脸终于挺不住了,嘴角抽了几下之后爆发出一阵笑声。苏裴本来想维持自己的淡定,不过也憋不住低头笑了。穿着白T恤牛仔裤的姚金花同学顶着一头短发像不谙世事的小村姑,很茫然地看着她们,又很好心地补了一句:“如果你们觉得名字拗口,可以叫我小花,我家人都这么叫我。”尤优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姚金花说:“我说,你别逗我行吗?会长皱纹的!姚金花、小花,你是不是从八十年代穿越过来的啊?”苏裴担心尤优再刻薄一点会把这朵天真的小花吓跑,赶紧起来拉着小花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说:“你现在就开始收拾吧,晚上可以把你的东西搬过来,我们这里四个卧室,你住北边那个。”姚金花像受了惊吓一样捂住胸口大叫:“我也可以住这里吗?”这里可是大学城里最高级的公寓楼,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坐四壁光滑如镜的电梯,第一次看见那么多豪华轿车进进出出,也是第一次看见像她们这样的传说中的名媛。苏裴不紧不慢地说:“如果第二天早上有课可以回自己宿舍睡,我们也一样,毕竟这里离学校有点远。啊,对了,你看沙发上还有床上地上那些衣服,没标签的衣服都是我的,有标签的是她的。那边的阳台上有洗衣机,但是只用来洗家纺,我们所有衣服都要手洗或者干洗。还有,我吃不惯食堂里的饭,太咸了。你说过你会做饭吧?我们餐桌上最重要的规矩是,不能浪费,你记住我们每个人的食量,如果做多了,你就自己解决掉。”小花弱弱地反问:“做多了不能留到下一顿吃吗?”苏裴面带微笑,语气生硬回答:“我们不吃剩饭。”“哦。”姚金花同学似乎预料到了这月薪五千元并不容易拿,瘦巴巴的小脸皱了起来。 晚上,姚金花在刚住了几天的宿舍里收拾东西准备搬进名媛们的豪华公寓,其他几个舍友眼巴巴地望着她,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同情。丁媛是姚金花的老乡,两个人住上下铺,她出于好心到处打听了一圈,气喘吁吁跑回来通风报信:“小花,你还是别去了,我怕你被她们欺负!”姚金花眼前冒出一沓钞票的画面,吞了吞口水说:“不会吧,我看她们人还蛮好的。”丁媛心有戚戚地说:“你知道那个尤优多恐怖吗?得罪了她的人都很惨的!”“多惨?”“以前有个女生公然追求尤优的男朋友,尤优人脉广,号召力强,把那个女生整得没脸在这个学校待下去,退学了。”“我又不会抢她男朋友。”姚金花如此安慰自己说。“那个苏裴,跟座冰山似的,你根本捉摸不透她在想什么。刚从她们那里辞职的学姐说不怕尤优刻薄,最怕苏裴沉默。”“她今天跟我讲了很多话呢,好像还挺亲切的。”姚金花继续安慰自己。“还有一个叫孟丹妮,是蝉联两届的校花,去年入伍当义务兵去了,这几天要回来。听说她的脾气和身材一样火辣,无比暴力,军训的时候和教官对打把教官打到医院里去了。”姚金花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身板,喃喃自语:“女强人应该是锄强扶弱的吧,我属于很弱很弱的那一类。”丁媛垂头丧气说:“看来你是被那五千块钱迷晕了,我拯救不了你。小花,多多保重。”小花以一种英勇就义的姿态背着书包走出了宿舍,然后莫名其妙打了个寒战。这……是不祥的预兆吧? “这个乡下地方,连一家像样的商场都没有!”“怎么回事?这件老土的衣服怎么会出现在我的衣柜里?”“哦!我说过我不喜欢这种熏香!”“这是什么东西?不会是长寿面吧?”姚金花在豪华公寓度过的第一个早晨是从尤优的抱怨开始,昨晚只睡两个小时,把这套公寓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现在看上去焕然一新,不过女皇似乎不太满意。尤其是对于眼前的早餐,尤优挥舞着筷子冲刚起床的苏裴大喊:“快看哪,居然有人把意粉做成这样!”“意粉?”姚金花顿时蒙了,小声解释说,“我从橱柜里找出来的,看上去就跟我们平时吃的面条差不多呀。”苏裴披了一件白棉开衫晃晃悠悠坐在餐椅上,朦胧的目光扫了一眼这碗用意粉煮出来的鸡蛋肉丝面,揉着太阳穴说:“九点准时出发去机场接丹妮,最好能快点吃完早餐。”“我才不吃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尤优厌恶地将面碗推开,自己去冰箱里拿三明治用微波炉热了一下。苏裴拾起筷子夹了一根面条十分优雅地吃完了,然后放下筷子对愣在餐桌旁边的小花说,“我饱了,记住我们的规矩,杜绝浪费。”小花低着头把尤优那碗面端到自己面前,心想:还好只煮两碗面,勉强可以解决掉。 当苏裴还在找衣服搭配的时候,尤优已经整装待发,拎着安娜苏的花色小手袋出现在她房门口,将搭在手臂上的浅灰条纹衬衫扔给她:“你的,小花放我柜子里了。”“哦,就找它了。”苏裴把尤优赶出去,关门换了睡衣,隔着门问,“齐麟去不去啊?”“谁知道呢,不管他。反正有徐明朗的车就够了。”“一个暑假你们都没机会见面,你倒是沉得住气。”尤优冷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不自然地僵硬起来。齐麟这个人是她的生活圈子当中最没品的一个,她喜欢他什么自己也弄不清,反正一黏上他就纠缠了六年。尤优的iPhone在手袋里欢畅地响起了铃声,那铃声很特殊,苏裴一听也知道是齐麟打过来的。尤优匆忙而略显激动地翻找手机,飞快地接起来,劈头盖脸问:“你还活着吗?”“亲爱的,今天去接机是吧?”“还记得啊?”“女皇陛下的话就是圣旨。”齐麟在电话那头油腔滑调地说着,“我看见徐明朗的车了,他去接你们的话我就不去了吧,除非你想我想得一刻也等不下去了。”尤优恨他恨得牙痒痒,咬牙切齿说:“你先去机场!”苏裴打开门走出来,一身低调的灰白搭配,头发松散地挽起来用簪子别住,脸上总是一副淡定自若的表情。八卦谣传她外表是不食人间烟火清心寡欲的道姑,其实阴险得很,诸如周芷若之类的。刚认识的时候,尤优也不喜欢苏裴,因为苏裴身上有三个令尤优反感的特征,第一,假清高;第二,装深沉;第三,素颜。尤其是第三点,素颜的肌肤上找不出瑕疵,这令尤优嫉妒得发狂,就像她嫉妒孟丹妮的D罩杯一样。后来因为找到了共同爱好——打麻将,尤优勉强和苏裴成了朋友。苏裴刚换上鞋跨出门,手机屏幕上闪现出“徐明朗”三个字,果断拒接,然后对尤优说:“他到了。”尤优伸手按电梯,忍不住嘀咕:“你们真有默契,时间都算得差不多。”苏裴不置可否。左边的电梯一直停在十八楼没动静,而右边的则在一楼和十八楼之间升降。她们刚好住在十九楼,怎么按也指挥不动电梯。尤优忍不住朝电梯门缝大吼:“楼下的,干吗呢?”电梯的升降空间里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不好意思啊妞儿,这里正搬东西呢。”尤优胳膊上泛起一阵鸡皮疙瘩,恼羞成怒:“滚,谁是你妞儿!”那男生大概是想了很久,憋出一句:“那……小姐,对不起了。”尤优的脸即使扑了香奈儿细白的粉还是能看出来恼怒的涨红,就在这时,电梯从十八楼攀到了十九楼,“叮”的一声开了。电梯里站着一个穿了身阿迪的高大男生,浓眉大眼直愣愣地看着尤优。那家伙头发上全是汗,看着就不干净。尤优皱了下眉,憋一肚子火蹬着紫色的高跟鞋踏入电梯,不客气地说:“有多少东西要搬,占着两台电梯?”“以为这个时间都在上课呢,不好意思。”他随手拽起T恤擦了把脸,乐呵呵地望着尤优搭讪,“你们住十九楼啊?出去逛街?”尤优没正眼看他,鼻子里嗯了声。男生却没眼色,对着尤优大献殷勤:“外面很热,要去哪里,我送你们吧?”“有车。”尤优昂着头,眼睛一直盯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从十九楼到一楼,狭窄的电梯里各种香水混杂汗水的味道对尤优来说简直是煎熬。电梯门缓缓打开,她拽着苏裴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公寓楼外,赫然停着一辆崭新的海蓝色宝马Z4。尤优眼前一亮,刚才的不愉快一扫而光,一边欢快地跑出楼口一边大声问苏裴:“呀!徐明朗换车了?”苏裴摇头,指着宝马后面的银色奔驰:“在那儿呢。”宝马车的报警器响了两声,穿着一身阿迪的男生从尤优身后走出来,咧着嘴笑说:“这是我的车。”尤优满脸惊喜的神情顿时烟消云散了,绷着脸转身朝奔驰走去。苏裴紧跟着走上去逗她:“那家伙花痴啊,一看见你就笑得跟天上的太阳一样灿烂。”尤优紧紧攥着手袋,鄙夷地翻了个白眼:“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暴发户的味道。”“你不能歧视开宝马的人。”“那你别歧视开雪弗兰的行不?”“不是一个性质。”苏裴一本正经地解释,“你歧视宝马是因为你的阶级观念,我歧视雪弗兰仅仅是因为它LOGO的形状。”徐明朗正好打开车门听见了她们的对话,说:“等会儿到机场,你们好好歧视一下齐大少吧。”尤优问:“他换车了?”“把他叔叔的车开来了。”“悍马?”尤优揪着手袋大叫,“哦!他明知道我讨厌那个像怪物一样的车。我的衣服、包包、鞋子和发型,没一样和那辆车相配!徐明朗,等会儿回去我还坐你的车!”“OK啊,我的四座跑车就是为女士们准备的。”徐明朗换上茶色太阳镜,驾车扬长而去。那辆宝马Z4的暴发户主人神思恍惚,眼前还飘荡着刚才那道紫色的魅影。 机场大厅,国内到达的出口处人头攒动。举着牌子的、捧着鲜花的、挥着旅行社的小旗帜的人们将出口围得水泄不通。正对出口的巨大液晶屏下站着四个醒目的年轻男女,一对各自站成雕塑没有交流,一对久别重逢正打情骂俏。每一个都像机场书店里那些时尚杂志上的模特,或者某些品牌广告宣传片的男女主角。穿了条迷彩紧身裙的孟丹妮拖着LV的行李箱,脚下踩了双黑色的平跟罗马鞋风风火火地冲了出来,裸露的手臂和长腿上每一寸肌肤都晒成了麦色,像动作电影里充满野性之美的女主角。尤优挥着两条细细的小手臂一扭一摆地跑过去,兴奋地大呼:“丹妮!”“嘿,美人儿!”孟丹妮迎面给了尤优一个热辣辣的飞吻,一双天生的媚眼瞟向紧挨着尤优的齐麟,“你怎么还没把这个贱男人甩了?”齐麟双手插在牛仔裤里,像痞子一样歪着嘴笑说:“人‘贱’人爱。”孟丹妮又看着一直保持着半米距离的苏裴和徐明朗鄙夷地嗤笑:“你们还没分手啊?貌合神离有意思吗?”“有意思啊,练演技。”徐明朗总是这么言简意赅,喜怒不形于色。孟丹妮甩给他一个白眼:“我不坐你闷骚的小奔奔,齐麟,开车了没?”“走着啊!”齐麟从孟丹妮手里把行李箱拖过来,一只手搭上尤优的肩膀,“亲爱的,别吃醋,一起去试试我的新欢。”孟丹妮饶有兴致问:“哎?买新车了?”“我叔叔的车,和他换两个月开开。”一行人说说笑笑从机场大厅出来,却突然被两个穿白衬衣黑西裤的男人挡住了去路。其中一个毫不客气地从齐麟手里把行李箱夺过去,另一个主动帮孟丹妮把肩上的背包卸了下来。热情洋溢的孟丹妮顿时变了个人,像一个黑黝黝的巫婆用阴森的语调说:“我说了先回学校,谁让你们来的?”“孟小姐,老先生在等你。”“我会给他打电话的,你们回去吧。”两个男人一动不动。孟丹妮抬头望天,悲惨地念了一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尤优十分同情地抱了抱孟丹妮,说:“去吧,乖乖,我们等你回来。”而当孟丹妮被两个保镖带走之后,尤优又十分八卦地贴着苏裴问,“你说丹妮是因为什么被部队退回来了?”“估计孟老爷子才知道。”“那我是不是不能直接问丹妮?”“她想说的话就会告诉我们了。”“会不会在她档案里留下不良记录啊?”“你就别操心了,孟老爷子一个电话的事。”“也对。”尤优若有所思望着从停车场开出来的奥迪A8,隐约看见车窗里的孟丹妮在挥手,她惆怅地抬起胳膊来也挥了两下,然后又精神抖擞地吩咐徐明朗,“把预定的座位改到晚上吧,我们晚上再替丹妮接风。”徐明朗问:“那现在呢?”“反正都出来了,我想回趟家。齐麟,你送我回去。”女皇下令,齐麟俯首称是。苏裴和徐明朗对视一眼,也只好打道回府。 悍马车上,尤优举着小镜子用纸巾擦嘴唇。齐麟插上车钥匙,打开冷气,说:“去你家来回一趟要三个小时,你这是闲得发慌?”“去我家只是借口而已。”尤优擦完了嘴,将纸巾扔在脚下,以恶狼扑虎的姿势朝齐麟扑了过去,一边亲吻一边声色俱厉问,“说,整整两个月你干吗去了!”“跟我爸去了海南谈生意。”“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你还没消气,我敢打吗?”“接你电话的女人是谁?”“是我爸新认识的小明星。”尤优仔细想了一下,齐元昌的绯闻总是跟那些大大小小的明星有关,最近一个跟他传出绯闻的是刚有点名气的演员胡莉莉。尤优露出鄙夷的神情,啧啧道:“就是那个整容整成锥子脸的女人?”“对,她整个夏天都和我爸在一起。”齐麟每次说到关于他爸爸的问题都会带着一种自嘲和讥讽的语气。尤优难免心软,不再追问下去。尤优认识齐麟的时候,他父母刚刚离婚。他妈妈因为不堪忍受丈夫一桩接一桩的绯闻和每天的夜不归宿,宁愿放弃一切净身出户,齐元昌也顺着她的意思,一分钱没给她。后来那个很有尊严和骨气的女人在出租屋里煤气中毒去世了。当时这件事造成的轰动很大,至少在那个圈子里齐元昌的名声不太好了。那时尤优才十四岁,不过已经有了公主的做派,跟她的家人一起参加商业聚会遇见了叛逆不羁的齐麟。齐元昌发表讲话的时候,齐麟在下面用椅子砸核桃砸得嘭嘭响,破坏了整个会场的气氛。事后,齐麟在露台上躲着抽烟,尤优隔着窗玻璃看他,鬼使神差地喜欢上了这个颓废的少年。她走过去问他:“嘿,我能抽一口吗?”齐麟把嘴里的香烟取下来递给骄傲得像公主一样的尤优,并轻蔑地看着她。尤优毫不犹豫接过来嘬了一口,然后呛得眼泪直流。在泪眼蒙眬中看见那个少年放肆地大笑,仿佛黑夜里猝然绽放的妖冶的花。于是一向目中无人的尤优第一次把一个人看在眼里,即使他对她一点都不好,即使跟她交往以后还四处拈花惹草。她稍微长大一些读了张爱玲和胡兰成的故事,便在自己照片背面写下那句话送给齐麟——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可惜齐麟甚至不如胡兰成,连一句回应也没有。那张尤优十六岁的照片不知道被弃在哪个角落里,而他继续挥霍、堕落、醉生梦死。尤优曾想,他多少有点喜欢她的,所以不管在外面如何花天酒地都还会回到她身边。她也是喜欢他的,所以也不会主动离开。就这样纠缠下去也好。 一栋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老楼,红砖白瓦,连着屋基一圈贴的花色大理石。青藤爬满了一楼的窗户,并有朝二楼阳台侵略的迹象。这是孟家的祖宅,七十年代曾被收了充公,后来又归还了孟家。现在晚辈们都出去发展了,也各自有了小家,往年热闹的宅子越来越冷清,最后只剩孟老先生一个人住。孟丹妮在外面是脱缰的野马,可是一被拉回祖宅就变了个人似的,在爷爷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经常被兄弟姐妹取笑。她看着自己的行李箱和书包被保镖径直拖回了她以前的卧室,心想这回完蛋了。沿着老旧的旋木梯上楼,蹑手蹑脚走到书房门口,低着头喊:“爷爷。”书桌前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的老人拄着拐杖站起来。虽然年逾花甲,但站立的时候仍然是很标准的军姿。“幸好那里的刘政委是我老部下的儿子,看在我的面子上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的人生还没有留下污点。”孟丹妮本来就理亏,这会儿不敢吱声。“你爸妈的单位都很忙,没时间管你,在你最关键的成长时期缺乏关心和照顾,这次的事我没告诉他们,以后就住在这里,我管你。”孟丹妮倒吸了口气:“爷爷,我要上课的,这里离学校好远。”“周一至周五住校,周五晚上回来,周一早上再返校,放心,我安排车接送你,绝不会耽误你的学习。”“这样来回跑多浪费油钱啊……不环保。”“那你可以坐地铁。”“……”“怎么?不愿意和爷爷住在一起?”孟丹妮幻想自己是一个女英雄,身穿盔甲手举长矛反抗,可是这个女英雄被牢牢困在了身体里,她只能老老实实说:“没有啦……那就听爷爷的安排。” 孟丹妮太过叛逆和张扬,自由散漫惯了,突然被老爷子一手安排进了部队当义务兵,苦不堪言。可惜她没有如老爷子所愿成为一个钢铁战士,而是被部队踢了出来。虽然过程不光彩,不过幸好瞒得及时,她也没给老爷子丢太大的脸。孟丹妮无精打采地从书房出来,拖拖拉拉回到自己的房间,行李箱和书包都整齐地放在床边,这房里的布置和她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连玩具和娃娃的位置都没有移动过。想起在这里生活的那几年其实也很开心的,每天有一大堆兄弟姐妹在一起疯,早上由老爷子带着锻炼身体,站军姿、喊口令,晚上都围在客厅的壁炉旁边听老爷子讲战场上的故事,到九点半准时回屋睡觉。一年接一年,大家都陆续搬走了,现在再看这座宅子就有种苍凉孤寂之感。孟丹妮四仰八叉地躺在柔软的小床上,突然掏出手机来发了一条信息,发完之后一直盯着屏幕看,可是没有收到信息已发送的报告,她失望地用被子蒙住头。 晚上的接风无疑是一通胡吃海喝。尤优一向是个酒品很差的人,从内环回到大学城的路上强吻了孟丹妮和徐明朗各一次,并且在强吻完徐明朗之后理直气壮地教训苏裴:“你不吃醋啊?不吃醋的女人不是好女人!”只有苏裴没喝酒,所以她负责开车。悍马她不会开,只好五个人挤徐明朗的小跑。以苏裴的技术能把车平安开回去就算万事大吉,因此她现在高度紧张,完全没工夫理会尤优在干吗,反而副驾驶座上的徐明朗沉着冷静地说:“我吃醋。”“你吃什么醋?”“你强吻我就算了,为什么还强吻孟丹妮?”“哈哈哈……徐明朗你这个闷骚男,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尤优的大笑声就跟葫芦娃里面的蛇精一样,笑得人毛骨悚然。齐麟和孟丹妮深受其害,各自捂着耳朵蜷曲在女皇的左右两侧。苏裴则充耳不闻,专心致志开车。这辆龟速的车跑了半个小时以后,半醉半醒的孟丹妮皱着眉看了眼窗外,居然还没出内环!她探头往前看仪表盘,顿时火冒三丈,随手抄起靠枕朝苏裴脑袋上砸了一下:“少奶奶,你就开四十码!你想让我们都在马路上过夜吗?”苏裴遭遇突袭毫无防备,“嗷”地叫了一声,方向盘一滑,眼看着车头转向人行道,徐明朗及时伸手把住方向盘,低声说:“注意点。”苏裴松了口气,瞟了后视镜里的孟丹妮一眼,什么也没说。苏裴沉默的时候代表她已经生气了,而且她一定会选择时机报复回来。徐明朗深知这一点,推推眼镜想了句可能消减苏裴心中怒气的话,说:“安全第一。”苏裴果然很安全地把徐明朗和齐麟送回了公寓,不过这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途中她一直保持四十码的速度,这让徐明朗都难以忍受了。齐麟喝得烂醉,徐明朗架着他下了车,跟苏裴说:“明天早上我去你那儿取车,顺便把你们送学校去。”苏裴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开车走了。徐明朗有预感,孟丹妮要倒霉了。 都市的繁华灯火将夜空映成了昏昏的淡红色,各种路灯、景观灯彻夜不息,即使在郊区也看不见深蓝的夜空和满天繁星,那是已经消失在城市里的景色。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高楼公寓灯火阑珊,入住率与停车位上的车是大致等同的。停好车以后,苏裴按了两下喇叭,后座上熟睡的尤优尖叫着弹了起来,同时她的尖叫把孟丹妮吓醒了。苏裴回头冲她们俩微笑:“到了,下车。”孟丹妮遗传了军人世家的酒量,睡一觉就清醒得差不多了,像拖尸体一样把尤优拖下了车。尤优已经过了发酒疯的阶段,迷迷糊糊像八爪鱼一样攀着孟丹妮不撒手。孟丹妮左思右想该怎么把她弄上去,架着还是抬着?“裴裴,你说……”孟丹妮想征求苏裴的意见,一抬头,看见白衣飘飘的苏裴已经进了电梯。孟丹妮义愤填膺地大叫,“丫的,真没义气!”她只能一步三颤地架着勉强还能站起来的尤优艰难前行。足足走了十分钟才好不容易走到电梯前,她却空不出手来,郁闷得用脑门去顶那个按钮。忽然,一只手越过她的脑门按亮了向上的按钮,孟丹妮窘迫地回头道谢,然后发现这个帮了她的忙穿了一身阿迪的男生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怀里醉酒的美人儿。孟丹妮心里涌起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这夜深人静、月黑风高夜,电梯里的恶魔……“要帮忙吗?”电梯门开了,男生也突兀地开口说话了。孟丹妮狂摇头,等男生进去之后她再吃力地搂着尤优跌跌撞撞地走进去。男生很礼貌地退到角落里把空间让给她们,不过那双眼睛就是不放过尤优,并且连楼层都不按,也不知道他住在几楼。孟丹妮没办法,硬着头皮按下“19”,心里越来越忐忑不安,一边咒骂没义气的苏裴。尤优背靠着墙角,头枕着孟丹妮的肩膀,看上去睡得很香甜。可突然之间她又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挥着手臂往前一扑,嘴里大喊:“一毕业我们就结婚吧!”孟丹妮情急之下用胳膊捞了一把,不过支撑不住尤优整个身体的重量,被牵连得一起摔倒在电梯里。孟丹妮撞了头,疼得发蒙,而此时此刻她正好从电梯侧面的大理石墙上看见角落里被惊吓过度的男生和拜倒在他脚下双手拽着一条阿迪运动裤的尤优。看来这电梯里的恶魔是尤优,虽然她摔下去的时候出于本能抓住触手可及的物体,于是凑巧抓住了别人的裤子。但先说“我们结婚吧”再直接扒掉对方的裤子实在是彪悍至极的一件事。孟丹妮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样尴尬的场面,只好以不变应万变,闭着眼睛躺在地上装死。电梯“叮”的一声响,到了十九楼,可是孟丹妮不敢轻举妄动,只听见旁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男生很紧张地拍打孟丹妮的背:“喂,你醒一下,不会脑震荡吧?我要不要打120啊?”孟丹妮哼哼唧唧地睁开眼,装作很无辜的样子:“哎哟……怎么回事啊?”“你们摔倒了。”男生好心地把孟丹妮扶起来,再去扶尤优,“我送你们进屋吧。”“那……麻烦你了。”孟丹妮觉得自家姐妹把人家非礼了多少有点不好意思,而且看他刚才那受惊吓的程度简直就是小白兔,不具备任何作案的胆量,所以放心地把尤优扔给他,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去开门。苏裴正躺在贵妃座上敷面膜,看见孟丹妮回来了并且拉长了一张脸,后面还跟进来那个阿迪男生扶着不省人事的尤优。她赶紧盖上空调被,气若游丝地说:“哦,你们回来了。”孟丹妮让男生把尤优安置在沙发上,委婉地下了逐客令,男生依依不舍地走了,那小眼神还是在尤优身上瞟来瞟去。孟丹妮关上门之后,转身瞪着苏裴磨拳霍霍。苏裴捂着肚子呻吟:“我大姨妈来了,急着回来处理,你们怎么那么慢啊……”孟丹妮的怒火被苏裴的大姨妈灭了一大半,她想,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于是没爆粗口也没运用暴力的她,只能很委屈地叫喊:“你知不知道你的大姨妈害得尤优晚节不保!”晚节不保?苏裴张大了嘴。孟丹妮觉得她在情绪激动之下用错了成语,不过就算她超水平发挥也未必能用对成语,皱着眉想了会儿说:“身败名裂?还是声名狼藉?不对,是丢人现眼!”苏裴继续保持酷似林黛玉的病态姿势,哼哼着:“你还是直接跟我说事吧。”孟丹妮指手画脚把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描述了一遍,苏裴听到尤优把阿迪的裤子扒了的时候直接坐了起来,湿嗒嗒的面膜“啪”地掉地上。孟丹妮等待苏裴发表看法,苏裴却瞪着眼睛问:“那你看见了吗?”“看见什么?”“浮云。”孟丹妮会意,白了苏裴一眼:“我当时忙着装死,哪里还敢乱看!”苏裴深沉地叹气说:“这事别告诉尤优,她会受刺激的。”“我也觉得不能让她知道,女皇陛下失节这种事会要人命的。”孟丹妮一边脱衣服一边往浴室走。浴室的门敞开着,镜前的灯也没关。孟丹妮正想讽刺一向提倡环保节能的苏裴忘了关灯时,惊悚地发现一个人趴在马桶边上。她大叫一声从浴室里跑出来咆哮:“裴裴!这里怎么会有男人?”苏裴无语地望着从浴室里怯生生走出来的姚金花,她穿着背心和短裤,身板平平,头发短短的,不看脸的话真以为是个男生。“对不起,我在刷马桶。”姚金花很真诚地向孟丹妮道歉,同时也打量着这个传说中暴力野蛮的校花。孟丹妮身上脱得只剩内衣了,即使听对方的声音充满了女性嗓音的特征,可是她在姚金花同学好奇的目光下还是怒不可遏地捂住了胸部大吼:“看什么看?你自己没有啊?”苏裴觉得孟丹妮不该怪姚金花,谁让她身材那么火辣,连女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可是她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不好帮小花说话,只好继续捂着肚子装痛经。姚金花低头看了眼,又抬头说:“还没长大。”孟丹妮惨叫:“啊……你们从哪儿找来这个未成年少女?”“我下个月就十八岁了。”“十八岁的太平公主!”孟丹妮发泄完惊恐过度的情绪之后飞奔回屋去套了件睡衣,再出来凶巴巴地问姚金花,“你叫什么名字?”“姚金花。”“能不能穿点女生的衣服啊,吓死我了。还有,现在快十二点了,你刷马桶?”“尤优说每天都要刷马桶的,我做梦的时候想起来今天马桶还没刷,就趁你们还没回来赶紧起来刷了。”孟丹妮的情绪一下子又恢复正常了,斜了眼沙发上毫无睡相的尤优,语重心长道:“她是资产阶级、极端分子、暴君,你别听她的,去睡觉吧。”姚金花乖乖地点头,对孟丹妮笑了笑,露出右上方一颗小虎牙。她要面对的最后一个人已经出现了,其实完全没有传说中那么暴力野蛮嘛,也就是说话喜欢用咆哮体而已。姚金花心满意足回去接着做梦了。 苏裴是一个自命清高的人,不过即使她每天鄙夷尤优的小资和狂傲,都不能抵消她对尤优某一方面的佩服,那就是每时每刻保持着精致的妆容和高调的姿态。随便她几点起床,出现在她面前的尤优永远都那么容光焕发、完美无瑕。随便她多晚睡觉,都看不见尤优卸妆之后的样子。她们在一起住了两年,苏裴都没见过她的素颜,跟别提外人了,所以这天早上的突发事件显得很严重。在沙发上躺了一晚上的尤优睁眼醒来的时候快十点了,屋里只剩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显得很安静很自在。她错过了早上的两节课,并且也没打算去,于是晃晃悠悠到浴室里洗澡。洗完澡做了个面膜,然后懒洋洋地盘膝坐在餐厅里吃起了早餐。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从她身边飘过,飘进厨房,打开冰箱拿牛奶,然后回头冲尤优笑着打招呼:“早啊。”尤优手里的三明治跌在餐桌上,她傻愣愣地瞪着眼前笑得天真无邪的姚金花问:“你怎么没去上课?”“我们新生还没安排课程,正在准备军训。”尤优的嘴角抽了几下,一张洗尽铅华的脸都扭曲了,从餐厅一路惊声尖叫着跑回了卧室。姚金花不知道尤优突然见鬼了似的反应是什么意思,不过就是很郁闷地看着她丢下的三明治小声嘀咕:“这不是我做的,不归我解决。” 尤优站在电梯门口举着手机柳眉倒竖地低吼:“凭什么?凭什么被她看见了!连齐麟都没见过我十八岁以后的素颜,凭什么是那个村姑?天啊,她会不会到处宣扬?会不会一传十十传百,然后所有人都知道我脸上有道疤?”那头的孟丹妮正在上课,躲在桌子底下小声说:“拜托,你脸上那个疤痕淡得颜色都看不见了,只有你自己那么在意。”尤优又气又委屈,跺着脚说:“我晚节不保了!”孟丹妮想,你昨晚就已经不保了。挂了电话以后,尤优脸上挂着苦大深仇的表情走进电梯,不料一抬头又撞见了那个阿迪男。不过他今天穿了件阿迪的黑T恤和一条破洞的牛仔裤,手里拎把吉他,成了一文艺小青年。尤优皱紧了眉头转身用背向着他,浑然不知昨晚被她扒了裤子的阿迪男脸红得像柿子一样。 一出公寓楼,九月的烈日烤得人浑身灼热。尤优痛恨这样的天气,戴上太阳镜,举着安娜苏的小洋伞走了几步,忽然又收住脚步,转身朝那辆深海蓝的宝马走过去,径自打开车门问:“你要去哪里?”阿迪男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答:“C大。”“我能搭个便车吗?”“当然。”“那麻烦你送我去X大。”尤优一边上车一边下命令,仿佛这就是她家的司机,根本不用客气。被当作司机使唤的阿迪男心想,C大和X大不是一个方向啊,那这个便车的逻辑是怎么来的?不过看样子这妞儿似乎完全不记得昨晚电梯里的事,于是司机同学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一路上没有交谈,沉默中冷气飕飕地吹。尤优原本打算好了在校门口下车,不过她的临时司机很自觉地开进了学校,问她去哪里。她有些意外,答去图书馆,又问:“你认识我们学校里的路?”司机傻呵呵笑了笑说:“我也是X大的。”尤优白了他一眼:“那你去C大干吗?”“找同学玩。”“玩吉他?”“是啊,我有个乐队。”尤优轻蔑地笑,暴发户乐队吧。可能是被安娜苏的香水味道迷晕了头,司机壮着胆子问:“学姐,怎么称呼?”尤优想起那天等电梯的时候他给了她三个称呼,“妞儿”、“小姐”、“美女”,这次又叫“学姐”,暴发户就是暴发户,连叫个人都这么土。于是她又高傲地抬起下巴,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司机同学吃了闭门羹,不敢多话了。 尤优如约来到学校图书馆楼下休闲区的咖啡馆,一进门就看见孟丹妮在吧台那边和服务生热络地聊着她在部队里受的苦和对于学校的怀念。服务生叫小凡,不知道姓什么,反正大家都这么叫。他总是微笑着聆听各种各样的美女或丑女的倾诉,大学城的BBS上有人专门给他盖了高高的楼,无论从哪个角度偷拍的照片,他的微笑如坚持四项基本原则一样贯彻始终。尤优不想再听见孟丹妮讲关于部队的任何一个字,于是果断朝她们的固定座位走过去。苏裴已经开始吃午餐了,在透过蕾丝窗帘洒进来的淡淡阳光下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嚼东西的时候嘴巴紧闭着,一点声音也没有。这就是苏裴引以为豪的名媛风范。鉴于她的食量小得惊人,尤优总是只点一份沙拉,然后毫不客气地和苏裴共享一份午餐。至于孟丹妮,一个人顶她们俩,不过再怎么吃也能保持一尺八的腰,尤优说她的东西都吃到胸器上去了,苏裴表示认同。“这么急叫我来干吗?”尤优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苏裴,“丹妮说十万火急的事情是什么啊?自己还在那调戏小凡。”苏裴慢腾腾咽下食物,喝口水,然后才说:“可能就是调戏小凡吧。”尤优懒得管孟丹妮了,抓着苏裴的手激动地说:“裴裴,我跟你说一件惊恐的事!”“是早上被小花看见你洗完澡卸了妆的样子吧?”苏裴用餐巾擦擦嘴,很想说不如我告诉你一件更加惊恐的事,昨天晚上在电梯里……“你知道啦?”尤优愤愤不平地说,“真是神出鬼没的,谁知道这几天新生没课啊,气死我了!”“他们要准备军训啊,现在还没开课,就是时不时开个班会或者搞什么竞选。”苏裴从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一套餐具放到尤优面前,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哦,对了,丹妮被选进了教官队,要去给新生当教官。”“咦……”尤优面露嫌弃,“当菜鸟的教官,那不是菜鸟教官?”苏裴也哧哧地笑了,压低嗓音说:“你不知道,BBS上已经疯了,外校的人都想组团来看X大校花当教官的样子,一定是X大史上最性感的教官。”尤优不由自主地朝吧台看过去,这个角度看穿着工字背心和低腰牛仔裤的孟丹妮就像美国大片里的性感女杀手。尤优酸溜溜地说:“现在的男生越来越肤浅。”孟丹妮甩着马尾兴冲冲回到座位上伸手摸了把尤优的下巴:“美人儿,你来了。有紧急事件才把你叫来的,别给我摆臭脸啊。”“什么紧急事件?看你调戏小凡吗?”尤优觉得自己被小花看见了素颜才是本年度最严重的事,因此对于孟丹妮不屑一顾。孟丹妮笑得眼睛弯成一轮月牙,暧昧地蹭了蹭尤优的胳膊:“介绍个人给你们认识呀。”苏裴顿时来了兴趣,腰背挺得笔直:“男人?”孟丹妮诡秘一笑,嗲声嗲气说:“一会儿就来了,二位姐姐可得给我面子啊。”尤优大吃一惊,尖叫:“还真是男人?你当兵当了一年拐了个兵哥哥回来?”“什么叫拐啊,我是女神,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苏裴若有所思:“于是……你是在深山老林里看上个兵哥哥,然后动用各种关系把他给调上来了?”孟丹妮笑而不语。尤优不假思索对孟丹妮进行了批判:“你这个败类,以权谋私!难怪老爷子把你给抓回来了,他可是比包青天还青天,怎么能容忍你干这样的事!”“喂,我一没杀人放火、二没奸淫掳掠,至于把我说得十恶不赦吗?”“所以你被部队退回来是因为一个男人啊?”苏裴很果断地挖出了爆点,这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八卦,X大校花谈恋爱了,这得令多少奔着孟丹妮考进来的少年们黯然神伤。孟丹妮辩解道:“他是中级士官,最近家里情况不太好,他父母都不在了,还有个爷爷在老家。现在老人生病了没人照顾,他就申请调回原籍。这种调动是正常的,但是他在部队里得罪过高官子弟,所以一直不给调。我也就是看在他的一片孝心上帮个忙。”尤优冷嘲热讽:“哟,女神洒向人间的都是爱啊!”“嘿,你现在爱说什么都行,等人来了给我闭嘴。”孟丹妮被晒得黝黑的脸上一双眼睛显得格外明亮,笑起来露出牙齿也白得耀眼。 咖啡馆门上的铃铛轻微地响起来,勤工俭学的服务生有些疲倦地鞠躬说着欢迎光临,抬头一看见正走进来的客人浑身打了个激灵,就好似打了一针强心剂,双眼发光盯着对方问:“您好,几位啊?”“约人了。”说话的是一个戴墨镜的男人,浑身的皮肤晒成了巧克力色,油黑发亮,迷彩T恤紧贴着身体,胸肌、腹肌、肱二头肌……服务生看得有些眩晕,据说那是种幸福的眩晕感。咖啡馆里所有的雌性生物也都纷纷投去了痴迷的目光,包括窝在门后的一只猫。于一片万籁俱寂中,孟丹妮站起来挥手大喊:“这儿!”男人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过去,一双铁臂将孟丹妮紧紧箍住,两人不避讳地在大庭广众之下来了个见面吻。孟丹妮由于兴奋,两颊泛起微红,向着一脸震惊的尤优和强装镇定的苏裴介绍:“就是他了,葛虔诚。”葛虔诚摘下墨镜,薄得只剩一线的嘴唇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嗓音不高不低充满磁性地说:“嘿,等久了吗?我经常听丹妮说起你们,尤优,苏裴。”他在念苏裴这两个字的时候语速慢了一下,脸上浮现出类似回味的笑意。只不过除了苏裴,谁也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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