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入错行,嫁对郎


作者:杜娘     整理日期:2015-01-02 11:31:59

这是一本欢脱的古代言情小说。
  主角夜笙阴差阳错以女身成为未若公主的贴身太监,遇到权倾朝野的东厂督公花间,因为给公主逃脱和亲的馊主意被关进了东厂私刑局,随后被花间收买派去伺候少年皇帝。
  在与皇帝演出一场闹剧之后,她被派去苦行寺监视太后的工作中,夜笙撞破了太后与太师的密谋,被太后抓走,却没想到看似冷漠的花间居然独身来救自己,两人感情在生死逃亡中温度渐升,并被撞破了假太监的身份。但因为患难后价值观生出间隙,夜笙忿然离开东厂遭遇到埋伏,东厂死对头锦衣卫的都督则慕连续两次相救,明确表示自己对夜笙的好感。
  公主远嫁敌国却不见告昭?花间把控朝政似另有所图?则慕针锋相对仅看似痴情?少年天子被架空仍偶露峥嵘,谜团里面似乎有着影响未央国运的重大内幕……
  作者简介:
  杜娘,原名谭艳青,毕业于新民市罗家房学校,擅长欢脱萌贱类古言小说,最喜欢将欢乐的文字带给读者,著有《相贱不恨晚》《锦瑟问》《老虎不吃鸡》《女官难当》等多部作品,是红薯网女生频道的实力作者。
  目录:
  第一章刁蛮公主求绑架
  第二章少年皇帝玩过界
  第三章多情太后要私奔
  第四章督公你跳我也跳
  第五章梦里有时不是有
  第六章再次上岗不简单
  第七章三个头目一台戏
  第八章爱上奸臣这是命
  第九章故人再见旧颜变
  第十章各位大佬拼演技
  第十一章好恶忠奸显真颜
  番外 昏君成长日记第一章刁蛮公主求绑架
  得知自己就要和亲给云苍国的某王爷,太平公主回到了碧霄阁便又哭又闹,一通乱砸。
  身为一名专职太监,我犹豫再三,决定还是要冒着生命危险进去拦拦——说实话我不太想进去。
  进宫一个月,我也知道了“在主子们发火时千万不要上前受死”这一宝贵经验。但是此时若不上前,那是万分不妥的。
  不过这太平公主太过于娇纵蛮横,霸道无礼。要是真能和亲出去,可真是全皇宫上下喜闻乐见的事儿。
  我小心翼翼地进了碧霄阁。只是我这前脚刚进去,就见一白白净净,带着青花的瓷杯朝我迎头砸来——我的天,还带热茶水的!?
  伴随着茶杯的飞来,还有公主那骄横的声音:“我才不和亲!死我也不去和亲!”
  我就知道是公主丢的!
  当我反应过来,那茶杯已经到了眼前。
  你们猜最后怎么了?我淡定的抬手接住茶杯了对不对?
  不,其实是这样的……
  “嗷!公主公主奴才可没惹您生气啊哎哟哟,烫死奴才了!”我捂着茶水血水一起流淌、上面还挂着上好碧螺春茶叶的额头,委屈地捏着腔喊。
  “小笙子?好你个大胆狗奴才!眼见着本公主要和亲出去了你这狗奴才就打算把以前的委屈一起叫出来是吧?”
  捂着额头的我:“……”
  看,我们的太平公主一向如此胡搅蛮缠。
  “公主息怒息怒!”我瞥了一眼跪了一地正在发抖的宫女太监们,不由得有些同情,“公主让他们先起来吧,何必跟这些做奴才的气伤了玉体?”
  说实话,我和这小公主关系比较好,此事说来话长,现在不多赘述。正因为这样,我才敢用这样的语气和公主说话。
  “哼!你们这些奴才都该死!”她又看了一眼地上的下人,也觉得心烦气躁,当下摆摆手,不耐道:“马上滚出碧霄阁!”
  那些宫人匆匆向我投来感激的一瞥,然后躬身快步离去,生怕晚一秒公主就会反悔似的。
  “唉,公主,别生气了,皇上这么做也有他的无奈之处,你就顺了他吧。”我按下公主,走到一旁扶起被她踹翻的桌椅们。
  “云苍……我还不知道云苍在哪里吗!三个月都不一定能走到的国家,我不去!”公主说着,眼圈又红了,“母后的膝下只有皇兄和我,他居然舍得把我嫁出去……”
  因为太后久病在床,皇帝年少无知,朝中大权旁落。只有近交远攻,方能保全一时。
  云苍是距离未央最近的国家,国力比未央还要强盛一些,所以只有最尊贵的公主去联姻,才能有喘息的时间。
  公主话里话外是希望我主动“意外提起”找太后做主,可是这件事就算太后知道,那又能怎样?太后也不会阻止啊。
  我把这些想法和公主一说,没想到她的眼泪直接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夜笙,你说,他们是不是都不愿意要我,都不喜欢我……”
  荣华背后,是从小跟到大的孤独无助。哥哥从前是储君,没时间陪她玩;母后是天下最最尊贵的女人,不适合陪她玩;下人当她是娇贵公主,不敢和她玩。
  而我,在深宫太监外壳下,其实和公主一样同为女子。她和我好,正是因为我对她的平等看待。
  我为她擦着眼泪,安抚道:“公主,不要哭。奴才最喜欢公主了!”
  我陪着公主,一路风风火火的赶到了贵和殿。
  “公主,公主!哎哟小姑奶奶您可别硬闯啊,奴才这条命您疼惜着点哟……哎呀公主不能进!公主你……公主公主!”
  一直在贵和殿当差的老太监差点给太平公主跪下,正在火头上的公主一把将他的推到了我的身上,然后踹门进了贵和大殿。
  “皇兄!我不要嫁!什么云苍你要嫁你去嫁吧!哼!”
  我站在门外,听着太平公主娇蛮的语气,头上有冷汗滑过。
  对皇帝出言不逊……
  我小心地扶起这老太监,没想到他却把我也推进了贵和殿,嘴里还说着:“你快进去拦着点公主的嘴啊……”
  十六岁的少年天子烦恼的抚额,手肘拄在桌子上。一身明黄色倒更衬他面容稚嫩,清秀无邪。
  “若儿,那云苍的萧王爷一表人才,并非草包,倘若嫁过去,也绝不会亏待了你。”小皇帝好言相劝。
  “皇兄!我们俩可是亲兄妹,你怎么可以这样!”太平公主未若走过去,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的亲哥哥。“是不是血脉亲情,根本比不过你帝王权术!”
  小皇帝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着。
  “公主此言差矣。”
  清润的声音自门口传来,我正跪在地上,只能见一身白衣翩然而入。
  我所能看见的,只是他的衣服下摆上所绣的一枝桃花。
  这个男人是谁,竟可以随便出入贵和殿不用向皇帝行礼?
  来人继续开口相劝:“公主此去,不单单是去和亲。公主身上担的,乃是代表未央与云苍的友好与真诚的联姻,岂是儿戏?何况公主这一去,更是光宗耀祖之举,须得皇室中尊贵之人才有这样的机会,公主为何还不愿意?”
  我忍不住抬起头,妄想偷窥一眼来人的容貌,没想到他直接走到了我的前面,直逼皇帝与公主。
  “公主,不要给你的皇兄添麻烦才是啊……你皇兄固然爱你,所以才把这样的大事放到你的身上,明白吗?”
  “是……是的。”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未若公主在我惊讶的目光下,居然有些惧怕地低下头,含泪回了声是。
  “很好,”这个白衣男人笑着点头,“不愧为我未央最尊贵的公主,送公主殿下回宫。”
  未若刚来没多久,就被这个同样没来多久的男子三言两语地打发了回去。
  在随着公主离开之前,我仍是没有机会好好的偷窥这个男人一眼。贵和殿所有的奴才都深深地低着头,生怕被这个男人看到一样。
  正当我满心遗憾的准备离开,却听到那男人追出来的脚步声。他相当无礼的拦在公主的面前,而后就提着我,走到了一边。
  这个男人的后背……颀长挺拔,劲若苍松。
  突然,他回头。
  我慌忙低头止步。
  尽管时间如此短暂,我还是瞥到了他那桃花面容,当真是灼灼其华。
  “你是公主身边的心腹?”他问。
  “……算是。”我答。
  “看好公主,别让她做傻事。”我感觉到他清冷的目光正在审视我的脸,我不自觉地又低下头。“让公主安安静静的待嫁。一旦你没有做到的话……”
  他的目光透着凌厉,像刀子一样划过我的脸,有种让人窒息的杀意。
  “是!奴才一定会尽力让公主嫁到云苍,而且欢欢喜喜的嫁过去,一辈子不想回来!”我忙不迭地跪在他面前,求他饶命。
  我知道我这样很没有节操,虽然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是女子膝下没有黄金不是?就算有,那金子也没有小命重要!
  我本来是想进宫当宫女的,可是谁知我错入了太监净身处,我……。最后的结果就是我阴差阳错的做了太监,在宫里只是为了求一份财,一个安稳而已。
  “哦?”他淡淡地笑了,奇怪地看着我说:“看来你对你们公主也不全是真心啊……”
  我暗暗叫苦,这男人谁啊,怎么那么喜欢刁难人,我都要哭了好吗!
  “不是的!我对公主绝对的主仆情深,只恨不能随他而去啊!”
  面对我这番忠心耿耿的肺腑之言,这男人缓缓向前走了一步,只见衣角那一枝桃花轻轻摆动。
  他道:“既然你和公主那样主仆情深,本督就让你陪嫁过去——”
  陪嫁?我才不去!
  “多谢……额……大人好意,奴才虽然舍不得离开公主,但也要为了未央和云苍的联姻大局考虑!所以甘愿留下继续效忠圣上,将来再准备效忠东厂!”我说的信誓旦旦,连我自己都差点信了好吗!
  我又磕了一个头,然后起身欲走。没想到他又拉住了我。
  我不解地回头,对上他那双狭长深邃的双目。我根本受不了一个男人比我还好看好吗?而且我不是真太监啊!
  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给你。”他递给我一块绣有一枝桃花的绢帕,清润道:“下次,擦干净自己的脸再出来见人。”
   我僵硬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负手身后,施施然离去。
  回到了碧霄阁后,公主安静的出奇。只是那如花的小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痕。
  我先下去包扎了一下额头,方才走得太急,我竟忘了额头还在流血,而谁也没有提醒我!
  不过,他究竟是谁呢?我从前又是在哪里见过?进贵和殿不必通报,与公主说话不用小心谨慎,见皇帝不行大礼……
  我拧干方才他递给我擦额头的绢帕,陷入沉思。
  朝中大权旁落,大权旁落……
  难道是……
  我蓦地低声惊叫了一声,刚刚拧干的桃花手帕再次落入水盆中。
  “公主。”我走过去,掏出手帕给公主擦脸,“公主不哭,嫁就嫁了,早晚都要嫁出去的。何况你是未央公主,谁敢欺负你啊?”
  倘若这一幕落在外人眼中——一个太监正在给公主擦眼泪,可是大不敬的举动。可是未若不会介意。
  “夜笙,有人敢欺负我的……”
  我知道她指的,正是今天的那个男人。
  “公主,管他是谁,阉了当太监,看他再嚣张!”
  未若奇怪地看着我,一字一顿道:“他是东厂督公,花间!”
  花花花花花……花间?真的是花间!只觉得嗡的一下,我的脑子顿时炸开。
  那个权倾朝野,视皇权于无物,视人命如草芥,玩弄天下于股掌间的东厂督公,花间!
  在未入宫的那些日子,我流离于民间做一个无业游民。
  然而对于百姓,我却非常清楚。
  花间这个名字,是妇女用来吓唬小孩,恶霸强占良田,发生贪官受贿等必出现的名字,绝对耳熟!
  他冷血无情,只因一个孩子跑的不及时挡住了他马车的去路,便砍了那孩子的双腿;
  他桀骜孤高,不容他人非议。那些偷偷骂花间的人,统统被人割了舌头,悬在了菜市口惊醒他人;
  他富可敌国,上京百分之八十的产业都归花间名下,并且还有全国连锁商号。
  他骄奢无度,一顿简单的饭菜却要花去常人几个月的花销。包括他常穿的衣服,全部都由雪蚕丝所制。
  而雪蚕丝,皇宫也没有多少啊……
  这样的人,阴险狡诈的奸佞之辈,我怎么可能没有印象……
  那还是在我进宫的第二天,和我比较亲近的小棍子连忙把我从被窝中揪了出来。在我揉眼睛的时候,小棍子着急忙慌地告诉我督公要来训话。
  督公?哪个督公?
  “哎呀夜笙!你说皇宫能有几个督公!”
  等我和小棍子赶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在那里跪着了。于是我们连忙跑过去,跪在了最后一排。
  “大胆!两个狗奴才!督公训话也敢迟到,不想要你的狗命了吗!”一个老太监装腔作势,颤抖地指着我们。
  我心中一惊,身子一挺,正要说什么,却听那个坐在我们面前的白衣男人淡淡摆手。
  “罢了。”
  这就是花间吗?也没有传说那么可怕啊!
  我忍不住想看看这个权倾朝野的太监,看看他究竟是怎样的邪恶嘴脸才能做出那样多的恶事!
  只是一眼,我便怔住了。
  彼时的他,正嘴角带着轻笑,眼睛从这里看向那里,对我们这些新入宫的太监训着话。
  他的温和俊朗,比起柳絮纷飞的阳春三月还要飞入人心。那清逸无双的如画容颜,一笔一画的映入我的脑海。
  然后,他的目光瞥向了我。细长的双眸,有着外人读不懂看不透的思绪。
  那惊鸿的一瞥,足以让天下女子倾尽一切去追求,如果他是男人的话。
  一眼之后,我深深地低下头,不敢去看。
  那天早上,花间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没听进去,因为我一直都在想……
  唉,花间,你怎么能是个太监呢?怎么可以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呢?
  “夜笙,夜笙?”未若推了推我的身体,将我的回忆打断。“你想什么呢?”
  “啊,公主,奴才在想那花间实在可恨。”我答道。
  未若看着我的眼睛,她那张略显稚气的脸实则已经有了几分姿色。十六岁的她,却要离开国家,远嫁云苍。
  “夜笙,其实我猜到了,让我嫁到云苍其实是花间的主意,而皇兄,根本无法阻止。”
  “公主……”
  “就算这些话我不该说却也要说的,未央的江山,早已由花间一个人说的算。皇兄他,恐怕也只是个傀儡。”她的声音晦涩无比,“夜笙,我除了嫁,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公主的忧伤根本是装出来的,真的。
  昨天,她用一种我见犹怜的眼神看着我,和我诉说她的无奈;今天,她就恢复了往常生龙活虎的模样,还想了个奇馊无比的主意。
  “公主,这主意根本不行,谁会这么傻,花间根本不会上当的好吗?”
  我连连摇头表示我的否认。
  “谁说的?本公主天资聪慧,本公主的主意绝对是天下最好的主意!”她双手叉腰,柳眉高挑,有着少女的调皮和被多年娇惯出来的自大。
  找人假装她的民间爱慕者然后爱慕者扮成了刺客挟持她目的是威胁小皇帝和花间毁掉婚约不让她远嫁云苍这就是她的好主意吗?还有比这更烂的主意吗?
  还有,这小公主怎么这么自恋呢?谁说她有民间爱慕者了!
  “唉,夜笙。别人本公主还信不过,那些狗奴才一听挟持本公主这个词就直接吓尿了,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能担当这个重任了!”她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一听这话,菊花顿时一紧——我的天,还真有比那更烂的主意啊……
  且不说这个烂主意能不能成功,好吧我们得承认它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但是!我要敢挟持公主,无论真假我小命都很难保好吗!
  “不行啊公主,”我简直要给这小妖精跪下了,“奴才可不可以也被吓尿了?”
  “死奴才,你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力!”她毫不怜惜地揪着我的耳朵,力道愈发加大,“还是说,你想违抗本公主的命令?”
  伴君如伴虎,待在未若的身边,有时也很危险。
  “不不不,奴才的意思是,虽然我要被吓尿了但是我仍然觉得这个主意好透了哈哈哈!”
  未若已经把一切都准备了个妥当,只等时间一到。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而我,在未若的严厉目光下,换上了那代表刺客身份的夜行衣。
  深夜,子时,深宫之中绝大部分的殿阁的灯都已熄灭,碧霄阁也不例外。
  寂静之中,只听那已经吹灯了的碧霄阁突然传来了一声破空的尖叫,这一声尖叫过后,皇宫内所有的宫殿全部上灯,齐刷的很。
  我擦掉额头的冷汗,无奈道:“公主,不用这样吧……”
  未若主动站在我的身前,然后托高我手中的刀,十分配合地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少废话,本公主长这么大还不知道被坏人挟持是什么滋味呢!快跟我出去,快!”未若迫不及待地拉着我向外走,眼中满是让我腿软的兴奋光芒。
  合着我这条视为珍宝的小命在她眼中就是为了寻一时刺激的……
  刚到外面,未若就扯着嗓子大喊大叫,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被人挟持了一样:“来人啊!抓刺客!本公主被刺客挟持了!”
  刷刷刷刷,无数脚步声都在朝碧霄阁的方向赶来。隐隐约约,我的手心竟然有些出汗。
  皇宫的安全,除了明面上是由御林军负责,实际上已经由东厂全权负责了。
  东厂的人办事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而且手段够狠,再恶的人听了东厂的名号也要抖上一抖,所以在东厂的守卫之下,皇宫已经很久没出现刺客这种东西了……
  “哪里来的大逆不道之贼!”
  “……”
  眼见着这人来得差不多了,我清清嗓子,按照未若的吩咐,装模作样的大喊道:“想要公主活命的话就都滚开!”
  东厂的人没有动,一个个拿着武器冷眼瞧着我。
  我更紧张了。
  这时,只听一道轻松悠然的声音传来,在那明亮灯笼的映射下,他的那一身雪蚕白衣已然反射出属于灯笼的晕黄。
  该死!花间怎么也来了!
  “你的目的是什么?”
  尽管他是个太监,我却一点也不讨厌他的声音。永远那样清润柔和,不像别人那般尖细。
  他的淡定与安然与我的紧张无措形成鲜明对比,或许,我应该与他换一下。
  “少废话!”我挺直腰身,将放在未若脖子上的刀又提了提,未若很配合地叫了两声。“不要她的命了吗?!”
  花间那细长的眼睛仿佛亮了亮,他只是看着我,“你只要说你的目的,本督会尽量满足你。”
  这种先机被他人占尽的感觉实在是太不爽了!如果今日站在对方中间的是别人,未若的馊主意还能不那么馊。可是,那是花间啊!
  根本不会把他人生命放在眼中的花间!未若的死活对他来说,没有半分影响!
  “哼!告诉你们,我是公主的爱慕者!”我已经在尽量不让我的声音带着呕吐了,“只要你们不让公主去云苍和亲,我就放了她!不然,我们得不到公主,那就干脆毁了她!”
  花间勾起唇角,纯净妖娆。“还请公主委屈,你动手吧。”
  他有些无所谓。
  “就算是一具尸体,本督也要加以红妆运到云苍,尽表我未央诚意。”他的声音提高了一倍,“到时,本督会派人告诉云苍的萧王爷,太平公主是如何舍生取爱,就算死也要嫁给萧王爷的。”
  未若的小脸白了白。
  也许花间已经识破了她的小算盘,也许是从我说我是公主爱慕者的那一刻识破的……
  而这一番“太平公主爱惨了云苍萧王爷死也要嫁过去”的说辞,明显是有意说给未若听。
  正在我想明白这些的时候,我又听见花间那从容的声音响起。“这位爱慕者,请你动手吧,也许你这一动手,正好使两国的关系变得更加牢固。”
  我握着刀柄的手,正一分分的收紧。
  花间太可怕,也太可恨。他就像早已洞悉一切了一样,只是看着我。
  “夜笙,怎么办,怎么办啊……”未若这时踩了踩我的脚。
  公主,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好吗……
  “那个……”我吞吞吐吐地开口,“我要是把刀放下,能给条生路不?”
  我承认我很没有节操,但是节操这个东西也不能保命是不?
  当我说完那句话,花间当即做了一个手势。
  东厂的人将我压制住,然后把我带走了。临走前,我看到未若跑到了花间的跟前,慌忙地跟他解释我们其实是开玩笑或者怎样怎样。
  我心中有些感动,我没有想到未若会为了我这种贱命奴才去和花间求情。但花间又怎么会饶恕我?
  我感觉到背后有一道清冷的目光,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非常不自然。我下意识的挺起腰板,也许真的是下意识。
  自从东厂逐步强大并把手脚伸到了皇宫各处之后,牢狱之类的处理犯人的地方全都空闲着。
  我现在待的地方应该是东厂的私刑局,这里面的犯人无不伤痕累累,血肉模糊,明显没少受酷刑。
  不知怎的,一到这里面我就像浑身脱力了一般,只一坐下便再不想起来。
  空气中弥漫这一股难闻的味道,我难以形容,总之很不舒服。
  进宫一个月,靠着穷苦百姓才有的小聪明和偷奸耍滑才和公主混成了不错的关系,虽然小祸不断但基本上都是擦边溜过,没什么麻烦。而这次,我怕是得掉一层皮。
  别的都还好,倘若被人发现了我的女子身份,只怕这才是真正的性命不保……
  “督公!”
  “督公!”
  一路恭敬的称呼传入耳中,我突然感觉世人对花间的唾弃和鄙视,有绝大部分的原因是掺杂了羡慕的嫉妒。他的权倾朝野和极端手段,别人想做却没有那样的魄力和能力,所以只有极力地批判的反驳,反而表现了他们的正直与骨血。
  倘若那些人有那样的机会,我想他们也会愿意成为花间这样的人。尽管万人嫌弃,但是做人就要活的潇洒,又何必那么在乎别人的看法?
  只是略一思考,花间就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前。隔着那手臂粗的木制栏杆,花间垂着眼眸,睨着我。
  我也看着他。
  对于他,我总是有种难言的感觉。他是太监,虽然是权势最大的太监,我却总是可惜着的。
  “夜笙,”他唤我,“你的额头可好了?”
  我没想到他一开口会问我这个问题。我抚摸着已经结疤的额头,昨天也只是破了个皮而已,上点药也就差不多了。
  伺候这些娇贵的主子,身上带伤都是难免的。
  “多谢督公记挂,奴才已经好了。”我掏出他的那条绢帕,像他递给我那样递到他的面前,“也感激昨天督公的提醒。”
  花间伸出手淡淡接过,指骨细长手指白嫩。
  “没什么,既然别人没有提醒你,本督也只是顺便。”
  我隐约觉得他这话说得另有所指,所以问了一句:“什么?”
  他看着我,意味深长,“有时候你所看到的,你不如没有看到。既然如此,更不如装作不知。就算你真的看到了,在你没有能力去管的时候,同样要当作没看到,你明白吗?”
  我迷茫了。
  在我犯下了那样的大错之后,花间竟然只是过来和我说这些莫明其妙的看到没看到的话,而且,还很有内容的样子。
  究竟怎么了?我看到了什么,是什么不该看到的吗?
  在我确定我没有看到任何不该看到的东西之后,我对花间摇摇头,说道:“没明白。”
  花间无谓一笑,道:“没事儿,本督也不是很明白。”
  我:“……”
  “公主是胡闹,但你不应该依着她。”他说。
  听他这么一说,我知道我应该是没什么事儿了。
  “奴才也只是个奴,哪里敢违抗主子的命令?”
  “口齿倒是伶俐。”他笑了一下,“想出去吗?”
  “嗯嗯!”当然想了,谁不想啊!
  “求我。”
  “……”
  “怎么,不是想出去吗?那就来求本督啊。”
  “……”
  关键时刻,还是有必要保留节操的。我绝不能开口。
  他叹了一口气,“既然这样,那你只能在这里待着了……”
  他转身便走,刚走两步,我听到自己用可怜兮兮的语气说:“求你……”
  我可以假装这个时候我的节操还在吗?
  花间停步,施施然转身,自然而又潇洒。
  “想出去吗?”他又问。
  “嗯嗯!”我拼命点头。
  “那想着吧。”
  花间说完,笑着离去。留下牢中的我,将牙咬的咯咯作响。
  ……
  翌日清早,我被人提走,说是督公要见我。
  我并不觉得花间和我能有什么好说的。
  宫中太监无数,整个东厂也全是太监。皇宫之中想进东厂的太监不在少数,因为东厂富得流油,待遇极高。平时在宫里可真是耀武扬威,眼睛长到了头顶上。
  这年头,太监也风光啊。
  花间就在他行宫的小院中。
  四月,花草刚绿不久的日子,他满院的花却已经开的争奇斗艳。
  听说他院子里的花是宫人特意栽培的,一天一换。而每日换的,都是开的正好的名花。
  在不是花开的季节,却已经香飘满院。可见花间的奢侈与矫情。
  我去时,他正在院中煮茶。或者说,是一种功夫茶。
  带我来的人朝花间行了一礼后,无声退下。我纳闷,花间这么好说话吗?
  我站在那里看着花间,但是我发现他似乎没有理我的意思,于是我清了清嗓子,假意咳嗽了几声,可是他没有理我。
  我上前两步,行了一礼,道:“奴才见过督公。”
  “嘘。”他竖起白皙的食指放在鲜艳的红唇旁边,然后指指他对面的位置,示意我坐下。
  “多谢督公。”我谢过之后,方才坐下,不想被花间瞪了一眼。
  我只好默默坐在他的跟前看着他煮功夫茶。
  石桌上,绿色的檀木茶盘氤氲着袅袅水汽。精巧别致的紫砂壶与洁白如玉的小茶杯还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大瓦小罐一应俱全,我看着他经过了煮茶,洗茶,烫杯,等等一系列繁琐的工序之后,总算倒了两杯茶出来。
  喝杯茶而已,至于吗?
  他捏着一杯茶放到我的面前,我冲他笑了笑,刚张开嘴要道谢,却发现他又瞪着我。
  ……
  我端起茶杯,一口进去,直接下肚,也没觉着这茶和我平时喝的茶有什么区别。
  唔,似乎更苦一点……
  但这茶是督公亲手煮的啊,我怎么可以嫌弃!于是我努力挤出笑容,对花间做出喜欢的表情。
  尽管如此,我却不知他已经把我那嫌弃的表情和紧蹙的眉毛尽收眼底。
  他摇摇头,伸出右手。三根手指以优雅的姿态端起茶杯然后淡淡饮了一口。
  三口入肠,唇齿留香。
  同样的茶水与茶杯,在他做来就是那样的从容自然,而我……
  “没有人告诉你,在别人煮茶时不能讲话吗?”他不悦地看着我,仿佛我耽误了他的什么大事一样。
  难怪那个人走了之后一言不发,原来……
  “噢。”
  “本督问你,这茶可有何滋味?”
  苦得要死啊!
  我笑着回答:“很好喝,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个屁)的茶!”
  “胡说,”花间笑骂了一句,“品茶要分三口,从舌尖推入喉咙,然后缓缓流入腹中,这样才能品出茶的香醇。像你这样,分明一通牛饮,怎知这茶的好坏!”
  我嘿嘿干笑了几声,也不说话,花间也不再多言语。
  我又看着他一一清洗了茶具,直感叹花间的讲究与矫情——喝茶竟然也这么多事儿,娘的。
  茶具收走之后,他站起身,在他的行宫中散步,我就跟着他散步。
  “以后你不必待在未若身边。”
  “哦。”虽然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但我想就算问了也没用。
  “就先在本督的身边吧,待你立功后,再进东厂。”他走在前面,我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眼睛盯着他衣服上的一枝桃花看。
  进东厂,进东厂好啊。东厂衣食无忧,尽管可能我有命赚钱没命花钱,不过那也是好的。
  “多谢督公提点。”
  “嗯,没什么。”他淡淡答应。
  越是这样在他身边,我就越觉得这个男人其实并不可怕。不仅如此,好像他还有致命的温柔。
  我只是略一感叹,竟没注意脚下石头。我一个不小心,以一个刁钻诡异的角度向前栽倒了去。
  但事实证明,没有最刁钻,只有更刁钻!
  花间竟然伸出手接住了我,以一种刁钻诡异的方式!
  我是身体向前栽,而他这么一接,那手不偏不倚不左不右的正好在胸前把我整个人接住!
  这也就表示着,我全身所有的重量,都承受在我的胸前!
  我辛勤的养了十九年的胸就这样让人给不明不白的摸了?!
  就算我系着束胸,但是那也不代表我胸前一点起伏都没有好吗!
  我慌忙站直,脱离花间的那只手……羞恼之间,也忘记了道歉。
  我悄悄抬头,只见花间正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狭长的眼中闪过迷茫与不解。
  半晌,他缓缓开口:“你……”
  我的天,这么快就被发现女儿身了?不会吧!
  “呵呵呵,怎么样督公,是不是觉得奴才我特别的胸肌健硕四肢发达啊哈哈哈哈……”
  花间收回手,冷淡道:“四肢发达没看出来,不过胸肌倒是很健硕。”
  我:“……”
  督公你真是慧眼如炬啊……
  我又和他双双沉默地走了一会儿,他道:“你这次随公主胡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杖责一百吧。”
  杖责一百……他说的还真是云淡风轻。
  我双颊抽搐,激动地看着花间:“敢问督公大人,杖责一百和直接处死奴才除了字面上的区别外,还有区别吗?”
  “有啊,”他认真点头,“杖责一百,命大之人是死不了的。”
  “……”
  “不过……你是肯定死不了的。”
  我忍不住问:“为什么?”
  “因为你四肢发达,尤其胸肌健硕啊?”
  “……”好想踹他一脚是怎么回事啊?
  杖责这种事儿,自然要进行的足够张扬。
  我被拖到了碧霄阁,东厂之人随意把我丢在了长椅上,旋即便是噼里啪啦一通乱打。
  那像雨点般落下的木棒每一下都恰到好处,就在挨第一下时,原本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
  我下意识地将视线投向花间,却见他给了我一个唇语。
  “叫。”
  原来是花间放水。就当是他占我便宜的回报好了,奶奶的。
  “啊!”
  我一声又一声的发出痛苦呻吟,实际上只有一点疼而已。
  花间瞥了我一眼,对未若道:“公主乃万金之躯,处罚下人这种事儿实在不宜目睹。请公主回避。”
  虽是请求,但是他的态度强硬,不容拒绝。花间的话未若不敢不听,只有进去。
  最后,她也只是在碧霄阁的屋内,听着院中的我凄惨无比地叫着。
  一百大板过后,尽管他们一再放水,我还是站不起来了。
  两个太监过来拖着我的手臂,疼痛之中的我听见花间与未若说:“公主,这样不知尊卑上下的奴才不能留在您的身边,请让微臣带走好好管教一番,他日管好了再给公主送回来。”
  未若咬着下唇,挣扎地看着我。最后也只得无力地点点头,说:“……好。”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了之后,我躺在一张无比舒适的床上,盖着柔软的锦被。
  屁股疼疼疼疼疼……
  我抚摸着屁股,心里却在想着花间。
  早上,我刁钻的栽倒,他伸手援助……竟然摸到了我的胸。
  我的脸不争气的又红了红,我的束胸应该裹得挺好的,也许就算摸,他也只是摸到了坚硬的胸膛,也许真的会以为我那只是健硕的胸肌……
  还有那顿板子,花间竟然会对我放水,实在是……
  花间啊花间,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正当我在被窝里无限娇羞的时候,花间已经走了进来。
  在他的手中还有一瓶药,光滑的白釉瓶身反射出晶莹光芒。
  “醒了没有?”他将那瓶药放在了床头柜上。
  我受宠若惊,艰难地翻过身,怯怯地看着他。
  “以后不用留在碧霄阁。”他的眼睛上上下下的在我身上流离,我多少有些不自在。
  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所以只好将眼睛转移到他的衣服上。
  华贵的雪蚕丝精美无比,配上他整个人的容颜与气质,当真是无与伦比。
  可惜花间再美再有权力,终是个断子绝孙,没有根儿的男人,将来无人继承。
  “多谢督公厚爱,恕奴才不能下地叩谢。”
  我心里想的却是:幸好不能下地。
  他不语,只是打量着我的脸蛋,细长的眼中漆黑如墨的瞳孔,带着一些冷淡。
  “你能动吗?”他问。
  我以为他是要我做什么,为了偷懒,我只好说:“不能,一动屁股就疼。”我顺便做了个痛苦的表情。
  花间面无表情的又将那个白釉小瓶从床头柜上拿了过去,道:“既然如此,过来,本督替你擦药。”
  我:“……”
  这话就像五道天雷一样顺着我的天灵盖狠狠的灌了下去,在途径我的胸腔时,还不忘来个狠狠一击。
  胸被人白摸我就忍了,他还想将他罪恶的魔爪伸向我的丰腴而神秘的小后丘吗!
  我盯着那张无可挑剔的脸看了好久,奈何他的表情太纯良,实在看不出他是有任何不轨居心的。
  最后,我想了又想,只觉得连拒绝也成了一种技巧。
  “督公……”我期期艾艾的开口,看着他的眉毛渐渐挑起。
  “嗯?”
  我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我实在无奈,只好说:“其实督公大人不必为了奴才纡尊降贵的……”
  没有想到他毫不在意,晃了晃手中的小瓶。“知道本督是在纡尊降贵,你还不好好珍惜?”
  “脱裤子吧。”他步步逼向我的床边,俯身看着我,狭长的眼中带着明媚的笑意。
  见我迟迟不肯动,双手还死死地抓住被子。花间将头又向下低了几分。
  这样尽近的距离让我怀疑花间是不是在故意给我难堪,只想看我出丑。
  “还是你已经连脱裤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将头向被子里缩了缩,颤声道:“别这样……”
  “督公,这种事情还是奴才自己来吧,免得脏了督公的玉手……”我呑着口水,“而且奴才皮糙肉厚,从小顽劣惯了,但是对于这种事儿奴才还是比较羞涩的,奴才命贱,不习惯被别人这么伺候着,尤其一想到督公您……奴才我寝食难安啊!”
  我拼命地在被子下面掐屁股,然后挤出几滴眼泪来试图博取花间的几分信任。我胡言乱语的功夫还是有几分的,只是不知花间能信几分。
  “这样吗?那,本督便不多勉强了。”他将那小瓶重新放回了床头柜,然后直起身又上下扫了我一眼。
  然后花间走了。
  我松了一口气。
  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我刚放下的心再次提起来。
  “谁?”我警惕地问。
  “督公吩咐属下来给公公送一样东西。”门外的人答。
  花间给我的东西?
  “进来吧。”
  我赶快躺好,装出一副冷艳高贵的模样。
  一个清秀的小太监走过来,手里抱着一面铜镜。那镜面朝外,小太监站在我的面前,我正好能看到镜子里高贵冷艳的我。
  不错,我装得挺像的。
  “夜公公,督公说他很遗憾不能帮你这个忙,所以特意送来一面镜子希望可以帮上你。”
  我那冷艳高贵的脸开始僵硬。
  “督公还说,镜面如人眼。夜公公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是什么样子,那就一定是督公眼中的样子。送夜公公镜子,权当是督公自己都看在了眼里。”
  我的鼻子开始冒烟,被花间气得!
  镜子里,我那高贵冷艳已经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乃是我心底的扭曲。
  太监搁下镜子便走了,我强忍住摔坏镜子的冲动,最后还是借用它给屁股涂了一些药。
  花间拿来那药清清凉凉的,抹上去甚是清爽。
  药涂抹上去之后,也不知多久能好。而我却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出屋了。
  同样也有半个月没有再见到花间。
  药一如既往的送着,我估摸着屁股也已经结疤了。基本上只要不受重创,就没什么大问题。
  于是晚上吃饭的时候,我试着和小硕子——就是经常给我送东西的小太监沟通沟通,告诉他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能不能给我找点什么事情做。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见花间。
  我也不知道是春天来了我也有点春的原因还是别的,反正看不到花间我这心就像猫挠的一样难受。
  晚上的时候,我没想到花间会在这个时辰来。
  不知为何我的心中有些小兴奋,只要一看到花间那张犹如精雕细刻出来的美玉一般的脸,我就很想冲动冲动……
  但是,我总会冷静止住。
  尽管我无法把他与外界所传的形象联系起来,但那毕竟是一个人。也许我看到的只是表象,而非本质。
  今晚的花间就和我在贵和殿那天见到的差不多严肃与清冷,完全没有了要给我涂药时的不正经。
  原本酝酿好了的话,就被他这样的态度给吓了回去。
  “小硕子说你找我,有什么要事?”
  可能是花间见我迟迟不开口耽误了他的时间,他那修长的食指正在敲打着桌面。仅是这样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却让我看尽了他的不耐。
  是啊,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才是真正的花间。而他对我晴了那么多天,也该阴了。
  我抬眼看着这个身着华丽雪蚕丝的俊美男人,心中却怀念起了那个像晴天阳光一样的花间来。
  “督公,奴才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您看督公,奴才我这命贱的一天闲着就浑身不自在,奴才想,督公您能否赏奴才一个差事干?”
  我尽量使我的声音带着谄媚与讨好,这种他经常会听到的语气。
  因为我想让他知道,其实我与其他人的所求根本没有什么两样。
  原本只求钱财的我,现在多了一样,那就是不要被别人发现女儿身。
  而我的这一番打算自然无法与花间说明,我只能一点一点地去争取我想要的结果。
  “差事?”他侧过头看着我,那狭长的眼除了望不见底的黑色外还是黑色。
  “是啊督公大人!”我拼命点头,“奴才入宫就是为了赚钱生活。要是连差事都没了,谁给我银子呢?”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将话题转移到了未若的身上。
  “明天,便是太平公主和亲云苍萧王爷的日子。”
  我的心一颤,“什么?”
  花间究竟是预谋了多久,一切东西,无论是嫁妆还是嫁衣,他都已经安排好了?
  “明天,皇家护卫会送她出上京,一直到我未央边境。”花间淡淡叙述。
  我好像听进去了,也好像没听进去。
  虽然和这个娇蛮公主相处了只有一个月,但是一想到她以后嫁到云苍那么远,我的心中就多了一份伤感。
  “那,督公大人,奴才可以请求加入送嫁队伍吗?”
  花间看了我一眼,站起身说:“可以。但你只能送到上京郊外。”
  花间走后,我去找了小硕子。鉴于和公主朋友一场,我决定送她点什么。
  当回到我住的那所行宫时,月亮已经升在正空了。
  那一抹昏黄的下弦弯月像极了花间弯起来的眼睛,那么长又那么美。
  我想我一定被花间蒙了心,动不动就想起花间这种矫情思想实在是太不好了。不过为什么别人家的少女思春都会去思一个男人。而我,思的却是一个受尽天下人唾弃的太监……
  我脱下衣服,闭上眼睛。好不容易不让花间的模样浮上心头,未若的声音便又灌入了耳朵。
  那个小公主啊……
  翌日,五更天刚打完,我竟一下子坐了起来。
  我简单地收拾了一番,然后就去了碧霄阁。假如我真的混在送亲队伍中,我根本不会有机会和未若见面。
  然而,眼见着我已经到了碧霄阁门口,花间却突然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
  “本督何时允许你在这个时候来见公主了?”
  花间今天没有穿那白色的雪蚕丝,十分反常地换上了东厂督公该穿的蓝色云纹袍。
  这样的一身衣服,使他那阴柔的气质发挥到了极致。
  “奴才见过督公!”我一见情形不对,连忙给他请个安。
  “本督曾说过,”他丝毫没有叫我起来的意思,只是眯上了他那双细长深邃的眼睛。“一旦公主不能安静出嫁,后果……”
  没想到花间还记得这事儿,这都过去大半个月了,他怎么可以翻旧帐!明明是公主自己要闹的啊,和我没有关系好不好!
  我低下头,一脸苦逼地说:“督公明鉴,是公主的命令,奴才不敢违抗。”
  “哦?公主的命令是命令,本督的话就是放屁?”
  “……奴才不敢。”
  花间的话总是那么的噎人,让人无言以对。所以,除了奴才不敢外,我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
  “是吗,不敢就已经如此大胆,若有一天你真的敢了,是不是就连东厂也不放在眼里了?”
  冷汗一滴一滴地落下,和这样的花间说话既费心神又磨砺胆量顺便促使你汗腺更加发达,真是太刺激了!
  花间这时转过身去,声音清润依旧:“今日的帐改日再算。你若是想见公主,可以溜去她的车里。”
  未若的车真是大的令人发指,简直可以当作一个简易的小屋。
  公主的香车由两匹马拉着,此刻都已经准备好。车衣乃是由红色的轻纱所披,车的四角各垂着香囊一枚,在车的边边角角都隐藏着熏香。
  我见四下无人就偷偷爬上了马车,坐在塌上等着未若。
  腰间那想送给未若的东西还在,我刚坐没多久,便听见有人过来。
  马车行驶,我不知道赶车的人会不会发现车里多了一点重量。过了一会儿车停了,我又听见外面有花间的声音传来。
  “你们进去点点,当心车里有东西被人偷走。”
  “……”
  来不及骂花间这人实在太阴损,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藏起来。
  我环视一周,最后我的目光落在了大箱子里。我相当麻利地进了箱子,在里面死死地扣住盖子。
  车里进来了一个人,我顺着箱子的缝隙看到他的目光也落在了这个箱子上。
  最后,他走了过来!
  他伸出手打开盖子,但是盖子被我在里面死死地拉着,他根本就打不开。
  他咦了一声,再次发力。无奈还是没拉过我,于是他出去了。
  在我以为他已经放弃了的时候,我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那个该死的太监对花间说:“回禀督公,没丢任何东西。只是那箱子打不开,里面似乎……有人。”
  “嗯。”
  花间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我听见他没有再出馊主意便再次松口气。没有想到我这口气刚松,头上就是一亮。
  我本能的抬头,就见花间的那一张如玉面孔正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的天!他竟然乘虚而入!
  我这一副恨不得虐死花间的表情被他收在眼底,他的眼睛仍在看着我,话却是对刚才进来的那个太监说:“睁开你的狗眼给本督好好看看,箱子是不是已经打开?你所说的人,又在哪里?”
  我:“……”
  花间睁眼说瞎话的本领真强啊……
  那个太监也走了过来,他的头微微朝箱子里一探,就和正在看着他的我目光相触。
  “督公,若是奴才的眼睛没有瞎的话,这箱子里面是有人的……”那太监的声音随着花间逐渐寒冷的目光也越来越小。
  “你的意思是……你的眼睛没有瞎而本督的眼睛瞎了是吗?”花间意味不明地笑着,但是任谁都能看出花间笑容背后的不悦。
  “奴才不敢!”
  “好一个奴才不敢。”花间指桑骂槐,“总之不是你瞎了便是本督瞎了。本督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这里面,究竟有人没有?”
  那太监的目光再次与我相触。我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然后流着汗水告诉花间:“回督公,是奴才瞎了,这里面……没人。”
  这小太监睁眼说瞎话的本领也不小啊……
  花间啪地关上箱子,满意地道:“知错就好,饭可以乱吃,但话绝不能乱说。”
  我估摸着外面没人了,就从箱子里面爬了出来。
  花间此番看着是在为我做隐瞒,但实际上他的每一句话差不多都是在说给我听。
  我还记得在私刑局里的时候,花间对我说的话。
  彼时他告诉我,该看见的可以看见,不该看见的就当没看见,如果看见了该看到的却没有能力管也要当作没看到。
  而现在他又说,话不能乱说。两者之间都有共同点,我夜笙在宫中虽不敢百分百自诩遵守本分,但我绝对没有做过什么大恶事,更别说看到什么。
  花间他到底想说什么?
  “公主,请上车。”
  外面传来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
  我连忙躲在暗处,争取不让外面的人发现我。
  未若进来后,门就被关上了。整个车里一片红光,在这片红光中,我轻手轻脚地来到了未若的身边,捂住了她的嘴。
  “嘘!公主别怕,我是夜笙啊。”
  未若一听是我,娇躯顿时一颤。她一把扯掉了盖头,一双美目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你这死奴才,本公主平日没白疼你!你要偷偷给我陪嫁吗?”
  “……公主,陪嫁还是算了,奴才身不由己,以后怕是不能陪你了。”
  “怎么,你不愿意?”她的眼睛顿时就瞪大了,还在挂着泪珠的眼睛此时看来姗姗可爱。
  联系上花间刚刚在碧霄阁出现过,也就不难猜出是花间到碧霄阁用语言鞭策的未若,逼她出嫁。
  “公主,奴才现在能看见你就已经很好了。你要远嫁,奴才和您主仆一场,也没什么好送您的。”我笑了笑,掏出别在腰间的匕首,递给未若。
  身在异国他乡,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保全自己。
  未来的路途凶险难测,我虽不希望未若会用到这匕首,但是只要她身边有一把能防身的家伙什,也就多了一份心安。
  这是我要送未若匕首的根本目的。
  “送给我?”未若低头抚摸着那匕首,“你送我匕首做什么?防身吗?”
  其实送未若匕首是有别的原因。
  未若这性格又不好调教,倘若像我一样没节操……啊不是,像我一样能屈能伸,那就不会吃亏了。可是她是骄傲的公主,根本不会低头。
  我怕的,只是嫁过去后萧王爷对她的顽劣产生厌恶心理,万一把未若再送人那就不好办了。加上旅途凶险,难免有人想打她主意。
  所以,送未若这把匕首就是让未若以防不测,要是有人对她有什么歪念头那就直接一刀咔嚓了他!
  那萧王爷要是敢因为受不了未若而欺负她,那就让未若也咔嚓了他!
  我对未若解释道:“这匕首给公主,是为了公主见到萧王爷,或者成亲以后用的。万一萧王爷欺负你……”
  “万一萧王爷要是敢欺负本公主,那本公主就阉了他是吗!”
  公主紧握着匕首,明亮的美眸带着难掩的兴奋光芒。
  她怎么总是对这种事情感兴趣?我汗……
  “……是啊,”我的声音无力到了极点,“公主见到那萧王爷后,匕首就时刻带好。长得帅的话就好好爱他,要是长得不帅的话,那就找个机会随手阉了他吧……”
  “好主意诶!”未若一把拍在了我的肩膀上,笑的春光明媚。
  我突然觉得,谁要是娶了未若,那可真是倒了血霉了……也许我送她匕首,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车里,我和未若热切地说着话。车外,全城百姓都出来围观,上京街道红妆十里,前排开道的护卫一边向前走一边向街道两旁抛撒着铜钱。百姓纷纷欢呼雀跃,连忙低头捡钱。
  皇上的亲妹妹,最尊贵的太平公主一生只出嫁这一回,皇家自然要办的极尽奢侈。
  很快的,送亲队伍便到了上京郊外。我悄悄从马车中溜出来,正巧皇上和花间也该回宫了。
  少年天子有模有样的来到未若的车前,旁边站着悠然自得似笑非笑的花间。隔着车门,小皇帝说了几句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场面话,然后他就上了龙撵,起驾回宫。
  送亲队伍给皇家让路,我混在东厂的那群人中,随着龙撵一起回到了皇宫。
  在宫门合闭的那一刻,我回头看着宫外热闹的街道,心中竟然有了几分难却的惆怅之感,这感觉很凄凉,很矫情。实在想不出来原来我这样洒脱的人也学会了多愁善感.
  再见,未若。
  也许,再也不会见。
  宫门合闭,割断我的一切视线,以及那份触景生情。
  现下,我又单独的和花间处在一起。他换回了那一身桃花白衣,虽然在我看来有些风骚。
  他在侍弄花草,可我实在想不出他那样阴损的人还有这般闲情逸致。
  我耐心地等他为那些花儿浇完水,等他给草撒上肥料,等他又换了一身洁净的雪蚕丝,这才得空看我一眼。
  没有想到他看到我以后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你怎么在这儿?”
  “……”我一直跟着您跟了好久了可您才注意到我,是我的存在感太低了吗……
   我压下心中的怨念,非常没脾气的对花间道:“是啊督公大人,奴才有事情求您。”
  “何事?”
  “嗯……督公啊……”我扭捏着,不知这话该从何说起。“您看,您之前说等公主出嫁之后,如今公主已经出嫁,奴才这以后……”
  “哦,这事儿啊。”他了然地点点头,笑容淡淡,看起来他的心情不错。“去哪里都行吗?”
  “奴才谨遵督公的意思。”我受宠若惊道。
  “那好,就调你去……嗯……”花间那如削葱根的手指捏着下巴,如墨玉般的眼眸左右转了转,一会儿就见他又绽开了一个笑容,清俊秀美。“去贵和殿伺候皇上吧,你就去给皇上解解闷。”
  我听了这番话之后,也觉得挺对。
  皇上郁闷了,身为奴才给皇上解闷也是应该的。
  等等!解闷……
  原来我在花间眼里就是个解闷的?!
  花间仍在看着我,那对慑人心魄的狭长眼眸吞并了我所有的郁闷。只要看到这双眼睛,我心中所有的情绪就全都烟消云散了去。
  “奴才遵命。第二章少年皇帝玩过界
  贵和殿是皇上休息和处理政务的地方。
  但由于朝中老臣们一直在帮着小皇帝处理政务,大事都由花间干预着。久而久之,贵和殿干脆就没有处理政务这一说了。
  贵和殿里,小皇帝未弦正在咬着笔杆对着一卷东西皱着眉头。
  贵和殿内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我走到跟前,对正在发愁的未弦行礼。
  “奴才参见皇上。”
  这一声请安打断了他的思考。他的眼睛从卷轴上移开,转到了我的身上。
  “什么事儿?没看到朕在想事情吗?!”
  未弦有些恼怒,声音中还带着一种少年的低沉与稚嫩。
  “回禀皇上,奴才奉督公之命,特来贵和殿伺候皇上。”我说。
  “哦。”一听是花间派来的,未弦顿时就把头低了下去。“你是来负责朕的什么的?”
  面对着未弦的问题,花间根本没说过我要负责什么好吗?所以我只能顺口给他胡编一个了。
  他正在看书,我想也没太多想就说:“奴才是帮助皇上您读书!”
  倘若我真的会念书学习,我也不至于混入宫中做了太监。
  可能是我的话引起他的兴趣了吧,他从一堆堆的书中抬起头看着我。
  “真的吗?你可会写字?要是会写字就过来替朕把这卷经文抄完。”
  抄经文?让我?
  我识字不多,在我识得为数不多的几个字中,还要包括夜笙二字。让我抄经文的话,我怕最后抄出来的东西只能是连达摩老祖也不一定认识的梵文。
  思及此,我低下头认认真真的回复未弦的话:“回皇上,奴才不识字。”
  他显然不满意我的回答,秀气的眉毛拢起,他啪地放下毛笔:“不识字?照猫画虎你这狗奴才还不会吗?!再说,经文那东西叫字吗?”
  经文那种东西密密麻麻的,常人很难看懂那写的都是什么,我猜未弦愁的不仅是他要抄这一长卷的经文,而是他要抄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人能认识的。
  “奴才不敢。”
  “哼!朕要你们这群狗奴才有什么用,关键时刻一点用没有!”
  我默不作声。
  皇上平时没什么事,所以只有读书才能消遣他的时间,顺便让他多学习学习。可是未弦不爱读书,总惹教导他读书的太傅大人生气。
  先皇临终前让花间宣读的圣旨,说是传皇位给未弦。然而先皇活得好好的,他的膝下并非没有别的出色的皇子,为何会将皇位传给未弦?
  在他上面,六皇子温和亲民,八皇子睿智勇敢,还有一个较小的十三皇子天资过人。至于未弦,整天除了玩还是玩,一本书也不看,甚至还偷偷养蛐蛐!好几次险些把太傅气得背了气。
  然而在先皇驾崩之后,花间凭借东厂庞大的势力拥着未弦上位,并亲手以皇上为令牌,铲除了那些意图篡位的皇子们。
  靖和元年,未央国最动荡的一年。
  上京街道上东厂之人随处可见。百姓们人心惶惶,不知道皇宫又出了什么事儿。
  彼时,未弦还只是个初登皇位的毛头小子,一个平日没有任何威严可言的皇子。
  然后在民间的我就听说了一个关于花间的传言。
  那个时候群臣不听帝王令,花间以东厂总督的身份伴着坐在龙椅上的未弦,狭长的眼睛从左以右冷冷扫过群臣的脸。群臣被花间的这种霸气扫视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诸位大臣一言不发,看来是有自己的见解啊……”花间意味不明地笑着,随口叫了一位大臣:“刘大人,您说说看,皇上决定的流放诸位王爷,您有何看法?”
  被点的刘大人浑身一抖,连忙从列队里面站出来,朝花间一拱手,道:“下官以为,皇上这样处决众王爷,饶他们性命,实属皇上仁慈,法外开恩。”
  那个时候,正是花间带领东厂将意图篡位的王爷们关在东厂私刑局的时候,整个上京无一不知道这件事。
  那是花间阴狠的开端,而他却只用了这一个开端,将所有人威慑住。
  正是借着这铲除众王爷的事情,他排除异己,被天下指为残害忠良。
  花间,以绝对的手段让天下人知道了他,了解了他。知道了东厂的实力,了解了花间的狠绝。
  这些大臣可以不怕未弦,却不得不怕花间。不仅是怕花间这个人,更怕的,还有在他背后死命效忠花间的东厂。
  “刘大人打的好官腔啊,可惜这些话本督爱听,可皇上不爱听。”花间笑容不减,声音却寒了几分。“先皇的圣旨说让众大臣用心辅佐皇上,原来大人们就是这般忠君为国。”
  群臣默。
  “倘若皇上只是想听人说些漂亮的阿谀奉承,后宫的奴才们说得比你们还要漂亮,那还要你们何用?!”
  群臣现在大气也不敢喘。
  花间的笑容转冷,本来就细长的双眼直接眯成了一条细线。即便如此,那眼中锐利的光芒也无法遮挡。
  “不若赐诸位大臣每人良田五顷,大家一道回家耕田去吧。”
  静!
  花间也只是一个年轻人,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年轻人压得他们不敢说话!
  花间今日的作为是大不敬的,他只是一个不能干政的太监。这番大骂朝堂,明显僭越其职。
  尽管如此,也还是没有人敢指出。因为敢指出的人,在暗地里已倒在了东厂的刀下。
  而花间,就是从那个时候正式由暗转明,直接开始干涉朝政,左右朝廷的每一件大事,并把政务分给那些屈服了的大臣,上下整饬朝纲,在关键的位置上安插着自己的党羽。
  一朝天子一朝臣,花间也在背后默默地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表面的臣服不代表永久,他要慢慢地,把朝中的大臣都换成能为他所用的。
  他在朝堂上舞权弄势,在背后害人性命。这些,都不胫而走,成为未央百姓茶余饭后热谈的话题。
  大恶人大奸臣花间的恶名,也就慢慢地传开了……
  思绪终止这里,我还跪在下面,接受着未弦那孩子般的怒气发泄。
  “皇上息怒,不知太傅让皇上几天抄完?”我试图慢慢平息皇上的怒火。
  未弦的声音有些不悦,“三天啊。”
  三天?这么长一卷经文?太傅你为了让皇上安分安分真的是煞费苦心!
  我为了和未弦套近乎,所以就投其所好的说:“三天啊……奴才以为,这三天要是能痛痛快快地玩一场,那可真是快活!”
  “快活?”未弦嘴角勾起,可能是想起了什么快活事儿,当即拊掌大赞:“好好好!你叫什么?”
  知道自己取悦了皇上,我的心情也很好。“回皇上,奴才叫小笙子。”
  “小笙子?你快来给朕想一个好法子,朕要快活三天!”
  “……”
  皇上,您这话里可是有很大歧义的好吗!
  我干咳了一声,说道:“皇上,办法不是没有,只是得牺牲了这卷经文。”
  “无妨!”未弦小手一挥,“你毁了它朕最高兴,只要能不让朕抄这经书,怎么着都行!”
  我点点头,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当然,这主意确实很馊,但是我相信,未弦一定会喜欢的。
  因为我也很喜欢啊哈哈哈哈哈。
  我装模作样地站在未弦的身旁,打开了那卷经文,这一卷密密麻麻鬼画符一样的东西委实让人头疼,更别提抄。
  我看了一会儿,对未弦说:“皇上,奴才需要尖细的竹签,还有一个宽毛刷,一个和这一卷经文大小差不多的卷轴。”
  未弦的眼中透出很兴奋的光芒,他大声吩咐道:“好,来人!”
  有太监走进来,未弦把我刚才要的东西对那个太监转达了一遍,他又加了一句:“要快!”
  小太监出去后,未弦又坐下兴奋地看着我,最后忍不住道:“花间怎么不早把你送过来?唉,小笙子,你这次要是做得好,朕重重地赏!”
  我一听有赏,自然乐了。入宫为啥?就是图钱啊!图钱然后存相公本儿啊!
  很快的,东西全拿来了。
  我关好门窗,然后把那经文铺开。我右手拿着尖细的竹签,按照那经文的字迹,认认真真的抠着。
  “吶,皇上。您也跟着奴才抠吧。把这些字都抠下去,在用那毛刷子在这经文上刷好墨汁,两张卷轴重合,字自然就印到下面的字上了。”我边抠边说,“皇上,要是手脚麻利,不到一个时辰肯定能忙完,到时候皇上就可以快活了!”
  未弦听着我的话,眼睛越来越亮。尤其是听到可以快活这四个字,那神情简直没法形容!
  “有道理!”
  未弦满脑子都是玩,而且他还没有干过这么刺激的事情。
  嫩手捏着竹签,他倒也认真的抠起来了。而我见此,也就放慢了我的动作。
  唉,皇上虽然是皇上,却也是花间圈养在皇宫中的无知少年。
  由于经文太长,我只能铺在地上。下面是空白的卷轴,上面是抠好的经文。
  毛刷宽度不够,我只有上下刷。两次之后,我和未弦两个人抬走上面的经文,下面那原本空白的纸上,一个个仿佛是原笔迹的经文字迹跃然纸上。
  我心情很好的叉着腰,未弦见到我这方法果然奏效,也高兴得哈哈大笑。
  “好,好啊!小笙子,你这奴才倒真有几分小聪明,朕要重重地赏你!”未弦喜形于色,一想到这三天可以随便玩,他笑得更欢了。
  我也乐,只要取悦了皇上,我还怕没有好日子过么?
  “皇上,等墨痕干了这经文就可以收了,不过现在皇上想干什么呢?”我问。
  其实我心里期待的是皇上能出宫……
  “嗯……朕要……朕要斗蛐蛐儿!”
  拜托皇上您有点志气好不好啊!
  我郁闷地看着未弦,打算将皇上引向我心中的想法。“皇上,经常斗蛐蛐儿会不会太枯燥,要不咱们换一个?”
  “谁说的?朕的小霸王全皇宫无敌手,斗起来凶悍的很!快来跟朕杀上三百回合!”未弦得意洋洋地笑着,仿佛全皇宫第一的人是他一般。
  对于皇上这种想玩又实在闷坏了的无知少年,我是否应该大发善心告诉他世间其实有很多东西比斗蛐蛐儿更有趣呢?
  “皇上,奴才身份微贱,依稀记得今日正好是民间的百花节,热闹得很。皇上既然对外称在殿里抄经文,想必自然无人打扰。不如……”
  我循循善诱,却又把话说得点到即止。后面的话,还是留给未弦自己去想。
  果然,未弦玩心甚大。他的双眼再次透出那种兴奋光芒,我的心中一动,看未弦的样子,出宫有门!
  “今晚?”未弦头上的冕毓晃了晃,很明显对这个提议很是赞同。
  “好!就今晚!”
  我和未弦换上便装,轻而易举地出了宫门。未弦是皇帝,他一露面,基本上只要不涉及什么大的权力冲突问题,都是比较好使的。
  勾搭皇帝出宫,我并未意识到这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
  我得承认我是有私心的。许久未出宫,我有些怀念那种自由自在的日子。借着百花节,正好热闹一番。
  晚上的人流较多,走是最快的办法。
  道路两旁叫卖的商贩甚多,一眼望去,除却数不清的人,便是明亮各色的花灯笼。
  那些依偎而行的伴侣们你侬我侬,情意绵绵,委实羡煞了我这种单身女太监……
  他们手提一柄灯笼,以至于到处都是拎着灯笼的男女。
  未弦抻长了脖子到处看,稚气未褪的小脸写满了好奇。
  “小笙子,那是什么?”未弦指着河边的各种花灯问我。
  “皇上,那是花灯,您想放吗?”我汗颜,未弦竟不知什么是花灯。
  对于这种事民间屡见不鲜,可是未弦是皇上,哪里会知道这些?
  “嘘!别叫朕皇上,叫少爷!”他笑着走到河边,卖河灯的商贩说,“要很多的河灯!”
  “要多少?”
  “很多!”
  “……”商贩只能看向一旁比较正常的我。
  “嗯,先拿两盏。”我尴尬地摸摸鼻





上一本:原来圣保罗不悲伤 下一本:好想轻轻喜欢你

作家文集

下载说明
入错行,嫁对郎的作者是杜娘,全书语言优美,行文流畅,内容丰富生动引人入胜。为表示对作者的支持,建议在阅读电子书的同时,购买纸质书。

更多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