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最好的急救专家龙天一番降龙伏虎、拳打脚踢,终于在一家民营医院成立了属于自己的重症医学科,并成功把白望、顾沅、杨振羽、天南、夏荷依等一干绯闻男女招致麾下,于是天使2的CP线正式进入战国时代…… 而另一条打怪升级的剧情线上,有“怪物”严沐雨不断对龙天施加毁灭性打击,有车祸重伤患者引发的生与死的绝境考验,有烈性传染性疾病威胁医者生命的危急关头…… 龙天说:“我要成为最接近神的人。” 振羽说:“我想要变得更强。比现在更强!” 白望说:“老子才是天下第一医!” 顾沅说:“别造神好吗?捧得越高,摔得越狠。” 青春是什么? 青春是一个游乐场,有欢笑,有恐惧,有冒险,有冲动。 青春是顾沅冷冷地嘲讽,“如果一个人能够以必死的决心去做一件别人谁做不到的傻事,就算不认可,也应该得到掌声”。 作者简介: 小楼,原名陈明雁,本职为北京协和医院医务人员,资深写手。 《花火》杂志A级签约作者,作品涵盖古言、现代都市、现代校园、科幻领域。代表作《《最佳辩手》(1、2)、《为安格的雪样年华》、《莫蓠皇后》《天使的信仰1》等。 目录: 楔子 振羽,你眼睛里的世界非黑即白,我所生存的世界,你一定看不见。 第一章我自横刀向天笑,看不惯我滚蛋 第二章辛苦最怜天上月,昔昔成玦。 第三章雪上空留马行处,heislost 第四章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像狗屎 第五章上穷碧落下黄泉,低头不见抬头见 第六章天时怼兮威灵怒,生即苦难 第七章身既死兮神以灵,刹那芳菲 第八章人不曾来,可是心已经来过了 第九章人生自古谁无死,也要死得有价值 第十章吾令凤鸟飞腾兮,丰碑无字 作为编剧,我始终认为医疗剧是很难拍的。白森森、冷冰冰的世界到底怎么表现才好?而《天使的信仰》这本书让那个世界拥有了爱的颜色和温度。 ——《古剑奇谭》编剧邵思涵 低垂的眸色里,谁在述说着医学的真相?命运如螺旋迷宫,难以分辨黑白、是非与对错。看完这个故事我忍不住地问——最后一部的死亡证明,小楼你打算发给谁? ——《战长沙》编剧曾璐 天使的信仰2 小楼 楔子 振羽,你眼睛里的世界非黑即白,我所生存的世界,你一定看不见。 高原的天空,宁静幽远。 蓝得令人心碎。 强烈的日光照耀在布达拉宫的金顶上,整座宫殿都像笼罩在一圈光晕之中,神秘而宏大。只有真正从近处仰视,才能感受到它所带来的强大的压迫感,远比照片上磅礴,令人窒息。 连接天与地的护佑之所。 夏荷依望着那一列长得看不见头的转经轮怔怔出神。青烟缭绕,诵经声漫漫,法轮流彩,信民虔诚。仿佛间,她也置身于时间的长河中,溯游从之,宛立水中…… “夏护士,你在这里看什么呢?” 一个人悄悄走过来,站在了她的身后。 夏荷依依然凝望着延伸到远处的转经轮,神色一时空渺,一时动荡。 过了一会儿,她才用一种遥远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 “人死了以后,真的有往世吗?” 这个问题,正是人类千古以来苦苦追寻的终极问题。可是,作为护士的她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不觉得很奇怪吗? 那人却不觉得意外,他异常认真地回答道:“上师索甲仁波切在《西藏生死书》里谈到,虽然我们将会如何轮回和轮回到哪里去,大都取决于业力,但我们在临终那一刻的心境却可以影响下一世的好坏。因此,在死亡的瞬间,只要努力产生善的心态,就可以造成幸福的轮回。不过,这种事情玄之又玄,真要用科学的方法加以验证,只怕还要在阎王爷那里安个电脑桌才行。” 成熟男性沉厚的笑声从身后响起,荷依回转头,礼数周全地低下了头:“肖院士。” 来人正是本次带队的科学院院士肖欣华,专家组一行远上西藏的目的,正是为了解读活佛转世之谜。 肖欣华看着面前这个女子。她容貌姣好似月,气质高华似玉,做事稳重如磐,性格沉静如海。任何人见了她,都会顿生好感。但不知为什么,随着相处的时间渐长,肖欣华却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她。 就比如现在,虽然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她的相貌和身形却仿佛笼罩在一抹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淡雾中,古典而悠远。 肖欣华也收起了打趣的心思,微微颔首道:“我听说你是主动要求加入这个研究组的,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解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对方才若有似无地点了一下头。 “有一个故人……总觉得,他又回来了。” “你的意思是……重生?” 荷依的目光一时缥缈,但最终点了点头。 还真是振聋发聩的消息啊! 只是为何她的声音如此飘忽,眼中的迷惘和神色间的凄楚又混合成一种矛盾而又奇妙的美感?肖欣华满心诧异。看她这副泥足深陷、难舍难分的样子,那个已经故去的人……是恋人吗? 肖欣华不动声色地问:“是因为长得很像吗?” 荷依抿住唇。 如果只是长得像也就罢了,偏偏那种扑面而来的熟悉…… 肖欣华沉吟了片刻,自顾自解说起来:“如果是转世的话,那倒是一个异常珍贵的案例。对了,这个人今年多大?” 他多大了? 这个问题竟像一柄重锤,狠狠地击打在胸口处。 荷依眼中的凄迷瞬间消失了。 “没有,只是长得像。” “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她眼中的光华如海潮一样退去,只留下空白潮湿的印象。她迅速避开肖欣华探寻的目光,竟顾不得行礼,就扭头转身,准备离开。却不想这一转,猛然间那一长排看不见头的转经轮铺天盖地地强压下来,压迫着她的视网膜,压抑着她的喘息声,漫过天,大过地,似乎一手把她摁进了十八层地狱。 她颤抖得几乎站不直。 手指却紧紧抓住手机。 这一刻,漫过天,大过地,比僧侣诵经声更为强大的声音是—— 龙天!龙天! 我在这里! 快来救救我! 我快要无法呼吸了! 粗重得几乎大过天地的呼吸声,从地球的另一端传来。 南极,内陆冰盖最高点。 白望全副武装,穿得像个太空人一样,一手杵着手杖,一手牵着绳,随科考队一起艰难地向前行进着。 这是另一种体验。 艳红色的队伍行走在一片刺白耀目的雪原里,如此渺小,却又如此炫目。 如同辽阔夜幕上点缀的星光,黑暗是永恒、宏大的主题,却因为有了深浅明暗的光,才显露出波澜壮阔的美丽。 “到了!” 行进中的第一人终于停了下来,把尖尖的手杖用力插进雪堆里。 “我宣布,南极科考队第21次考察活动圆满成功!” 噗噗噗噗的鼓掌声,听起来总是那么可笑,而稀稀拉拉的喝彩声,也很快被强烈的风声淹没了。 但胸中燃起的那一把火却仿佛越烧越旺,像烛炬蹦出的最后一点火星,像流星绚烂地从空中划过。 “老白,老白,到前面来!” 队长大力挥舞着手臂,排在队伍最后的白望抬起了头。 他屁颠屁颠地追上去后,却被硬塞进一把小红旗。 “这次你功劳最大,小红旗让你插。” “这不好吧,要留下历史罪证的。”白望笑嘻嘻地指着早已准备好照相机的随队记者。 “怕个熊!一起插!” 队长搂住白望的肩膀,一起把艳丽的小红旗用力地插在冰穹A的最高点上。 咔嚓咔嚓咔嚓,快门声顿时响成了一片。 “要不是你,我们这一次就折在这儿了。”队长压着嗓子,用只有白望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有什么要求,尽管提,狮子大开口也没有关系。” “真的吗?”白望依然笑嘻嘻的,没个正样,“这个据点以我的名字命名,怎么样?” “扯淡!整点别的!” “反悔也太快了吧!” “那是因为你的没下限总能突破天际!” “那还扯什么犊子?赶紧照相合影,各找各妈吧。” 队员们嘻嘻哈哈围上来,勾肩搭背,咔嚓一声,照片上他们身后的旗帜映着最炫目的雪原光芒,红得嚣张。 合影结束后,其他队员开始着手科考工作,白望却一个人蹒跚着走远了。 “老白,一个人到哪儿去?小心冰窟窿把你叼走了!” “我要留个标记,以证明望爷我曾经到此一游。”白望毫不遮掩地扯了扯裤子,那动作怎么看怎么三俗。 “你都这把岁数了,就不怕结冰顶你一跟头?”队员们打趣道。 “滚远点,老子快要憋不住了!” 队员们顿时笑成一片。忽然天地间响起一阵隆隆雷声,合着风声呼啸而来。 大家一起疑惑地看着天空——阳光耀眼得都快成激光了,哪儿来的晴天响雷? “不是雷声吧,好像,好像是喊什么。” 队员们又认真听了一会儿。 “什么桐?” “呜呜呜呜的,风声吧?” “是老相好吧?” 队员们笑得越发厉害了。 不一会儿,白望又摇摇晃晃地回来了,在硕大的护目镜的遮挡下,他的神色模糊不清。 队长十分同情:“你这么喊,喊破了喉咙也没人听得见。” “滚!老子高兴!”白望笑骂道。 “咱能活得实际点吗?又不是古代,搞什么哭长城、望夫崖,打个电话不就全搞定了?” “说得好!卫星电话给我!” 白望豪迈地一伸手,立刻就有队员狗腿地把电话递上来——没办法啊,对着救命恩人没法不狗腿。 白望摁了几个按钮,叉腰一站,声震肖野。 “龙天,你赶紧扶好了东西仔细听着,别震撼了你的小蛮腰!望爷我现在在南极!冰穹A!最高点!以后不许在我面前炫耀你见多识广!老子才是天下第一医!哈哈哈哈!” 队员们面面相觑——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望爷的“老相好”? 他们之间……都是用这种方式相处的? 与雪原里野狼咆哮般的桀骜不驯完全不同,此刻的顾沅正安静地待在一间病房里。 他坐在病床前的米色沙发上,支起的双手遮挡了大半张脸,两只寒潭般的黝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病床上的人。 病房内幽暗森严,仅有些许日光漏下片状的光影,静谧得像按了暂停键的空镜头。 不知过了多久,门锁响了一下,一个轻盈的身影闪了进来。 “顾先生,这是你要的清单……”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屋内时空静止魔法波及,女孩的步伐微微迟疑了一下。 这时候,顾沅站了起来,对着来人轻轻一笑。 就像魔法棒在画面上轻点了一下,屋内的气氛顿时灵动起来。阳光落在他的眼睛里,金色的,镶着柔和春光般的微芒。 女孩的步伐立刻又轻快起来,她像一片羽毛飘向对方,在很近的距离才终于停住。 “这半年的开销,每一项我都仔细核对过了,绝对没问题。” 顾沅一边翻着清单一边轻笑起来:“我知道你是这里最好的,一定不会辜负我的信任……” 翻动的动作停了下来,顾沅看着清单结款处的数字,微微皱起了眉头。 女孩踮起脚看了一眼,轻声道:“这段时间医疗费涨得很快,我已经尽量帮你省了。” “你做事,我放心。” 顾沅合上了资料夹,不动声色地躲开了女孩那近乎依偎的暧昧姿势。 “这段时间,他有清醒过来的迹象吗?” 女孩遗憾地摇了摇头,却又雀跃地报告道:“听说医院最近进了一台很高级的仪器,对这种长期无自主意识的病人很有效果,你要是同意,我立刻就给病人安排。” 顾沅看着她,平静的面孔上看不出一丝波澜。 “很高级吗?” “嗯?” “那台设备。” 女孩发现自己从不曾真正看透过男人。他的面孔明明是柔和的,但不知为何却给人一种冷峻晦涩的感觉。他笑起来很好看,但总给人留下深深嘲讽的印象。就比如说现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你分不清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女孩迟疑了一下:“机器是全世界最好的。如果……如果是因为经济上的问题,我不介意降低我的薪水补贴在病人身上。” “这怎么可以,你才是最重要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温柔的目光如水一般泻在她的身上。女孩顿时连骨头都酥了,声音也变得娇滴滴的:“其实啊,花那么多钱,用那么好的治疗手段,都不及你自身重要。 “我看了很多资料,植物人要想清醒过来,家人的陪伴是必不可少的。你要经常过来陪陪他,和他说说话。半年才出现一次什么的,实在是太少了……” 女孩说这番话是有私心的。 对于这个衣着得体、彬彬有礼,无论气质还是风度都超一流的男子,她是很有想法的。而且,对一个植物人都这么好,多少钱都舍得花,他这个人一定也不错。女孩有心和他发展一段超出常态的关系,可是这位爷是出了名的大忙人,账上从来不缺钱,人却很少出现。女孩当然希望他能经常出现在这里,最好每天都出现。 女孩还想用撒娇般的语气继续劝说,可是真正触及男人的眼睛后,她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她又退了两步。 这时候,顾沅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拉住她的胳膊。 “小心。” 女孩怔了一下,随即困惑地晃了晃头。 刚才在说什么?为什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为什么想不起来了,却依然忍不住想要后退? 想要避开他那因阴鸷而显得浓黑的双眸? “我还想和医生聊聊病人的治疗方案,你帮我找找他好吗?” 女孩这才回过神来:“哦,我这就去找他。” 顾沅笑了起来,笑容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她的眼睛里。 “谢谢你,晚上我请你吃饭,我们再详谈。” 女孩顿时雀跃起来,一走出房门,立刻像欢快的燕子飞走了。顾沅紧盯着那扇门看了一会儿,又回头看着病床上尸体一样毫无知觉的病人,忽然走过去,把呼吸机关掉了。 过了一分钟后,他又把它打开。 如此反反复复,恶作剧似的孩子气。 而病床上的人依然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眼皮都没有颤动一下。 顾沅垂下眼睛,浓密的睫毛掩住了他眼底的黑暗。 屋子里的时空又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凝滞,直到一个空洞得近乎残忍的声音响起。 “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醒过来?” “父亲大人。” “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打电话过来?龙天臭流氓!” 杨振羽守着手机,已经是第五次发作了。 可是那个家伙显然没有接收到她近乎诅咒的脑电波,依然不慌不忙地发着短信。 “忙。” “很忙。” “电话中。” “你想我了?” 想你个大头鬼啊!要不是为了营救顾沅,我费得着工夫跟你扑腾吗? 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她的手机终于震动起来。 “怎么这么慢?你不是说十分钟后就给我回电话吗?” 振羽的怒气值随着时间呈几何级数增长。 龙天的声音却依然懒洋洋的:“架不住你们那么思念我啊,这一转眼的工夫,接了三个电话,还包括你最关心的——顾老板。” “顾沅?顾沅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 “你想知道?我想他一定不想你知道。” “为什么?”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孤芳自赏,绝不示弱。 振羽凝视着暗夜里浮起的苍白面孔,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信息:“他知道了你高干子弟的身份,所以向你求助了?” 龙天默认。 “那你怎么回答的?你有立刻告诉他你正在努力吗?” “没有啊!我趁机跟他谈了一下条件。” “……” “面瘫这个人超级难搞的,输得连裤子都快没了,还紧勒着裤腰带不放。我趁机羞辱了他一顿,告诉他要么签卖身契,要么上法院,他终于屈服在我的淫威之下,哈哈哈哈哈!” “你还要脸吗你还要脸吗你还要脸吗?”振羽一迭声地臭骂着。 “我若是要脸,你们以后跟着我还怎么混啊?” 振羽正磨着的刀无端停了下来。 龙天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得把你们一个一个都带出来,脸上有光,兜里有钱,车进车出,人见人爱。让你们觉得,跟着龙天干,不亏。” 振羽居然耐心地听了下去,没有打断,没有反讽。 “喂喂,信号没了吗?听得见就吱一声。”龙天用指甲敲着电话。 “吱。”振羽没好气地回应了一声。 “乖,小白鼠,你马上也要进实验组了。” “滚滚滚滚滚!”振羽又开始怒斥他。 “对了,营救顾沅的计划,我需要你的协助。” 龙天终于严肃起来,让振羽不禁正襟危坐。 “说吧,怎么协助你?” 扯了半天四六不沾的话,可算回到正题了。振羽正在找笔纸准备记录,忽然听到那个精神病又犯病了。 “哎呀!电话又打进来了!总之你赶快订一张飞机票飞到B市来,到了以后我详细跟你说,挂了!”没有任何解释,电话迅速挂断了。 振羽顿时石化。 “当初你混急诊科的时候也没这么着急上火的现在当上科主任了是赶去投胎啊投胎啊还是投胎啊!” 真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和他接触后都会变得如此暴躁,就好像点燃了十米长的炮仗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处躲,肾上腺素蹭地就升到了极大值。 振羽在宿舍里转了好几圈,又喝了整整500ml的水,才终于把气给喘匀了。她低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手机,咬咬唇,又看了一眼,抓乱了头发。 “哎呀不想了,想打就打吧!反正不会少块肉!” 振羽一鼓作气摁了一串号码,抓着手机,视死如归地看着屏幕。 嘀——嘀——嘀—— 顾沅的手机上也出现了与之对应的名字。 在铃声响起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把手机抓在了手里。 可是直到铃声响到最后一声结束,他也没有接听。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看着那个名字亮起,又灭掉,亮起,又灭掉。 终于,不再打来了。 可是他还是出现了幻听,就好像那个铃声还在不断响起,那个人还在电话那端等他。 他拿起手机,把它贴在自己丝毫没有温度的面颊上,就好像那个已经黑掉的名字依然能够听得见—— 振羽。 对不起。 答应你的事情,我做不到了。 你眼睛里的世界非黑即白。 我所生存的那个世界。 你一定看不到。 第一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看不惯我滚蛋 有一天,当你的同事,你的同行,敢把自己的命,自己亲人的命交到你手里的时候,你会有一种感觉——哦,我就是最好的医生。 1 夏荷依,为何我听到你,想到你,说起你,就像一把利剑劈开薰衣草花海上的薄雾,带来血肉横飞的惨烈? 龙天,是国内四大顶尖医院之一——百伽图医院供职的急救专家,最近却心思活络,打算到地方小作坊开创自己的重症医疗科。 他野心不小,胆子更大,创业初期最关键的人才梯队,他都打算从老东家挖—— 白望,龙天的老上级,医疗队队长,痴心不改的老男人,请来作名誉主任,要的就是名气够大,地位够高,飘忽不定,甩手掌柜。 顾沅,消化内科的面瘫,敛财聚富的翘楚,好像还是情敌?不过看人要看对方的优点,顾沅的才华已经横溢到敌人都惺惺相惜,只是目前似乎案件缠身……这也是挖墙脚的最佳时机啊! 夏荷依,护士长,大美人,心又好,往院门口一站就能吸引患者。只是这女子似乎有难解的心事,对自己也有难解的误会……不管了!先把人要过来再说! 至于其他各色人等,自然要慢慢张罗,慢慢物色。最低层、最受压迫的住院医师是必不可少的。哦,对了,杨振羽这个医学博士虽是肄业,却是个可造之才,如果能过来跟着自己…… 龙天想到这里,正好看见白色的和谐号像一颗银色的子弹优雅地滑进了站台。 当一个穿着T恤短裤,拖着一个娇小玲珑的箱子,下了车仍旧在东张西望的女孩出现在站台上时,他迈开两条大长腿,快速走过去,用卷起的报纸狠狠敲打她的头。 “龙天?” 虽然女孩那晶莹的眼睛瞪起来很好看,但龙天仍忍不住腹诽道—— 我跟你熟得穿一条裤子都嫌肥了,有必要露出演技如此拙劣的夸张表情吗? 龙天不由得想起两人分手时的场景。 遭遇强烈余震的龙天、杨振羽和夏荷依三人,被困于废墟中。当时杨振羽高烧转肺炎,夏荷依被毒蛇咬伤。龙天被逼无奈,只能把急救药物用在了病情更为危急的夏荷依身上。待三人脱困后,振羽的救治由他人接手,而他则全心全意地为不曾脱离危险的夏荷依殚精竭虑。他一系列的选择、关注和行为看起来是那样无情,终于让眼前的这个女子黯然离去。 再见面时,已是路人。 真的,只是路人了吗? 龙天默默地注视着对方,一时间万千感慨齐聚心间。 龙天这边抒情模式全开,振羽却已经围着他转了一圈。 “你真的是龙天吗? “除了脸,其他地方都不像。B市的气候这么养人吗?已经歪瓜裂枣了还能掰正了重新长?” “……” 龙天的确想太多了。 振羽此刻的反应与情感、纠结、伪装、心机全无关系,她只是很单纯地感慨……龙天变了。 昔日那个总是把衣袖挽到肘部,衣扣从来不扣上两颗,能把圣洁的白大衣穿出流氓神韵的龙天,此刻像重生似的,衣冠楚楚得连整个人都变“禽兽”了。 白衬衫干净挺括,长裤裤线笔直,脚上蹬着一双和裤子同色系的米色皮鞋,胳膊上挂着一件银灰色的休闲西服,就连鼻梁上也架起了一副平光镜…… 整个人的形象极正面,极光辉,一看就是案头上摆满了各种证书,书柜里摆满了各种奖杯,脑袋里塞满了各种知识,履历表上填满了各种辉煌经历的社会精英人士。 原来,一个人只需稍稍隐藏一下自己的真实面目,就可以去《时尚芭莎》上当封面人物——振羽不得不为龙天居然如此糟蹋自己的好皮囊而深深慨叹。 至于龙天心中的余情未了,以振羽的粗神经尚未发觉。 龙天微微一笑,心下一片清明。他得意地享受着对方“士别三日”的刮目相看,却故意大声叹气道:“没办法啊,一会儿要去拜见母上大人。我必须要打扮得符合她老人家的审美情趣,要请示的话才好意思说出口啊!” 振羽的表情立刻变得正气凛然:“是为顾沅的事情见严部长吗?” 龙天点点头。 振羽的表情更慎重了。 “确实要好好打扮。你要不要再加条领带?” 龙天顿时无语了。 现在可是6月份的尾巴,狮子座照耀的季节,顶着30℃以上的高温让他衬衫西装还打领带,是打算让他中暑住院吗? “是啊是啊,再这么聊下去,我就可以汗流浃背、浑身馊臭地去见母上大人了。” 振羽二话不说,提起箱子就走。 果然是干外科的材料,果断迅速不解释。龙天一边感慨着,一边忍不住又埋怨起来:“这么重大的事,我看你也没多上心。让你坐飞机,你非坐火车不可,还让我西装笔挺地站在这里等你。” “我没钱。”振羽回答得干净利落。 “不会吧,工作这么长时间,一张机票的积蓄总有吧?”龙天夸张地感慨着。 “我已经被周院长扫地出门了。”振羽并没有藏私的意思。 龙天脚下一顿,心中已经明白了。 因为怨恨他们抛下自己的本职工作,招呼不打就跑到灾区,做出这样雷厉风行的决定果然是周沁雪的风格。 他低头看着振羽拖着的箱子:“这么说来,你是来投奔我的?” 振羽横了他一眼:“投奔你?你的钱包里出现过五张以上的粉红票吗?” 龙天笑了笑,把西服换到另一只胳膊上,右手拿过她的行李:“好歹也是科主任一枚了,金屋藏娇这种事还是可以偶尔为之的。” “呸呸呸呸呸。”振羽一连呸了五声,“别想太多了,这次我来,营救顾沅是唯一目的。至于我,早就跟你划清界限了。” “你都自顾不暇了还尽惦记着别人,很傻很天真啊!”龙天打趣她。 “顾沅说了,从今以后他要做一个善良的好医生。我不能让他折在这儿。”振羽认真地回答道。 龙天满心赞叹。 这丫头,还是这么仗义,真是一点没变啊! 两人说说话,斗斗嘴,转眼已经出了火车站。龙天带着她来到自己的座驾跟前——崭新的奥迪Q5,光可鉴人的白色车漆滑溜得撑不住胳膊,彪悍又不失帅气的外形恰似龙天这个人。只是……衣兜里存不住五张以上粉红票的人怎么会有这么昂贵的座驾? 龙天打开车锁时有意地看了一眼女孩,只见她打开后备箱,放行李,开车门,上车,坐好……从头到尾神色如常。倒是旁边经过的两个女孩,看了看豪车,又看了看车旁的他,叽叽喳喳很是兴奋。 龙天冲那两个女孩潇洒地挥了挥手,自己也上了车。振羽投过来的目光果然满是嫌弃。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的流氓气质换了马甲也改变不了。” “不好吗?最强的雄蜂才有资格和蜂后配对,我倒觉得这是我的魅力所在。” 龙天一边贫嘴,一边熟练地发动了汽车。 “我们这是去哪儿?现在就去见严部长吗?” “对,现在就去。” 振羽立刻趴在驾驶座的靠背上,致力于干扰司机。 “部长好说话吗?” “相当疾恶如仇。” “那你就这么冲过去拜托她,她不会立刻把你扫地出门?” “我们都是聪明人,当然要讲究一下策略了。” “你能一鼓作气把该拉的屎都拉完吗?” “……” “好吧,你到底又有什么卑鄙无耻的馊主意了?” “……” 龙天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这才开口道:“我的计划就是让你扮演顾沅的妹妹,用你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来博取母上的同情。” 振羽皱起了眉头:“你这条对我比较有说服力,对严大人却构不成说服力。你还有别的计划吧?” 对于其中的利害关系,振羽也不是随便被忽悠的主。 龙天看了一眼后视镜,近乎随意地回答道:“我想搭救我的未来大舅哥,这个计划够有说服力吧?” 振羽瞬间睁大了眼睛。 “我拒绝。”振羽干净利落地表明了立场。 龙天夸张地唉声叹气道:“哎,为了营救成功,我都让面瘫爬到我脸上,你却连个助演都不愿意当,可见对这事也不怎么上心。算了算了,我干脆就跟母上交底,就说顾沅跟我是一对,我要营救我的心上人。” “这也能行?”振羽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以死相逼的话,有40%的成功率。”龙天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就是完全不靠谱啊! 振羽无语地看着他。虽然知道龙天的话只能信一半,但是他的计划是目前最可行的办法。 但这也是振羽最气愤的地方,难怪他各种催促却故意不说要她过来的理由,原来是要扮演他的未婚妻——要知道是这个卑鄙无耻下流的馊主意,她是打死都不会来的! 振羽磨着后槽牙:“你的主意很好,可是为什么偏偏瞄上我?” “难道你觉得你对顾沅的关心还用演?” “可是我对你的亲密是万万演不出来!” 龙天干笑着:“那倒没关系,母上大人正好不喜欢年轻人整天黏黏糊糊的。” “要演你的未婚妻,直接拖夏荷依过来不就行了?何必找我?” 说完这句话后,一股莫名的惆怅席卷而来,连着脊柱上的神经都抽成了虚软无力。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想开了,过去了,不在乎了。 就好像薰衣草花海上弥漫着薄雾。 可以用坚强伪装出很完美的笑容。 却不想那个人的名字对自己依然像一把利剑。 夏荷依。夏荷依。 如此温柔的名字,如此美丽的女孩。 为何我听到你,想到你,说起你。 就如同利剑穿心,带来血肉横飞的惨烈? 龙天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干扰,镇定地说:“可是夏荷依和顾沅一点都不熟,怎么演他的妹妹?” 这个理由果然有理有据,连振羽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 “难道你就不怕我扮演了你的未婚妻,而让夏荷依误会吗?” “不怕。”龙天很快恢复了笑容,“她现在还在西藏呢。” 这似乎不能成为不怕的理由啊! 振羽有种异样的感觉。龙天似乎有意地在制造他和她的亲密,却又不掩饰他和夏荷依之间的亲密,难道这是打算脚踏两只船? 那他就是渣男中的战斗机,渣中之渣了。 如果他真是这样的人,那么她心中最后一丝留恋也可以彻底放下,从此相忘于江湖,见面啪啪甩耳光。 怀着这样的心情,振羽反而洒脱起来。 “好吧,我可以扮演你的未婚妻。不过你不要期待有附赠的小费或服务,我跟你可是相当见外的。” 那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龙天心中虽然回荡着这样的声音,却依然露出一个童叟无欺的纯良微笑,再配上他那副眼镜,果然是奥斯卡影帝般逼真伪善的演技。 2 振羽忽然觉得,如果自己也有这么一个小院,夏日荫凉,冬雪围炉,绕膝三五子孙,执手白头偕老,有没有钱,有多少钱,真的一点都不重要。 白色奥迪Q5在车流中走走停停,道路越来越窄,周围的建筑也变得越来越矮,越来越老。振羽沉默地看着街景变化,心里想着不会吧……奥迪Q5居然毫不解释拐进一条狭窄的胡同里,两边灰色围墙里的建筑竟然不超过两层…… 严怀在外素有“铁娘子”之称,行为做事也是雷厉风行,俗称“无知少女”(无党派、知识分子、少数民族、女性)的她在政界混得风生水起,在卫生部的几个头头中名气最大,尊重知识分子的亲和力让她在医务界也很有人气。听说本来有机会晋升的,不知道为什么又没晋升,退休以后更是直接回家养老…… 就算廉政从俭,也不可能退休以后住在贫民区吧! 振羽震惊了。 而更震惊的还在后面——龙天的车真的停在一个门上有着三根突起梁柱的大门口,那斑驳的红漆木门啊,让振羽整个人都肃然起敬了。 “我终于明白严部长的名声怎么会这么好了。受得住清贫,耐得住寂寞。” 龙天本来已经锁好车往里走了,听了这话,差点没在台阶上摔了跟头。他回头看着振羽,严肃地说:“虽然很高兴你能赞美她,可是也请用对地方。如果不能让辛苦努力并取得成就的人获得财富,这是当政者的失败。” “……可是她却住在这种地方……”振羽目光古怪地望着那低矮灰暗的院墙。 龙天轻笑一声,走过去,附耳轻语道:“闹中取静的四合院,我母亲喜欢,我希望你也喜欢。” 要不是耳郭上传来软软的、酥麻的感觉,振羽肯定会忍不住问:“四合院不是文物吗,难道还能住人?” 而这时,龙天已经打开了院门。振羽绕过影壁,忽然明白龙天为什么会对“清贫”二字如此不满了。 这个四合院真的就是电视里演的那种四合院啊! 四厢平整,窗棂勾花。地上铺着规整的方石,院中种着两棵合抱的古树,每一棵都有上百年的树龄。明明已是夏天,一股清凉古朴之气扑面而来。北方人偏爱四四方方、规规矩矩,而这个院落也收拾得相当干净大气。每个承重房柱的下面都有一只绿色的小兽,昂头张嘴似要接雨,振羽一看就喜欢得眼睛都快掉进去了。 贫民区里真是卧虎藏龙啊!这样别致的四合院,就算拿栋别墅来换,也不愿意换啊! 振羽忽然觉得,如果自己老了也有这么一个院子,夏日荫凉,冬雪围炉,绕膝三五子孙,携手白头到老,有没有钱,有多少钱,一点都不重要。 如果那个人是龙天…… 龙天。 龙天。 振羽嘴里一片苦涩。 怎么可能是龙天? 如果振羽的知识面再丰富一点,她将会知道,这样规整的一个院子,又在二环内,已经是金钱都买不到的稀罕物。曾经有个富二代,因喜欢上了四合院的样子,打算砸钱给自己弄一套,还不是在B市,对方直接开价一亿两千万,富二代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吞了。 在B市住四合院,不仅是财富的象征,更是身份的代表。 振羽不由得好奇起来——这个院子的主人是怎样的风华逼人、傲骨犹存? 她正四下张望着,忽然听见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是贵客到了吗?” 振羽连忙回头,看见一个蹬着布鞋,穿着布衫,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篮黄瓜。 是家里的用人吧。振羽这样想着,一边后退一边道歉。 老用人却不急着进门,只是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温和的笑容。 “你就是杨振羽吧?” 哎哎哎,难怪这老太太有些眼熟,难道以前给她治过病? 振羽正想着是不是要叙叙旧,顺便沟通一下医患感情,忽然听见旁边的龙天用一种甜得发腻的声音叫道:“妈——” 哎哎哎!这就是电视里庄严睿智的严怀部长?! 振羽顿时觉得自己像开窍一般明白了几件事情—— 原来严部长也是要吃饭的。 原来严部长也是自己买菜。 原来严部长想穿什么穿什么,穿成农妇也是有气度在的。 只有自己最傻。 看不见对方的玉华在内,却当成了洗衣做饭的老用人。 不过,看严部长这副自然淳朴的模样,两个年轻人却装成了二逼,这么浪费到底是为什么啊? 振羽正要用目光谴责,却见龙天已经亲热地挽起了母亲的胳膊,欢欢喜喜地进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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