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是研究生在读的实习医生,偶然间救下一个身受重伤的陌生男人,从此与既定的人生轨道渐行渐远。 豪门争权,兄弟阋墙,她被迫卷入段氏家族的阴谋,成了多余的绊脚石。 他几番救她于水火,看似漫不经心,却又步步紧逼。 离家三载,从感动到心动,原来她早已沉溺于他的温情。 当现实的恩怨再一次席卷而来,隐情一幕幕揭开,他们的爱,能否依旧固若金汤? 作者简介: 福禄丸子,80后天秤女,毕业于上海财经大学,律师。世间唯有真爱、书香与美酒不可辜负,因此在金融大热的当下,仍沉迷阅读,执着于以笔诠释爱情悲欢。文风成熟婉约,擅长暖伤虐恋的都市言情创作。 目录: 第一章莫名其妙的男人 第二章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第三章咱们扯平了 第四章静观其变 第五章最贪婪的是人心 第六章九死一生 第七章不知不觉动了心 第八章虚与委蛇 第九章若即若离 第十章来之不易的温暖 第十一章得偿所愿 第十二章回到你原来的世界 第十三章她归他所有 第十四章情深意浓 第十五章我爱你,此生不渝第一章莫名其妙的男人 第二章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第三章咱们扯平了 第四章静观其变 第五章最贪婪的是人心 第六章九死一生 第七章不知不觉动了心 第八章虚与委蛇 第九章若即若离 第十章来之不易的温暖 第十一章得偿所愿 第十二章回到你原来的世界 第十三章她归他所有 第十四章情深意浓 第十五章我爱你,此生不渝 番外一最美的风景 番外二遇见你,不枉此生 段少跟苏MM的故事是我期待已久的,大概很多姑娘的心里都住着一个像段少那样的黑马王子(这年头儿,不流行白马王子了,因为骑白马的很可能是唐僧~~~~~(>_<)~~~~),深情、霸道又无所不能。 ——深蓝中的一点银光 其实我很抵挡不住像段公子那样邪魅的个性,讲话不正经但是自己才知道自己是真心的,从小生长不顺利,养成了非常隐忍的性格,是能成大器的样子。 ——夜晚曲 写得好,喜欢作者的文笔和故事情节,独具匠心。 ——了然于心 三少总是让人爱得死去活来。 ——夜落繁星 第一章莫名其妙的男人 江临的夏夜,热得一丝风都没有。 苏苡从导师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11点。 导师的房子在江临高新区,挺新的楼盘,盘踞一江入海口的高点,是视野极佳的江景房。旁边就是别墅区和新建成不久的五星级酒店,绿化环境各方面都不错,就是离中心市区远了一点,一到晚上人烟稀少,马路上半天看不到一辆车过去。 幸亏苏苡自己开车过来,这小区管理很严,外来车辆晚间根本不让进,她只好停在外面马路边上。这里晚间如此僻静,应该不会有交警抄牌才对。 事实证明,任何时候人都不应怀有侥幸心理。 挡风玻璃上赫然贴有违章停车的罚单一张。 苏苡叹口气,倒不是心疼这点罚款,就是觉得在江临驾车简直跟她八字不合,短短两个月吃了四张罚单,这已经是第五张了。 亏得姜禹还是刑警队长,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让他知道就真是贻笑大方了。 莫不是这辆车的颜色太亮眼,惹人注意? 苏苡开一辆宝蓝色的MiniCountryman,比一般女孩子喜欢的那种常见款要大一圈,勉强算是SUV的车型,已经是她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她喜欢速度卓绝、气质硬朗的车,但开车是代步而不是炫富,她不愿意太高调耀眼。她刚考到江临N大附属医学院继续读临床医学硕士,除了在学校上课做课题,去医院上班的时候大多是乘公交、地铁,只有像今天这样公共交通明显指望不上的时候才自己开车出门。 苏苡坐进驾驶座里,开窗散掉夏日车厢里汇集的热气,却隐约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她以为是车有问题,可她明明还没有发动引擎。她探头看向车窗外,这才发现不远处五星级酒店的主楼竟然冒出火光与黑烟。 是火灾? 苏苡的心往下一沉,摸出手机准备拨打火警电话。就这么一个晃神的瞬间,她的人生轨迹几乎全盘翻转。 “喂……”她尚未来得及开口说话,手机就被打落在地。旁边的副驾驶座挤进一个高大的陌生男人,他手中的刀尖已经抵到她腰上,呼吸急促地压低声音命令道:“开车,快点!” 苏苡的第一反应是遇到了抢劫,她一时疏忽,忘了坐进车中的第一件事就是应该按下中控锁,让歹徒有了可乘之机。 今天还真是祸不单行,倒霉到家了。 她倒临危不乱,定了定心神发动车子。没有反抗,没有尖叫,也没有与对方直接的眼神接触,只用余光飞快地观察他。 很好,他没有系安全带,好像一路被人追赶亟欲逃命似的,气喘吁吁,不时回头往后看。 苏苡踩下油门加速,找准前方路边的一棵香樟树就撞了上去。砰的一声闷响,身旁的男人猛地一下将脑袋撞上了车子的挡风玻璃,德国制造的玻璃居然让他撞出一片放射状的裂纹。 她自己做好了缓冲的准备,也估算好了这冲击力不至于让气囊弹出来弄得她动弹不得,但足以把副驾驶座上的人撞得七荤八素。然而这个男人高大魁梧,面相凶恶,不知是不是受过什么特别的训练,这一下重创竟然没让他完全失去意识,只是仰着头闷哼,似乎随时有挣扎着苏醒过来的迹象。 虽然年少时喜欢刺激,但面对这实实在在的劫车撞车之后,苏苡的肾上腺素还是飙升了,四肢冰凉发颤,挣扎着解开安全带,想从车上下来,暂时弃车报警。 然而有人比她动作更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从副驾的窗户伸进来,黑暗中她只看到他指间戒面上的蓝色宝石,有一种幽然森冷的光。他揪住那劫车男人的衣襟,几乎将他整个人从窗口拽了出去。 她听到一个清冽的男声低声问了句什么,没能听清,似乎也没有得到回答。然后就是一番拳打脚踢和骨头断裂的声音,倒是没有多少哀号。劫车的男人本就被她撞晕了,被拖出车外这几下也只是雪上加霜。 她只当是路人见义勇为,摸索着掉到座椅下方的手机打算报警,结果还来不及下车,也不知那劫车的男人被怎么处置了,只觉眼前一晃,副驾驶位上又多了一个人。 年轻陌生的男人,比普通东方面孔深邃许多的轮廓,发丝微乱,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戏谑似的说:“不错啊,挺机智的。很少有女孩子遇到抢劫像你这么镇定自若。” “你是警察?” “你看我像吗?” 苏苡懊恼都来不及,这是才脱虎穴又入龙潭?她一只手紧紧握住方向盘:“我不管你是什么人,请你马上下车!有什么事我会报警,不需要你帮忙!” 她当然不会以为这男人是真的在夸赞她或者单纯是要帮她,他的笑容比刚才那大块头还危险得多,就像他指间那颗蓝色宝石,森冷、坚硬,笑意不达眼底,根本看不出他蕴藏着什么心思,下一步要做什么。 “来不及了,现在开车离开这里,我保证不会伤害你。”他偏了偏头,笑容还在,只是声音冷下去几分,“不要再试图撞车,这回你也没系安全带,除非你想跟我同归于尽。” 最后一句竟是带了几分轻佻。苏苡抿紧了唇,脑子里风车一样地转,想着要怎么摆脱这个看似见义勇为实则莫名其妙的男人。 苏苡把车子从马路牙子上倒回来,树已经被撞得摇摇欲坠。今晚发生的一切已经不是一张罚单能够概括得了的,她只希望这周围有足够多的摄像头,有人发现之后赶紧来救她。 空气中有不同寻常的热浪滚滚而来,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才发觉起火的酒店已经烧得非常厉害了。 “小心!”她反应不及,整个人已经被扑倒在驾驶台上,脑袋被温暖陌生的体温护住。 大火燃烧在建筑内部引发轰燃和热爆,冲击波让周边车辆和民宅的玻璃不同程度受损。苏苡意外地被身旁的陌生男人护住,免遭碎玻璃侵袭破相。 她抬起头来,讶异地看向身旁的男人,他的笑容似乎有些勉强:“说谢谢就不用了,快开车吧!等会儿这里就满是消防车和救护车,咱们就出不去了。” 他气息不稳,苏苡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这才发现他腰腹处一片黏腻的血红,刚才他一只手按住伤口她才一直没有留意。 “你受伤了?是刚才那人……” “对,我刚刚帮你制服歹徒,搏斗的时候被他的刀刃划伤了。”他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又做出气若游丝的样子,“所以你不能现在赶我下去,我不想今晚就失血过多死在这里。” “我送你去医院!”苏苡踩下油门,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是个伤者,需要治疗。 段轻鸿弯起唇角,怕她起疑又赶紧按住伤口,蹙起眉做痛苦呻吟状。后视镜里能够看到身后那片冲天的火光,他就这样冷眼看着,直至渐行渐远。 “车子不错,Countryman很适合你这种漂亮又有胆色的女生。如果你握着方向盘的手不抖就更好了,前面左转。”脱离了今晚的危险区域,受伤失血的段轻鸿仿佛有了力气找话题。 苏苡深深呼吸:“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他却不肯罢休:“没关系,其实你已经很了不起。女人遇到这种情况,会有后怕也很正常。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需要知道。” “啧,这么有个性!那你这么晚了到高新区来干什么?你对这片区域并不熟。” 竟然被他看出来,苏苡手心微微出汗。她到江临不过短短两个多月,高新区离市区和学校都很远,她只来过一两次,道路不熟是真的,尤其到了夜间,还遇上今晚这样令人心神纷乱的事,说是要送这男人去医院,她却已经有点迷失方向,搞不清最近的医院该怎么走。 “前面路口不要直行,这个时间高架已经关了,右转从下面走最近。” 他看起来对路况很熟,苏苡不自觉地跟随他的指引。 他又笑:“女人总是缺点方向感。” “你再啰唆我不介意在这里踢你下车!” 他状似虚弱地喘了喘:“我必须不断说话保持清醒,失血休克了会很危险。” 苏苡瞥了一眼他指缝中渗出的血,胸口莫名一紧,沉住气道:“那你大半夜跑出来干什么?” “现在也不算很晚,男人无所谓的,今天只是意外!倒是你,这么晚出来难道是幽会情人?着火的五星级酒店还没对外营业,那就是住半岛别墅……嗯,那里面的住户的确都非富即贵。” 苏苡抿紧唇不理会他的问题,她没必要向一个陌生人交代自己的行踪。 不知行驶了多久,踩下刹车,窗外不是医院,反倒全是她熟悉的景致。她顺着他的指引,竟然把车开回住处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她背上微微发凉,偏过头瞪着身旁的男人:“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你到底是什么人?”她紧张恍惚不认路,他居然能指挥她开回来? 段轻鸿手捂着伤口,受伤的半边身体已经麻了,动弹不了,费尽力气才能撑住眼睑不要合起来,满头满脸的汗,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听她这么问,强打起精神看她:“谁告诉你我知道你住这里?我只是让你送我回来罢了。颐和观邸,三年前开盘的时候我父亲就买下向阳坡地顶端的一套别墅举家搬过来。这么巧,你也住这儿?” 他额前的发丝贴在眉边,眼眸像是也被水浸过似的,有种妖冶的黑亮。他从出现到现在,每句话都让人起疑,可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他对她住的地方比她了解的还多,什么时候开的盘,哪个位置最好,一字不差。 “哪栋楼?我直接送你进去,或者让你家人来接,送你去医院,你的伤不能拖着。”苏苡无法忽略他身上的伤口,他意识都开始模糊了。 他摇头,伸手过来抓住她的手腕,是本来捂住伤口的那只手,黏腻温热的血液中和了他微凉的体温:“既然你也住这里就再好不过。其实我不能去医院,也不敢回家。我父亲病重,哥哥和小妈都不让我见他最后一面,我是刚从国外偷偷跑回来的。如果伤成这样,还让他们发现,我永远也别想见到我父亲了。” 家族争斗、兄弟阋墙吗?苏苡不愿信他,可也许是手腕上的鲜血唤醒了她身为医者的本能,她问道:“那你打算就放着伤口流血到死吗?” “你是医生,你可以帮我。” 苏苡再一次睁大眼睛,段轻鸿像是看出她的疑问,笑了笑:“你身上有来苏水的味道,后座上还放着卷起来的白大褂。” 苏苡一怔,这人有非同一般的观察力和记忆力,受伤失血仍然对周遭的一切洞若观火,自制力也相当惊人,除了刚上车那会儿为了博取她更多的信任和同情而呻吟了两声,后面全程都咬着牙没有喊过疼。 苏苡不知自己是被他的故事打动,还是实在无法看着伤者在自己面前一点点失温,她开车回到家里,将车停进车库,回屋去拿家里的药箱。 这房子是父母买的,带前后花园的别墅,她来江临读硕士前,一年之中大部分时间都空着。父母的生意扎根在帝都,只有年节度假的时候会往江临跑。这里是有名的南方宜居城市,冬暖夏凉,适宜度假,加上有世交好友在此定居,就干脆买了房子,自住投资两相宜。 她鞋都来不及换,光着脚踩在木质的地板上,随手开了一盏小灯,直奔放药箱的架子。 棉球、医用碘酒、纱布,职业习惯让她家里备置的药箱内容比一般人家中的要齐全,甚至还有拿回来做对比的两种不同的手术缝合线。 唯独没有专业缝合用的针,苏苡想了想,只好找普通的缝衣针替代。 够了,只要没有伤及内脏,这些东西足够处理他的伤口。 她头上都冒出细细的汗珠,不知是因为热还是紧张。她有足够的自信,可是缺乏独立处置紧急病患的经验,尤其是眼下不在医院里,她也不知道那个人的伤口到底有多深。 “小苡?” 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苏苡一跳,转过身看到姐姐苏荨从楼上下来,身上披了一件轻薄的流苏披肩盖住里头的丝缎长睡裙,看来是已经打算睡下了。 “这么晚了才回来,姜禹没去接你?” “姐,都说了他不是我男朋友,工作又日夜颠倒地忙,偶尔麻烦他一下都觉得过意不去,怎么好意思总让他来接?” 苏荨不咸不淡地笑着:“他对你不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虽然工作是忙了点,但这样的男人做男朋友是很有安全感的。” 苏苡实在不愿现在跟她讨论这个问题,青梅竹马的感情在发酵,姜禹对她有情,她能感觉得到,但正是因为这样,她更不能在自己暂时无法给予回应的时候随意支配他对她的好,让他产生错觉。 其实她是无端有些紧张的,幸亏灯光昏暗,苏荨看不清她的狼狈和手腕上的血污,于是赶紧岔开话题:“我可能还要耽误一会儿才睡,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有,我听到开门的声音所以下来看看。你饿不饿,我煮点东西给你吃?” “不用麻烦了,姐你先上去休息吧!我还有个要紧的病例今晚必须看完。” “嗯,你也别熬得太晚,早点休息。”苏荨边走边回头看了看。苏苡掩饰得很好,可是娘胎里就一起长大的双生子,有些默契是与生俱来的,一个细微的表情或口吻就足以看出对方的不寻常。 苏苡拿起药箱往地下室跑,这里有门直接通向旁边的车库。但愿那个男人还挺得住,没有失血过多而死。 段轻鸿已经自己挪到了车子的后排,半躺在椅子上昏昏沉沉。苏苡拿开他捂住伤口的手,用剪刀剪开他的衬衫,狰狞的刀伤呈现在眼前,长长的一条几乎从腰间拉到后背,还好,没有捅进腹部伤及内脏,否则就不是止血这么简单了。 她低头用棉球蘸上酒精仔细为他消毒,伤口的刺痛重新唤醒了他的意识,他睁开眼就看到她鬓边的绒发和扑闪的长睫,再往下…… 他笑起来。雪白凝脂,饱满圆润的形态,像被困住却又蠢蠢欲动的小兔,偏偏她还浑然不觉,趴得那么低,一门心思都在他的伤处。明明不是急色的人,这一刻遐思却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荡漾,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失血过多产生的幻觉。 勉强止住了血,苏苡打算给他缝合伤口,这才发现没有麻药,连可以替代的东西都没有。 “你忍着点,可能会有点疼。”她把一卷纱布递给他,“实在疼的话,咬着这个,尽量不要叫出声来。” 他在笑吗?苏苡不知她的无心之词让男人有多少绮念歧解,就这么一抬眼的工夫,居然看到段轻鸿眼睛里滟滟的光亮和上扬的唇角。一丝慵懒几分调侃,不说话也像是占足便宜的餍足模样,哪像个受伤吃了大苦头的人。 “没关系,我不会大呼小叫的,你缝吧!也别下手太重了。”他疼得眼睛和喉咙都充血了,声音都是嘶哑的,可还是忍不住逗她。或许这是分散注意力的有效方法,让他感觉不到疼。 金属穿透皮肉,普通的缝衣针毕竟不如医用针头精细,在血肉间穿行的锐痛让他闭眼仰起头,双手紧握成拳,那卷纱布没有被他咬在嘴里而是捏在掌心,用力得几乎绞出汁来。他果真没有呼痛,所有的声音都堵在嗓子眼里,火炙一样难受,抿紧的唇不见一点颜色,颤得厉害。 十八针,缝得精密仔细。最后一针埋好、打结,苏苡的眼睛里也像落了汗水,模糊得睁不开,又拿酒精擦拭消毒,用纱布给他包扎。 白色纱布绕过他的身体,她两只手熟练地接应、包缠。也许是终于缝合好伤口让两人都放松下来,他顺着皮质座椅往她肩头溜靠,她包扎的姿态倒像是圈抱着他似的。 “坐稳一点,你这样我没办法包扎!” 他不理会她的命令:“我也不想,可真的没力气。” 他像抽了骨头似的靠进她怀里,腰身没有一点赘肉,麦色的皮肤,肌肉垒实分明。她的手指触到他的体温,热得烫手。 她抬头看他一眼:“你流了很多血,伤口又深又长,可能会感染。” 他不置可否,反正由她说了算。 夏夜狭小的空间里,两人挨得很近,她身为医生的洁净气息也被汗水浸透,与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和男人特有的阳刚味道氤氲在一处,复杂却不难闻,复刻在他脑海的记忆之中。 他又靠近一些,她杏眼圆瞪:“不要乱动,伤口裂开的话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都只能打120送你去医院!让一让,我要再去找点抗生素。” 任他烧上一整晚,明天他就成白痴了,连姓甚名谁、家住哪里都说不出口。 他稍稍撑起身让她好从车门下去,余光瞥到地下室门口,他突然猛地锁住苏苡的手腕,拽过来再按下去,她后背就贴上了后排座椅。 “你干什么?” 他压低声音:“再帮我一个忙。” 苏苡蹙眉:“什么?” 段轻鸿没有回答,只俯身过去,遮住她眼前所有的光线,贴上她的唇,把她的疑惑全都封死。 这男人竟然吻了她! 苏苡愣住,连怎么呼吸都忘记了。手搭在他的肩臂才发觉他衣服还没来得及穿回去,上身不着一物,两人这样纠缠,不知姿态暧昧成什么样。她使劲推他,受伤的男人也不容易撼动,她掌心贴在他肩上,反倒像是与他拥抱。 苏苡心跳犹如擂鼓,在这样逼仄狭小的空间里被一个陌生男人这样轻薄,可不是一般的危险信号!幸好还有牙齿可用,她毫不客气地咬下去,有铁锈味弥漫开来。他并没有马上松口,不知是不是真的对疼痛耐受力非凡,或是今日出血太多不在乎这一点。他原本只是贴在她唇上,见她胸口憋着一口气,呜咽着想要开口,索性放开来,像是沙漠里枯涸已久的旅人寻到绿洲,一味地舔吮索求。 直到确定门口站着的人已经走开,段轻鸿才放开苏苡。她唇色绯红,抬手就要掌掴,被他重新制住手腕:“你是孪生子?是姐姐还是妹妹?” “关你什么事?你又怎么知道的?” 段轻鸿笑着抿了抿唇,似在回味刚才那个吻:“你明明就在我旁边,车库那头又出现一张面孔与你一模一样,害我以为真是失血过多出现幻觉,要不就是活见鬼。不过虽然长着相同的脸,我还是觉得你比她好看,气质也更出色。” 苏苡的心往下一沉,回头去看,门边哪里还有苏荨的影子? “别担心,只要不是捉奸,一般人看到他人亲热的场面只会觉得不自在,她大概以为你是跟男朋友在车子里情不自禁。哦,还没问,你这么漂亮,心肠又好,有男朋友了吗?” 苏苡甩开他的手:“你是不是真的吃定我不会报警?” “你跟我表现得这么亲密,报警之后不知怎么才能说得清。何况我这个样子……”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光裸的胸膛,笑意更深,“你的好姐妹八成已经认定我把你给怎么样了。” 他说得没错,苏荨看到他们这副光景还不知误会成什么样了。 她匆匆下车跑进屋里,所有灯都开着,大厅金碧辉煌,晃得她眼晕。苏荨不在客厅里,看起来是上楼回了房间,免得两人这会儿面对面说什么都尴尬。 不解释也好,要是让姐姐知道她今晚的遭遇,汇报到父母那里,他们又该担心了。本来她到江临求学,又是一个人住,她父母就有些放心不下,好在还有姜禹可以照顾她。苏荨是年轻艺术家,与人合伙在帝都经营艺廊,常因生意和参加各种艺术展在全国乃至世界各地奔波,到江临来就跟她一起住在自家的别墅,也算有个伴。 谁想到遇上了这样的意外。 药箱里没有抗生素了,她记得自己房间的抽屉里还有一些,于是跑上楼翻出来,刚到车库就听到门口有门铃声传来。 这么晚了会是谁?如果发现车里的男人又会是什么反应? 她来不及多想,把冰镇的矿泉水和药盒扔进车里给段轻鸿:“把药吃了,冰水贴在头上可以降温。” “外面有人来了?是什么人?” “我也不清楚,不管是谁你都别乱出声!” 段轻鸿掰出药片生吞下去,眯起双眼,从车库落到一半的门看出去,暗自警觉起来。 苏苡跑去开门,苏荨动作比她快,已经从楼上下来开了门,来的人竟然是姜禹和他的好友韩漱。 苏苡意外道:“这么晚……你们怎么来了?” 姜禹有几分焦灼和严肃:“刚才高新区那边发生大的事故,你没事吧?你不是说要去那边的导师家里?” 她沉住气:“什么事故?” 韩漱是检察官,心直口快抢着回答:“火灾,有人员受伤,还有人横尸街头,怀疑是趁火打劫受到反抗被人误杀了……你没遇上吧?本来我是打算约姜禹吃夜宵的,他刚加完班听到这消息脸色都变了,你电话又不通,幸亏你姐刚好打电话给他,我们才知道你已经到家了。没事就好,一起去吃夜宵吧,我知道几家很好吃的小龙虾和烧烤排档,你们姐妹花到江临这么久,我们还没好好聚过,今晚我请客!” 苏苡心跳得有点乱,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吗?刚刚开门看到姜禹的刹那,她就直觉认为是姐姐叫他来的。可是现在一看,苏荨早就退到旁边,眼观鼻鼻观心,似乎也没把今晚的不寻常告诉姜禹他们。 那所谓的交通意外又是怎么回事?如果指的是意欲抢劫她的那个壮汉,不是只被撞晕后拖下车暴打了一顿吗? 难道……她救下的男人出手太重误伤了人命? 她简直不敢想象。 姜禹看出她心不在焉,她好像还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刚才的后怕还在,他的语调也不由高了些:“你的电话呢,为什么不接?这么晚了回来,怎么不打电话让我去接你?” “手机放在车上了,之前我在开车也不方便接。”今晚经历种种,苏苡再怎么冷静也还是会心有余悸,他的质问勾起她的委屈和恐惧。 “至少该给我个电话,让我知道你平安到家……” “我不是记者或巡警,也没收听实时广播,不知道高新区发生这样的事故。平时我下班或下课晚了也是自己搭地铁和开车回家,总不至于每天都向你汇报行踪,我并不是你的责任!” 苏苡别开眼,这样的回应相较于姜禹的态度来说十分伤人,可她拿他当好朋友,不是男女之情,直来直往说清楚总好过暧昧不清。要放在平时,她会找一个更好的时机,用更委婉的语气跟他谈,可今晚实在有点心浮气躁。 两人眼看就起了争执,气氛尴尬,韩漱在一旁做和事佬:“哎哎,你们别这样,都是为对方着想嘛,不要反而闹得不愉快了。走走走,去吃夜宵,我请客的机会可不是天天有。” 苏苡摇头:“我累了,想早点睡觉休息,你们自己去吃吧!” 姜禹抿紧唇,在他看来苏苡更像是在跟他怄气。医生和警察工作辛苦且作息不定,苏苡平时还要上课,所以她到江临两个多月,两人聚少离多,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他实在没有尽到照顾她的责任。 是的,不知不觉中他早已将她当作自己的责任,所以才会担心她的安全,不管多晚了都想过来看看她。他以为他们是心有灵犀的,没人比苏苡更能体谅他,可到了这个时候,却被她一开口就彻彻底底否决掉。 她体会不到他的感情吗? 苏苡转身回屋,长嘘一口气。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又是一身冷汗,总觉得车库方向有灼灼目光让她如芒在背。 她必须立马打发车库里那个陌生男人离开,如果被人发现,不知又要生出什么变故。 苏荨则紧追几步拦住姜禹:“大禹,小苡还是小孩子心性,而且她最近也比较忙,可能太累了,你别跟她置气。” 姜禹心中苦笑,若能置气就好了,或许真心喜欢一个人,是在她发脾气的时候为她把理由都找好。 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他对苏荨也向来是温和的:“我知道。最近我也太忙没时间陪她,幸好有你在,麻烦你帮我多照看她,万一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或者发消息给我……这丫头太倔了。” 苏荨点头,又问:“要不要进去坐坐?家里有白兰地,还有我下午烤的蛋糕和饼干。” “不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我改天再抽空来看她。” 苏荨握紧自己的手指,挤出笑容:“好,那你路上小心开车。” 苏苡在斟酌该怎么说才能成功地把赖在车里的人赶走。他伤得不轻,失了不少血,又有点发烧,这个时候赶他走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但如今是在她的私人住处,不是私立医院,他们也算是互相帮过对方一回,刚好扯平了。 她甚至带上了防狼喷雾,这还是姜禹给她防身用的,万一那男人不肯走或者像刚才那样压住她胡来,就别怪她先礼后兵。 没想到段轻鸿已经穿好了衣服,衬衫下摆染了血又被她剪坏,干脆胡乱扎进牛仔裤里,自有一种落拓不羁。 “你没事了?已经可以自行离开?” 他仍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怎么,舍不得?” 鬼才舍不得!苏苡暗自啐他,指了指关上一半的车库门:“从这里出去,侧门我还没锁,出了门往左走就是别墅区大门的方向,你应该很熟不会迷路。” 他慢条斯理地把衬衫袖子卷到肘部:“你的客人们都走了?男朋友特地来看你,还把人赶走,太不给人家面子了。” “不关你的事,顾好你自己再说吧!”姜禹不是她男朋友,但没必要向个陌生人解释,姑且就让他以为是,或许还能让他有所忌惮。 “今晚谢谢你,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顿了顿:“你不知道会比较好。” “嗯,很公平,所以你也不需要知道我的。反正转眼就各奔东西,出了这扇门,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 段轻鸿笑了笑,瞥见她藏在身后的手里握着东西,上前一步将她抵在墙壁上,身体前倾困住她,在她预备抬手的瞬间已经压住了她的掌心,手里的东西被他没收:“那可不一定,这世界说大不大,要是再碰面,你是大方跟我打招呼,还是装作不认识?啧啧,这防狼喷雾还挺专业的,男朋友给的?他有没有教过你正确的使用方法?万一逆风吹到自己脸上可不是好玩的。你是小女孩,他担心你也应该,不过为这点小事跟你吵架……这男人似乎不适合你。” 引狼入室,苏苡此刻脑海中只想到这个词,面前的男人比她想象的要复杂许多,好在他受了伤。所谓软肋正是这样,她不用借助其他东西,手往他伤口一按,果然听见他闷哼一声,反射般退开。 “我跟谁吵架,都是我的事,轮不着外人说三道四。你不是可以走了吗?还等着我送你?”她的耐心快要用光了。 “女人真是狠心。”段轻鸿疼得脸色微微发白,却还是忍不住凑近她,“我是该走了,今晚的事,希望你尽快忘掉,免得做噩梦。还有你的好姐妹,但愿她不会因为误会而太为难你。” 天气闷热,可他却因为失血而发冷,坦白讲,还真的有些舍不得离开她温暖的身体。 苏苡眼见他的背影逐渐融入浑黑夜色,才稍稍松了口气,但额际的血脉汩汩跳动,总觉得好像开启了潘多拉魔盒,接下来还会有事发生。 次日开始,江临各大报社、电台都大幅报道高新区夜间的酒店大火,纷纷庆幸酒店尚未对外营业,除了有个别内部员工轻伤之外,没有造成特别大的人员伤亡。但是对于酒店集团段氏隆廷来说,这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烧毁的酒店大楼刚刚落成时就成为江临的新地标,是少有的超五星级酒店配置,只等营业之后成为新的传奇,稳固段氏在酒店行业的龙头地位。 祝融之祸不仅让隆廷集团在硬件上损失惨重,更是重挫股民信心,以至于火灾消息爆出的第二天,股指就一路下跌至跌停,势头颓萎,如果没有条好消息推入强心针,这么跌下去,用不了几天股东手头所持有的股份资产就会缩水减半。 苏苡跟导师巡完病房又整理病历,忙完赶到职工食堂吃饭,已经过了用餐高峰时段。她坐在正对电视机的位置,电视里在放本地新闻的特别报道,说的正是高新区酒店的火灾。 她握着筷子的手顿住,屏气凝神地盯着电视画面。 原来段氏集团的老董事长段峰早就因为身体原因退居二线,家族生意一直交给儿子打理。他最小的儿子段轻鸿年纪轻轻,却颇具头脑和手段,短短几年间将隆廷打理得井井有条,扶摇直上,很受父亲赏识。 段家早年就是靠酒店起家,如今产业遍及地产、医疗甚至电影娱乐,但段峰最看重根本,仍旧十分重视集团酒业的经营业绩。他近来身体多病,每况愈下,眼看就到了真正任命继承人的时候。这回失火的酒店本是一个全新的篇章,段家少东段轻鸿也投注了大量精力和财力,务必要做到最好博得父亲最大的信任,谁知一把火将长久以来的努力付之一炬。 段峰受到这样的刺激,病情很有可能急剧恶化,豪门深院的争斗这时候才摆到台面上来。段轻鸿在家中不过排行第三,前头有两位同父异母的哥哥,身后还有貌美气盛的年轻小妈,都要在这场财产分割中争取最大的那块蛋糕。 本来这样的错漏一出,人人等着看好戏,尤其是与段轻鸿争权达到白热化的段家老二段长瑄,简直是等到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踩平弟弟的肩头上位。 然而警方的调查结果令人大跌眼镜——酒店大火是人为纵火,且嫌疑人已经锁定,是段家一名叫王梁的员工,但在纵火之后意外身亡了。 电视节目中没有给出王梁的正面照片,但现场的特写让苏苡背上一凉。 这不是那晚意图劫车的那个大汉吗?他倒毙出事的地方,也离她当天撞车的位置不远,应该就是这个人没错。 “这种人死有余辜啊,人家辛辛苦苦建好的酒店就被他一把火烧了,而且明摆着是挟私报复,冲着段家三少去的。” “对啊,今天看晨报上的专版介绍说,这个王梁以前是段老二的司机,后来是三少提携上去的,现在老二杀了个回马枪,立刻就去抱人家大腿,掉过头来对付现在的老板。啧啧,真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好像听说目标是段家老三啊,他本来那天要住进那个新酒店等三天后剪彩的,幸亏改了行程还没来江临,否则段家的损失还要更惨重呢!酒店烧掉不说,连少东的性命都要搭进去了。” 几位年轻的护士坐在隔壁桌八卦得起劲,苏苡却越听越觉得蹊跷。 电视屏幕上正好出现记者采访隆廷集团当事人的画面:“段先生,有怀疑说这回的酒店大火是冲着你去的,警方也证实是人为纵火,并且嫌犯是你身边的助手,你怎么看?” 被记者簇拥着的男人用清朗沉稳的声音答道:“这场意外没有造成大的人员伤亡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我没有遇上大火勉强算是侥幸,至于是不是针对我本人还要等进一步的深入调查,我相信警方的调查结果。” 虽然是从电视中传来,但这声音实在耳熟,苏苡抬头看着屏幕中那张漂亮的面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不是那晚被她救下带回家的男人吗?那天帮了她又被她救下的男人,是段家老三、隆廷集团最年轻的当权者段轻鸿? 记者还在紧追不舍:“段先生,请问你父亲段老先生的身体状况怎么样了?” “我父亲还在住院,不过病情稳定。” “有人说这次是你二哥为了遗产的事刻意针对你,是真的吗?会不会是你这方故意推脱责任的说辞,或者……这场大火是你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段轻鸿骤然停下脚步,没有立即生气发作,只是微微眯起狭长好看的眼睛:“你是哪家媒体的记者?收了多少公关费才敢问这样的问题?我临时改变行程,出事当天根本不在江临,我的人都跟在我身边,就算想演场戏给人看也动不了手,没人能帮我,也没这个条件。” 记者没再作声,人人都知段轻鸿手段老道,但为人多疑,从不轻信他人。新酒店开业前的大火牵涉太广,且影响股价,对他来说也是风险极大、有弊无益的。如果只是为了排挤二哥,的确没理由闹得这么大。 然而只有苏苡明白,这男人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他那天明明就在江临,而且新酒店出事的时候,他不就正好出现在酒店附近?否则又怎么会碰上她。 他将王梁从她车里拽出去,打斗、受伤,全都不是偶然,他们之间本就认识,本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么巧,她就做了个见证,而且也许是当晚唯一可以证明他在酒店起火时所有不在场证据都系伪造的人。 护士们还在叽叽喳喳,无非是讨论这位年轻有为的段家三少如何英俊潇洒,高贵威仪。创业容易守业难,如今像他这样继承家业又年轻有为的富二代已经凤毛麟角了。 苏苡想起那双狭长含笑的眼睛和总是带着几分轻佻的说话语调,与这电视上的沉稳果敢判若两人,果然每个人都是拎着一整箱面具走天涯的。她没了吃饭的胃口,肉和菜塞进嘴里都像嚼一块白蜡,索性不吃了,起身收了盘子,回科室上班。 她斟酌着要不要将整件事告诉警方,但事发当时没有报警,现在反而不知该从何说起。她在事件中担当什么样的角色,段轻鸿又是什么角色,警方会不会相信她所说的话? 全都是问题。 下班出来,看到姜禹在门外等她。两人从那晚不欢而散之后就没再碰过面,倒不是有心冷战,实在都太忙,尤其两人是扎小辫穿开裆裤起就打打闹闹一路走过来的感情,默契天成,好像也不需要太多解释。 “想去哪里吃饭?那天是我态度不好,今天请你吃好吃的赔罪。”姜禹认错还是挺诚恳的,要是平时,苏苡会故意端端架子给他点颜色看,不过今天她心里有事倒显得异常温顺。 “随便吧,江临我还不熟,听你的。” “你没开车?”他为她拉开副驾的门,她弯身坐进去。 “我的车送去修了,前面撞了一下。” “你还会撞车?”姜禹像是听到笑话,“我以为你的车技都可以参加公路越野赛了。你人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只是走神磕碰了一下。”说到这个,苏苡引入话题向他打听那天高新区大火的事情。 姜禹面色沉郁几分:“今天来也是想跟你说这件事。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可能会很忙,市里成立了专案组调查这件事。段家家大业大,这回事态不一般,不管是哪方纵火影响都很恶劣。” “真的是段家兄弟争夺家产搞出来的动作?” “现在还不好说,所以才要进一步调查。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是不是你知道些什么?段峰倒是就住在你们医院的特需病房。” 苏苡一惊:“他住在我们医院?段氏隆廷不是自己也经营大型私立医院吗,他怎么不住?” “公立医院专家资源多,边住院边挖墙脚,治病和生意都不耽误。” 段家往前数两代人,不过是小镇上的渔民,几十年来发展得风生水起,除了头脑和机遇,就是靠这样无孔不入做生意的方式,儿子的手段也沿袭自父辈。 苏苡没有将那晚的事立马告诉姜禹,这是段家人内部的战争,以他们今时今日的资源和手段,要做什么必定都有了万全之策。或许她的卷入只是纯属意外,段轻鸿也没想到会遇见她;或许她也是这盘棋局中的一颗棋子,谁在执棋并不清楚,说不定人家铺好了网正等着她一头撞进去。 但只要事情有疑点,总会留下蛛丝马迹,她愿意配合调查——如果警方有需要的话。 苏苡的导师是权威专家,医院内外的疑难病患都会请她会诊,有时她会带上研究生一起去。 苏苡翻阅着眼前的会诊病人的病历,看到打头的病患姓名是段峰两个字的时候,呼吸略微一滞。当姜禹告诉她段峰住在他们医院的时候,她就隐约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天。 仔细看来,老先生年纪不轻了,有段轻鸿这个年纪的儿子,看来情史颇为可观,年轻时也是风流快活过的。只是身体并非永动机,总有年老体弱的时候,大大小小的病症加在一起,他的病情不容乐观。 尽管如此,老先生发起脾气来还是地动山摇。苏苡跟在导师后面,刚走到段峰所住的特需病房门口,就听到杯子砸到水泥地面的声响,断断续续的指责伴随着老年人沙哑吃力的咳嗽声一起传来。特需病房都是单人单间,门一关,没有医护人员在场,拉拉杂杂把家属聚齐,俨然就像家里的房间甚至是公司会议室。 门口几位医学专家面面相觑,还是主管医师敲门,似乎习以为常了,只是怕病人情绪过于激动引发心脏病猝死。 病房里人人都站着沉默,除了一位四十岁上下的美艳女性坐在床沿擦着眼角抹泪,没人敢在段老先生面前落座,泾渭分明地傲踞两端对峙着。 苏苡一眼就看到了段轻鸿,他穿着修身灰色衬衫,领口开到第三粒纽扣,长袖照例卷到肘部,单手斜插在西装裤兜里,再厚重的色调到他这里也多了几分随性。 那么另一方是谁就不难猜了,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儒雅外形,与段峰的轮廓更为相似的脸,大热天依旧西装革履,是段家老二段长瑄。 子孙不合,兄弟阋墙,还有中间坐着的那位,想来就是段峰资料中配偶栏里所填的梁美兰女士,其实也自成一派,绝不是无欲无求的人。一个家到了这份上,真真是四分五裂。 段轻鸿也看到了苏苡,挑了挑眉,并没有表现得太惊讶,倒是一双眼睛又活络起来,把她穿白大褂的模样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换来她的眼神警告。 段峰还在喋喋不休:“……我是生病,但还没断气,也没老糊涂,你们那些心思瞒得过谁!不愿意好好做生意,想玩投机取巧的,不如现在就撂担子!” 这话是冲站在床尾的段老二说的,他以前就不安于经营实业,急于求成地搞上市和融资,结果公司倒是上市了,他自己因为IPO过程中的违规操作被处罚。如今刚回来不久,就又出了这样的事。 他战战兢兢,垂头不敢作声,额头上却全都是汗。 也是,大热天穿西服能不热吗? 看来新酒店大火的事故,是算在段长瑄身上了。苏苡想从段轻鸿脸上看出点得意之色来,可是并没有,他不怒不喜,反倒劝段峰:“您别生气了,这件事还在查,善后工作我已经在做,受伤员工的赔偿和安抚也由我亲自出面,现在一切都回到正轨,您就别怪二哥了。医生来了,先让他们给您检查身体吧,其他事都不重要,您保重身体才是真的。” 真是会卖乖,揽住功劳还顺便插二哥一刀。儒雅斯文又怎么样?敌不过这轻佻腹黑狼的城府算计。 苏苡越发觉得那晚的遭遇不寻常。 梁美兰也跟着劝了一通,要领着众人出去把空间让给医务人员,谁知段峰沉了口气继续发威:“都别走,就在这儿待着!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好忌讳的,几位专家主任看完病,病情怎么样就直截了当在这里说,有什么是你们知道我不能知道的!” 他说一是一,但医院毕竟不是公司,有决定权的始终只能是医生。导师抛来一个眼神,苏苡会意地对几位家属道:“几位跟我到外面等吧,会诊还要一会儿时间,家属在场不方便。” 众人都松了口气,尤其是两位少爷身边的助手,衬衫背上都汗湿了,而病房里明明冷气强劲。 最轻松的人其实是段轻鸿,他就靠在走廊上苏苡身旁的墙壁上,存在感十足,不见她开口,也就不主动跟她讲话,好像只当她是陌生人。直到等得百无聊赖摸出烟来,才听到她开口:“对不起,医院里不能吸烟。” 他像是满意地笑了笑:“精神不济,总得有提神的法子,不如我请美女医生喝杯咖啡?” 苏苡毫不客气地拒绝:“不用了,我现在是上班时间,不能擅离岗位。” “会诊有你上司在,你带我们出来不就是安抚我们的情绪?安抚家属怎么能算是擅离岗位?” 苏苡冷冷地睇了他一眼:“借用令尊的话说,有什么不妨当面讲,你这个样子搞不好人家还以为你要贿赂我。” “怎么会呢,我只是想谢谢你!” 段轻鸿眼中有危险微芒一闪而过,看来也不是毫无忌惮。 “如果是为那晚的事,就不必客气了。虽然我只是个学艺未精的医学生,帮不上你父亲的疑难杂症,但处理你那种小伤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这番话果然引起一旁其他人的注意。段长瑄尤其警觉,插话道:“怎么,你们认识?这位医生,你什么时候处理过我弟弟身上的伤?” 那晚是哪晚?现在隆廷处在风口浪尖上,最伤神的就是前不久夜晚的那场新酒店大火,简直是飞来横祸,让整个集团上下草木皆兵。 苏苡眼看段轻鸿敛起了最后一丝笑意,心跳咚咚乱了几拍。她不确定与一个人认识多久才能算得上真正了解,但是跟眼前这个男人不过见了三回,其中一回还是在电视屏幕上,她已经看得出他眯起眼的动作就是危险信号。 他是不是漏算了她这一笔,此时此刻是不是想着让她永久消失,一切麻烦都归零? 趁着利害关系人都在,她必须把事情捅到明面上来,试探一下也好。 段轻鸿很快又恢复了笑意,有种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那晚是你,我就说怎么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对不住,我一向对美女过目不忘,不过那天酒吧灯光太暗,我又多喝了几杯……你别介意。” 苏苡变了脸色:“你在胡说什么?” 段轻鸿却拉住她的手,柔声道:“你还记得我身上的伤口?在哪个位置?” 苏苡并不急于挣开,顺势按向他腰侧:“就是这里。” 故技重施,他有防备就没这么容易被她戳到痛处了。段轻鸿轻巧闪过,放开她的手腕,大方地解开衬衫最下方的扣子,掀起衣摆来:“就这个?你们女人果然都喜欢刺青,是不是很野性?”他笑得不羁,“不过那天我刚纹好不久,你腿环上来我都觉得痛,是不是让你很不尽兴?现在好了,消了肿,图案颜色都很明朗,龙有五爪才最上等,我为这刺青才推迟回江临的行程,没想到救了自己一命。” 他腰间赫然新添了一只龙爪,颜色青蓝鲜明,藏住她为他缝合的那二九一十八针。那天的确光线欠佳,她都没注意他背上有刺青。且不说他背不背得起一条龙,单是伤口还未愈合就用这种方式掩盖,真是胆大不要命了。 他竟然还无耻地暗示两人是一晌贪欢的红男绿女!如果不是碍于那么多人在场,苏苡真想一拳打掉他脸上的笑,再用听诊器的橡皮管勒住他的脖子拖到楼梯间去说个明白! 一旁的梁美兰有些悻悻的,本来打起精神想要看场好戏,谁知不过是段轻鸿的风流韵事。段家三少年轻有为,没有娶妻没有婚约,在江临万千女性中稍稍施展魅力,就不知有多少人前仆后继,这样的花边新闻她早就听到耳朵滴油,见怪不怪了。 段长瑄却不自觉握紧拳头,脸色难看。《周礼》说“龙:五爪天子,四趾诸侯,三趾大夫”,段轻鸿这样不加掩饰地为背上的刺龙添上一爪,其实已经是赤裸裸地宣扬他在家族集团的地位,不把他这个二哥放在眼里。原本以为他只是野性难驯,年轻得势,父亲也由得他去胡闹,谁都没在意。哪知原来他每走一步,每一个动作,都是有所指、有含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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