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一见你就笑


作者:爱喝水     整理日期:2014-10-23 10:59:19

女追男,难!
  “哑”女追男,更难!
  “哑”女追男神,难上加难!
  患有社交障碍的冉夏凉知道,从她打定主意追求学长晏弋的那天起,便踏上了一条披荆斩棘、血泪横飞的不归路——
  迎战各路美女,拼不过身材脸蛋,就拼人品智商;
  拉拢男神伙伴,必要时还得两肋插刀。
  遭遇男神“反追求”,好惶恐,好无助。
  听说男神也曾情路坎坷,不小心还发现了男神不为人知的“大秘密”……
  晏弋:你知道的太多了……
  冉夏凉:既然这样,男神,求收留求包养! 
  
  作者简介:
  爱喝水,金牛座。杂食群书,在不写日记、博客、微博,只写过作文和论文的零积累“恶境”下,提笔开始写故事。赫然发现,原来自已是来自无便头世界的卧底,专门轻松众生、搞笑人间的。已出版作品《如果萌,请深萌》,《万年女配》,《三生不幸遇“贱”你》等多部作品。目录:
  Chapter1一块“板砖”引发的奇遇
  Chapter2女追男,隔张嘴
  Chapter3生性记仇真可怕
  Chapter4追求与反追求
  Chapter5有一个关于晏弋的秘密
  Chapter6见与不见,他们都在那里
  Chapter7一失足成腿骨裂
  Chapter8欢乐的“同居”生活(上)Chapter1 一块“板砖”引发的奇遇
  Chapter2 女追男,隔张嘴
  Chapter3 生性记仇真可怕
  Chapter4 追求与反追求
  Chapter5 有一个关于晏弋的秘密
  Chapter6 见与不见,他们都在那里
  Chapter7 一失足成腿骨裂
  Chapter8 欢乐的“同居”生活(上)
  Chapter 9 欢乐的“同居”生活(下)
  Chapter 10 生日大冒险
  Chapter 11 外国活宝登场
  Chapter 12 天马流星雨
  Chapter 13 我离秘密如此之近
  Chapter 14 为执着而执着
  Chapter 15 这下误会闹大了
  Chapter 16 绝不能变笑话
  Chapter 17 有些事现在不做,一辈子都不会做了
  Chapter 18 分手情侣温泉之旅(上)
  Chapter 19 分手情侣温泉之旅(下)
  Chapter 20 他的过去
  Chapter 21 表白即分手
  Chapter 22 视线以外,思念以内Chapter   1 一块“板砖”引发的奇遇 当一块急速飞驰的板砖朝我砸来的时候,我以为,我十八年的短暂生命,会就此终结在一场校园围殴事件中。而我,仅仅是一名被无辜波及,且不明真相的普通女学生。   板砖飞来的一瞬间,我很不孝,脑海中没有闪过含辛茹苦将我拉扯大的父母,也没有闪过这些年来做过的好人好事,唯一“栩栩”出现眼前的是——顾迅那张英俊到销魂,销魂到灵魂出窍的脸蛋。   去你大爷的顾迅,你为什么要在昨天向全世界宣布你和裴薇正式在一起了?   校花校草在一起,了不起啊?很值得拿出来炫耀吗?非得得到同学的祝福,你们才会幸福吗?   我是没有裴薇漂亮出众,性格开朗,为什么不给我一次机会,就宣布我出局玩完了?   我知道我有病,社交障碍而已,我已经在积极配合治疗了,比如不敢参加社团,就改混同乡会……   可为什么我的第一次同乡会活动居然是聚众斗殴?!为什么莫名飞起的板砖偏偏向我砸过来?   算了,还是回到我头顶上方那块不依不饶的板砖。它奋不顾身、勇往直前的劲头深深震慑住了我,令我无从躲避,只好怔怔地望着它向我逼近,以及越来越近……   “哎哟!”   很好,板砖以完美弧度临空坠落,而我则被一只不知来自何方的大手推倒,同样姿势“优美”地摔了个大屁蹲儿。尽管如此,我依然无法成为视线的焦点,因为本次事件的中心人物走了出来。   “你们误会了!”   娇莺初啭的声音,配上苏童清秀可人的长相,可真不愧是同乡会里女神一般的存在。她此言一出,闹哄哄的人群顿时安静,所有目光如磁石般被她吸引过去。   据通知我参加的老乡说,此次活动的起因是某位追求苏童的学长,因长期努力而始终不得,于是怀恨在心,恶意散播不实不雅消息,妄图破坏苏童名誉,以达到打击报复的目的,满足他“得不到,就将其毁灭”的变态心理。   要知道,我们同乡会可是全校最团结的会,最友爱的会。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就是大家的事。欺负我们的女神,就是欺负我们。我们百来号人,能受欺负吗?所以,义愤填膺的知情者热烈号召老乡们参与其中,也把我这个不知情者给号召来了。老乡明明只是说,友好约谈当事人。我想着,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出社交障碍的第一步,怎么也不能错过第一次活动。兴冲冲赶来,为何结果却如此这般不友好?也没谁来扶我一把,关心关心我这个老乡。我揉着屁股站起来,焦点人物苏童又发话了:“我已经调查清楚了,散播谣言的不是潘岳朗,是喜欢他的一个女生。这件事与他无关,各位老乡不要为难他。”苏童说着,美眸扫过对面某位魁梧壮实的男生。他脸一红,眼神一闪,必是潘岳朗无疑。潘岳朗正要开口,苏童的目光已迅速转移到他身旁另一个男生身上,如花似水般温柔的笑容瞬间绽放于她脸上。“潘岳朗,不好意思。我喜欢的人,其实是……晏弋。”什么?关系这么复杂!我眨着眼睛好奇地望向苏童口中的晏弋,高高帅帅,白白净净,果然有赢得女神青睐的资本。我也明白了,为什么来参加约谈活动的女生比男生多。本来散布四处的女老乡们,眨眼间已经聚拢在晏弋周围,个个难掩欣喜之色。晏弋似乎并不意外苏童的惊人之语,神情淡然得好像根本与他无关,甚至对女神迷人的笑容也丝毫不为所动。他只是微微侧过身,漫不经心地抬眸,像在寻找什么,最后目光竟然定在我这儿,随即轻声开口:“你没事吧?”啊啊啊!关我什么事,为什么要用我来转移话题?大家都在看你,你为什么要看我?我才刚刚开始自主治疗社交障碍啊!像有团棉絮卡在喉间,我憋得手心冒汗,感觉晏弋的直视是无数根烧红的小针扎在我身上,又烫又痒又疼,难受至极。习惯性地大脑缺氧空白一片,我张着嘴却吐不出半个字,急得直想掉头逃跑。关键时刻,一道靓丽的背影闪至我身前,严丝合缝地挡住了已经微露出不解神色的晏弋的目光。紧张情绪一消失,我长舒口气,想对女神苏童的及时出手相救聊表感谢,只听她又对晏弋道:“晏弋学长,我现在正式宣布,我要追求你。”原本安静的人群再次骚动起来,男生扼腕,女生抽气,像被苏童的话炸开了花。这一场景仿佛又带我回到昨天晚上,顾迅同样的一句“正式宣布”,也把他所在的高中班QQ群弄得沸反盈天。这世界怎么了?好像一眨眼所有人都开启恋爱模式,欢天喜地。而我,依然是那个连开口和男生说话的勇气都没有的人。失落与挫败感汹涌袭来,埋下头,迈开步子离去,我会找个角落暗自神伤。“喂,你是不是摔傻了?”一双干净的黑色板鞋出现在我低垂的视线里。我停步,愣愣地抬起头,晏弋微笑着站在我面前,语气里似乎带有一丝调侃意味。心理障碍是顽疾,不会因为心情不好就不发作。如鲠在喉,我说不出话,也不想说话,草草摇头,侧身挪了半步又刹住车。不行!我参加同乡会的目的不正是克服社交障碍,突破自我吗?走不出心理阴影,难道我要做一辈子“哑巴”,眼睁睁地默默送别我生命中一个又一个“顾迅”,然后孤独终老?NONONO!我不要做老女人,我要改变自己,从现在开始!昂起头,我鼓足勇气与晏弋对视,担心自己胆怯退缩,于是憋着一口气,眼睛眨也不敢眨,越瞪越大。一股渴望突破的小火苗从胸腔里蹿出来,可以的,我可以的,我至少可以对他说一句话——“板砖谁扔的?”至此,一场一触即发的校园斗殴事件,在被女神苏童的一句话成功化解后,又因我一句发自肺腑的呐喊,彻底沦为一场爆笑喜剧。虽然这句话对我而言,是具有跨时代意义的、里程碑式的、值得载入史册的重大成就! 等不及嬉笑的人群散去,我脚底生风朝宿舍飞奔。跑到半路接到死党段青青的电话,她来自大洋彼岸阳光沙滩的声音听来一点也不温暖怡人。“亲爱的冉夏凉,你现在的心情是不是也像你的名字一样,大夏天拔凉拔凉的。不过,我衷心恭喜你,终于可以彻底脱离暗恋苦海啦!”无所谓地哼笑了之,我对着手机拼命逞能:“你错了,我一点也不难过。恋爱而已嘛,又不是结婚。再说恋了可以分,结了还可以离。顾迅和我冉夏凉之间只要不是性别不合,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得了吧你,你病治好了吗?别提表白,你敢跟他说句话吗?”“我……我,我不是已经加入同乡会,积极融入人民群众了?”“那不管用,你病情太重,需要激烈疗法,比如找人一对一单练。”“什么意……”话没问完,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我条件反射地回过头,当即难以置信地愣住了。刚刚才被女神苏童高调宣布展开追求的晏弋,此刻居然站在我面前,俊逸非凡的一张脸上笑意浓浓,好像跟我很熟,认识很久一样。而且他悠悠闲闲的样子,更像是在光明正大地一路尾随我。“原来你叫冉夏凉。”我不是原来叫冉夏凉,我从来都叫冉夏凉。他自上而下打量我一番,慢慢地点着头道:“跑得这么快,看起来你应该没事。”只要你不跟我说话,我保证可以一直没事。接着仰仗身高优势,他又抬手自然熟练地轻抚了抚我的头:“没事就好,我走了,再见。”直到晏弋挺拔的身影走远,我还愣在原地,僵硬地摸着刚才被他碰过的头发,久久不能平静。莫非这蔚蓝色星球上,除了有我这种没法和男生相处的社交障碍,还有他那种可以与陌生女生无障碍相处的障碍?段青青所谓的“激烈疗法”,我似乎略懂了。 女神苏童宣布追求晏弋的消息一传开,晏弋的背景资料立刻就在同乡会微信群里被扒干净了。晏弋,男,二十岁,本地人,机械与车辆学院,车辆工程专业大二。孤陋寡闻的我这才知道,原来我们学校还有专门研究汽车的学院和专业。大概混得好的造汽车,混得一般的卖汽车,混得差的修汽车吧。而晏弋凭借其自身优越的先天条件,比如帅这种出众的外在条件,又比如成绩好这种丰厚的知识底蕴,闻名整个学院,乃至整座校园。据不完全统计,曾当众向他表白,并展开追求的女生不下百人,其中也不乏像苏童这样女神级别的女生。只不过到目前为止,前仆后继的女同胞们的成功率始终未破零。种种事实表明,如果至今单身的晏弋性向正常,那苏童注定将面临一次无比艰巨的挑战。本着女神的事就是我们的事的指导思想,同乡会里自然有不少热情的老乡为她出谋划策,贡献共享出大量晏弋的作息信息,包括他的课程表。独家贡献出此课程表的老乡以人格保证,经过她长时间不懈地收集分析,准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那百分之一的不确定率,则完全取决于晏弋的出勤率。为向老乡无私的奉献精神致以崇高敬意,我不落人后,也默默复制保存了一份。经过再三考量,我相中《汽车底盘控制技术》这门课展开行动。一来,我以为汽车底盘和方向盘一样重要,晏弋应该不会逃课。二来,上课的地方是间阶梯大教室,我混在其中也不会太显眼。可眼看离上课时间只有不到十分钟,偌大的教室里才稀稀落落坐了十来个人,显得我不仅脸生显眼,而且特别与众不同。因为,我是全教室唯一的女生。十几双眼睛里齐刷刷射过来的全是异样光芒,一夜辗转反侧下定的决心,绝不能轻易临阵脱逃。我深吸口气,佯装无事地抱起书包,迈着从容脚步,从最后一排直接走到第一排坐下。各位随便看,我没长眼睛的后背就是我最坚硬刚强的后盾,最固若金汤的壁垒。屁股一沾座椅,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旁边隔三个座位的某男生将一本书重重地扣在桌上。他目不斜视地冷哼着,推了推鼻梁上厚重的黑框眼镜,明摆在对我表示不满。大概是个学霸式的人物,觉得我等闲杂人士扰乱课堂了吧。我语言交流有障碍,肢体语言还是比较丰富的,慢悠悠地从书包里掏出本书往桌面上一摁。鄙人其实也是来学习的,只不过学习内容和你不一样罢了。那边的学霸一愣,又摸出本半个拳头厚的书铆着劲撂下,同时加重鼻间呼气叫嚣声。我也毫不畏惧,双手抱出重量级的硬壳英英牛津大辞典,课桌微颤,陈年老灰都激情飞扬了。我是学英语的,随身背字典属于专业习惯。你不是学汽车的嘛,有本事抬出辆汽车,我一准心服口服。学霸终于被我刻苦用功的学习态度所感动,黯然地一头扎进书本里。跟他这一较量,我原本忐忑的情绪暂得缓解,居然没那么如坐针毡了。我跷起二郎腿,信手翻开大辞典,看着书里的,想着自个儿的。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敢问晏弋这场东风何时才会刮过来?不会这么巧,他逃课了吧?想着,身旁座位有人倏地坐下。我扭过头,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晏弋。他穿着件条纹针织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衬衫,领子干净如雪。好像早知道我是专程等他,晏弋嘴角扬笑,感激我般道:“冉夏凉,谢谢你帮我占座。”放眼望去,除了我、晏弋、学霸,整间教室前五排人烟罕至,五排以后人丁单薄,零星的人脑袋像随意洒落其中的芝麻点。何止占座,我想占地为王都成。后排不远处还有张似曾相识的脸,正冲我笑得发人深思。我莫名一皱眉,他干脆竖起大拇指。我这人经不起表扬,一表扬就不自在,毛骨悚然的。晏弋朝他点头打完招呼,又跟先知似的问我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屏气凝神重重点头,我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本子和笔,开门见山地写下几个大字:“我想追你。”人生在世不称意,再不突破底线挑战极限,后半辈子没指望了。我的心在跳,他也一定看见了我的手在抖,却并不惊讶,偏头,闲散地一手托腮,黑漆漆的眸子盯着白纸黑字,似沉思,更似发呆。人红嘛,被人表白多了,早习以为常。我揪着一颗高高悬空的心,善解人意地等了他几分钟,不见回应,又开始惴惴不安。我的表白来得有点唐突不假,是生是死,你大可直接给句准话,让我尽早投胎转世,再另寻目标啊!耐心地又等了会儿,他终于抽走我攥在手里的笔,在我的豪言壮语下面轻轻地打下一个问号。想问我为什么?我怎么可能告诉你,我想拿你当练习对象,等治好了社交障碍,又习得一身“女追男”的好本领后,直奔终极目标顾迅,对他展开一场奋不顾身的追求。如意算盘打得好,我给了晏弋一个“明知故问”的表情。接过笔,当然不可能编些“我喜欢你,一见钟情爱上你”之类虚伪的假话,虽然他确实拥有令人想入非非的外貌,可我打算写……“同学们,现在开始上课。”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讲台上的老师一开口,彻底打断我原本顺畅的思路。我哀怨的眼神不自觉瞄向讲台,正巧对上老师巡视下方的目光。老师似乎没看清我,定了定,探出身子问:“这位女同学是来旁听的吗?”一定是我面前的牛津大辞典营造出了我勤奋好学的假象,于是我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老师放下手里的讲义,沧桑眉目间感慨万千:“现在对机械车辆感兴趣的女同学不多了。”又朝我招招手,慈祥笑着说,“来,站起来跟同学们说说,你对汽车底盘有什么了解?”呃,不会吧,谁会对四个轮子的铁皮箱子感兴趣?也许将来我有可能对铁皮箱里的人感兴趣,但现在我只对身旁的晏弋有兴趣而已。我被问蒙了,心虚腿软,根本站不起来。老师以为我害羞,更加慈爱地鼓励我道:“不要怕,回答错了也没有关系。”   这种口头禅式的谎话,我打小听多了。可这边是晏弋好整以暇的笑,那边是酒瓶底学霸幸灾乐祸的笑,骑虎难下,我决定再相信老师一次。   扶着桌子慢腾腾站好,咽下口水润嗓子,我硬起头皮,嗫嚅道:“我认为,底盘是用来放脚的。”   然后我说完了,全教室笑开了,老师无语了,无奈地摆手请我坐下,叹着气翻回讲义。我内疚得想自绝,还是接着当学校里没机械与车辆学院存在吧。   出师未捷先当众出洋相,我大失心情,难以继续和晏弋之前的话题,坐得太靠前也不好先行离场。兴许被我这块朽木刺激大了,老师讲课格外卖力,声情并茂,口沫横飞,好像要把几十年来的教学热情,全数挥洒在这短短的几十分钟里。害我还得正襟危坐,极力表现出求知若渴的模样,同时又全力抵抗着听天书听出的阵阵困意。天人交战间,我的小本子被缓缓推至面前,一幅漫画赫然出现眼底。漫画里,一囧货正扛着辆没底儿的汽车满地乱窜。大汗淋漓配上神采飞扬、自以为聪明的样子,那是活灵活现,要多二有多二。想必此杰作出自晏弋之手,犹豫很久,我终是忍住了赞扬他是当代神笔马良的冲动。因为从衣着打扮到夸张的长相,画上的囧货分明就是我嘛!   小不忍则乱大谋,憋屈的我偷瞪身旁的晏弋。他坐姿端正,聚精会神,俨然一副认真听课的好学生做派,比我装得有诚意多了。   仔细瞧瞧,晏弋眉毛没有顾迅浓,眼睛不如顾迅大,鼻梁上还有个小鼓包,嘴唇也比顾迅薄,可组合在一起,却和顾迅不相上下,甚至端详久了,比顾迅更耐看。可能是因为顾迅如王子,神坛之中高高在上,不忍直视。而随时笑容可掬的晏弋多了一分亲切感,一分不知道打哪里来的熟悉感吧。   带着疑惑,我在本子里写下“我们以前认识吗?”,推给晏弋。他低头大略扫过一眼,不动声色地将本子压在课本下面,继续做他的好学生。   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这不是吊我胃口嘛。越迷离越好奇,我翻遍脑子里储存的记忆,也没找到能让晏弋对号入座的片段。百思不得其解,好不容易熬到课间休息,他收起课本,特意将我的小本子握在手里,对我说:“走,不上了。我请你喝饮料。”这,这样好吗,还有一节课呢?再说要让你破费,我怪不好意思的。 然而,接下来我发现,他的“请我喝饮料”,只不过是花三块钱在自动售贩机里给我买了瓶鲜橙多,找个没课的教室坐着喝而已。再想想,他这样打发莫名求爱者的方法已经很客气了,我感动得一口气喝掉半瓶。喝个水饱,话入正题。简而言之,言而总之,我先直截了当地用笔告诉晏弋,我有社交障碍。他长长地哦了一声,貌似了然,将我笔下饱含我小半生血泪史的“社交障碍”四个字,看了又看,问:“所以,你从来没有跟男性说过话?”我摇摇头,写下“同龄人不行,爸爸级别的除外”。“先天的,还是后天的?”他又问。唉,讲起来,这又是一段如诉如泣、泪眼涟涟的伤心往事。遥想当年,我冉夏凉在幼儿园里也是位男女通杀、威武雄壮的小小女汉子。我在女生圈里混得开,男生群里玩得转,是交际能手、社交达人。在一次和小伙伴的嬉戏追逐中,却不幸抬脚误伤某位小男生的“小弟弟”。我清晰记得那一脚明明不重,孰料小男生却因此住院三个月,痊愈后又立刻转到别的幼儿园。一场意外,我成了人们口中不折不扣的坏小孩,过早地开始承受各方而来的舆论压力。自那以后,我变得惧怕男生这种容易受伤的脆弱生物。直至今日,我哪怕知道他们与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却仍对童年阴影挥之不去,被套牢其中。笔到此处,我满怀惆怅,不禁哀怨地瞄了瞄晏弋。“物”是人非,触景生情啊!“你看什么?”晏弋双腿偏过一边,举起笔敲我脑袋,言语似乎带些尴尬。我揉着吃痛的额头,无辜地眨眨眼,我冉夏凉的哀愁无人能懂,唯有写下:“我一定要克服社交障碍,我想主动追求一个男生,应该会是个好方法。”他好像并不满意我的解释,想写什么又放下笔,冷淡地问:“为什么想追求我?你喜欢我吗?”当然不喜欢,因为你是不可能的任务,挑战过你这个制高点,我会对追求顾迅信心倍增的!想是这么想,我写出来又是另一番恭维而又客观的说辞。“直觉告诉我,你人不错,应该会愿意帮助我。再说,即便我追求,你也肯定不会喜欢上我。”这样,我完成治疗潇洒而去,自然也不会有负罪感。他唇缝里带出声轻哼,抽去笔,飞快写下:“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喜欢你?”我一愣,原因显而易见啊:“苏童那样的美女都入不了你法眼,你还能看上我?”他低喃句“这样啊”,又写道:“你又怎么知道我不喜欢苏童?”这回我什么也写不出来了!难不成你追求者众多却单身至今,不是因为你眼界高,而是因为你有选择困难症,对象太多,挑不出来?也可能是我的要求太强人所难,我放弃,合上小本子。他一把将本子按在掌心下,突然又语调轻松:“我可以答应你,不过……”心头一喜,眉头又一紧,他撂下的半句话让我感觉很不妙。果然,晏弋在我的忐忑不安中,幽幽接着道:“你开口对我说句话,我就答应你。”我说过呀,几天前那句“板砖谁扔的”,你不记得了吗?我可是铭记在心,没齿难忘。“你想追我,现在连句话也不敢说,怎么追?”晏弋眼角眉梢挑起略显不屑的笑,双手环胸靠坐回椅背,嘴里是追问,面庞之上却写满怀疑。请不要激我!轻拍前方某位自习女生,我彬彬有礼地问:“同学,请问这教室待会儿有课吗?”女生回头给了我半秒的不悦,转瞬间掉头对着晏弋款款柔情到无边:“没有。”趁她顾盼流连晏弋的功夫,我面不改色地飞快转述道:“她说这教室待会儿没课。”哈哈哈,我虽心有顽疾,可智商正常啊!何况,我仅仅是单独交流有困难。晏弋可能没料到我会投机取巧,微愣片刻,笑容就变味了,绝对是那种想夸我又无从下口的纠结笑容。免了免了,咱们还是谈回正经事,我提笔疾书:“你不是要反悔吧?”他没明说,起身要走,仅留给我一句话:“你后天下午三点没事的话,来看我比赛吧。”咦,有戏。 
  Chapter   2 女追男,隔张嘴 初夏午后的微风里缠绵着春末的凉意,我用一杯焦糖玛奇朵才挽留住段悠悠,陪我一起坐在篮球场边的看台上等晏弋。治病讲究个循序渐进。如果说晏弋是我的药方,段悠悠就是我的药引子,主要功效是帮我壮胆。作为我生命中仅有的两位死党,段青青和段悠悠其实是一对双生姐妹花,模样一样,性格迥异。过腻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日子,通过抽签决定,段青青远渡重洋求学。压根儿不屑读大学的段悠悠手握高分,打着陪我陪到底的旗号,屈就进了我们学校英语专业。说是陪我,一进校拿了个全国大学生口语竞赛金奖之后,她就彻底远离大学校园了。现在在某家旅行社打工,专门给国际友人做私人导游,收入可观,荷包丰满。用段悠悠自己的话说,她人生最大的爱好是挣钱,一切行为均以挣钱为目标。将来就算恋爱,也要找个会花钱且爱花钱的小白脸,用以激发她挣钱的斗志。直白犀利是段悠悠特点,所以针对我追求晏弋这件事,她的点评是:“你有病吧?”“我是有病啊!”好多年了。“你干脆直接去追顾迅。拐弯抹角,还真当是在曲线救国呢,也不嫌麻烦。”“我试过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苦恼地抱住头,要不是段悠悠鄙视我,我实在不愿意丑事重提,“上次表白,一听见顾迅的声音,我就吓晕过去了。”“你是吓晕的吗?”她轻嗤一声,嫌弃不已地提醒我,“你那明明是醉死了,冉夏凉。”就算醉死,我也不容易啊!在大学第一次班聚上大喝特喝,我当着所有人的面信誓旦旦宣布,要向暗恋的男生表白,说完,跟个疯子似的跑了出去。据后来追出来的段悠悠回忆,半醉不醉的我为了壮胆,随手抓了个路人,生猛地大声喊出“我喜欢你”,还狠狠亲了人家一口,又无情地一把推开,得意扬扬且猥琐兮兮地笑着掏出手机,然后头朝地栽倒了。我不信自己能干出这么英勇无畏的壮举,也不能接受她那些糟践我的形容词,遂质问段悠悠,当时为什么不拉住我。她竟然厚颜无耻地回答我,那男的长得不错,你不吃亏。我承认我天真肤浅,一句“长得不错”,就让酒醒之后的我心安理得地将这段小插曲彻底淡忘。也可能我潜意识里根本不信,黑灯瞎火,随便抓个路人都长得不错,还能任由我乱啃。要是有这种好事,我宁愿天天喝醉,病也好了,艳福也享了。“我说三点一刻了,比赛呢,你的求爱对象呢?”段悠悠把手表杵到我鼻尖,不耐烦地追问。我定睛一看表,再抬头望篮球场,打球的人不少,偏偏没有晏弋的影子。“你该不会记错了吧?赶紧打电话问问。我可没时间陪你干耗。”我虽确定没记错时间,但也唯有无奈地撇撇嘴:“我没他手机号。”勾紧段悠悠的胳膊,我装可怜苦苦哀求,“再等等,兴许比赛推迟了。”多年情谊不是吹的,这样干坐着一等又是一个小时。一小时零一分后,多少杯焦糖玛奇朵也挽回不了段悠悠愤愤离去的脚步了。再五分钟后,我深深怀疑自己真的记错时间,凄然地拖着冻僵的双腿,灰溜溜走回宿舍。“冉夏凉。”有一种美女,亭亭玉立是一幅画,莺声婉转是一首歌。苏童的一声唤,我就翩翩袅袅入了她的美人图中。能被女神认识是种荣幸,怀揣这份荣幸我特别团结友爱地对她笑:“有什么事吗?”“听说,前几天你陪晏弋上专业课了。”女神也面若桃花对我笑,只是嘴里的“陪”字说得像“三陪”的“陪”。消息传得真快,不等我回答,她又像个经验老到的过来人,拍起我的肩膀:“没关系,大家公平竞争。我喜欢有挑战性的竞争,尤其还有你这样‘一鸣惊人’的对手。”我这语气冻坏了,实在没法摆出和她一样倨傲自信的造型,吸吸鼻子:“苏童,晏弋今天是不是有比赛?”她杏眼一转想了会儿,不无惋惜地道:“没错,很精彩。不过已经比完了,你现在去也来不及了。”不会吧,莫非时间没记错,地点记错了?我忙追问:“不是篮球比赛吗?”女神闻言,登时退后半步,对我流露出从难以置信到不可理喻的表情:“冉夏凉,你跟我装傻充愣呢吧?晏弋是他们学院排球队的主力,干吗参加篮球比赛?”排……球……篮球是球,排球也是球,同样是球,我为什么想不到呢?! 飞奔去排球场的一路,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带着一种莫可名状又无力抗拒的负罪感。大概是当时晏弋邀请我看比赛的态度太诚恳,我在篮球场苦等的表现又太傻缺,两者相较取其轻,我决定告诉他,之前一个多小时我在忙学习大业。排球场位于校园偏僻的角落,设施规模远不如篮球场。场边杂草丛生,比赛结束人去场空,此刻更是静得出奇。我爬上球网旁生锈的裁判高台,举目远眺,眼底尽是荒凉,瞧不出丁点一场精彩比赛刚刚落幕的痕迹。所以,我脑海中实在无法描绘出晏弋跳起杀球,俯身救球的矫健身姿,只觉得好饿啊,想一口热汤……“嘶!”臆想出的热汤刚到嘴边,后脑勺猛地一痛,碗摔了,汤没了。约莫进行了一秒钟无实物表演,沉痛悼念打翻在地的热汤,我气冲冲地抚着脑袋回过头,先看到了疑似凶器的排球,再看到手握凶器的疑犯——晏弋。一身运动装扮的他,白皙的脸颊微红,散发着运动过后的活力与朝气,周围草木都像被他感染,生机再现。他静静而立,仰头望向我,似乎面带笑容,但微微弯起的嘴角,怎么瞧都觉得悬而欲坠,随时会垮下来。我倒宁愿他面无表情,也好过现在似笑非笑。刚被饥饿掩盖的罪恶感又自愿自发地蹿出来,身在高处,心在谷底,完全受不了他灼灼的视线,我又想干脆逃跑算了,目的地食堂。他玩着手里的排球,一步一步走近:“冉夏凉,我以为你既然打算追我,至少应该对我有点基本了解吧。”没错啊,有一点了解,然后按基本常识推断,结果推断错了而已。“不用拿本子了,我知道你想写什么。”伸进口袋里的手一滞,我低头愣愣看向正下方的晏弋。他眼神笃定,吃定我的样子着实让人憋闷。于是我手指打弯,掏出同样在口袋里的纸巾,擤了把委婉又不失隆重的鼻涕。晏弋笑了笑,把排球扔进我怀里,利落地攀上裁判高台坐到我脚边:“你也够执着的,一等一个多小时。”你怎么知道?我诧异地睁大了双眼。他招手示意我坐下,读懂我似的随口道:“刚巧经过篮球场,看见你了。”见我眼睛又瞪大一圈,他状似无辜地耸耸肩,“我以为你在等别人。”你让我去看你比赛,我直愣愣地矗立风中,你以为我在等别人。脑子里都是回形针吧,曲里拐弯的。我的无动于衷让他不解地蹙起眉,试探性地问:“你不想说点什么吗?”原来又是激将法,对我没用的,多年的老毛病哪那么容易治啊!“冉夏凉,苏童约我今晚一起上自习。”他好像脖子抬酸了,说着伸手想拉我坐下。我惊恐地一个闪身避开,差点没直接从高台上跳下去。别碰我,我可是身怀毁人命根的童子功!也许我动作太夸张,表情太狰狞,晏弋盯着自己半空中的手怔了下,淡淡一笑,才悻悻收回去,好像有些失落,又有些无奈。我真不是故意的,害怕所以抵触,跟你本人无关,跟你性别有关。不想场面再尴尬下去,我急急坐到他身边,只是稍稍拉开些距离,以免不必要的意外发生。他侧目掠过我努力营造的间隙,认真地看向我:“我的话你听见了吗?”我懵懂地摇摇头。刚刚注意力全集中在他那只手上,什么也没听见。他大概也料到了,很有耐心地慢慢道:“苏童约我今天晚上上自习。”又朝我投来探究似的打量,“冉夏凉,我很好奇,你这个样子,到底要怎么追我?”我尤为仔细地听了他的前一句话,立刻陷入沉思之中。苏童和他上自习,我难道要蹬着自行车去接他下自习?这好像是男追女的招数,女追男行得通吗?糟了,我自行车没有后座,让这位大高个坐前面横梁,这样的画面好像不是很和谐。换个位置,请他载我,好像也不太合适……我纠结地拿出小本子,灵光乍现:“你有没有自行车?”各骑各的,问题不就解决了。我写的是标准的小楷,晏弋却像读草书一样愣是看了半天,略无语地问:“你是不是应该先问我,答应她没有?”哦,我一瞬间猛醒,好像是这个逻辑,忙不迭点头。“冉夏凉,我的话你究竟听见了吗?”同样一句话多了“究竟”两个字,从口气到吐字都重了不少,晏弋说得那是咬牙切齿。我好惶恐,好无助,咱俩声波频率是一致的吗?我又听漏了什么?他干脆不搭理我了,抽去笔,唰唰写下力透纸背的几个字:“你打算怎么追我?”真是个好问题,可惜我还没开始打算,但是不能让他认定我是无备而来。要回笔,我试着问出:“从约你吃饭起步,如何?”“然后呢?”他问。然后送你去上自习,这不又绕回“你有没有自行车”这个问题上来了。我有先见之明,手指向本子上“自行车”三个字。看到这儿,晏弋的脸彻底垮掉了,像和自行车有仇一样。他径自跳下裁判台,冷若冰霜地面对我:“一个小时后,学校正门等我,听清楚了吗?”我点点头。“记住了吗?”我再点点头,目送他果决转身,一径远去,一刻也不愿多停留。看来自行车果然和他有仇,可能丢过很多。 关于“如何追求晏弋”这个问题,我在学校正门等待他的十分钟里依然毫无头绪,遂决定打求助电话给段青青。这种问题不能问段悠悠,她保准会豪气干云地说,拿钱砸他,狠狠地砸,不留情面地砸。段青青一听我采纳她建议,当真找人单练,朦胧惺忪的睡意一下子烟消云散,口齿异常清晰。她告诉我,女追男无非就是一点一滴渗透进他的日常生活,让他在不知不觉中觉得离不开我,进而眼不见便相思难耐,见了面又恋恋不舍。见或不见,我都在他心里辗转出现,那我就成功了。我说讲得好,就是没听懂,可不可以举例说明。她可比段悠悠有耐心,一一说来教导我。给他买早餐,约他吃午餐,晚餐必须附赠电影票。他学习帮他占座,他运动替他加油,他睡觉给他道晚安。缺什么送什么,最好是自己亲手做的,买的也要说精心挑选的。如果他说什么都不缺,那就制造意外,让他非得缺点什么。优点无限放大,夸他夸到自己都脸红,让他觉得在你心中他没有缺点,他就是个十全十美的完人,自始至终位于你生命之巅,让你无限仰视,无限崇拜……我在她慷慨激昂的女高音中,不禁挺胸抬头仰望天空,天是那么的蓝而悠远,我是这么的充满希望:“这些事情,能在我还没克服社交障碍的前提下完成吗?”手机那头刹那间安静无声,片刻响起段青青优雅的笑:“Oh,dear夏夏,我一激动,忘记这茬儿了。”笑完之后,她又变得正经八百,“你随身小本子带了吗?扔掉它,扔掉一切可以依赖的外界交流工具。把自己逼上绝境,置之死地而后生!”“真的要扔?”我迟疑了,不自觉地攥紧衣服口袋。“扔什么?”浑厚的男声突如其来,我惊得一抖,抬起头,又是那张似曾相识的脸。那天他冲我比过大拇指,再往前一想,这人不就是被苏童当众拒绝的潘岳朗嘛。“冉夏凉,对吧?晏弋说一起吃饭,让我来找你。他应该马上到了。”我不知道该点头表示他没认错人,还是该摇头表示完全听糊涂了。一个晏弋,我已然应付不来,再加个潘岳朗,想要让我吐血阵亡吗?或者,他是故意给我制造困难,好让我知难而退,主动放弃?这……这……怎么可能!从决定改变自己的那日起,我已经把写满“放弃”的人生字典销毁干净了,现在任何困难都不能阻挡我向光明未来前进的脚步!包括晏弋,包括你——潘岳朗!“呃,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破坏你们约会。你可别误会,听我解释,是这样的……”我杀红眼不要命的凌厉气势,吓得潘岳朗连连后退,嘴里乱七八糟讲个不停。突然,他身子一顿,像看到救星降临一般两眼放光,指向我身后。“他们来了!”他——们!还有谁啊!阻挡我前进的绊脚石未免也太多了点。我无力地回头望去,夕阳晚霞中,晏弋和苏童正有说有笑地朝我们走来。帅哥美女,青春洋溢,只觉他们必是人生无限美好,处处阳光明媚,着实令人羡慕呀。而一脸艳羡的我和目光呆滞的潘岳朗,就是他们人生道路上一道不怎么优美的风景,名为“奇山怪石”。略施粉黛的女神一笑,千娇百媚生:“冉夏凉,介意我和你们一起吃饭吗?”不介意,当然不介意。女神一定是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转世,救我于水火之中。我还正愁不知道怎么和晏弋单独相处,现在问题迎刃而解啦。“不介意,当然不介意。”回过神的潘岳朗,忙满脸堆笑大献殷勤,“苏童,你想吃点什么?”女神回他一个施施然的莞尔,便以同样的殷勤拂面,问向晏弋:“学长,你想吃什么?”晏弋想都没想,看着我张口即道:“你想吃什么?”你们这是要开罗圈会吗?我望了眼用自身修养克制愠色的女神,又瞧了瞧眼里只有女神的潘岳朗,再看回耐心十足、笑容和煦的晏弋,挪开眼,对着空气,说……“说你不挑食,胃口小,甚好饲养,三餐面汤都能饱!”是谁?声音这么有爆发力!一时搞不清天外飞声从何而来,我却见他们仨不约而同将视线集中到我右手。一低头,才发现手机闪烁显示通话中,而且不知怎么又被我按成了免提。地球那头的段青青就这样旁听了我们的罗圈会,并擅自发表了个人意见。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全都用来安抚自己受伤的心灵,努力不被巨额国际话费打倒。以至于我吃了两口水煮鱼,辣得满地找水。苏童好心地递上一杯果汁,问我为什么不早说不吃辣,之前还云山雾罩地招呼她,想吃什么随便点,不要顾及我。“冉夏凉,你可真有意思!”女神被我逗得咯咯笑,好奇地问,“以前在同乡会怎么没见过你?”我喝掉半杯果汁,随口道:“以前都单打独斗,最近刚找到组织。”“有没有参加什么社团?”女神又问。摇摇头,我还是专心吃饭好了。“我在校电视台做主持人,你有没有兴趣?”女神发出诚意邀请,我这个情况只有拒绝她才最有诚意。话没出口,她身边的晏弋淡淡地替我回答道:“她不会有兴趣的。”此言一出,女神立刻对我失去兴趣,转而真像位女主持人一样,煞有介事地问晏弋:“学长,电视台和校学生会关系这么好,为什么每次聚会你都不参加?”晏弋笑了笑没说什么,潘岳朗倒放下筷子,热络地揽下话头,滔滔不绝起来:“去年参加过一次,吃完饭回来,半道上遇见个变态。他喝了酒没啥抵抗力,差点被变态劫色,就此再也不敢参加任何集体聚餐了。”变态,劫色……原来不分男女,只要人长得不安全,出门都是危险重重。我不禁同情地望向对面的晏弋,他夹菜的手一顿,像是不经意地微微抬眸。四目相对间,我特诚心地致以无声慰问,他却忽而嘴角噙笑,喃喃低语道:“嗯,是个变态。”莫名倒抽口凉气,我怎么觉得像在说我,心里那么瘆得慌呢?社交障碍是心理疾病没错,但不至于病成变态吧。“啊,是吗?!”女神瞬间又变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听得花容失色,“我们学校居然还有变态。”再展柔情似水,娇滴滴地对晏弋道,“学长,以后我们都一起上自习,好吗?”听过段青青的言传,又见识到苏童的身教,我算明白了。女追男段数太高,我还是先从尝试和晏弋正常交流入手吧。晏弋爽快,大方道:“好啊,大家一起。”本已面露惆怅的潘岳朗当即眉开眼笑,积极响应,我也跟着点头。端着端庄女主播派头的女神勉强一笑,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 上帝公平,关一扇门,开一扇窗。我的一筹莫展和潘岳朗的一往情深,折磨得我们死去活来,却也把我们的脸皮刺激得越来越厚。我俩就这么天天乐此不疲地跟在晏弋和苏童后面上自习,心安理得地做着两只快乐的大灯泡。唯有晏弋帮苏童答疑解惑,头并头肩并肩,明眸善睐对温润谦谦时,我们会在眉头哀怨成川的对望中,不约而同地长叹口气——“唉……”潘岳朗痛苦地捏紧拳头,转看向我,绝望中又透出一抹不甘不愿:“冉夏凉,我们结盟吧。”难道我们现在看起来还不够像难兄难弟,还需要组织结构规范化?“我喜欢的女生喜欢我的好哥们儿。我追她,她躲着我。现在她追晏弋,我才有机会天天见她,这绝对是一种非人的折磨。你不觉得我很可怜吗?”   他一五大三粗的男人,长得也算英挺潇洒,非得眼眶湿润,把自己弄得如此惨烈,还要我可怜他。我是说不出口,否则不见得谁比谁更可怜呢。   好歹他的女神还没把晏弋追到手,我的男神已经和校花双宿双飞了。我再慢一点,兴许真就只能恶毒地祈祷他们早结早离了!   得不到我热切回应,他小眼一擦,问:“欸,我还纳闷了,你怎么老不爱说话?”   涉及个人隐私,我端起水杯喝口水,随手在书页的缝隙处写道:“我有病。”   潘岳朗把书扒拉过去瞧了瞧,再看回我,眼里满是钦佩。我很快解读出四个字——自强不息。   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目光坚定地说:“看来我必须要帮你,快,把QQ号给我。”虚指着前面的晏弋,又压低嗓门,“回头我把这家伙的体重三围,兴趣爱好,不良恶习全部告诉你。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我也很想要,可是——“我没电脑。”   一写完,潘岳朗震撼了,钦佩之情瞬间升级成无上敬仰,有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那种。可想而知,我在他心里的形象被升华成——虽身患残疾,家境贫寒,却自强不息,奋发向上的励志少女。   事实上,他面前的励志少女和书店里的励志书籍一样,都是骗人的。   那晚,顾迅恋爱的消息如一盆冷水浇得我透心凉,接着我就将一瓶货真价实的冷水浇到了我的笔记本电脑上。白烟茫茫中,我心思百转千回,默默落下两颗后青春年代的泪。   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   “别灰心,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潘岳朗神秘兮兮地凑近我一些,“你还记得那天上课吗?他本来不打算来的,一听我跟他说,之前被他推了一把的女生来了,他立马又赶过来上课。事情不简单啊,我问他是不是对你有好感,你猜他怎么说的?”   我猜他英雄救美,确实对我有……   “他说,你这个人挺好玩的!”   哦,英雄看走眼了。没事,“好玩”也是一种人格魅力,比起女神的外在美,偏低调内敛一些罢了。   我只不过又多欣赏了会儿女神的外在美,潘岳朗急忙解释道:“你也别担心,是我非拉他和我们上自习的,不然我连苏童的面都看不到。”   看着他俩跟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似的,然后你自怜自艾、郁郁寡欢,演狗血连续剧呢?   拿起笔,我提出一个无比严肃的问题:“你就不怕他们日久生情,好上了?”   “不会。”潘岳朗当即否认,胸有成竹地说,“我了解我兄弟。”   我又提笔问:“你兄弟怎么评价苏童?”   “漂亮。”他很坦白。   “我又不了解苏童,怎么和你结盟,怎么帮你?”   看到我回归正题,潘岳朗精神大振,手掩着嘴,悄声道:“比如现在,你约晏弋出去走走,给我一点和苏童单独相处的时间,就算帮我大忙了,盟友!”   一声盟友喊得人肝儿颤,不服不行,朝他递个眼色,我率先起身离开教室。不多久,晏弋也走了出来。我们站在空荡的走廊里,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说话。我实在对看不下去了,眼珠四下乱转再看回来,他还在看我。   我手伸进右边口袋掏小本子,他终于微笑着开了口:“潘岳朗说,你向他抱怨,这几天一直没机会跟我单独相处,心里很难过。”   呸,盟友!都是用来出卖的吧!   他迈开脚步与我擦肩而过,毫无征兆地俯身贴近过来,笑意不减地轻声说:“我没觉得你有多难过嘛。”   靠太近,都能数得清他的睫毛。回过神,他已经走远了,我忙疾步追上,边走边写:“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之间一点进展都没有,我还是很着急……”   他一把抽走我奋笔疾书的小本子,扇起小风,凉凉地道:“你不努力,我想我们很难有进展。”   不慌不忙地从左边口袋掏出另一个小本子,我踮着脚写给他看:“明天起,我给你买早点吧?”   “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为什么?我不解地看向他。晏弋云淡风轻地回道:“你尝过连续一个星期,课桌里被塞满各种早餐的滋味以后,就明白了。”   赤裸裸的炫耀啊!我从小到大只从课桌里翻出过一星期前的面包,造型独特,像绿毛刺猬。   想到这儿,心里一阵恶寒。晏弋还以为我是感同身受,点头赞我:“懂了吧。早餐免了,换个方式。”   段青青的教导我谨记于心,可理论与实际一结合,我就没辙了,勉强写道:“苏童平时怎么追你的?让我借鉴借鉴吧。”   晏弋漂亮的眸子如流星,瞟过欠漂亮的我的脸:“不适合你。”   为什么?我内心大喊。“因为你们资质不同。”你当少林寺里招工呢,她骨骼清奇,武学奇才,我头脑简单,四体不勤。“冉夏凉,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要找我帮你克服社交障碍,而不去找别人?”教学楼外夜风习习,吹起面前白衣少年额角的刘海,露出他幽深似海、凝神专注的眼。好看自不必说,执着认真的模样更令人不敢敷衍了事。这个问题我也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答案只有一个,我一五一十地写了出来:“你人好,有亲切感。而且,还莫名其妙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生怕他把我的话误解成一见钟情的朦胧版,我又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总觉得我们在哪里见过,你觉得呢?”我摆出证件照一样的标准姿态试图唤起晏弋的记忆,他却顾左右而言他:“我觉得如果你不先喜欢上我,会很难有所突破。”喜欢你,我可以吗?一抹浅如薄云的笑晕开在晏弋唇边:“冉夏凉,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当然有啦!我不仅喜欢,而且可以持续四年至今。不论与他相隔几间教室,还是山水遥遥,更不论他心在何处。我的世界那么小全是他,他的世界那么大却没有我。我也许仅是他毕业纪念册里一张普通的脸,一个普通的名字,组合而成一位普通的女同学,这都不要紧。我只要继续着我的喜欢,继续为他心动,为他悲喜,为他努力就好。想想,我都觉得自己伟大。伟大的人永远不需要为自己的伟大留名,所以,我没有回答晏弋的问题,而是下笔反问道:“你呢?”晏弋凝神静默片刻:“很久以前喜欢过,可惜她不喜欢我。现在……”现在我的手机响了,一看又是轻易不给我打电话的段悠悠来电,我只能忍住抓痒挠腮的好奇心,万般无奈地接通电话走开。“段悠悠,有事吗?”“是,老大,明天一早有活儿是吧。好好好,我这就回去拿资料。放心放心,很快到,你等着我,我知道……”段悠悠的一通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我纳闷数秒,顿悟,她这是拿电话找借口开溜。于是我很配合地一声不吭,保持沉默听她继续神侃,直到越听越不对劲。她口气不善,语速飞快地飙出一大串英语,声音忽大忽小,明显不是对我说的。凭借自身深厚扎实的英语功底,我精准地抓住其中的几个关键词——几个说出来很不利于国际社会和谐的词。段悠悠的性格我了解,轻易不动怒,一怒那可是火山爆发,天崩地裂。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干不出来的。段青青临出国前,只交代过我一句话,遇到突发状况,一定要控制住段悠悠,严防死守。“喂喂,段悠悠,你怎么啦?千万冷静!”手机那头段悠悠的咒骂声仍在持续,我这头不明状况,更是心急如焚,边掉头快步朝校门走,边又不停劝,“段悠悠,你在哪儿?等我过来你再动手也不迟啊!”“迟”字还没出口,电话断了,我顿时慌了,什么也顾不上,脚下飞快,脑子也飞快地思考这会儿这位火爆娘子到底在哪儿。段悠悠带客有个保留项目,甭管是哪个国家的国际友人来访,她都会带他们去一家中西合璧的酒吧,叫“君子嬉皮”。因为只有在那里才能喝到用土陶碗装的血腥玛丽,还有二锅头兑可口可乐的特调,美其名曰“红星闪耀美国梦”。这个时间段,她应该是在那里不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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