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晴空微澜


作者:高瑞沣     整理日期:2014-08-17 12:27:01

虽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天,可跟明星男友管晴朗分手,林微微仍觉措手不及。
  是不是每个失恋者都会用某种仪式去埋葬一段逝去的美好?
  虽不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可在闺蜜余珍筝的帮助下,林微微还是入职管晴朗所在的经纪公司,与他成为同门师兄妹,纠结不断、纠缠不清的感情罗网也变得更加无法摆脱。
  而娱乐圈的钩心斗角、尔虞我诈,以及闺蜜的嫉妒与陷害,都令林微微深陷泥淖、手足无措。
  当一切阴谋终被戳穿,所有爱恨众神归位之际,一个长期被隐瞒的惊人真相却让林微微再度被推上风口浪尖……
  本书以林微微与管晴朗的情感经历为主线,以经纪公司内部的运作为平台,透过娱乐圈中的浮华与喧嚣,书写出都市男女浮躁背后所深藏于心的纯净与真挚。
  作者简介:
  高瑞沣:“80后”青春文学作家,杂志主编、专栏撰稿人。出版作品包括《5cm微蓝》、《建党伟业》等。当不得不面对业已分手的昔日恋人,你将何以应对?
  目录:
  第一章生活,是一种立体的方程式
  第二章回忆,不是神经末梢的微光闪烁
  第三章繁华,其实源于每个人的内心寂寞
  第四章陪伴,谁始终是谁的方向?
  第五章人生,若然只是初相见
  第六章离开,是不是为了回来?
  后记
  由衷感谢如果说他的处女作《5cm微蓝》所描绘的唯美而纠结的爱情还仍显过于偶像剧的话,这本《晴空微澜》中的嫉妒、欺骗、交易、茫然、守护等则让我看到了现实的残酷、生活的无奈,以及因此而显得弥足珍贵的对爱情的纯真与坚守,对友情的隐忍与包容。
  ——青春文学作家匪我思存
  在高瑞沣清淡如烟清丽如云的字句里,总是会幻化出久违的初恋画面,会不经意就这样被他打动。若你此刻忧愁满怀,不如且翻阅这本书,其间的温暖必然会抚平你宽阔额角的伤痕。若你此刻想念你已经消失于千山万水人海中的初恋爱,且请停足阅读,黑白字里总会跳出来一段来和你的如水记忆产生震颤共鸣。
  ——情感作家晓丹叮咚序:
  序1:愿红尘攘扰的浮世中,容得下痴心的小儿女
  初识高瑞沣,他是采访者,我是受访者,他在采访中对我的写作灵感写作技巧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我正在为遇到一个懂得我的作品的记者而高兴时,转眼间就看到他自己的首部小说《5cm微蓝》出版了,才恍然大悟原来当初的恳切里有着另外一层私心,就像武侠小说里同样学剑的武林中人,遇见别人练习剑法,总是忍不住跃跃欲试,问询一二。
  写小说如同练剑,每个人的方式是不一样的,但每个人的方式中必然都包括着勤奋。
  对于高瑞沣的敬业态度我一直是很欣赏的,从当初他做采访时体现出的真诚、谦虚,以及对我的作品所体现出的熟悉程度就可见一斑,而从他的《5cm微蓝》开始,《建党伟业》、《微光纪年》等一部部作品中体现出的成长和突破就更能见出他的认真了。
  如果说他的处女作《5cm微蓝》所描绘的唯美而纠结的爱情还仍显过于偶像剧的话,这本《晴空微澜》中的嫉妒、欺骗、交易、茫然、守护等则让我看到了现实的残酷、生活的无奈,以及因此而显得弥足珍贵的对爱情的纯真与坚守,对友情的隐忍与包容。
  因为题材的相似性,也许你会希望听到我对于本书和《星光璀璨》的对比,在此我先卖个关子,希望这个答案在你读完两本书后自己做出。唯有一点可以透露的是,虽然爱情是我们这两本书共同的情绪,但由于所处工作环境的不同,高瑞沣比我更了解娱乐圈的真相,所以对于书中涉及的娱乐圈规则我倒是怀着一窥究竟的心态去了解。
  曾被人问起为什么要写爱情小说,为什么总是写悲剧,我总回答说希望所有读者看见的悲剧都只存在于小说里,而希望现实中的他们只有幸福。不知道高瑞沣是否也有着和我一样的理念,但从他的作品中,我看到了对爱的遗憾与欷歔,更看到了对爱的信仰与希望。这种信仰与希望,对于我们这个浮华世间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希望每一个人,在看过本书后,都能将悲伤与惋惜定格在书页上,希望现实中的每一个人都能拥有纯粹而温暖的爱,希望十丈红尘攘扰的浮世中,能容得下一对对痴心的小儿女。
  青春文学作家匪我思存
  2011年6月
  序2:关于爱情
  爱情是什么?
  有人说,爱情只存在于少年男女心间,因为只有处于那个年代的人,对他人毫无防备,对世界充满幻想,才会迫不及待倾囊付出所有去爱一个人。
  在高瑞沣清淡如烟清丽如云的字句里,总是会幻化出久违的初恋画面,会不经意就这样被他打动——
  “我喜欢站在你的左边,那里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如果世界在下一刻毁灭,我多想念着你的名字上天堂……”
  “你知道吗?我喜爱在夏天折纸飞机啊!就像拥抱你一样……”
  清新如风的文字,叮叮咚咚犹如棋子落在玉盘。
  我想:不久之后,必然会有纯真的爱情信仰者,将这样唯美真挚的句子,端端正正摘抄在自己的博客或者日记本里,留一段温存的记忆于成长的年轮里。
  美好的文字有音乐的质感,在袅袅咖啡香里咿咿呀呀地唱将开来。
  不管世界如何转变,简单和纯真都是最能打动人心的,也是永恒的美好的。
  若你此刻忧愁满怀,不如且翻阅这本书,其间的温暖必然会抚平你宽阔额角的伤痕。
  若你此刻想念你已经消失于千山万水人海中的初恋,且请停足阅读,黑白字里总会跳出来一段来和你的如水记忆产生震颤共鸣。
  爱一个人,要全心全意。
  爱一本书,要在纸笺上刻下你的专属指痕。
  爱上一个才子,就与他隔纸赤诚相见,倾心而谈。
  天空晴朗无垠,而飞鸟已然掠过。
  是为序。
  情感作家晓丹叮咚
  2011年6月
  ◎第一章
  ●生活,是一种立体的方程式
  你的一举一动影响着我,我的一颦一笑也将
  牵动着你。
  生活,只是一种立体的方程式。
  因为有你的因素,我的存在,而不断变化。
  (一)
  灯光刹那间亮起,无数白色的光球充斥着眼睛,扩散了若沣的瞳孔。躺在手术台上的僵硬的身体冰凉冰凉的。
  打了麻药还会有冷暖的感知吗?
  还是,只是心理的潜意识?
  整个手术室里泛着金属的冷光。护士们掩住血色的嘴唇轻笑着,唧唧喳喳地讨论着男孩那结实而性感的身体,仿佛病人并不在场似的。
  她们难道以为麻醉剂也麻醉了若沣的听觉?
  若沣想起小时候家里专门去乡下点杀整猪的场面。猪被七八个壮汉摁住,淋了开水,把毛刮了,露出白白的皮肤。喉咙被烧红的刀刃一刀戳入,潺潺向外放着鲜血。猪的眼睛有些哀怨地看着周围的人,惊恐地等待着生命一分一秒地从自己的体内抽离而去。猪的四肢不停地颤抖着,嘴里冒着白沫,鼻孔里呼出热气,偶尔会尽力发出一声声垂死的哀嚎,直到血流尽了,眼睛却还没有完全闭上。
  刺眸的光芒摧残着眼球,若沣却无力闭眼逃避。在眼前的光亮到达极限时,骤然间一片漆黑。
  是准备开肠破肚了吗?
  杀猪的场景还在若沣的脑海里旋转着,屠宰场四周的人围观着,指指点点,嬉笑议论。若沣突然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就是这样一头猪。
  麻醉药开始完全发挥作用了,若沣在半梦半醒中,感觉到医生戴着塑胶手套捧起自己的脸,听到机器划开鼻子软骨的咔嚓声,以及金属齿轮慢慢在下颌骨处发出均匀摩擦的沙沙声……在毛骨悚然的感觉侵袭全身后,若沣脑袋一沉便彻底地睡了过去,连神经也都暂时失去了知觉……
  护士的纤手捧着的不锈钢托盘里,是男孩脸上的零部件。他那残留着猩红色的血迹的脸庞正中位置,只剩下两个黑色的小小呼吸孔在向外不停地冒着热气。一切画面仍是那么的记忆犹新。
  突然,手术台上的自己好像清醒了过来,呆呆地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医生手中冰冷的手术刀和止血钳切割着自己的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如白花花的猪肉一样,脸上的皮肤翻卷出紫色的血管,呈现着暗红的肌理。
  呼!若沣一下子从噩梦里惊醒,双目圆睁,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张开嘴大口大口呼吸着。
  巨大的白色大床斜对着的大镜子上,光滑洁净的镜面反射着水银似的光芒。若沣再次仔细端详镜中的自己:英俊无比的脸庞,高挺略带欧式的鼻子,轮廓深邃的眼睛,丰润且微微上翘的嘴唇,突出的尖颌的下巴。每一个部位都是那么完美无瑕,贴合着人体学的黄金比例。
  男孩的手指温柔抚摸着自己的脸,柔和的月光好像为这副迷人的脸庞镀上一层淡泊清凉的釉色,让男孩的皮肤好到不像话。他就像一个艺术品,一块需要精心呵护的精美瓷器。
  等梦中的惊恐及自我欣赏的激动都平复下来的时候,若沣轻描淡写地按下了手机的快捷键。嘟嘟的声音只响了两下,清醒好听的女声如约而至,“我是娜娜,请问您有什么指示?”就好像她事先便知道会有这通电话一样。
  实际上就在三十秒前,娜娜脸上还敷着面膜,抱着抱枕,做着老板发奖金、若沣投怀送抱的美梦。然而,当“爷爷,您孙子来电话啦!”这个在夜晚时刻特设的最高音量的来电铃声响起后,娜娜便立刻条件反射似的跳起来,在被窝里稍息立正,然后咬着牙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最后,她及时地拿过手机用最甜美的声音接听她上司若沣的电话,当然,也将态度很快地调整回到“孙子”的状态。
  “娜娜,明天早上我想吃馄饨!”
  “呃……”
  嘟的一声通话结束。若沣根本就没有留给她说话、回答,甚至是答应的余地。娜娜摇晃着脑袋,再次清醒了一下自己的脑筋,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闭上,躺在床上玉体横陈,揉着可怜的小耳朵,它还在因为刚才的那记重重的耳光而嗡嗡作响。
  “爷爷,您孙子来电话啦!”高音再一次划破寂静的夜空,娜娜这次在响了一声后,就立刻接了起来,“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哦,我发现已经凌晨三点了,打扰到你睡觉真是不好意思。”从他的声音里娜娜丝毫没有感觉到有任何内疚的情绪存在。她甚至隔着北京的三环、四环路,以及无数个小区,俨然看到他厚颜无耻的嘴脸。
  “没关系的,我也才刚刚睡着。”她努力保持着唇边的微笑。
  “哦,那就好。记得馄饨汤里不要放紫菜。”
  “MD,这个月第八次了!”挂断电话,娜娜无法抑制地对着自己的手机狂吼,因为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男人的变态要求怎么能比自己的例假来得还要勤快。
  又睡不着了,她睁眼看着家里半开的素色窗帘,还有露在外面的漆黑夜晚。墨色的夜空被城市的灯光晕染出一抹殷红。
  (二)
  发红的血液在针尖刺入血管的顷刻,急速游离到输液胶管又很快回流进体内。医院急症室里,顾如芳正一脸不平衡地看着护士一针就找到了珍筝妈的血管,而就在几天前,她自己感冒输液的时候,护士则毫不客气地狠狠扎了她十几针,并在她可怜兮兮且夹杂着悲愤的目光下,很官方地将此事归罪到顾如芳自己的身上——人太胖,皮下血管不明显。
  病房里还有位模样酷似凤姐的女孩,显然被她那和武大郎身高有一拼的男朋友送来的一束粉色玫瑰给撩动得矫情了起来。她高涨的情绪和充满张力的演技,足以让病房里的所有人都以为这里就是重症监护室,正在现场直播的是一场人间的生离死别。
  眼泪、热吻加上僵硬的肢体交缠,伴随着叽里咕噜嘴唇碰撞的声响,“凤姐”和“武大郎”神情享受地在医院难闻的消毒药水味道里,无畏地用嘴唇传递着流感病毒,并且以每秒三十迈的速度不断重复着。
  实在是因为画面太过刺激,余珍筝忍不住发出一声干哕,好死不死地就紧接在他们双唇分离而口水藕断丝连之时,珍筝赶紧加了个“啊”字,并巧妙地补上一句后缀,让整句话听起来像是:“哇!好浪漫啊!”
  显然,这句话极大地满足了“凤姐”的虚荣心,在抹干净脸上不知道是口水还是泪水的液体后,她向珍筝投来赞许的目光。当然,她最后并没有忘记用眼珠向上翻来结束整个动作,以鄙视余珍筝貌似羡慕嫉妒恨的语气。
  “如果,用流年不利这样迷信的说法来解释这次意外,你显然是不能接受的,对吧?”医院过道里顾如芳边走边不安地扳弄着短粗的手指,认真地问。
  “嗯。”余珍筝停住脚步抱着肩膀点点头。
  “所以,我们要用科学的态度来阐释整件事情,对吧?”
  “嗯。”余珍筝依然不动声色地想要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刚刚出现的满月说明你会遇到一些麻烦,而掌控你的火星将经过金牛宫,所以你的金钱在最近会成为一个更大的焦点。每当火星像现在一样处于你的第二宫的时候,你会有花更多钱的驱动力。比如,今天的医疗费。”顾如芳虚晃着眼神故意压低声音努力制造着神秘感。
  作为一位忠实的“天文爱好者”,昨天半夜,顾如芳在脸上涂满厚厚的火山灰面膜躺在寝室床上研究星盘时,突然发现好友余珍筝因为火星的逆势走向,恐怕将会有一场浩劫,而就在她连夜赶到余珍筝家想要提前通知珍筝时,她自己幸运地变成了这场浩劫的见证者,前来为她开门的珍筝妈被一脸涂满“稀泥”的顾如芳吓到了魂飞魄散。
  “所以,你要把整个事件都归罪到该死的火星和月亮上对吗?”余珍筝的反应相当敏捷。
  “如果你要这么认为,也是可以的!”顾如芳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
  余珍筝无言,转身愤怒地拂袖而去。
  被丢下的顾如芳站在原地,不服气地急速拦住一位路人大姐,指着自己敷满“稀泥”的面孔问道:“我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哇!见鬼啦!”就在她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大姐已经吓得披头散发地把手中的药盒天女散花般地兜头扔了过来。
  (三)
  顾如芳给余珍筝半夜带来的不仅仅只有惊吓,还有林微微彻夜未归的秘密消息。离开医院的余珍筝轻轻叩响许格飞的家门。她知道许格飞那套位于市中心的一百五十多平米三居室,必定正遭受着他的恣意糟践。
  房间里不出意外地乱七八糟,就像一个巨大的垃圾场。但是,即使家里乱得像狗窝像猪圈,似乎也掩盖不了他那净白如玉的面庞所散发的魅力,阻挡不了自己想要前来的冲动。
  余珍筝卷起袖口,弯腰埋头帮他收拾,许格飞却连忙拉住她的手阻止道:“这种事不应该你做。”
  “难道该林微微来做?”余珍筝轻笑着摇了摇头。
  “你心情不好?”他倒是看出了些端倪,言语间不由得多加了点温柔。
  “林微微和管晴朗分手了。”这股温柔竟然会让自己有些安慰和释怀,余珍筝再抬头时,深吸一口气,答得很是坦白。
  “哦。”许格飞放开她的手,“那你想怎么样?”
  “我可以怎样?”她反问他。
  “我不知道。”他却答得如此敷衍。
  “或者,我帮你把他抢回来吧?”同样的话,没想到今时今日还能再次响彻耳边,许格飞提起背包,在门边穿鞋的时候只留下句“谢谢”。
  (四)
  三里屯南口一辆辆出租车排着长队,接载着一个个挥霍了一夜青春、从酒吧的黝黑洞口里钻出来的红男绿女们。他们的梦想正在以不同形式在这个国度的城市里贩卖着,只是因为城市单调的灯红酒绿当中,需要一些有关梦想的幻影和色彩来衬托其巍峨博大。
  早晨北京电影制片厂的门口永远站着满满当当的人,等待那些被称之为“群头”的人选上,并带领他们去奔赴临时的片场。“群戏”、“小特”、“大特”,在这里用二十块、五十块和一百块的人民币面值划分得详细而清楚。
  林微微在第三次感觉到左后方跟踪的目光时停住了脚步。被一盏盏路灯燎燃的天空在她眸中闪现着迷幻的光,本该是温暖的色调却蔓延着冰寒的气息。她眯起眼转过头,视线锁住一个高高的黑影,大惊之下赶紧提步转身疾走,直到气喘吁吁时才又一次停住,此刻却没有了在被监视的感觉。林微微暗笑自己,是太过敏感了吧。
  摊开自己莹润如酥的小手,一个心形的二十块钱被紧握得稍有些变形,这是她今天做群众演员的酬劳。
  路灯仍然挂在头顶,即使到了黎明前的最后一刻,它们依旧不知疲惫地照亮着。仰头时,同样是暖色的光芒却没有太阳的那种炙烈锐利,懒懒地洒在身上。
  林微微一个人在路上走着,不经意地把那颗“心”捏紧松开再捏紧,纸面棱角的质感始终磨刺着娇嫩的掌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微微发现自己特别喜欢走路,不去逛任何的商店,只是单纯地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她觉得人生有时候就和这走路一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不一定要有方向和目标,因为即使原本以为已经确定的终点或目标,也会轻易地便灰飞烟灭。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晃荡着,也许是一分钟,也许已经一辈子。林微微百无聊赖地想着。
  滴滴的汽车鸣笛声在她身后响起。“还在发什么呆呢?上车!”许格飞声音里透着疲惫,自己已经像没头苍蝇般开车兜了好几圈,才把这个白痴找到。
  林微微转头看见许格飞那张熟悉的脸,就好似在海上独自漂浮了很久,终于看到灯塔的船只,脸上久违的笑容此刻突然想要绽放却被刹那间收住。
  “白痴!”好久没有听到他照例的口头禅。
  “你就不会打个车回学校吗?你知道已经几点了吗?你知道一个女孩子这样在外面有多危险吗?”刚上车还没有坐稳,耳朵里就已经塞满了他的说教。
  “没带钱。”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林微微不敢去看他,回话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的底气。从他气急败坏的态度中,林微微直觉他好像是在担心自己。不过马上心底又不由自主地近乎自虐地揣测,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他怎么还可以留一份这么特别的担忧给自己?
  有时候,有些事真的会是那么的不真实。
  “那你总可以主动给朋友打一个电话吧?”许格飞在旁边叹了口气,伸手从包里摸出一个精巧的蓝色盒子,“送给你。”
  “谢谢。”林微微接了过来,看也没看就塞进自己的上衣口袋。
  “路过而已。我其实也觉得怎么这么倒霉,又遇到你。”许格飞若无其事地调侃道。
  “哦。”林微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脚趾间的疲惫让她没有力气去细究他语言间的真伪,肩膀失力般落在软软的座位靠背上。
  车子已经开始在路上平稳行驶,她现在终于可以不用再担心自己的方向,因为她知道,他会将汽车安全地开到学校。
  (五)
  前面的敞篷车把声音调到了最大,在清晨络绎不绝的校门口车道上显得尤为刺耳,让人不禁微微皱眉。
  跑车内的男生手扶着方向盘,眼睛直视着前方,忘情地跟着音乐摇晃着脑袋。身旁的女人浓妆艳抹的身上仅仅只有几块薄布遮羞,她也真不怕冷。
  女人一脸媚态,双臂灵活地紧紧缠住男生的颈脖,有意无意地摆动着自己犹如水蛇般灵活扭曲的身体。
  男生侧眼瞥了一下女人,腾出一只手一把搂住她裸露的腰肢,放肆地大笑。绸缎一般的柔滑和细软在男生的手指间摩挲着。
  道路两旁幼嫩的白杨树树枝被汽车扬起的风沙刮得猎猎作响。
  风渐渐吹醒了一夜的宿醉,快到学校门口的时候,男生瞥了眼握着方向盘的手上的手表,已经八点多了,想想时间应该刚刚好吧——记者没起床,学生倒是都要到学校了。
  猛然地,她的脸庞浮现在心湖,瞬息间一切都好像不一样了,摇滚的曲调突然间听上去是那么的刺耳难忍。男生皱了皱浓黑的眉,伸手关掉了音乐,天地间重新安静了下来。车厢里的女人却在恍惚中不满地撅起了嘴,嗲声嗲气地开口问道:“晴朗,干吗要关掉啊?”
  男生没有做声,只是歪着头看了她一眼,随后靠近,蜻蜓点水似的啄了下女人的嘴唇。然后在女人掩着红唇咯咯咯的娇笑中,踩稳了刹车,车子刺溜一下停在了学校门口。他拔出钥匙,熄了跑车的火,从车内翻身出去,一边从后座上提起自己的书包,一边扣实自己还敞开着的白色衬衫。
  “走了。”他说着顺手把钥匙扔到前座的皮椅上。
  “你还上什么学呀?”女人手扶着车门站了起来,不禁靠向前伸手轻抚管晴朗英俊的脸庞,呼气如兰之间言语挑逗着,“酒后驾车!如果我告诉媒体,你就不用混了,就算是告诉警察,你也可以不用再走进这个校门啦。”
  管晴朗低声轻笑了下,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一把甩开她抚摸在自己脸上的手指,轻松地打了个响指,“如果你不想再见到我的话!”
  “坏东西!”女人娇媚地横了他一眼,低声咒骂着,转身启动跑车的引擎,使劲地用脚掌轰着油门。在管晴朗尚未转身间,车子便像离弦的箭一样狂飙出去,只残留一股青色的烟尘。
  (六)
  校门口林微微的眼神在青烟中渐渐凛冽得发寒,手指微微地在裤缝僵硬,就这么盯着烟雾慢慢散去。而管晴朗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看见的就是这张曾经无比熟悉恬静的脸,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站着。
  他睁大眼睛,惊愕的表情在脸上一览无遗的同时,得意的心思在刹那间被摆上扬起的嘴角。
  思绪慢慢渗进空气,林微微想起在三天前,自己把一杯柠檬水泼到了管晴朗的脸上。她相信,他们下巴滴落在地的水珠应该都是有味道的,他的是柠檬味的各种酸,而自己的却只有眼泪的咸。
  那杯水泼在他的脸上,也彻底地浇在了自己的心上,林微微在五味杂陈的情绪中充满无力,事情本该就此结束,只是在她还没有预想到结局之前。
  不过,有些意外也会成功挑起生命中的另一次争端,就好像命运中注定的那般,不由自主。
  随着柠檬水脱手而出的玻璃杯,在空中滑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落在了隔壁桌男生的头上。
  110比120来得还要快,林微微很快被警察带进警车,临走的时候她又看了一眼管晴朗,心里怨恨着地上的玻璃碴为什么没有碎在他的脸上。林微微紧握着拳,想着那个快意恩仇的杯子曾经那么的天下无敌,到了现在,它却像自己的爱恋一样,碎到无法复原。
  警车开动前,那个受伤者也一起挤了进来,用一只手用卫生纸使劲压住流血的额头。林微微忍不住开始在他面前号啕大哭,仿佛被欺负的那个人是她一样。而那个男生却一下子慌乱了,抬手递过一张面巾纸,“别哭了,又没把你怎样,我不会告你的。”
  “真的?”当林微微收起失足少女般的情绪抬头时,看见的是一张和管晴朗绝对不相上下、同样醉人好看的脸。只是他笑起来时有两颗小虎牙,白白的,在车窗外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像含着晶莹的白玉。
  林微微喜欢牙齿好看的男生,管晴朗的牙齿就是那么整齐如贝。只是,他却伤害了自己,他的齿印狠狠地咬在自己的心上。
  在若沣的安慰下,林微微没有省略掉管晴朗的移情别恋,也同时夸大了他的喜新厌旧。
  “玩弄女生的感情,他简直就是男人中败类,像这种人应该马上拖出去凌迟处死!”当若沣一脸正义拍案而起的时候,林微微曾经合十双手露出自己只有在许愿时才流露的迷蒙目光,然后就那么几秒后收起目光起身就走。
  “喂,你去那儿?”就在她眼神悲愤地越走越远时若沣忍不住想叫住她。
  “厕所。”林微微头也没有回地甩出这个平时自己最熟悉的回答。被警察盘问了半天,难道他就没有三急?
  “干吗?”
  “屙屎!”上厕所还能干吗?她理所当然地想要吼出这两个字,但是碍于自己淑女的形象,最终还是改口说“方便”。
  灵长类的动物,比如像人,有时真的很浮浅。林微微在厕所里蹲下的时候,曾经若有所悟地摇摇头,独自感叹着。
  (七)
  “哪只啊?报个名先。”一夜没睡觉舟车劳顿,加上刚刚在校门口碰到管晴朗那个浑蛋,还有现在,打断自己大快朵颐的情况下,林微微接电话的神情,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在更年期的妇女。
  “我是你奶奶,你电话上不是有来电显示的吗?”顾如芳正没好气呢,“告诉你个好消息,第一节马克思主义课下课的时候,老师一时想不开,点名了。林微微,你赢了,你又一次被成功记录在案了。”她声音里的兴奋貌似多过了同情。
  咣当一声,林微微从学校小食店里的椅子上跳了起来,拿起外套对周围其他桌上胡吃海塞的一堆“牲口”们喊道:“马克思主义老师点名了!”哗啦啦,到处都是椅子挪动的声音,一窝人挤在小食店的出口处,“老板娘结账!老板娘结账!”本来还人满为患的这片专属区域,现在却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教室里老范老师,正在发表他第二节课的课前感言:“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么大的阶梯教室,怎么就没有几个人呢?一个年级啊,一百来号人啊!才来了多少个啊?一、二、三、四……六十个不到。虽然我知道你们都喜欢考前恶补,不重视我的课程,但你们平常的课总不能都不来吧……”
  第三阶梯教室的外面挤了十几个人,只是推来搡去地谁也不肯先进教室。
  “微微,还是你先进去吧。”人群中不知是哪个猥琐男提出了建议。
  “好啊,好啊!对啊,对啊!”其余的众人马上附和。
  “好你个头,对你个头!为什么又是我?”林微微非常不爽地压低声音吼着,“你们这些龌龊、无耻、下流、卑鄙、外带极端阴险的男人,碰到这种事为什么总是要我先上,给个理由先?”
  “女士优先,谁让你长得这样娇艳欲滴、生机勃勃,又那么会装纯情,而且脸皮极厚呢?”又一个声音响起。文学系的男生果然是博学多才,口舌如簧,可以精准地点评出林微微清晰的人物轮廓,并能细微地勾画出她鲜明的性格特征。
  “呃……”林微微特别想给那个男人一耳光,可是看着他人高马大的样子,还是知趣地歇了。看了看大家殷切的目光,她只好慢慢移动到教室门口,清了清嗓子,装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楚楚可怜地在教室门口连续哀叹了三次,幽怨的声音就那样绕梁三日,成功引起了老师的注意。
  林微微很悲切地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对老师说道:“对不起,范老师,我可以进来吗?”刚刚滴的眼药水极为配合地适时滴落下来。
  “林微微啊,上节课你到哪里去了,是不是病了?”看到林微微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老范老师小心翼翼地问,一副关切的表情。
  “上节课我不舒服,去校医院看了看,开了点药。”林微微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件东西,飞快地扬了扬,然后又快速地收了回去。旁边的人瞬间感到一阵的恶寒,因为近处的他们是看得清清楚楚,林微微手里的只不过是支唇膏。不过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故意将自己的胸口往前挺了挺,高耸入云的胸膛和精致的脸蛋让老范老师一阵头晕目眩,眼冒金光。
  “那你进来吧,如果实在不舒服就回寝室休息吧,别累坏了。”老范老师摆摆手招呼她进来,并在咽掉口水后,瞬间回到原来的教师姿态。
  林微微奸计得逞,不动声色地继续用哀弱的语气说道:“谢谢老师的关心,不过我现在好多了,没什么事了。”说完就立马矫健敏捷如那啥一般冲向后排的座位,一屁股下去坐得那叫一个四平八稳,然后红光满面地在座位上顾盼生辉。
  在老范老师还没弄明白林微微的身体怎么就恢复得比回光返照还快的时候,他就郁闷地看到她的屁股后面陆陆续续地跟着N个人,一声不吭地径直朝着后面的空座,像猪一样地吭哧吭哧地拱进去,然后教室在顷刻之间就快坐满了。
  (八)
  “林微微,我真觉得你在接生的时候肯定被人抛上了天空三次,而只接到了两次。”余珍筝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在跟她的第三任男友许格飞发着短信。“不就是男人嘛,那还不多得跟湖南卫视的《快乐男声》的选手一样,想唱(上)就唱(上)啊?”末了,她又望了一眼寝室里那张凌乱还有些凹陷的床铺,面不改色地补充了一句,“你又不是顾如芳!”当然说这话的声音仅限她和林微微两人之间,而蹲在厕所里的顾如芳根本听不见。
  而与此同时,她纤细的手指已经编辑好了短信,点击发送出去:
  如果没有灵魂
  你拿什么耳鬓厮磨?
  若是没有永恒
  又何必长相厮守?
  许格飞在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却早已泪流满面,遥想着几公里外的猪肝色宿舍大楼里,那位穿着现代睡衣的古典美女正在隔帘感叹,而不是现在盘着双腿修剪着脚趾甲、嘴巴里嗑着“恰恰”瓜子还不忘以观音大士的姿态普度姐妹的余珍筝。就连林微微也实在是难以接受,她为什么可以一专多能到这种让自己望尘莫及的专业程度。
  林微微和余珍筝打小就认识,交情深厚。记得有一次小学五年级林微微说是要转学,分别的那天,余珍筝就趴在校门口的铁栅栏上,张着大嘴哭着嚷着叫微微别走,哭声震得微微妈的眼泪都出来了,最后关上车窗对微微说:“算了,咱们不转学了啊!乖。”
  但是事实上,余珍筝后来告诉她,那天在送林微微之前,自己不小心把风油精擦到了眼皮上,搞得她不停地眨眼。不过这个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余珍筝现在已经出落得达到把中外文学史上各种版本的美女都打败的程度。想到这儿,林微微的眼皮很是合气氛地跳了跳,实在想不起是“左财右灾”还是“左灾右财”?但至少余珍筝这个闺中密友始终是自己从小到大最合拍的拍档。
  座位上的顾如芳捧着自己的脸庞,对着手中完全照不全她整张脸的小镜子出神,看着自己实在是与瓜子脸扯不上边的大圆脸盘。顾如芳在失望的瞬间也会马上被自己坚强乐观的精神所挽救,她会用鹅蛋脸来自我修复所有一切一切的不平衡。然而这唯一用来自我催眠的说辞却曾遭到林微微和余珍筝珠联璧合的打击嘲讽。
  “如果非要在蛋里挑选一种跟你脸形最为接近的种类的话,我只能十分不得已地选择得罪一下鸵鸟,而不是恐龙。”林微微面无表情地评价。
  在顾如芳因为林微微的话而瞬间兴奋的同时,余珍筝极为默契地紧随其后给出了补充解释:“因为恐龙蛋现在只要能找出来的都是世界珍稀物品,显然这个恐龙蛋的比喻引申价值与实际不符。”
  就在林微微和余珍筝默契配合地相视一笑时,她们瞥见面前脸色风云突变的顾如芳,赶紧板起脸严肃地解释:“其实,我们的意思是……”
  “如果你们再不闭嘴的话,明年的今日就是你们的忌日!我要毁你们的容!”顾如芳恶狠狠地眯起她唯一可以与鹅蛋脸尺寸相对应的眼睛,撕心裂肺地大吼大叫。
  “别……”她们两个张口结舌。
  于是顾如芳就像旋风一般冲了出去,呆在原地的林微微哆嗦着,“我们要不要报警?她是不是去找硫酸?”
  旁边的余珍筝也早就拿出了手机在那里对着键盘发愣,“微微,你说,咱们是打110还是拨120啊?或者先拨114问一下该拨哪个?”
  (九)
  余珍筝在课本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一个名字和一串手机号码,撕了下来递给林微微。
  “哇靠!佘太君?我还TMD穆桂英呢!”林微微声音很是激昂。
  “是余曼君好不好?”余珍筝装斯文地推了推鼻梁上从西单77街花十五块钱买来没有镜片的黑色塑料镜框,无奈地向旁边还处于更年期的林微微翻动着白眼。
  刚刚从镜子里回魂的顾如芳慢慢挪了过来,使劲地摇晃着林微微的身体无限感叹着:“我真的很后悔今天没有化妆来上课……”
  “啊?为什么呀?”林微微使出了浑身解数,终于在顾如芳快要把她骨架摇散架前,逃离出她的魔掌,躲在余珍筝的旁边去。
  “因为下节课我们会碰到我们学校里最帅的帅哥。”顾如芳花痴地迷离着极度游戈的眼神,显然她忘记了,自己曾经一度在人前人后愤慨地表示自己视帅哥和金钱为粪土。
  当然,他们也是这样看她的。
  “你的意思是说,你今天惊吓指数还不够高,你吓的人还不够多,你的钞票也都还没有破费够吗?”余珍筝冷静地把一叠医院的收费清单甩到她的大脸前。
  “五百多块!不就是打了点破盐水和葡萄糖吗?”顾如芳一下子就弹了起来,导致教室里的所有的目光都被这座刚刚崛起的大山所吸引。
  也只有余珍筝和林微微毫不意外地相互对视了一眼,有时候她们真的弄不明白,在身上担有这么大的负重下,顾如芳的行动为什么还可以如此灵敏和矫健。
  学校里的桃花开得很旺盛,顾如芳用大木棍撞击全部树枝,然后掉下一朵朵的粉色的花瓣,林微微撇撇嘴说:“你这方法也太粗鲁了吧,你就是一彪悍婆子。”
  “不这样难道还爬到树上去轻轻摘下几朵,顺便再那什么风花雪月吟诗一首?真他妈装矫情。”顾如芳并不是真的喜欢这些花朵,只是她听说桃花可以招到桃花运,而下节课会遇到帅哥,她想当然地需要桃花借运。
  余珍筝倒也不理会她,远远在一旁看着她持续用木棍搅着桃花花树,依然弄不到一朵完整花蕾。直到学校管理员大妈拿着扫帚,口里还念念有词地追了过来,顾如芳才抱头鼠窜,结束了这场虐待花草树木的活动。
  拖堂,在中学是家常便饭,但是在大学里那就简直是一件神迹,听过没见过。林微微遇到拖堂的原因,是因为老师在带领同学们研究武侠小说写作时,为了让大家弄清楚人体的穴道,而请来了系里相当有名的帅哥裸身展示。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女生们泪流满面、奔走相告的同时,林微微可以指天发誓,教室里的学习氛围从来没有这一次来得如此浓烈,一群女生如痴如醉地捧着笔记本上前去勇猛围观,就差没有拍照留念。而在自由提问时大家更是七嘴八舌,指指点点,表现出了她们对于人体穴位知识的如饥似渴。
  然而更让林微微想不到的是,结束这堂课程的人居然是顾如芳,当然,这也许并非是她的本意,因为林微微知道,她根本就还没有看够。当时的顾如芳正努力地想要冲上讲台,嘴巴里大声嚷嚷着:“下阴穴!下阴穴!”周围的空气在那么一瞬间凝结了,寂静的人群里诡异地飘荡着女生们此起彼伏心照不宣的喘息声,而就在几秒钟之后林微微和珍筝终于满意地看到一个女生在她们面前面红耳赤地休克了过去。
  (十)
  北京的交通好像总是拥堵的,“一路畅通”这样的词语只能成为司机们美好的遐想,所以某广播电台的节目名称就使用了这个词,收听率一直居高不下。
  若沣安然地看着窗外变换的风景。北京,这个自己成长的城市,它总是不断地变化着,不管走到哪儿,都好像还是那么的陌生。人,就犹如在这片钢筋水泥的大海里沉浮,被寂寞淹没到窒息。但是,这里却又是如此的熟悉,因为,它依旧会承载保留在有你的记忆里,那种熟知的、亲切的,却模糊的、似是而非的味道。
  人头攒动的西单,中友、君太等商场常年不断地打折促销,更有明珠、华威等引领潮流的服装服饰。人们逛西单似乎就是为了在人潮拥挤中用最便宜的价格淘到最时髦的商品。而西单首都时代广场的美美百货却常年门庭冷落,以至于会被很多人忽略掉,西单也有这么一块杀人不见血的奢侈品宝地。
  国际名品的形象店面在这里鳞次栉比地低调开着,导购小姐们在早上开门的时候,都会齐齐地站在门口,接受店长们的训示和鼓励,在黑色的职业裙装下不分季节地统一露出白花花的大腿、红色的唇彩、精致的妆容,通通清冷地被定格在固定表情的面容下,值得一提的是,她们僵硬的站街姿势,依然是那么的充满国际范儿。
  丁零一声电梯的轻响,在首都时代广场的伊乐国际十层响起,两扇严丝合缝的电梯门左右分开,门上用黄金镏刻的郁金香的标志一分为二,黑色铮亮的皮鞋踏出电梯。若沣一边摘下墨镜,一边把手指摁在门口的指纹机上,办公室的玻璃门自动打开。若沣一抬手,娜娜赶紧把特别配置的免洗洁手喷雾喷到他的手指上,然后在移动中用纸巾帮他把手指擦干净。
  “你看看,我这个是Burberry的,国际名牌,懂不懂?”人事处总监郭姐一大早上就开始炫耀自己新买的高级成衣,骄傲地从领口拉出品牌的标签,在烦躁完所有人之后,连前台也不放过,半倚在桌边,端着一杯价格低廉的雀巢速溶咖啡,从头到尾地秀着自己松垮的身材。
  “早啊!郭姐!”若沣飞快地捂着鼻子从她身边闪过,这个叫郭艳红的老女人身上总是散发着浓浓的杀虫剂的味道,她常常咬牙买些大牌来装点自己,可惜若沣一瞥就能看破底细。今天她身上穿的,并不是Burberry的新品,而是Bally去年的秋冬新款。他可以肯定,郭姐的这件Bally是在新光天地五层的打折区,跟一群张牙舞爪的都市主妇们从花车中胜利抢夺而来。连品牌都会弄错,难道是因为它们都姓“B”吗?若沣轻笑。
  转过前台,宣传部的Jesse和Lulu双手平拉开一条高级定制晚宴裙,雪白柔软的绸缎上有着银色的蕾丝装点,精美异常。但在拉开的腰摆下透出了些许明显不属于裙子本身的暗暗的粉红色。
  “怎么回事?”若沣停下脚步,他记得这件是前天才空运到国内的新款,是他亲自找品牌公关经理借出来给艺人部使用,并且,还没有给任何杂志拍过片。
  “嗯,因为……是……”Jesse觉得面对男人讲这件事好像真的有点难以启齿,特别是这么帅气的男人。
  “我×你妹,我时间很赶好不好?”
  “静怡月经弄脏了裙子。”
  在那段貌似天外来音的话响起后,若沣依然气定神闲地优雅地看着她,眼皮一眨也不眨。而就在他粗口的激励下,Jesse汇报得是那么的言简意赅。
  “让她赔!”若沣指了指裙子,再也不看她们和裙子一眼,推门走进自己的独立办公间,“娜娜,帮我冲杯咖啡。请记住,我喝不惯那些低俗的雀巢速溶咖啡!”声音刚好能够清楚地传递到前台郭姐的耳朵里。
  “好的!另外,您的馄饨已经放在桌上了。”娜娜脸上始终保持着职业的甜美微笑。
  “哦,我想了想,还是吃菠萝油算了。”若沣在娜娜的眨眼间关上深褐色的木门。
  (十一)
  “你很怕我?”对面的男人放下银制的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唇角,对林微微温柔地说。
  林微微有些仓促地抬起头,望着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事实上,她好像真的有点怕他。
  若沣轻轻一笑,双手随意地交叠在了一起,“怕经纪人的艺人虽然不多,却也是有的,不过我想不到,你也想要做明星。”
  听了他的话,林微微茫然地点点头,又摇摇头,眉头皱得越发地舒展不开,因为余珍筝表姐余曼君是“伊乐经纪”资深清洁部大婶这层夯实的关系,林微微获得了一次新人选拔的面试机会。而对面的他,也就是自己曾经用水杯砸到的若沣,想不到再次碰面。而他,就是“伊乐经纪”的经纪总监。极富戏剧性的是,若沣毫不避嫌地在众多候选人中指定了自己成为今天的录取者,面试的地点也从公司换到了这间优雅的餐厅。
  “林微微?竟然会是‘微笑’的‘微’。”若沣看着她简历上的名字用力地摇摇头,原来只音同而字异。
  “有什么不妥吗?”他的话有些触动往事,林微微故作随口地问道。
  “用‘蔷薇’的‘薇’不是更显矜贵宝贝吗?哪家的父母不想将自己的女儿如花朵般呵护?”若沣仔细端详着她白皙如玉的脸庞。
  “大概是父母想让我快乐地生活,微笑多一点也是幸事。”林微微的手指不觉紧紧捏住了棉布餐巾。为什么人人都喜欢在外人面前强颜欢笑,其实自己早已不是被呵护在温室里的蔷薇,而是那随意摆动的微风,轻而无所依托。在离开餐厅的时候,她抬头发现夜色已深,天知道这顿精致的餐点吃了有多久。
  “要送你吗?”若沣并没有为她拉开车门,意思显而易见。
  “可是……”林微微发现他们根本都还没有聊到关于工作的只言半语,“那个……”
  “你怕黑吗?”若沣抢先一步打断她的话,林微微只得摇摇头。
  “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我能、不接受这份工作吗?”这种招聘方式好像太过蹊跷,让林微微内心不安。尽管他风度翩翩,态度彬彬有礼,从未有过逾矩的举动。
  “是因为我没有送你?”若沣皱了皱浓浓的黑黑的眉毛,一个她似曾相识的面部动作,只是林微微记不起是谁的脸上有过这样的表情。
  “不是,是我不想做明星,不想要这份工作。”如果告诉他,因为自己的前男友是他们旗下的艺人,为了前途刚刚甩掉她,而她却莫名想要到“伊乐”工作,是不是太过荒唐?
  “你还不是明星,只是培训期的艺人。”若沣纠正道。
  “是,艺人,我不想做艺人。”林微微按照他的表述,重新确认了下自己的观点。
  “那你为什么来面试,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若沣幽幽地看着她,目光像刀片一样凛冽而锋利。
  “艺人不是需要陪酒、陪吃饭吗?还有……陪睡?”她的脑袋里努力地搜索着平时翻看的八卦周刊上写的娱乐圈所谓黑幕,说话的声音却没有底气地越来越小。
  “白痴,你发育完全了吗?”
  “什么?”
  “我说的是脑子!”若沣蓦然笑出声来,“你以为只要是个女的,看着男人然后盘上去,她就可以成为明星吗?那我们需要新人,直接去夜总会面试坐台小姐不是更为方便和直接?”他摇摇头,砰的一声在她眼前合上车门,然后在上车的这一刻卸下自己的武装,呆呆从后视镜里望了眼她的倩影,一时间时光千回百转到了那个蔷薇花开遍的从前。
  突如其来地想要逃避,因为无法继续坚强和冷漠,还是,因为刚才在看到了她漆黑的眼中闪烁着的自己陌生的脸,就仿佛好像过去与现在交叠的时空片段。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一路上走走停停删删减减,但是,却在某个日落黄昏整理行囊时发现,那个原本以为早就被丢下的旧物赫然躺在角落里,磨损的边角满是低眉顺眼的亲切。
  自己用几年的时间来邂逅不同的人,然后学会了适时的微笑和冷静。但在某个措手不及的瞬间,当自己偶遇当初的她,青涩依然,温情依旧。但每次的见面却都有那么多的不经意,或者是在别人的刻意当中,每次都想不能自已地笑着对她开口“嗨,你好吗?”,她却以一种疏远的表情不断地与自己拉开距离,就像水杯事件之后她的扬长而去,还有就是现在的职业拒绝。
  若沣启动了汽车引擎把车慢慢开远,林微微注意到,自己这个时候居然想的是他刚才嘲笑自己的时候露出的一口雪白好看的牙齿。
  手机在衣服口袋里轻轻振动了一下,屏幕显示一个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语气却是那么熟悉。说是怕电话太过叨扰,于是就发了个短信。
  林微微回复问是谁,对方回答只说是朋友,她便不再去理会。
  许久,短信又来,“你原来真的删掉了我的号码。”
  “难道是手机出问题了?”在将信将疑中,林微微仔细端详这串熟悉的数字,原来是管晴朗!此时的林微微正踩着高跟鞋,独自一个人默默地沿着学校的铁栅栏迈步,校园走道两旁的白杨亭亭玉立,身旁呼啸而过的车辆在华灯初上的城市里,被影影绰绰地照成一团团微虚的影子。看着手机屏幕里的粉色字体,心底仿佛冒出了许多像蜘蛛网一样纠缠的念头,越勒越紧,直到有些窒息。
  猛地被身畔爬墙植物里伸出的一只手给攫住手腕,等到终于看清楚眼前男人的样子,却蓦然地低头轻笑了下。
  “有什么好笑的?”管晴朗冷冷地看着她。
  “笑你,终究是忍不住来找我了!”她亦是无惧地抬头。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因为你收到消息,我去了伊乐。你是在害怕?”她加紧补充了一句,不过,也吃惊他获得消息为什么可以如此快。
  “害怕?你知道什么是害怕吗?”管晴朗伸手一把握紧她纤细洁白的喉咙,感觉到她的血管一下下地在自己的手掌之下跳动着。突如其来的惊吓,她却呆愣着没有任何的挣扎。“你就不会嚷句痛吗?”反是他自己有些心疼了起来,赶紧撒了手。
  “嚷了,你会放手吗?”她抬头稍微眯起一点眼睛看他。
  “起码让别人知道你在痛苦,而动点哪怕是稍微的一点怜悯之心,没有人天生就是恶魔,喜欢看着别人痛苦。”管晴朗侧身躲避掉她灼人的目光。
  “我样子看起来是痛苦吗?”绯红的脸颊,黛色的眉角,精心装饰的妆容和刻意的微笑。
  “你今天很好看。”他背过去之前她能看到的他的神情很是淡然。
  “谢谢!如果,你要劝我离开伊乐,那么趁早不要白费口舌。”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当他的心在向着自己靠近,她依然还是能感到庆幸。站在他身后,林微微可以肆意去想这些原以为早已经忘记的感觉,而不怕被他发现。
  不知道究竟谁更痛苦一点?
  是爱着不爱自己的人的林微微,还是被自己不爱的人爱着的管晴朗?
  单恋很苦很苦,无论怎么付出怎么努力都得不到回应的爱很苦很苦,可是,被单恋的那一个,也应该很苦吧?他还需要努力告诉自己,无论她林微微怎么付出怎么努力都不可以心软,永远都要无动于衷。
  她还喜欢他,他知道,他心疼,但却要装作不知道。她眉眼间化不开的忧郁,让他多么难受,她的欲言又止、百转千回里面小心掩藏着的悲伤,他也深有体会。只是他,又怎么忍心让她受一样的煎熬?可是他必须视而不见,因为此情无以为报。
  “这样的话,那就没什么事了,不如回去睡觉。”他始终背对着她,不去看她的样子,其实,她的一颦一笑都早已深深镂刻进了自己的脑海,在或不在眼前,都是一样。
  “好主意,晚安。”林微微点点头,走得没有一丝留恋,至少在他的感觉上需要这样。树影斑驳,昔日的阳光此时透过月亮的反射照到地面,浅白清冷,还有不同寻常的清晰。
  (十二)
  寝室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林微微推开门的时候,余珍筝和顾如芳就已经起身笑脸相迎了。大家好像都各怀心事,浅笑相对,默契地没有说话,然后三个人一起洗手、洗脸,和衣抱着被子坐在热气腾腾的床铺上。
  林微微环视着大家的面孔,然后不觉想起刚才抬头看到的夜空。闪闪的,缀了很多星星,总有一天,一切都会过去,所有东西都将变成回忆。只是,能不能忘记什么,或许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如果有余珍筝在,有顾如芳在,窗外一定还会有那么多的星星,并不是因为缺少了谁,便连风的味道也再无法呼吸。
  余珍筝是一位娇小美丽的江南女孩,身材玲珑而又不失丰满,相貌清秀却自有一股诱人迷媚之处,浅浅的酒窝、明亮的大眼睛,整个人纯真中散发着成熟,聪明中暗藏着狡猾。不过今天的她却眼窝深陷,双目无光,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风采。虽然是满脸的笑容,却依然掩盖不住无限的愁云。
  “你怎么了?”林微微探手摸到她的手,居然是冰冰凉凉的,余珍筝没有说话眼圈居然还有些泛红。
  “到底怎么啦?”她追问。
  “她……”
  “你闭嘴,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来说。”顾如芳刚要张口,余珍筝就开口打断了她,看着她一脸恼羞成怒的模样,顾如芳知趣地闭上了嘴。
  “我TNND让人骗了!”余珍筝狠狠跺脚道。
  “怎么个骗法儿?”林微微的表情同时也凝重起来,因为她知道能让她余珍筝吃亏的主,可不是什么善类。
  “今天去西单的时候,遇到一家星探公司,他们有个经理,说我如何如何有天赋,要找经纪公司捧红我,不过,为了防止将来我红了然后甩了他们,我必须给他们一个保障。”余珍筝唯唯诺诺地说道。
  “什么保障?签合同、交押金?”林微微扳着手指头问她。
  余珍筝的脸色略为泛红,想了想,然后不得不说:“其实是,是拍一组裸照……”
  “什么?”林微微怒道,“你是不是想做明星想疯了?你傻呀!”
  “你听我说呀。”珍筝急忙拉住她解释,“我开始也不答应,可是他们带我去摄影棚一看,我觉得挺正规的,而且摄影师化妆师都是女的,我,我就拍了。”
  “你SB啊,明星梦都是骗傻子的!”林微微觉得自己这口气怎么就上不来了,喉咙里痒痒的,忍不住大声惊叫着。
  “林微微,你TM能别左一个SB右一个SB地数落我吗?要不是因为伊乐新人面试的机会让给了你,我能在心情极度失落的情况下以为又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余珍筝急了,火也跟着上来,一脸愤慨地吼道,一句话就让林微微哑口无言。
  “谁没有做梦的时候?谁又没有犯傻的时候?”
  自己去伊乐又究竟是不是在犯傻呢?管晴朗的面孔又一次浮现在眼前,林微微的手指在被窝的掩饰下捏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我痛经先睡了。”半晌,在场的两个人都稍微地冷静了一下,余珍筝虽然没有再理林微微,但又不是没有任何交待,慢慢爬回自己的床铺,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只是没有说话。
  三万块才能赎回余珍筝的裸照,看来对方显然没有考虑到她们还是学生的身份。
  林微微发现自己好像根本没有力气再去想什么,就这样合衣躺在床上,疲倦随即侵袭全身,眼帘里又扬起了那个蓝色的梦境,她最近常常梦见自己周边是无穷无尽的蓝色的水,不断不断地涌向自己,水里有一朵朵盛开的火花,在自己身体四周爆炸着,虽然无声,但炸裂的影像却是那么的可怖,她努力躲闪着,努力向前不停地划游着,想要逃离这片该死的水域。火花出奇地没有灼人的热感,但这片水域也出奇地仿佛没有边缘,无穷无尽。
  恍惚中,好像有人贴在她耳边诉说了一些什么,慢慢用细软的手掌拍着自己的脸,那声音异常动听。再次睁眼,她就看见余珍筝明媚灿烂的笑容。“起来,脱了衣服再睡吧,小心着凉。”
  “你们说男生的梦想是什么?”而就在此时,就在寝室熄灯前的那么几分钟,顾如芳躺在床上突然抛出了自己这个可以有无限遐想的疑问。尽管她们并不是第一次探讨男性,但是这个极具抽象意义的话题却挑动了所有人的神经。
  就连因为痛经而扮演了半天慈禧的余珍筝,她脸上的那片愁云惨雾中也都终于有了一丝神圣的笑容,“如芳,你可真是色情!”
  顾如芳则是更加激动地在床上坐了起来,用手指指着自己的乳沟,张开血盆大口嘿嘿地笑着。
  虽然用乳沟来形象地回答这个问题也未尝不可,但是林微微却很想礼貌地告诉她“你的那是胸肌,其实完全可以排除在外”。不过为了避免今晚寝室会有流血事件发生,她还是知情识趣地忍了一嘴。然而余珍筝却不知死活地回答了她自己的见解:“除非全世界女人都死绝了,就剩下你一个。”
  “我们宁愿搞同性恋。”(男同胞们的画外音)
  “但是起码我可以先干掉你!”在说话的同时顾如芳做起了扩胸运动,而此次展示的乳沟,哦!不对,是胸肌!仿佛更加具有威慑力,那个自称已经被自己大姨妈耗尽了全部经血的女子,终于结束了前一刻的精力充沛而幽怨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世界在熄灯后安静,但似乎就那么一会儿,林微微甚至可以肯定,顾如芳的打呼声在她头挨到枕头的那一刻就响起了,她的呼声简直比那天的北风还要TM的凛冽。睡不着的林微微想起了分手那天的情景。
  “我们分手吧。”管晴朗说得那么轻松,寒风吹到耳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楚。
  “为什么?”林微微心里一紧。
  “我大概是爱上了别人吧。”他很平静,平静得和他身上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色衬衫一样。
  “爱上了谁呢?”林微微质问他。
  “你非要刨根问底自取其辱吗?”
  “其实我的意思是,想了解一下是哪位圣母玛利亚接收了你这个浑蛋,我好回去多烧点元宝冥纸给你们,阿门and阿弥陀佛。而如果那个女人是顾如芳的话,我相信我会更加欣慰!”
  林微微抬头看着阴沉的灰色光线下管晴朗依然柔和明媚的脸,在嘴角用力扯出一丝微笑。
  “经纪公司要求我不要谈恋爱,以免影响前途,你知道的,我是明星,是公众人物。”而当他终于无奈承认的时候,林微微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轻轻地抽离,升到半空,又化作利器,然后再狠狠地刺入自己的心里。
  当困意慢慢袭来,林微微突然就觉得生命有的时候真如流星一样。有时候一闭眼,就仿佛可以看到时光从自己身边飞一样地流逝。而当天明再次睁开双眼时,真的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无声老去。
  如果时间能把我对你的思念稀释掉,就不会在每天醒来的时候莫名地失神。你注定是我逃脱不了的一场烟罗。我允许你走进我的世界,但是,却并没有准许你在我的世界里走来走去。我不是高瑞沣写的《5cm微蓝》,翻过一次就算。我也不是一个公园,逛过之后就散,各回各家,你妈妈喊你吃饭!
  ◎第二章
  ●回忆,就是神经末梢的微光闪烁
  还记得那一个个生命的片段、生活的场景,
  亦或是唇边眉梢最浅显的微笑吗?
  它都已经成为一个个小小的影像,在脑海里
  不断盘旋浮沉。
  在大脑里,它仅仅是神经末梢保留记忆的一
  抹微光,闪烁在呼吸的最深处。
  如果时间能把我对你的思念稀释掉,我就不会
  在每天醒来的时候莫名地失神。
  你是我逃脱不了的一场烟罗。
  (一)
  天空一片蔚蓝,在耸立的高楼大厦切割之下犹如一块巨大的蓝色宝石。空中没有一片云朵,偶尔有鸟儿飞过,也只是发出听不到的低鸣。这个被钢筋水泥围成的巴掌大的那抹蓝色,已经被仰望得开始烦腻。
  并不在乎自己最近的生理能否承受得住冰冷温度的林微微,正百无聊赖地喝着自己最喜欢的摩卡星冰乐,牙齿不停戏弄着嘴里的吸管,精致的面容加上一双无神的眼睛,盯着来往的车流怔怔地发呆。直到许格飞透过星巴克的落地玻璃窗对着她使劲招手的时候,林微微才从放空的状态苏醒过来。
  卡布奇诺加了双份的奶精和白糖,落座后递过来的烟也还是“黑魔”,许格飞依旧这么没有创意。
  林微微摆了摆手,轻轻地摇了摇头,心下在想:可怜的娃。
  刚坐下没多久,许格飞又立刻起身,拿回几个糖包的同时也取了只新的吸管递给林微微,然后轻笑道:“你的牙齿多动症还没好呀?”林微微不客气地接过去新的吸管,紧接着回敬了一句:“你也应该得了糖尿病了吧?”
  这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只是有些事情已经改变,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林微微甚至可以猜到他家里的书架上一定还搁着那套《尼罗河的女儿》,因为高中的时候,自己是那么的迷恋筱原千绘。只是,当时怎么也料想不到的是,许格飞现在会成为余珍筝的男朋友。
  林微微低头挑动塑料杯中的奶油,不知道看到自己还是这么的爱咬吸管后,许格飞是不是也会无声叹息呢?
  很多时候,一个微小的习惯或是不经意的举动,就能暴露你的本意。
  “找你并不为其他的事,是珍筝最近行为很奇怪。”许格飞开门见山地问道。
  “没有啊,我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林微微像波浪鼓一样地摇晃着自己的脑袋,“我希望你不是要找借口想见我哦!”玩笑嬉闹间,牙齿又成功摧残了新一支的吸管。
  “少臭美了!”许格飞笑笑。最近余珍筝一直找借口没有和自己见面,在忐忑不安的情况下,终于只能找到林微微问个明白,虽然自己与她并没有不轨的约见理由,但是在思想上却也有一种偷情似的神秘感觉。
  “她,真的没事。”林微微认真地点头,因为她知道,有事也只会是因为裸照和那三万块。但是这事他许格飞不需要知道,也不能知道。
  “哦。”许格飞并不那么完全相信,不过他太了解林微微的执拗性格了,所以向她打听显然已经徒劳无功。
  那就干脆地把主题换成了叙旧茶话会吧。因为他们彼此心中清楚,也许以后大家都不会再有这么好的理由和时间见面了。避嫌也许不是最好的办法,但起码是自己唯一最有效的作为。
  俩人叙旧的话题很多,也相当默契。有些人物和事情,林微微不说,许格飞也就不开口问。他们几乎聊到了每一个同学,只是不约而同地避开了他们自己,还有管晴朗。
  在饮料见底的时候,林微微无奈地发现,有一种情绪是那么的强大,并且杀伤力无可抵御,那就是,当你全情投入一切,但结果却并不尽如人意的挫败感,就像此时不断的吮吸吸管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却不知早已欲盖弥彰地无情暴露了杯子里已经没有水的事实。
  在耐性上,男生好像大多会先败给女生,尤其还是太过淡定的那种。许格飞终于忍不住提到了他们自己,殊不知,其实林微微已经等这刻很久了。许格飞故作神秘地招招手示意微微靠近点,林微微装作娇嗔地白了他一眼,一边不情不愿,一边又迫不及待地伸过去耳朵。
  “林微微,你怎么搞的?是不是离开了我就没有了滋润?你看你皱纹都增加了好几条,乍一看还以为遇到的是我妈呢!”许格飞落座时候的坏笑彻底激怒了林微微,然而就在她眼角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几下后,笑容仅仅在脸上消失了0.0001秒就恢复了原状,甚至比刚才还要更加灿烂。
  她背靠上椅背,以一种轻松的语调,并且咬牙切齿地赞扬了许格飞的体形:富态得肚子上都流油了,从侧面看简直就像孕妇。
  “我真是弄不明白,余珍筝为什么能看上你!”
  许格飞终于忍不住开怀大笑,眼神确极为认真,说道:“微微,你真的一点儿都没有变!”
  林微微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用手把塑料杯捏得咔咔作响,曾经的点滴就像咖啡沫一般,慢慢浮上了心头。
  (二)
  如果一个男生愿意给你做饭,愿意给你煲鸡汤,愿意给你系鞋带,请相信我,至少在那一刻,他是真的喜欢你。而如果他做饭、煲汤后还愿意洗碗,会在见你的时候把自己的鞋子刷得很干净,好吧,我承认,那一定不止是喜欢而已。
  想起高二上学期的时候,林微微自己一度是极为活泼霸道的,在冷风中,她硬拖着许格飞去看学校刚刚张贴出期中考试的成绩排名单,使劲踮着脚尖努力地用手指指着与自己名字相隔一指宽距离的第一名,自以为是地嚷嚷着“管晴朗”这个对于所有人来说都不算陌生的名字。她说自己喜欢他,却只是因为这个名字除了永远都高高矗立在这张红色的纸张上,还会出现在电视台的漆黑字幕上、大银幕里和电台播音员的口中。这个名字,从此时天空厚实的云层冒出的朦胧的光线里,耀眼生辉,这些种种的一切,都仿佛拥有着林微微学生时期天然的、不容忽视的骄傲与荣光。
  林微微在那里指手画脚的同时,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许格飞的脸色越变越苍白,如透明的脂玉,全无半分的血色,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着薄薄的水纹,稍一触动便起了涟漪。
  想到自己要在日夜的刻苦努力下,才能换来平凡的中上等成绩,林微微叹气间转身回头,额头却猛然撞入一片温暖柔软之中。
  “谢谢你。”眼前的男孩阳光般的笑容在林微微眼前绽放开来。
  “谢我什么?”林微微装模作样地揉着自己的额头,在手掌的遮挡下暗自窃喜。
  “谢谢你刚才说,喜欢我。”男孩说。
  “什么?”林微微用自己曾经在镜子前练习过无数次迷媚的眼神投向他,天真无邪地羞红了脸庞(脸红得应该很自然吧)。
  “我是管晴朗。”见惯大场面的他居然也会有些讪讪的。(她当然知道他,他的照片就贴在她的文具盒里,化了灰她都会认识。)
  “我叫林微微。”为了表现女生的矜持,现在就应该是要羞愧地逃跑吧?“高二(三)班的!”在迈腿时林微微不忘补充道,然后捂住脸飞快地逃离现场。在奔跑中她只是模糊地知道,自己穿过了人群,越过了操场,绕过了教学楼前那片浓浓的树荫,因为脑海只记得刚刚遇见管晴朗的那一瞬间,仿佛全世界都静止不动了,只有他被风吹起的头发和白色衬衫,成为思维深处最明媚的风景。
  林微微抬头再次见到管晴朗的时候,他就站在高二(三)班的教室门口,刹那间便碰上了他的目光。远远地,他神色怪异地望着自己,然后突然地,就这么走了进来,在所有同学的瞩目之下,也在许格飞失落的眼神里,向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林微微坐着那里一点儿都不敢动,紧张到手心里全都是汗。只看着管晴朗掏出几支棒棒糖放到自己桌上,然后又转身走了出去。林微微不记得当时自己的心跳到底有多快,教室里满当当人都在看着自己啊!自己的样子应该很傻很傻吧!
  很快到了上课的时候,许格飞就坐在她的旁边,他身上冒着一股热气,脸蛋红红的,还有些气喘吁吁。从桌子下面伸过来的手,未经允许地直接拉住林微微的手,用手指慢慢地把她的手掌摊开。
  “你干吗啊?”林微微不好意思地用下巴顶着桌面小声问他。
  “给你糖!”他吸了口气,默默把一支棒棒糖搁在她的手心里。
  “怎么?今天棒棒糖又大减价吗?”她好奇地问。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味道,所以,把所有味道都买了一遍。”许格飞嘟囔着,又不断从包包里一支一支地掏着,慢慢地放在林微微课桌的抽屉搁板上,五颜六色地堆满了。
  “还真是大减价啊!”林微微流着口水笑嘻嘻地嚷嚷着。
  (三)
  管晴朗知道林微微没有每天吃水果的习惯,只是碰上了就啃一个,给她两个,她会当场吃掉一个,还有一个就放在自己伸手可及的地方,等想起来的时候也就吃了。
  有一次他给了她一个苹果,她直接就塞到嘴里去了,管晴朗看了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然后死劲地咬着嘴唇,该怎么跟她说呢?“那个,微微,苹果都还没洗呢!”
  林微微根本就不理他。“哦,没关系,应该吃不死的吧?”然后回头踮着脚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恨恨地嚷道,“没洗就给我吃啊?”
  管晴朗皱了皱眉头,无奈地撇撇嘴说:“你给我吃的都洗过了?”
  林微微愣了一下,大大的眼睛眨巴着,可爱得像只狡猾的兔子,“没,哈哈。”
  其实,林微微不喜欢吃苹果,只是喜欢苹果味的棒棒糖,但管晴朗却说吃多了糖对牙齿不好,还是多吃水果好,健康。
  “你不是说给我买糖吃吗?”林微微看见管晴朗双手空空的,于是踮起脚,努力做出满脸失望的样子。
  “嗯,真的有那么想吃吗?会蛀牙的。”管晴朗的样子看起来甚感担忧。
  “不用你担心,我牙健康着呢!”她说着咧开不大的小嘴,向他展示着自己的一口白牙。
  “呃……”管晴朗皱着眉依然在思索着。
  “我问你,我的糖呢?”林微微却有些着急了。
  “那你拿手来接吧。”他终于妥协了。
  林微微就乖乖伸出了一只手,用力地把手指张得大大的,撑得皮肤都是红红的。
  “不够!”管晴朗嘴角吮住笑摇摇头。
  林微微不服气地扬了扬眉毛,把两只手全都伸了出去,然后就看着他像变魔术般地从兜里掏出一支又一支的糖,放满了自己的手心。
  林微微眼睛已经开心得笑成了一弯优美的倒弧形,“棒棒糖大减价了吗?”
  “是呢!”管晴朗开心地笑了,林微微也笑了,就这样捧着棒棒糖,傻傻地幸福着。
  (四)
  做管晴朗的女朋友,就必须这样偷偷摸摸的,连来到人不多的公园,他也要用帽子伪装。只是喂个鸽子嘛,他也不赏脸陪着,就会躲在树荫里看自己遍撒谷粒。
  鸽子们很是热情地飞在林微微的手指之间,争先恐后地用尖尖的嘴巴轻轻地琢食着手掌间的谷粒,一点都不疼,只觉得痒痒的。感受着这亲切的人畜之乐,林微微忽有所感,转身抬头时突然发现,远远的那个熟悉的影子,一直低头看着手里画夹一样的东西。
  “怎么?你在画画?”直到林微微走到面前,管晴朗才突然感觉到有个身影挡住了光线,而且这道风景还是如此熟悉的她。当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挡住未完成的画稿时,却无奈地发现她已经看到了一切。
  管晴朗抬起头望着眼前的这张背对着阳光的脸,清秀中混杂着灿烂,让管晴朗忽然间产生了一种晕眩的感觉。
  “嗯。”愣了很久,管晴朗才微微地点了点头。
  “你学过素描吗?”林微微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从他手中接过画着自己肖像的画稿。没有丝毫的挣扎扭捏,纸片轻而易举地和画夹一起离开他那修长洁白的手指。
  “没学过,画得不好。”管晴朗喘了好几口气才说出来,脸红得跟什么似的。
  “真的是你画的?”林微微根本没有答理他的话茬,只是重复问着这个问题。
  “当然。”管晴朗紧张地转动着手中的铅笔。
  “骗人!”她突然站了起来,把画纸扔回他的怀里,表情认真。
  “呃?”管晴朗脸上掠过一丝愕然,旋即收敛。显然他并没预料到林微微的表情中竟会有一丝生气的意思。
  “你明明就在说谎!”林微微依旧坚持生气的表情。
  “我?说谎?”他用手指指指自己,神情惶恐。
  “这幅素描一看就是专业水准,你还说你没有学过?”林微微挑了挑眉毛。
  “哦。”他松了口气,“我真的没有学过,不信我给你画点其他什么,或者……或者……”管晴朗明显地有些着急,一边结结巴巴地说着,一边急躁地挽起自己的袖口。
  “或者找美院的学生代劳?”林微微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管晴朗一愣。
  “这幅画早就已经画好了,至少不是在今天现场画的。”林微微用手指点了点他放在凳子上的画卷。
  “哦?何以见得?”管晴朗轻笑出声,刚才紧张着急的表情在他清俊的脸上消失殆尽,重新换上了一种趣味盎然的神情,抱起双臂饶有兴趣地等待着林微微的分析。
  “伸出你的手。”林微微命令道。
  管晴朗配合地伸出洁白修长的手指,林微微的指尖轻触他的掌心,只是那么蜻蜓点水的一下下,一脸的不爽。“一点铅粉都没有沾上,你画画技术还真是高超啊!”
  “你很细心哟。”管晴朗失笑着逼近她,“不就是想哄哄你吗?”
  “谢谢你的关爱,不过,我也提醒你,”林微微毫不示弱地也凑近了那么一点,不客气地直视着他,“你这些招数,真的很老套,很没有诚意哦!不过,还是很感谢你画了这张画。”说着,林微微拍拍手,忽闪的大眼中闪过一道笑意,把剩余的谷子和玉米撒在了男孩的脚下,周围的鸽子们很快就被招引了过来。
  “老套?诚意?”管晴朗低声嘟囔着,“为了画这幅画我装模作样地坐了半个多小时,腰酸背疼,这也算是有点诚意吧?”
  “笨蛋!”林微微轻轻戳了戳他饱满的额头,当午后阳光映照在管晴朗脸上某一个角度的时候,他偶尔表露的神情仿佛要比这画稿上对自己的精细描绘还要更加动人,也让林微微不自觉地内心一动。
  (五)
  一片淡淡的蓝色在天穹中化开,干净得让人窒息。学校四周栽种的白桦树惶惶地飘落了些枯叶,薄薄地铺了满地,踏上去软绵绵地吱吱作响。
  林微微站在篮球场外看管晴朗打球,看到他白色的皮肤在明朗的阳光下闪烁着健康的光泽,黑色的头发在奔跑跳跃时潇洒飞扬,每进一球,他所露出的笑容就像是一抹肆意的阳光,钻进了自己的眼睛里,那么的耀眼。她还会时常一边看他打球一边想:林微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喜欢他,那应该是很久很久了吧?
  “管晴朗打球很帅哦!成绩又好,戏演得还不错,歌唱得好,真是完美呀!”余珍筝不情不愿地挪动着脚步,用手指在旁边历数着管晴朗的种种好处。
  林微微没有说话,脸上依然平静,只是心里却是诸多不忿。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管晴朗什么都比自己好!成绩比她好、体育比她好,连字也写得比她漂亮。所以导致他常常会愁眉不展、故作深沉地望着她,然后煞有介事地说:“微微,你说你除了长得漂亮之外,还有什么优点啊?以后你就找个有钱的养你吧!”
  在自己脸红脖子粗地回复了一连串的“浑蛋!”“滚!”“不是人!”等等不符合淑女身份的话之后,他会嬉皮笑脸地说:“算了算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有钱人不要你还不行吗?我要你还不行吗?”连续的几个排比句连珠而出,而这个时候的林微微只会把五官扭成一块抹布,然后气势汹汹地冲着他大吼四个字:“禽兽不如!”
  “微微,你和他在一起了是吗?”情窦初开的余珍筝,脸上的红晕,无疑是瑰丽绚烂的。
  “你是说许格飞?”林微微差点失笑,抬眼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像余珍筝这样模样乖巧的女孩,居然也会相信班上这股仿佛永远都无法烟消云散的流言。
  “不是,是管晴朗!”余珍筝抬起头纠正道。
  林微微淡淡的眼神被硬生生地顿了一下,“是他?”
  “我只想知道到底是不是?我并不是狗仔队,也不是八卦!”她着急地解释道,“不管是不是,我想告诉你我其实喜欢他,但我们会依旧是朋友。对吗?”原来余珍筝的心也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坚强,还需要寻找自己认可的依托来获取那不够用的勇气和信心。她虽然貌似开诚布公地说了个清楚,但是在淡薄的阳光里,珍筝懵懂害羞的笑容依然刺痛了林微微的眼眸。
  “他是明星,那么多人喜欢他,又何止你我?”
  (六)
  时间居然可以在女孩们的暗恋中如此飞快地走过,高三终于如约而至,每天的生活突然变得异常清晰:昨天谁交了白卷,今天谁翻墙奔上了高速公路,明天又有谁和谁在教室后面的黑板报前打到鼻血横飞。每个不能见到管晴朗的日子里,自己盘着小腿坐在凳子上吃过的每一餐,披着外套坐在昏黄的台灯光下的每一个凌晨,揉皱又展平的每一张考卷,内容千篇一律的每一次班会,甚至是老师苦口婆心威逼利诱的每一次谈话,构成了一幅幅终生难忘的高三生活的画面。
  晚自习时停电是美的,老师生病是美的,考试不评分是美的。
  林微微一直觉得整个高三是一艘大船,载着同班的所有人一起抵达梦想的彼岸,大家都紧紧握着手。连接心灵的,是那些所谓的情感。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一切都变了。大家都总想着走捷径,在别人的一劳永逸面前常常迷失自己,你真的以为你已经远走高飞了吗?可是,你却远远还没有走出来呢!
  她曾经问过许格飞想考什么大学。他皱着眉蹲在地上好一会儿,憋屈的样子让她都有些想要发笑,却又突然莫名地有些心疼。
  “微微,你想上什么大学?”他抿紧了薄薄的嘴唇忐忑不安地问她。
  “当然是‘微蓝’喽!”林微微骄傲地仰着头用冬天里空气中的白气烘托出这所名牌大学的伟大,却侧眼看见许格飞眼睛里流落出一股深深的失落,从没有过的落寞。
  但许格飞却只是哦了一声,笑着,却握紧了拳头。
  不过从那以后,林微微发现他开始没日没夜地看书、背诵、做练习题。每每在早自习的时候都能看到他,抬起的眼眸中对自己露出的一张好似被黑夜凌辱过的脸。
  “你昨天几点睡的?”林微微看着他都要掉到脸上的黑色眼袋,有些心疼地问。
  “几点?”他恍惚地伸出手指头回想着,“好像没睡。”干巴巴的眼睛充满了疲惫。
  “你不要命啦?”林微微用力地推了推他的肩膀,他连脑袋都歪下来,垂头丧气。
  “我只是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学。”许格飞轻轻地说,然后捂住耳朵又埋进课本里背书。
  (七)
  按了门铃之后,余珍筝的心多少有些懊悔的念头,觉得不该三更半夜浑身湿漉漉地站在涂着木纹油漆的铁门前。可是,她在自己的脑海里搜寻了N+1次之后,除了想到能跑到这里之外似乎别无去处。
  随着门闩沉闷的“咔嚓”声响起,林微微半个睡眼惺忪的脑袋探了出来,和门外的人相视几秒后,那张睡意蒙眬的脸蛋就立即换成了一个夸张却并不意外的表情秀,“珍筝你又离家出走了?!”
  这熟悉并渲染着半分讽刺的语气在余珍筝听来相当亲切,她半张着嘴轻叹了一声,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无规则地滑落,似乎很谅解主人这张往日傲气凛人而此刻却有些痛失了光彩的脸。
  审视了一身失魂落魄的余珍筝后,林微微快速接过余珍筝手上的提包并拖着她进屋,好一阵子的手忙脚乱后,余珍筝终于恢复正常人的模样盘坐在那张浅白色布艺沙发上,喝起林微微特意为她冲泡的牛奶。余珍筝捧着素色的大瓷杯,没来由地心中一热,眼眶仿佛有些生涩的痛,啜了几口便放下了杯子,摸索包包里那随身带着的黑魔香烟。这种香烟的气味淡之又淡,其中透着薄薄的薄荷味,吸进去,气体旋转般钻进鼻腔里,有一阵清爽的感觉。
  林微微配合地拿起一本杂志对着她嘴里冒出的白烟扇动着,烟雾胡乱缭绕的瞬间,余珍筝望着她那一脸急切与忧心,突然觉得有些内疚,每次自己出现在她面前都是带给她这种彷徨不安的感觉,实在是羞愧难当。
  余珍筝努力扬起嘴角,回了她一个轻松而僵直的微笑,明知自己很不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来搪塞好朋友的关怀,可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调和句子来诠释自己此时零落的心境。
  终于,在余珍筝的第二根香烟燃烧到一半的时候,林微微禁不住打了个哈欠,身心疲惫使得她的眼皮迅速下垂。余珍筝把手指上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摁灭,催促她去睡觉,“你困了就去睡觉吧,明天还有艺术考试。”
  “那你呢?”她不安地抬头。
  “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余珍筝站起来给了她一个温暖安慰的拥抱,同时,自己微凉的心也随着荡起一波一波的不安与感动。她很感谢林微微在自己没有开口之前一直保持理性的沉默,这个和自己有着这么多年友谊的女孩总是在落寞与无助之时毫不介意地接纳与照顾着自己。
  (八)
  稀薄浅淡的阳光从棉花糖一样蓬松柔软的云层里穿射出来,照耀进房间,艺术加分考试的时间是今天上午的十点半。
  林微微睁开眼的时候,余珍筝就坐在她的床边灿烂地微笑着。
  “怎么?你一夜没有睡觉?”
  余珍筝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上前抱住林微微的手臂问道:“你都准备好了吗?我好紧张啊!”
  “又不是你考试,你有什么好紧张的?”林微微费劲力气才从她怀抱中抽离出来,起身去卫生间洗漱。刷牙的时候,她不忘含着满嘴泡沫来到书桌前,检查自己的考试证件和所需要带的物品。
  “微微,如果有了这二十多的艺术加分,你就可以很保险地进入微蓝了吧?那可是国内最好的大学之一,是多少学生梦寐以求的地方啊?”就连珍筝也不禁心生向往。
  “嗯,但愿是吧。谢谢你,珍筝。”林微微感激地对她眨眨眼。
  “谢我做什么?其实,我又帮不了你什么。”珍筝不好意思地嘿嘿地笑着。
  “当然可以啊,你可以为我增添一股力量!”她拉住她的手用力地捏了捏。
  “真的吗?”于是,珍筝就快乐地睁大了眼睛。
  “嗯!”林微微很是认真地点点头。
  好像是约定好了的,来为林微微打气加油,连许格飞也没有悬念地到场,看着他厚重的黑眼圈和略微显露出的疲惫,林微微心中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样。她转而决定了些什么,换衣服前,故意将准考证扔在书桌下的地毯上,伪装成遗忘的假象。不是她不想上微蓝,而是因为她好像突然理解了些什么似的,很想跟许格飞上同一个大学,很想跟他就这样一直在一起。
  临走时,看着他们都来为自己打气的样子,林微微些微地有些愧疚,所以在上车去考试地点前,给了每个人一个大大的拥抱。许格飞当时并不知道她在抱他的时候有多么的紧张,脸上有多么的滚烫,他只是傻兮兮地在一旁笑着说着祝她考试圆满成功之类的话语。而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的是,余珍筝神色怪异,面色有些苍白,右手在包包里紧紧握起,身体却像是被石化了一样僵硬得不能有任何动作。她想要把包包里的准考证掏出来还给她,右手都已经伸进包里捏住了纸片,可是身体却像是被石化了一样僵硬得不能有任何动作。
  余珍筝刚刚毫不在意地翻看林微微搁在书桌上的琴谱时,偶然发现掉落在地毯上的准考证。
  “要是准考证不见了,林微微就不能参加考试。如果不能参加考试,那么就没有那二十分的艺术加分。如果没有加分,那么林微微就有可能上不了微蓝,也就有可能不能跟管晴朗在一个学校。”想起管晴朗凝望她的眼神,余珍筝有些不寒而栗了,“他们如果真在同一个学校上学,那他们……如果自己可以……那么他们也许……”
  余珍筝飞快地伸手把准考证藏到自己的包里,薄薄纸片上的锋利边角划破了手指。看着殷红的血从指尖涌了一点出来,稳定了那么几秒之后,余珍筝用嘴巴吮住流血的指头,然后就听到了林微微换好衣服走过来的声音,背对她以隐藏手上的动作,余珍筝蓦然地松下了一口气,心里说不出是紧张、喜悦还是什么。
  砰的一声,车门在眼前被关上,林微微微还隔着车窗玻璃向他们笑着挥手,余珍筝模糊的眼睛里却只能看见玻璃反光中自己苍白如灰的脸,还有木然的笑容,绝望的气息来得那么的急迫,瞬间便将自己淹没,拉入深渊。
  “你怎么了?”许格飞奇怪地推了推怔在那里的余珍筝。
  明亮的阳光均匀地照在自己脸上,却照不暖心灵,余珍筝只觉得有一股无法驱除的寒冷堆积在心口,呼吸到肺里的空气也如刀尖般尖锐,刺痛得让自己说不出话来。
  “珍筝。”许格飞又叫她一声,伸手拉她的时候,才发现她浑身冰凉的,满脸已经浮满泪水。
  余珍筝想要张口回答,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流泪好像是目下唯一能够缓解自己内心苦痛的一种方法,因为除了掉眼泪自己什么也都不能做,而自己做过的事,终于无法回头。
  许格飞重复叫着余珍筝的名字,摇晃着她的手臂,直到一张白色的纸片从她身上飘下,落在地上。
  许格飞弯腰捡了起来,眼睛看着手中的纸片傻在了那里,而此时余珍筝却像猛然间回魂一般,更加苍白了脸颊,双腿仿佛再也承受不了身体的重量,颓然倒地。
  “微微的准考证!怎么会?”许格飞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仿佛一用力它就会干裂开来。
  坐在地上的余珍筝终于后怕起来:自己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这还是自己吗?她低落着头,泪水一颗颗落在地上,沾湿了地面的灰尘。
  “你倒是说话啊!”许格飞有些气急败坏了。
  “我给她送回去,我要给她送回去!”余珍筝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发疯似的从许格飞手里把准考证抢了过来,刚迈出几步就踉跄了一下,整个人扑倒在水泥地上,生硬的地面在手掌上拉开长长的口子。
  “没有准考证她就进不了考场了,怎么办?就算管晴朗永远跟她在一起又怎样?他们在一个学校又怎样?”余珍筝语无伦次地在许格飞的搀扶下叫嚷着,她双肩剧烈地抖动着,挣扎的过程中散乱的发丝遮住了半个脸,泪水把空气中的灰尘和发丝一撮撮粘在一起,紧贴在皮肤上。
  已经十点了,又怎么来得及呢?
  余珍筝说的话每一句都深深刻进了许格飞的心里,“管晴朗”这个名字就像毒蛇一样吐出鲜红的信子,麻痹了他的神经,像是终于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一样,许格飞沉稳地抓住了余珍筝的手臂。
  “我们该怎么办?”她还在那里慌乱地哆嗦着嘴唇。
  “准考证没有出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也什么都没有看到,走吧。”许格飞把准考证收进了自己的口袋,然后就像是做保证一样安慰着余珍筝。在这个世上总有些事是放不下、得不到,总有些感情是自私的。
  (九)
  理所应当地,林微微被拒绝在考场门外。从楼道里向外望去,她可以看见许许多多的家长撑着各种式样的阳伞,在刺目的阳光下仰颈抬首地张望着警戒线内的一间间教室。尽管现在自己的眼睑内只剩下一片深深浅浅的灰白和高高低低黑色的人头,但林微微仿佛能看到的,是和自己一样的有质的时光,想起了和同学们坐在同一个教室里,想起那些形形色色的脸。从高三开始,大家都有一个同样的身份——毕业班的学生,而大家的身份的界定也开始越来越明晰了:优生、中等生、差生。
  沙沙的脚步声音在耳边响动着,又一波艺考生完成了他们的表演,人潮朝校门口涌去,涌向那一片早已等待得不耐烦的另一拨人群。唧唧喳喳的询问声,甚至是哭泣声透过空气传播到耳朵里。慢慢地,脸颊也有些痒痒的。原来,是情不自禁地在流泪,为什么流泪?林微微说不清楚,内心丝毫没有预想的快感。也并不是因为,曾经那些至极的话语和当前煽情动人的场面。搞不清楚,怎么会突然想起那些自己和大家一样的困惑,自己曾经的退缩和许格飞紧闭着双眼努力背书的那一张脸
  她迫不及待地想告诉许格飞自己遗失了准考证这个糟糕的消息,也想打消他心中的顾虑,告诉他,自己的微蓝不再靠谱。
  街上的风很大,在遇到许格飞后,他第一时间把衣服脱下来披在林微微的身上。“微微,你还冷吗?”
  林微微摇摇头。风吹在脸上,让人无比清醒。许格飞的外套穿在身上很大,长长的袖子没及整个手掌,用手指勾住袖口,稍稍露出些许指尖。
  她偷偷把脸埋在他衣服的衣领里,悄悄地告诉它们:“你们一定要记得,我将会是你们主人的女朋友哦!”然后,她握着衣服傻笑着。突然,她在口袋里捏到一张厚厚的纸片,好奇地在他开始苍白的脸前掏了出来。
  握着自己的准考证,林微微突然觉得心底有一阵轻微的刺痛,轻到几乎无法察觉,却是那样的痛苦不已。因为,这一切虽然是自己要的结果,却并不是自己设想的情节。
  (十)
  又是一口冰凉的咖啡,甜甜的,早已没有咖啡应有的原苦味道。
  “在想什么呢?”许格飞的话把林微微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她对着窗外已经渐渐暗下的天空说:“晚上的空气好像要比白天好很多!”
  从星巴克出来的时候,附近的商铺里也都陆续地亮起灯光来。天边最后一丝微亮也被涌汹翻滚的云团迅速地吞并干净。许格飞提出送她,林微微点点头,然后仰头用力呼吸着,莫名地怕有眼泪掉下来,张开手臂懒散地走着,脚步因此也有些歪斜。
  她齐腰的长发在风的牵动中触到他的手指,许格飞感觉到指尖上酥酥痒痒的,侧身在她的斜身后,用手掌擎起林微微的末端发梢,而她却依旧装作懵然不知地向前走着。
  许格飞突然说到他自己的一个朋友,虽然没见过自己朋友的前女友,但许格飞说对他可以熟悉到连她用什么洗发水都清清楚楚。因为每一次他朋友喝醉后,就会絮絮叨叨地说过去那个女友的事情,事无巨细,甚至连她生气时的小动作都不止讲了上百次了。他朋友甚至很清楚自己已经不如以前那般爱她了,但就因为恋恋不舍,所以才念念不忘。
  听到这里,林微微停住脚步转头对许格飞说:“回忆,之所以忘不掉,就是因为回不去了。”
  然后他们再没有说话。快到学校门口时,他们默契地相互背对着离开,没有说再见。
  在中途,林微微曾偷偷回过头看他的背影,直到他们两人间相隔了很长一段距离后,才拾级而上。而许格飞越走越快,最后变成跑步跑到街尾的转角,在转角处停下,在林微微注意不到的时候,回头,默默看着她没入学校大门口里昏黄的门厅灯影内。
  声控灯在寂静中突然灭了,心底却不会再亮了吧!
  (十一)
  夜里,许格飞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实在忍不住了,翻身坐起,被子从身体上滑落。“对不起!”短信被发送出去后,许格飞侧身把枕头竖着,扶高,头如释重负般靠在上面。
  “如果没有管晴朗的话,你会喜欢我吗?”手指飞快地在手机键盘上触动着,快速地打完这几个字,点击发送,一气呵成,仿佛生怕自己会反悔似的。
  手机发出一声轻响,提示短信已经送达。慢慢闭上眼睛。把手机搁在胸口。怦怦——怦怦——耳朵清晰地听到心脏紧张地在那里跳动着。
  等待,似乎过了很久。
  手机屏幕又被手指触亮,睁眼,蓝色的屏幕微光稍微有些刺眼,侧头回避一下。
  手指又是飞快地打出几个字:“算了,不用回了,我不想知道了!”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动作稍微顿了顿,其实许格飞打心眼里直觉,她也许根本不会回复自己,而且她现在应该已经睡觉了,但是该死的侥幸心理却一直折磨着他,使人无法安眠。
  “千万别回了!”打完这几个字再次发送出去。蓦然地,许格飞呼出一口大气,又努力咽下一团有些微凉的气体,喉咙里发出空洞的闷响。
  也是,无论她的回复,是会,还是不会,自己都会怀疑,会更加地惆怅,会同样地饱含着失落,失意和失望。
  (十一)
  夜色迷蒙,管晴朗刚刚从卫生间出来,每根头发都被他用毛巾搓得直立起来,前额的发梢还在淌着水,红红的鼻尖,一双沉静漆黑的眸子,被水汽洗得明净无尘。他用指间轻轻挠了挠偷入耳朵里的水分,似乎还能听到下午的那个冷清餐厅里响着的舒缓音乐,想起自己曾经使劲在银质勺子的反光中,看着自己扭曲的脸,是想看看总是输给命运翻云覆雨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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