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作时光》是90后作者禾木的代表作品,反映90后一代人的情感和内心,以及他们对于爱、信仰和未来的追寻与探索。 如果你也会偶尔胡思乱想; 如果你也交到一群许诺“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的挚友; 如果你也在星星失踪的夜晚,不自觉地沮丧起来,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如果你也有一个会在你半梦半醒的时候将嘴唇贴到你耳边轻唤你的乳名的母亲; 如果你也有一个骑着破破烂烂的单车带你穿梭于大街小巷、教你吹口哨的父亲; 如果你也暗恋过一个人,看那个人穿梭于一段又一段人事变迁,仿佛也跟着亲历了一场时起时落的爱情; 如果你正值青春。 如果你曾经青春。 男孩要将这本书送给你,也送给他自己,因为这就是那段最真挚的做作时光。 年轻的、美好的、忧伤的、治愈的、矫情的、做作的,真挚才是最终落脚点。 这不是一部小说,不是文学创作,而只是你我共有的一段鲜活青春。 作者简介: 禾木,原名梁学明。1990年7月生。典型的巨蟹座男生。现居湖南长沙。其文笔优美细腻,纯真唯美,在网上拥有大量的 目录: 自序:做作时光 你是个妙人,是个少年狂 痴人 再见,微安 十月花葬 爱如少年 笙歌 喵喵 千面城 致您,老外公 须臾不朽 漂亮妈妈的业余职业病 路过心上的园丁 行云流水在路上 木木的瞳孔世界自序:做作时光你是个妙人,是个少年狂 痴人 再见,微安 十月 花葬 爱如少年 笙歌 喵喵 千面城 致您,老外公 须臾不朽 漂亮妈妈的业余职业病 路过心上的园丁 行云流水在路上 木木的瞳孔世界 少年的最后旅行 二十岁的眼泪 天花总会乱坠 某 末日 当夜深 飞鸟和鱼 十五秒凝望 我有一个梦想 读线装书的狐狸精 聪明的孩子,提着易碎的灯笼 树眉 小丑 兔子先生 白夜花火 带我去看雪 幸福洋果子店 我想握住你的手后记:盛开在遗忘之后 自序:做作时光 青春是比写作本身更让人上瘾的事。 我想,自己正是受了青春的蛊惑才开始写字的。 不幸的是,青春总有完结的一天,而写作是一条不归路。 尚在初中,一个愣头愣脑的男孩以期末考试成绩优异为由,从父母手里换来了二十块奖金。他兴高采烈地跑出门,到附近一家超市的图书专柜买了一本当时红极一时的魔幻小说。超市说是在附近,却也绝非咫尺之遥,得穿过两条长巷,转一个拐角再横穿马路,方才映入眼帘。只不过对于那个年纪的男孩而言,仿佛世界都可用脚步丈量,浑身充满用之不竭的精力。这样的距离与周折充其量只是一次普通外出而远非一次货真价实的冒险。走出超市的时候,下雪了。男孩没带伞,冻得发红发紫的双手紧紧地将刚买的图书捂在胸口,嘴里呵着白气。 男孩一路小跑——身前长路蜿蜒,陌生的面孔与来往的车辆令他迷惑,分不清哪条才是回家的路;身后落雪纷纷,凛冽的寒风与湿滑的路面让他一点也不愿意回头,觅一个暂时落脚的避风港。 矮矮的男孩在人群里瞎逛了好久,一条短短十五分钟能够走完的归途被他足足走了六十分钟。将近一个小时之后,他踮起脚尖,一只手抱紧书一只手敲响家里的铁门。此时,手指完全失去知觉,既感受不到铁门的彻骨冰凉也感受不到冻疮的瘙痒难耐。前来开门的人是父亲,他拍拍男孩的头回厨房继续刷碗。男孩脱下湿湿的鞋子,往旧沙发上一坐,把脚伸进用木头支起来的烤火架。热烘烘的炭火烘得男孩脚上的袜子直冒烟。体温渐渐回升。男孩发现小说封面有些脏,于是从笔筒里倒出一个橡皮擦,来回小心翼翼地擦了好几遍。母亲推门进来的时候,男孩正津津有味地读书。她一看到男孩手里的新书,瞬间恍然大悟,接着开始指责他乱花钱,云淡风清的语气难掩抱怨的实质。男孩对此充耳不闻,心里想的是:我也要写一本这样的书。 而故事的结局是:男孩今年二十出头,仍然没写出一部有模有样的长篇小说,为数不多的短篇小说亦多以想象支撑全篇。对于写小说,男孩一直有障碍——他不懂得如何恣意编造情节,不懂得如何用一场车祸推波助澜,不懂得如何以一场失忆添加曲折,不懂得青春何以残酷得头破血流,不懂得为何纯纯爱恋总是与亲情缺失等种种成人世界的不美好骨肉相连。和大多数读着或残酷或夸张的小说、过着平凡生活的同龄人一样,男孩的生活平淡而充实,没有飞来横祸也没有天降现金,连起伏也寂静无波,深处翻涌的波涛只有他一个人看得见。如果非要说男孩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那一定是他的细腻、敏感与不合时宜的偏执,他贪婪而自私地记下迄今为止生命中留下的深深浅浅的印记,为了纪念同时为了遗忘。 男孩成了一个单纯的记录者,写字,拍照,镜头里瞬息万变的云朵总令他忍不住回忆。文字的力量他至今不得而知,只记得那个跟他说如果不是看到他对文字的执着几乎快要放弃写作的女生,现在名字频频出现于各文艺刊物;那个曾默默收藏他文字的少年,现在已成为他所编辑的青春杂志的作者;那些和他一起努力制作电子杂志的孩子,有的正经历高三,有的去了国外,不变的是大家仍笔耕不辍,文字始终是彼此唯一的辨识。原来散落各处的“豆腐块”真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一些人,向来羞于面对笔下拙作的男孩有了勇气回头看一看。 这一看可不得了,那些闪着光的青葱岁月又全部淘气地跑了回来。 初二,男孩的懵懂春心蠢蠢欲动,他杜撰了《树眉》、杜撰了《飞鸟和鱼》,让一棵树爱上一个女孩,让一只飞鸟眷恋一条鱼,以杜撰不合常理的爱情为乐。因为虚构因为青涩,所以纯粹所以真诚。 初三,男孩坐在教室后排写下《再见,微安》。时间之于梦想的意义对于那时的他太艰深,他不愿意思考甚至不知该如何选择今后的去路,无处倾诉的叛逆心情只好对虚构的微安全盘托出。 高一,盲女格子闯入男孩梦境,他因此写下《我想握住你的手》,好让梦得以延续,好让花朵永远盛开,好让格子和母亲能于云朵之上相守相依。而《带我去看雪》是目前男孩所有文章中最为特别的一篇,不晦涩,不故作高明,只单纯地书写女孩之间又微妙又透明的友谊,以及真实可感的点滴成长。 高二,来到全新的班级,男孩写了《痴人》,向并不熟悉的同学介绍烂熟于心的自己。当日常琐碎被一笔一划地落成文字,竟具备了钻石的质地,熠熠生辉,照亮那几乎被题海淹没的漫漫长夜。 高三,男孩写下《爱如少年》,与路灯为伴的回家之路并不好走;男孩写下《十五秒凝望》,奇诡的叙述只为表达跟老师请假绝非易事;男孩写下《白夜花火》,女生苏凉携手男生朗轩上演一出非爱即死的悲剧,灵感来源于朋友随口而出的一句话,朋友说:有个恐怖小说里的女主角将男友的心脏雕刻成了一只苹果。离别将近,男孩又写下《行云流水在路上》,铭记生命中不可遗失的过往。 对于出生至今未离开半步的故乡,男孩写了《千面城》,倾尽对城市的爱与恨;对于暗恋多年的女生,男孩写了《喵喵》,那只名唤“欢”的猫样女子不在他怀里却在他心上;对于相伴成长的老师,男孩写了《路过心上的园丁》,纪念身边那些活色生香的生命;《须臾不朽》写给父亲,《漂亮妈妈的业余职业病》写给母亲,《致您,老外公》写给素未谋面的老外公,长久以来男孩最为眷顾亲情。 这些文章以及其他更多篇目,你可能有缘读过可能无心错过,而男孩亦从不晓得自己的读者有一张怎样的脸孔、正途经一段怎样的风景,只有那些温暖的留言与信件他如数家珍。眼下,男孩又害怕又兴奋——并不十分饱满的人物形象、稍显稚嫩的语言表达、抒情与描写多过情节的叙述方式……太多太多的硬伤可以将这些文字贬得一文不值;可正因为青春,矫情也好、文艺也罢瞬间都变成值得原谅的事,哪怕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语段,哪怕是故作姿态的口吻,都因为少不更事而显得单纯可爱。 如果你也会偶尔胡思乱想; 如果你也交到一群许诺“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的挚友; 如果你也在星星失踪的夜晚,不自觉地沮丧起来,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如果你也有一个会在你半梦半醒的时候将嘴唇贴到你耳边轻唤你的乳名的母亲; 如果你也有一个骑着破破烂烂的单车带你穿梭于大街小巷、教你吹口哨的父亲; 如果你也暗恋过一个人,看那个人穿梭于一段又一段人事变迁,仿佛也跟着亲历了一场时起时落的爱情; 如果…… 如果你正值青春。 如果你曾经青春。 男孩要将这本书送给你,也送给他自己,因为这就是那段最真挚的做作时光。 年轻的、美好的、忧伤的、治愈的、矫情的、做作的,真挚才是最终落脚点。 你们知道,这不是一部小说,不是文学创作,而只是你我共有的一段鲜活青春。 当下,我还年轻,但已不再青春。白衬衫、木吉他的中学时代早已一去不复返。 我逐渐思考写作的意义,考虑更现实的将来。每当几乎快要放弃写作的时候,那个风雪之中徘徊于繁华街头、不确定归路的男孩就会浮现在脑海——他一直将手里的书抱得紧紧的,仿佛那会给他指引。 他最后凭借直觉找到了回家的路。我也会的。 祝你们幸福。 痴人 巨蟹座,生日是七月七日,血型不明。 常常被迷恋草药的母亲做新药实验,庆幸至今尚在人世。 固守某些伤人的原则,例如图书不外借。 迄今碰到最惊险的事是遭遇抢劫和怪叔叔。 1 我,和父亲同性别,普普通通的男生,十七岁。 不爱笑,牙齿是永远刷不干净的米白色,头上顶着不入时的发型,平凡规矩的脸上堆满谦逊的客气和来者不拒的礼貌,穿终年如一的校服,颜色单调款式老旧,典型的乖宝宝。 老师的吩咐父母的意愿,我通通照单全收。偶尔的叛逆,是依仗老师的宠爱撒个小谎开开玩笑,骗取一个下午的空闲陪母亲看某场免费的文艺演出;偶尔的愤怒,是花光零花钱平衡心理的短暂缺失,胃不能承受之重时,抚摸干瘪的皮夹,思考隔天早餐的着落;偶尔的烦恼,是该死的体育考试如期而至,精瘦的身体总达不到及格的速度,伴随同学诧异的眼神,我知道自己又创造了历史新低;偶尔的忐忑,是数学课上复杂的公式繁琐的图表在不灵光的脑子里绕了好大一圈回到原地,避开老师殷切的目光,偷偷计算下课的时间;偶尔的快乐,是放学回家和同学天南地北地胡诌海吹,有一句没一句,于蛋糕店的落地窗前席地而坐,苦想晚回家的借口。 瞧瞧,我就是这么个满身缺点不让你发现的孩子,沉默是我惯用的抵御外界的方式。 你看到的在公众场合笑脸迎人、说话客套的我,都不是真的;你看不到的在体育课上沿红色塑胶跑道孤单行进的身影,数学课上徒劳无功但为求心安所作的整齐划一的笔记,才是真的。那个寂寞的孩子,在傍晚回家的路上瞥一眼灰蓝色的天空,脚步匆匆;在晨光熹微的黎明披衣起床,完成前夜未写完的作业;在雨后晴初的午间,任风掠过指尖,默数彩虹出现;在夜深人静的十二点,俯瞰城市睡颜倾听钢铁鼻息,星星在眨眼。很多时候,他觉得幸福距自己如此之近,几乎不费力气——在拥挤的公交车里找到空位,睁眼看窗外后退的街景,树、老建筑、房檐飞蹿的猫;小贩推车上新鲜橙子散发诱人的香;阳光为愉悦心情现舞弗拉门戈,吉卜赛女郎飞扬的裙摆掠尽千木繁华;对面女乘客狐媚浓重的眼妆,令人疑窦是蒲松龄笔下的狐仙转世投胎。 更多时候他也被忧伤困扰,阐述不清悲伤出处,干脆呆呆平躺在床上。和康永宝宝一样,常常回忆起很多人很多事,然后就微笑了。 2 你猜,他到底想起了些什么呢? 他想起第一天上学,长久以来自闭的孩子因为身边没有玩伴而把头深深埋进手臂里浅浅地哭。 他想起孩提时代被排斥于男生群体之外,顺其自然加入女生游戏,至今仍被嘲笑缺乏阳刚之气。 他想起祖母口袋里取之不尽食之不竭的梅子糖、碎饼干,老人微眯着眼笑。过来,过来。童年时代和奶奶居住在一起,岁月静好。后来发生诸多难以预料的变故,老人看到久违的孙子,笑得苦涩无比。 他想起曾经与之无话不谈、聪明伶俐远远胜过自己的表弟。两个男孩相处的日子不多,始终欢笑不止,他们眼里的世界异常生动滑稽。彻夜通关的电子游戏,模型赛车,晨跑,撒谎,梅心糖……他全部记得。 他想起小学语文老师,四年级时离开学校,被她邀请去她租住的房子里玩,她真很喜欢这个小男孩。 他想起初次获奖的作文,由妈妈执笔,在比赛截止前晚匆匆誊写完成。 他想起每次新学期开学报到必有的尴尬——爸爸担心儿子身上放太多钱不安全,特意向单位告假,陪伴而来,同学纷纷投来诧异目光。儿子回头看到默默跟随在身后的父亲那弯曲的脊背,终于没有抱怨的理由。 他想起初中入学的军训,明明集合哨声响了,却还在宿舍里磨蹭,被严厉的女教官罚做蛙跳。 他想起春游前持续通宵的激动,第二天出发,长途颠簸,吐得五脏六腑始末倒置。 他想起毛线围巾,毕业时女生送的,围上脖颈,还感觉得到女孩十指温暖的触感。 他想起游乐场里高速飞旋的过山车,两圈下来,胃里翻江倒海,呕吐物颜色鲜红,是刚吃下肚的红烩薯片,从口腔喷薄出来的样子如同浓稠的血液。 他想起逛完书市的傍晚,用尽压岁钱换来背包超额的重量,独独面对汽车站台旁的小吃店里两元钱一杯的原味奶茶徘徊了好久。因为精神食粮充足,所以乘车决绝走掉。 他想起电影放映之前的期待,直到末尾屏幕显现“Theend”的字幕都没能弄清剧情,灯光重新打开,清洁女工动手打扫,所有猜想均夭折在荒唐的热情里,如果可以,要为它风光大葬。 他想起重感冒,像印度尼西亚海啸过境后的余波,吞没病患于汪洋大海又不至溺水,发迹于冬春交替之时。 …… 他所能想到的这些都是他的财富,但这财富太盛大太繁华,是所罗门的回忆国王的宝藏,是彼岸灯塔照亮无穷黑暗;这财富太虚幻太缥缈,是荒原深处的海市蜃楼旅程尽头的空中花园,是小美人鱼一厢情愿的梦境,撑不到天明;这财富是一只巨大的行囊,装满他对这个世界的耐心以及苟且的能力。 尽管物质上他只是一穷二白的穷光蛋。 3 繁星满天,老人被顽皮的男孩缠着讲故事,道不尽的英雄传奇说不完的民间趣闻娓娓道来。没念过书的奶奶懂的真多。可爱的小家伙来不及听完结局就沉沉睡去,兴致阑珊的老人轻悄地拿起枕巾盖上男孩微肥的肚子,然后长久沉默地凝视眼前的黑暗,青黄不接的记忆闪过。苍翠的枝故乡的槐树,应该是什么样子? 你猜,我猜,原来从前的时光从前的事物从前的情感终于腐朽。 4 模糊了三八线的课桌,手规矩地放在雷区之外,衣袖邋遢,沾满粉白的灰,让他发呆走神的人,是你吧? 写得一手好字,每次文艺汇演都少不了的手风琴拉奏,是你吧? 长发扫到同桌笔迹马虎的课本上也不说对不起的高傲气焰,夏日穿轻薄的紫纱,是你吧? 周末里电视机遥控神秘失踪,阴错阳差看了一部恐怖片,返校仍心有余悸,是你吧? 妄图用老掉牙的借口骗过班主任的“火眼金睛”,撇清翘课的嫌疑,是你吧? 人气旺盛的路边摊,一边等两元份的炸鸡柳一边同女伴激烈对战电子宠物,是你吧? 雨收天霁,彩虹映照蓬勃沸腾的生命,我总能不费力气地忆起关于你们的细节,同桌的你,是否安好? 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你重新站在我面前,哼唱新谱的曲子,虽然陌生但也亲切。 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们回到当初,在公园巨大的露天跳床同小朋友们手舞足蹈、嬉戏打闹,理直气壮地迎接大人们投来的疑惑不解的目光,累了侧身躺下,看日光在你我脸上幸福地跳跃。 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你拉住我的手穿过潮湿漫长的地下铁,匆忙的步履掀起阵阵温柔的风。你轻轻侧头,一个短暂小心的吻覆盖我内心的紧张和局促的呼吸。 你说,会有那么一天么? 5 真正意义上坚持看完的电影不多,却会深刻记得某个被拉长的镜头。 比如《初吻》,故事末尾的生日Party,少女苏菲玛索粉润的脸颊上闪烁着流动的华彩。 比如《明明》,周迅手抚过象牙色楼梯扶手时,指节性感,如正抚摩一个男人的身体。 比如《怪物》,舒淇听到屋顶水管里窸窸窣窣的怪声,惊惧恐怖的表情瞬间占满面庞。 比如《2046》,机器人王菲站在通往2046的列车上,眸子里落满夕阳和泪水。 比如《203040》,张艾嘉坐在车里泪如雨下,手中未送出的花束是她为倾慕的男子精心搭配的。 比如《胭脂扣》,梅艳芳听完“乳前龙井”的名字来由,透过蓝色彩绸,脸上浮现一丝怅然若失。 比如《生日快乐》,刘若英忽然踩下刹车,说:以后我再也不用为你的幸福负责了。 比如《大城小事》,黎明亲手把感冒药塞入铁皮信箱,又想亲手取出来,极其窘迫。 比如《恋之风景》,郑伊健拉开抽屉看到叠放整齐的冬菇形袜子,嘴角微扬。 比如《花腰新娘》,张静初恣意伸缩光洁的脚掌,背景山川如画,她随竹板床摇曳在路上。 比如《夕阳天使》,赵薇贴在莫文蔚嘴唇的蝴蝶吻。 比如《花样年华》,张曼玉吞下小块牛排,白皙修长的脖颈悄然抖动。 比如《最遥远的距离》,桂纶镁握住耳麦仔细聆听周围色调单纯的声音,双眸微闭。 比如《向左走向右走》,梁咏琪和金城武拥抱在轰然倒塌的墙背后。 很多个天气浮躁的秋日,它们像长长的药物清单,用于黑夜消毒、寒昼自慰。 6 一座城的倾倒只为成全一个流苏,阅读是好习惯,是遁世的门。 才女的世界更是精彩。张爱玲、三毛、林海英、杨绛……一个接一个读过来,萦绕心头的前世乡愁竟化作今生对文字的渴求,像大麻像鸦片,像开出破骨荒颜的罂粟,明艳不可方物,吸食上瘾,孜孜以求。 如果有机会,我要写一本读书笔记式的散文集,取名《有感斯文》,记录下曾经感动过我的故事打动过我的作品,那些历史悠久的名著是我目之所及视线范围内的奇迹,是丰碑是心灵通往人迹罕至的精神内核的冒险;那些名字起起浮浮的青年作者,也在无数个无眠的夜给过我无比真切的安慰。如果有机会,我要写一部小说,取名《初夏的新娘》,讲述女子成长的经历,她讳莫如深的童年,她青梅竹马的玩伴,她和他殊途同归的结局。她将如同《芒果街上的小屋》里的埃斯佩朗莎,心地单纯面相善良,“等着一颗星星坠落,等一个人改变她的生活”;她将如同安妮宝贝笔下摇摇欲坠的蝴蝶,在闭上眼睛的前一秒看到甜美幻觉。 或者,写书的梦想被搁浅,我能成为一名编辑一位翻译,成天和文字为伍,在繁忙中体验充实与归属。我要亲临法布尔的故乡窥探昆虫的秘密,我要重新编译杜拉斯晦涩难懂的故事、暗无天日的写作生活,我要感受莫泊桑短篇小说里妓女的尊严与骄傲。而当此时我滔滔不绝,我仍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不爱说话只热爱不动声色但力量庞大的文字。 我写稿,内容关于苏轼关于赤壁,关于盲女格子关于掌心空洞,有时特立独行有时奉承迎合。大多数时候它们石沉大海,有时收到杂志合辑,机会偶然会得到微薄稿酬。我抽出百分之八十给父母补贴家用,留下百分之二十改善生活。我害怕有一天我和梦想南辕北辙,相见无期。会经常思考和物质生活无关的问题,譬如内心什么也没有的人将何以为继?文字若脱离青春这一载体又该以怎样的名义坚持? 希望在某个杂志社、出版社谋取一官半职,安静工作,完成份内任务就好。 遇上命中注定的人,在围城漫步,远走撒哈拉,寻找梦中的橄榄树。 7 热衷淘书,补书技巧、识别盗版的能力日趋完美。 空虚很多,常常拿起电话不知给谁拨。朋友不多,伤心的时候能找到倾诉对象已足够,多半是女生,讨厌男生狭隘的性别观和大男子主义。如果遇到温和内敛的少年,和他君子之交就好。 巨蟹座,生日是七月七日,血型不明。 常常被迷恋草药的母亲做新药实验,庆幸至今尚在人世。 固守某些伤人的原则,例如图书不外借。 迄今碰到最惊险的事是遭遇抢劫和怪叔叔。 喜爱的歌手是王菲。喜爱的卡通人物是加菲猫。 喜爱的日本漫画是《NANA》。喜爱的运动是羽毛球。 崇拜诸子百家中的庄子。 胸无大志,理想是有一天能“日啖荔枝三百颗”,睡觉睡到自然醒就觉得幸福。 整天幻想有朝一日从事和艺术有关的职业,摄影、音乐、电影、美术,最重要的还是文字和旅行。 在以自我为中心的世界里随遇而安,自得其乐。 母亲想去印度朝圣,父亲要幢大房子,我要通通满足他们,在我有生之年。 若有孩子,主张无为而治,天性自由发展,不想学习无妨,向生活索取无妨,懂得感恩便好。 8 瞧,这个痴人,他比小王子还贪心,比彼得?潘还自私。 瞧,这个孩子,他蒙上被子睡了,谁敢断言他不是在构造另一场黄粱美梦? 而我想说的,都完了。 飞鸟和鱼 鱼承认,那个黄昏与众不同。 鱼捕捉了一只飞鸟的影:飞鸟飞翔的方式,矫健的身姿,洁白的翅翼。 鱼邂逅了一滴轻盈的泪,迅速轻易地,改变鱼跳跃的姿态记忆的方式。 飞,倾尽了一季晶莹落雪,迎向月光,皓白翱翔。 鸟,吟诵了整片苍茫牧野,凤凰花开,春逝头白。 和,和着晴空白日乾坤朗朗,和着天地四季晨钟暮鼓,见证相爱的极限。 鱼,缘木求鱼,木知木觉,静候纵身跃龙门的机会,只求飞鸟匆匆一瞥。 “海鸟和鱼相爱只是一场意外。” 最后一只飞鸟离开的时节是秋末。 天气渐寒,步入隆冬之前除了大规模迁徙去南方外没有更好的过冬方法。 深北湖泽,视野内全部的翅膀一齐扇动,轰轰隆隆,遮天蔽日,飞往冬日里暖阳万丈的南方。 飞鸟眼里露出无限的欣悦向往,南方冬天,持续展露迷幻色泽。 就像在春天—— 树是全年苍翠的颜色,树脂香气浓烈,阴影和光在树干的断层缺口交接。 风如扑朔迷离的木偶人,由全然隐匿的细线操纵,时不时给人温柔一刀。 ——南方冬天,无数温暖美好的意象拼出泥暖草生的幸福图景,让飞鸟误以为那是春天。 飞鸟们齐齐振翅,全力以赴,只为尽早到达那花朵燃烧、凤蝶艳艳的国度。 倦鸟余花,他是落单的飞鸟,唯一的例外。 他太留恋北国齐天的白桦潮湿的芦苇,顾不得低温,于如画风光之中飞旋翱翔。 他又如此大意粗心,以至于忘记飞往南方的路线,兜兜转转,始终徘徊在原地。 温度低常,他使劲拍打翅膀抵御寒风,羽毛摩擦冷空气,犹如患自虐症的病人。 天空为了呼应,也犹似一张久病不愈的死人脸。 时间推移,他甚至不清楚当初究竟痴迷北方什么,值得作这般无谓牺牲。 飞鸟记得一个在黄昏里哭泣的孩子。夕阳拉长身影,男孩半蹲,伸手用力揉眼。 同伴散开,男孩想辩解什么,却只一个劲咬牙忍住泪,假装被大颗沙粒迷了眼。 他看到男孩像看到自己,没伙伴听他辩白。曾经骄傲的飞鸟落下苦涩的泪。 飞鸟的眼泪滴落在鱼的眼眶。 “有人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七秒之后它就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了,周围的一切又都变成新的。 “所以在小小的鱼缸里,它永远不觉得无聊。 “因为七秒一过,它游过的每个地方又都变成了新天地。” 长久以来,她都是快乐自在的鱼。 碧幽幽的深海中,珊瑚缓慢移动,贝壳繁多铺满甬道,海星蜂拥直上。 茂密缠绕的海藻丛,水草肆意浮动,与幼年水蛇细长的躯干相互纠缠。 流沙飞速滑落,伴随沉闷的地核回声,岩浆溢漏,海底火山应激喷发。 不是鱼缸,鱼在海洋,在深水目无生死枯荣的彼世。 鱼永远不懂寂寞,健忘而盲目地畅游,七秒过后,游过的每个地方又变成了新天地。 鱼承认,那个黄昏与众不同。 鱼捕捉了一只飞鸟的影:飞鸟飞翔的方式,矫健的身姿,洁白的翅翼。 鱼邂逅了一滴轻盈的泪,迅速轻易地,改变鱼跳跃的姿态记忆的方式。 临水照花的倒影深刻而真实地刺激了鱼长久以来习惯隔岸观火的神经。 “你给我一滴眼泪,我就看见了你心中全部的海洋。” 飞鸟飞到哪儿,鱼就跟着游到哪儿。 直到某天,风雨大作,乌云密布,闪电劈开苍穹,万灵躲闪。 惟天上水中两只腾飞翻跃的身体被暴戾强烈的光线照得煞白。 飞鸟发现鱼,俯身,仔细端详这海底不谙世事的生物。 鱼第一次近距离窥探观察飞鸟,羽翼纯白,翅翼丰满。 七秒的记忆无限延续,归属在彼此节奏默契的呼吸间得到确认。 合欢生枝,鸳鸯争渡。爱情的产生从来都是这样莫名其妙。 “飞鸟以为把鱼举在空中是善举。” 鱼想更接近飞鸟些,想方设法把身体更多曝露于海面之上。 鱼尽可能多地探出躯体,大脑常因供氧不足出现短暂空白。 鱼感觉晕乎乎的,使不上力,好像被海草拉住尾巴,平添她贴近飞鸟的距离。 鱼因此更加极端地逃离水面,昂头迎向飞鸟,伴随痉挛、疼痛,鳍痛苦抽搐。 鱼此时看到的飞鸟已渐渐缩成一块灰白色的暗影。 飞鸟想更接近鱼些,一直紧贴海平面飞行,冰凉的海水打湿羽毛,寒冷加剧。 飞鸟从来不知道海水居然这么咸涩,咸涩到竟足够穿透肌体侵袭血液,刺骨森森。 飞鸟努力拍动双翅向前飞,因为一旦停下来就有血管僵硬、死亡坠海的危险。 飞鸟视线范围内是鱼迎头相对的虔诚,他脉脉迎接她直指天空的目光。 飞鸟以为鱼期待翱翔,于是用尽全力将鱼托举在空中,鱼气息奄奄,脑海浮现华丽幻觉。 鱼的幻觉里,她和他身处冬日如春的南方,花树璀璨,飞鸟和鱼微笑着接吻。 海风扬起,鱼从飞鸟的翅膀顺势滚落,跌进深海好几分钟,呼吸才慢慢恢复,清醒。 飞鸟和鱼的旅程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就像南方温暖美好的意象,永远遥隔千里。 “你勇敢,我宿命,你是一只可以四处栖息的鸟,我是一尾早已没了体温的鱼。 “蓝的天,蓝的海,难为了,难为我和你。” 冬天无可避免地到来。海面结起厚冰,温度骤降。 飞鸟和鱼再不能像先前那般亲密无间,殊途同行。 鱼欲图用力挣脱厚重冰层的束缚,于是拼尽全力拿身体向上顶撞。 飞鸟想阻止鱼的奋不顾身,于是羽翼紧贴冰面,用体温融化冰雪。 终是徒劳。 死亡的时候,飞鸟张开丰满雪白的双翅,鱼炽烈鲜红的血浸透冰层,染红飞鸟的羽毛。 那样子,像一颗心的形状。 于是,泰戈尔写出了极负盛名的《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据说灵感胎生于飞鸟和鱼的故事。 于是,一个叫GiGi的短发女生唱:有爱就难不倒,我要对你好。 二十岁的眼泪 春树早在《北京娃娃》里就写道:有一句话流毒甚广,那句话就是“适者生存”,我要告诉大家,这句话完完全全是个错误。真正有才华的人都死去了,活下来的都是那些平庸或已经违背自己原则的人。 贾宏声坠楼了,我二十岁了。 这真是毫无关联的两件事,严格意义上讲:他于2010年7月5日下午6时左右纵身,距离我7月7日的二十岁生日还差将近五十六个小时。但是whocares? 我只知道早晨打开那只丰乳肥臀的小企鹅之后,一眼就瞅见朋友将签名赫然改成:“贾宏声坠楼身亡。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找人的马达了。”我起初不求甚解置之不理,几个时辰过去,按捺不住好奇百度一下,死亡的铅重阴影就这样顺其自然地笼罩在我的生辰之日了。这种写作手法在安意如小姐笔下那个人们不论是天籁美音还是绵羊音都坚持“高兴了就唱,不高兴也唱”的先秦时代非常流行,语文老师管它叫“起兴”。大概意思就是说写作的时候,我们明明要讲这件事,但偏偏不开门见山,一定要先讲看似毫不相干的另一件事,整得个“犹抱琵琶半遮面”,整得个声东击西、故弄玄虚。鉴于语文老师形而上的教学方式,我也就学到个半桶水。她好像强调虽从表面上看没多大联系但仍具内在统一性,不幸的是我的政治老师也没培养出本人看到现象就参透本质的哲学思维。因此我反复思量刚写下的一大段如同废话的“兴”,也找不出两者的共通之处。 生与死如此宏大的命题不是我妄图讨论的内容,我只想简单庆祝一下我在这宽广叵测的人世苟活到第二十个年头,这愿望如同女孩子于生日当天收到父亲精心挑选的碎花连衣裙时坦露的喜悦兴奋一样朴素无邪。春树早在《北京娃娃》里就写道:有一句话流毒甚广,那句话就是“适者生存”,我要告诉大家,这句话完完全全是个错误。真正有才华的人都死去了,活下来的都是那些平庸或已经违背自己原则的人。这句话让我不得不好好反躬自省——二十年,童年之外的漫长时光,我活得多么自豪又多么自卑,一方面拥有无数崇高伟大的梦想一方面眼睁睁看着它们一个个如同虚浮膨胀的气球,吊在半空中摇摇欲坠,爆裂后连碎片也飘飞不见,只化做一团热气融入大同宇宙。 我小时候想当人民教师,或许是那会儿作文本上充斥着“老师是牛,吃下去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老师是烛,燃烧自己照亮他人”等诸多未必经得起现实考验的溢美之词,反复加深,以致我整日神神叨叨幻想有朝一日成为被花骨朵包围、簇拥、称赞的高尚园丁,后来顿悟做老师的糟糕下场即是毫无转圜地站成学生的对立面,立刻果决地放弃了孩提时代的天真梦想。此后一段时间,我想当电视主持人,多半是受了当时地方台每天六点准时播放的娱乐新闻的诱惑,节目里男女主持人仿佛具有洞穿世相的高超能力,窥探明星隐私把小道消息分析得头头是道,我慢慢分不清这个职业吸引我的究竟是光鲜亮丽的公众形象还是说不完道不尽的八卦本身。那些与我无涉的名人私生活是何时完全失去吸引力的,我不知道,它们以及我那虚妄的梦想随着年龄增长随着心智成熟渐渐地偃旗息鼓。现在我的梦想很简单很善良,读书、毕业、工作、养家,唯一悖逆传统的地方是坚持不婚坚持丁克,但谁晓得再过一个二十年或者根本不需要那么久,我就彻底堕落了呢?我的伟大之处在于,浪费一文不值的早慧,沦丧所谓原则,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平庸之辈,幸存下来,浑然不知且乐在其中。 对于年龄,我一直怀有深深恐惧。对于年少对于青春的疯狂迷恋让我必须时时刻刻提防时间碾过皮肤留下的阵痛,我害怕西装革履害怕啤酒肚,害怕垂暮之年丧失勇气面对镜中衰老色弛的皮囊。这样的忐忑不安默默滋生着滋生着,不知不觉酝酿出积极向上的动力——年华如此美好短暂,我有多少时间可以辜负可以挥霍?十九岁的某天去报社,一楼门卫拦住我以为是误闯进去的十五六岁的中学生,我当即发短信告诉小蒋,谁料她一句“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莫相信男人的嘴”于千里之外瓦解了我的洋洋自得。十八岁的时候,我写《行云流水在路上》,在学校躲避老师逡巡目光的数学课上,在家里面对橄榄色文档时,写一个个孩子匆匆来过匆匆离去,倾尽矫情,记录那段最真挚的做作岁月。而更早以前呢?不久前的夜晚,为写一个短评,我将曾经读过多遍的小说、散文集从书柜拿出来。起身喝水之时不留神撞翻了木凳上叠得高高的一摞书,它们一本接一本地掉落,封面迅速闪过,最终躺在地上七零八落。我怔在原地,目睹轰然倒塌的青春。弯下身子去捡,我终于承认过往年岁具有何其苍白的底色,来自书本的间接经验填满了孩子天马行空的想象,偏偏那个孩子还要粉饰太平,表现出一副获益匪浅的模样,久而久之让我习惯了嗜书的恶习习惯了天真的自己。 至今单身,与TK君聊天,说回想这走马观花的二十载光阴,缺失一段不说轰轰烈烈至少刻骨铭心的爱情不免可惜。当然,感慨叹息也仅仅产生于突然想起爱情的一瞬间罢了。旷日持久的暗恋是有过的,初中时期,因与她的一次结伴出行就足以高兴好多天,冬夜蜷缩在被子里还因浮想联翩而兴奋得睡不着觉。此去经年,我们成为好友,常常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偶尔见面小聚,只是她永远不会知道从前有一个男孩子对她的欢喜悲忧感同身受,倾注所有莫名其妙的愤怒与自找麻烦的敏感,看她与男友分分合合看她穿梭于一段又一段人事变迁,仿佛也跟着她亲历了一场时起时落的爱情。由于青涩由于怯懦,我错过了她,同样错过了最适合绽放爱情的年纪。我非常固执地认为高中时代男生女生之间的靠近、倾慕是爱情最美的形式,那时我们正处于花样年华,一切均显得那么甘甜鲜艳、蠢蠢欲动。好奇心在告别幼童之后再次疯长,禁忌不仅与危险相连同时也意味着美好,朦胧的男女之情将一颗颗萌动饱满的春心折磨得欲罢不能,愈得不到愈想要,得到了又不懂如何维系经营的懵懂无知加之老师家长不择手段的干预阻挠加之升学的巨大压力,让原本单纯的爱情具有一种悲壮意味。荒唐纯粹的激情在夹缝中求生,在抬头与打压交替占主流的长路上激进着屈服着奔突着妥协着,终成刻骨铭心的记忆。虽然不能据此否认往后成熟担当的感情,可相比之下,成人世界的亲密关系总归少了一份天不怕地不怕的真挚笃定。那时的我们,究竟是爱一个人还是耽于爱情本身,不得而知。 暧昧让人受尽委屈。倩讨厌暧昧,我也是。身边不确定的试探容易让人陷入暧昧的迷局,平时口误遮拦的疯言疯语也极易让听者感到事关重大的压迫,这自然没有严重到形成言语暴力,却着实难以妥善处理。和小蒋通电话,浅嗔薄怒的语气:“这么多年还为你守身如玉,多不容易啊!”和乖宝宝逛街,面对花童穷追不舍,我们笑着暂时分道扬镳。我的老朋友我的新朋友,我们无话不谈,我们是对方的闺密,已然没了火花。万芳唱:我们都是很好的人,只是相爱还需要运气。这句话是对的。在我变成孩子们眼中不可理喻的单身怪叔叔之前,缘分将以怎样妙不可言的方式击中我,真令人诚惶诚恐。 我即将大二,哪怕千万个不愿意,仍无可逆转地从十几岁的尾巴上扑通一声掉进奔三路途。如果眼下我还死命纠缠高三心情不放未免故作姿态,然而事实上往往是离乡背井的人了解故乡更多,往昔较之今夕较之来日最鲜明显著的特点在于得不到且已失去,在于它提供我们一种清醒客观近乎残酷的视角去审视彼时彼地的自己。大学一年级,不遗余力地参加各种各样偏离学习主业的实践,常常同时奔波于几个活动当中,与最初没日没夜泡图书馆的设想大相径庭。偶尔一个人去空荡教室自习整个下午以弥补日渐荒废的学业,稍不留神,天边云彩就悄悄偷换了物华。伸伸懒腰,火红晚霞轻轻落上肩头,一天就这么平淡无奇地结束。我像从前一样习惯坐在靠窗的位子,静候阳光洒满书页静候清风不解风情的打扰。窗外树叶簌簌做响,光影急急后退,那个辗转于高三不知所措的孩子跃然于前,骨子里流窜叛逆却强装心无旁骛,全副武装杀上独木桥,以为可以风光无限杀死一条龙凯旋,但结果只是终日浑浑噩噩,瞎忙一场。而今懂得效率认真规划,学着活得像个名副其实的成人,将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把自己打理得滴水不漏,充实饱满如同黄澄澄的芒果,里外熟透,随手一捏就会留下痕迹,失却的是一份不知生亦不知死的无畏。现在,我总在剃须时偷懒不涂泡沫,把下巴划出道道血痕,一边气馁懊恼一边脱口少数几个不干净的英文单词,到了下次依然忘记鲜血淋淋的教训。这样的固执己见实在对我的人生没有任何帮助,如同我高中放任青须肆意生长,最终成为TK君于无聊之际的攻击对象。昔日挚友今已离散,无需再承受其直言不讳的批评,反而越来越在意细节。那个趿双人字拖、身穿宽松睡衣、胡子拉碴的少年终在某个黄昏转过烂熟于心的街角,消失了。 经济适用男是这样定义的:身高一般,发型传统,性格温和,相貌过目即忘;不吸烟,不酗酒,不关机,不赌钱,无红颜知己;从事平凡职业,认真工作,热爱家庭,应酬只限于工作,月薪2000~5000元,会给老婆一部分工资,有支付住房首付的能力。我有次在阅览室翻报纸看到这一词条,不动声色地笑出来,感觉已从鱼龙混杂的社会找到准确定位。我向来胸无大志,经济适用男不偏不倚刚好成为我的奋斗目标。不过,没有红颜知己这一点似乎很难做到,男性角色在我的生命戏场久久缺席,从文科班到外国语学院,女同胞们以压倒性优势占领了我的眼球与心房。可爱纯良的闺密们,我又怎么舍得硬生生迫使自己远离你们婉转透明的心事以及鲜亮悱恻的生活?况且,你们也知道我是多么顽固的独身主义者。 我追求的理想并不遥远,我度过的当下并不复杂,我内心的想法并不艰深,我舌尖的言语并不难懂,此时此刻的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宅男。阅读杂七杂八的书,听乱七八糟的音乐,也坐在电脑面前敲击键盘,长久地落不下第一笔简直比长久地蹲马桶难过多了。睡前喝大杯白开水,手持播放器看美剧,听到男女演员把脏话讲得像口头禅一样肆无忌惮就浑身舒坦。怪梦做得少了,上网经常无所事事,我亦随波逐流开始微博,只看不写。贾宏声坠楼的第二天也就是我生日当天,美笛写下电影《苏州河》开场的一段台词: ——你会像马达找杜丹那样找我吗? ——会。 ——你撒谎。 我撒谎了么?可是,贾宏声坠楼与我二十岁生日确实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只记得那天,我看着这段简短的对话半天回不过神。如果眼睛里陡然闪过酸涩,那该是我二十岁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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